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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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周兄回来，说马兄在开封干出这些事，小弟听了抖衣而战，不知仁兄
怎得脱身，孙佩贤弟如今怎么样了？”马俊道：“小弟险些不得相会诸兄。”
将前后之事说了一遍。郝鸾听了，无不称说道：“不是马贤弟有通天手段，
焉能得脱圈套。”郝鸾见众人俱是欢笑，惟鲍刚闷闷不言。郝鸾问道：“贤
弟与风二员外上襄阳去两月有余，今日方回与马兄相会，贤弟因何不悦？”
鲍刚见问，就把风林被害之事细说了。马俊听了，大叫道：“天下哪有这等
不平之事！待我救了孙佩回来，到襄阳杀那赃官并奸夫淫妇，救出风二员外，
方显大丈夫的手段。”鲍刚道：“兄长请放心去开封府去救孙佩，这风二员
外在小弟身上。”马俊道：“非俺不能救孙佩，无奈无帮手。这一回去要个
胆大些的方可成事。”鲍刚道：“小弟襄阳去也要帮手才好。”周龙道：“小
弟不才，愿与马兄到开封府走走。”马俊道：“若是贤弟同去，不怕救不出
孙佩。”周顺想马俊是个黑夜做事的人，却不敢与他同去，这鲍刚决不象他
那样做事，不如同他去走走，便说道：“愚兄同鲍贤弟走走。”鲍刚看了周
顺两眼，暗想：“动武要须这样汉子才惊人。”便说道：“好，好。”郝鸾
道：“非是愚兄怕事，怎奈我母舅屡屡与奸相作对，令马兄弟到开封府劫狱，
是件犯法的勾当，鲍兄弟到襄阳或是牢中劫出，或是劫场抢救，亦是惊天大
事，两处得了手，总要到杭州相会，倘被人知，竟传出吴府存留劫狱的人犯，
奸相再上一本，岂不害了母舅全家？据我想来，必须寻个下落，方好两下归
一，不在杭州，与我母舅无干。”常让道：“兄言正是。”陈雷笑道：“小
弟倒有一个去处。”柳绪道：“兄长有何去处？”陈雷道：“等马兄鲍兄四
人去后，我同郝兄竟上铁球山，与焦豹、王常、樊冲三人聚义，招军买马做
他一番！”众人听了，齐声说道：“妙极！妙极！要去，择个好日子起身。”
计议定了，常让道：“小弟有一事奉告，闻柳年伯升了礼部尚书，柳兄弟奉
母命进京看父亲去，明日起身；小弟母舅升任扬州太守，亦奉母命致贺他，
亦是明日起身，不能相送诸兄，待事毕之后，小弟二人再到山相会。”郝鸾
道：“二位贤弟既奉婶母慈命，愚兄怎好强留？”众人饮到更深，常柳二人
与众人洒泪而别。
不言常让次日往扬州，柳绪亦往京都而去。且说郝鸾等过了一宿，次早
马俊、周龙、鲍刚、周顺各各收拾行李，多带银子，辞了郝鸾陈雷，分路往
湖广开封而去。郝鸾往后堂，辞别母舅表妹，道：“愚甥在此许久，要回去
① 谋干——营求。干，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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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多则两月便来。”吴夫人说：“贤甥早去早来，忽忘母舅嘱咐。”郝
鸾道：“愚甥晓得。”便出来吩咐家人小心办事，又叫将行李送在陈雷饭店，
随后到了陈雷饭店，陈雷叫人收拾已毕，同郝鸾背了行李，又吩咐小二好生
看店，二人离了杭州，竟上铁球山来了。非止一日到了山寨，陈雷引进郝鸾
与焦豹、王常、樊冲等相见礼毕，见厅上走出风公。郝鸾一见，想起陈雷说
一个姓风的，谁知果是风年伯，连忙上前拜见。风公见了，惊喜非常，二人
各叙别后情由，又告知救孙佩的事。风公听了，心内悲伤。那焦豹见郝鸾相
貌端正义气，愿让郝鸾为大王，郝鸾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允情。当日杀牛宰
羊，祭天告地。焦豹挽陈雷、郝鸾在聚义厅上正中坐下，张魁、樊冲率小头
目参见已毕，又犒赏喽啰在大厅饮酒不表。
且说鲍刚周顺，那日到了黄昏，抵达襄阳，到张星如行门首叩门，里面
打杂的出来开门，认得鲍刚，后面又跟个大汉，便请至厅房坐下。行主出来
相见，礼毕，问了周顺姓名，用了晚饭，摆上酒来，三人饮了几杯。鲍刚问
道：“咱去后，不知王二府将风二爷怎生审法？”张星如叹口气，道：“好
人莫有好报。”就将曹公子到上司谋干，及阮氏淫妇已入曹府，并将货封了，
只等王命处决等事一一细说。鲍刚听了大怒道：“天下有这等狗淫妇，上天
怎不报应他呢？反了！反了！咱怎肯与王二府干休。不杀这淫妇不为大丈夫！”
张星如劝了一会，各人安慰。次日清辰，梳洗已毕，鲍刚穿了玄色箭衣，里
面带了银子，宝剑藏于腰内，外系鸾带。周顺穿花布的大衣，腰束丝带。鲍
刚叫他暗带双刀，别了张星如，走上街来。听见行人骂王二府，又见一人拿
