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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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李、莫三人对妈儿说:“我们有一计在此,我们三人上街寻个书生,生
得标致,又有要势的人,先与他说明,若依从便罢,如若不肯就行强。或者
月里嫦娥爱少年,