竹子在街上叫道：“你们各家关门，今日出人呢。”那些开铺的听了，纷纷
将店门关上了。又见些贫穷百姓，手拿香烛纸钱，齐说道：“我们都去法场，
等风员外来时，我等将纸钱烧了谢他昔日之恩。”鲍刚听了，扯住一个问道：
“你们说出斩甚么人？”那人道：“今日出斩的是我恩人风二员外，被淫妇
奸夫屈害，今日王命到了，在西市桥处斩。我等无所报答，故将纸烧化，可
聊表寸心。”鲍刚听了此言，回过头来对周顺哈哈大笑，道：“咱们来得凑
巧，喜得带了兵器来，且跟他们去看看。”周顺道：“甚好。”二人走到西
市桥边，见礼祭之人一路不计其数。此时还早一刻，未曾绑来。鲍刚看有座
酒楼，离法场不远，那店伙计收拾关门。鲍刚上前说道：“俺是过路的，不
意法场阻了去路，况且肚饿，借你楼上吃些酒饭，自然与你银子。”店小二
不知好歹，便应道：“爷们既要吃酒饭，请上楼坐。只是一件，王老爷公座
紧靠着酒楼底下，爷们切不可高声。”鲍刚道：“俺们晓得。”便同周顺上
楼坐下，小二捧上酒肴，二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顿，小二又送上酒来。鲍刚对
周顺说道：“俺们来得这样凑巧，俺们多饮几杯壮壮神，好与这班狗头厮杀。”
周顺道：“早知今日要斩风二员外，也叫陈雷来相帮相帮，今日眼睁睁是救
不成了。”鲍刚听了此言，圆睁两眼对着周顺道：“这样一个大汉子，这般
胆小，俺同你来，又不做买卖，又不看亲戚游山玩景，原是救风二员外性命。
恰恰是他典刑之日，正是天不绝风二员外，方才遇着俺们前来。大丈夫要做
惊天动地之大事，才算得好汉。只等风二爷绑来，你我跳下楼去杀了监斩官，
救了风二爷出城往铁球山，也有些光辉，好见郝大哥。你若如此胆小，见杀
不救么？”周顺暗想道：“前日同马俊到开封府，他还是夜里私行，鬼头鬼
脑的做事，今日这鲍刚青天白日要劫法场，这胆也不知多大？”便又和颜劝
道：“非我胆小，劫法场不是小事，他自然有守城营兵围护，况我二人初到
此处不识路径，倘若他将城门关了如何是好？二者他的人多，你我只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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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前不能顾后。三者要再得一人方好，要一人在前开路，一人断后，一人背
了风爷，方保无事。我们做好汉的也要识些时务，何必将性命白白的送于小
人之手？仁兄须要三思而行。”鲍刚道：“你说的多是书儒之言，这城内能
有几个营兵，却也不在俺心上。况且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你是个要命的，
待弟一人救他。”正在讲话之间，楼梯响处，上了一个人来。二人吃了一惊，
但不知上楼的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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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救风公一人报德
话说鲍刚周顺二人正说话时，只见楼下走了一个人上来，相貌凶恶，口
中叹气道：“罢了，罢了！今日同这一班狗头拚命。”鲍刚坐在上面心想：
“若得此人帮手，大事成矣！”那人看鲍刚，心内想：“若得二人相助，不
怕不成。”又在腰间取出两支锏，约有四十多斤，放在桌上“咚”的一声，
大叫道：“快取酒来。”周顺细看，却认得那人，叫声：“贤弟，往何处来？
多时不见你。”那人大笑道：“好了，好了，帮手有了，原来是周兄，小弟
得罪。”鲍刚见周顺认得那人，便道：“请过来同坐。”那人与鲍刚见礼坐
下，便叫小二添杯筷酒来。那人不管好歹，也不让让，就如两三个月不曾吃
饭的光景，狼吞虎咽，吃了一饱，又筛了几杯，方才问道：“此位尊姓大名，
贵处哪里？”周顺道：“此位顺天人氏，姓鲍名刚号子英。”那人起身说：
“久闻鲍兄大名，今日相见，三生之幸。”鲍刚说：“请教兄长尊名。”那
人道：“小弟扬州府县人氏，姓曹名双字德先，绰号病钟馗。今日有件大事，
在此吃三杯酒助兴，不想竟在此相会二兄。”周顺道：“前日有人说你在外
贸易，今日却在此。”此时曹双叹口气说：“小弟蒙众友凑三百余金办了杭
货来湖广，刚上一小船，得了风寒病，行到半路遇大盗将我货物行李一劫精
光。小弟权在三宫殿住着，不想病了一百天，只得沿门求乞。那日在珠宝店
门首，一位中年员外见小弟犹如亲友，又问了小弟姓名人氏，请我进去吃酒
饭，又赠衣服、行李，又与我白银十两。我问姓名，方知是金鸡巷风二员外。
那时小弟行在半途，遇见焦哥，又赠我百多。这几年仍在外贸易。闻得风二
员外处斩，不避刀斧要劫法场救他，以报前恩，欲烦二兄相助。”鲍刚听了
此言便跳起来叫道：“好爽快，我们也是为此事。”三人说先杀王二府那个
狗官，然后杀那淫妇奸夫。周顺又把杭州结交郝鸾之事说了一遍，“我们劫
了法场，救出风二员外上铁球山。”曹双道：“好。”鲍刚道：“我背风二
爷跑，曹兄断后，周兄开路，只等风二员外绑出来就动手。”
且说禁头听了杀人信，备了酒肉与风二爷吃。平日风林为人好，一入牢
中禁头又不上刑具，安心在内养活，活得比先前胖了好些。只见一班禁头办
酒肴，有人进来说：“风二爷到此半年有余，小的未曾孝敬。”风林说：“我
自下监，未曾敬你们。”摆上酒来，吃了数杯，风林说：“半年多了不见上
司批发，思早归九泉，省得费用你们钱财酒饭。”禁子劝他一番说：“岂不
闻‘逢着好花采几朵，逢着好酒吃几杯。鬼门关上无花采，地狱门中酒市稀。’”
风林听了此言，吃了一惊说：“大哥此言敢是京详到了，是我出头之日？”
禁子跪下哭道：“小人不能替二爷伸屈，曹贼在上司请了王命，不等京详，
今早本官说督抚批下，今日午时三刻是二爷喜期，小人闻知不忍。”说罢又
哭。风林听禁子之言，呵呵大笑道：“苍天，苍天，我只说不知几时出头，
上天，今时快活了我了。”只见众人进来恭喜，风林说：“各位奉上司之命，
无半句怨言。”说罢将衣服自己脱下说：“请列位绑了我。”众人见此光景，
无不伤心下泪。莫奈何，只松松绑了，禁子掉泪送牢门。风林又对众人说：
“来生补报。”押到大门之外，二府坐了轿，先到西市桥，四个守备点齐了
兵，押护而行。行不多远，就有人祭。从曹府门前经过，只见那些贫民施钱
化纸，哭哭啼啼骂奸夫淫妇。曹府家丁想来阻住，看势头不好，只得忍了。
风林来到法场，绑在桩上。刽子手领了花红，那活祭之人不知其数，都在旁
哭，王二府标了行刑。且鲍刚三人看得明白，那祭奠之人有数百还多。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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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二员外行善之人。事不宜迟，早些动手。”三人把衣服脱了，整理停当，
各执兵器。鲍刚用手推开窗户，大叫一声如雷一般：“狗狼养的，不要动手，
披头太岁来了！”“扑通”一声跳下楼去。曹双、周顺叫道：“病钟馗、火
判官来了！”众兵丁听得喊叫之声，见楼上跳下三个大汉子，手持兵器，来
劫法场，呐喊一声惊天动地。不知三人可救得风林性命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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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杀赃官百姓沾恩
且说鲍刚三人从楼上跳下，大叫道：“你们这班狗头，休要动手，俺们
来劫法场了。”那些兵丁听得有人劫法场，正要上前，被一阵冷风逼住，原
来鲍刚宝剑出了鞘，一时寒风冲人。跳下楼时正在王二府背后，那王二府正
要提笔判刑，听得大吼一声，唬得把笔丢了。鲍刚砍了四个兵丁，抢入篷内，
王二府见黑汉提剑砍来便跑，鲍刚手快，赶上一剑砍为两段。鲍刚又砍了两
三个兵丁，到了桩前，割了索子，把风二爷背在身上，曹双帮忙扎好。鲍刚
喊叫：“我绿林中好汉特来劫法场，救风善人出城，让我者生，阻我者死！”
此时众兵丁和祭的人纷纷退远，那四个守备见劫了法场，拨马当先大叫：“无
名野贼焉敢大胆。”鲍刚显他的武艺，奔上便大叫道：“不知死活的狗头，
焉敢拦俺的去路！”仗剑砍来。四个守备抵敌不住，只得退后。鲍刚手起，
一剑砍了中间一个守备落马。曹双见鲍刚来帮他，他便赶上前去又一剑打死
了一个守备跌下马来，那两个守备只得往后路逃去。被伤兵丁谁敢阻他？那
些兵丁见鲍刚三人凶恶，杀了两个守备，内有个少年兵丁正端着弯弓要射风
林，一个人说：“当初你父亲死还是风二爷买的棺材，你不报恩？”又有个
兵丁要用挠钩勾他。有一兵说：“没良心，你妻子是哪个娶的？”那人便不
动手。鲍刚骑了守备的马寻路出城。街市中听见劫了法场，各家关门闭户，
哪里关得及门？有个胆大的看见鲍刚骑马跑来，指道：“转弯才是北门。”
走不多远又走错了，有人指他走到城门口，守城人半拱手说：“爷们不要动
手，城已开了，请爷快走！”鲍刚三人保了风林，出城奔大路而行，走了五
六十里方才叫风林歇歇。曹双上山到那僻静之处打劫些孤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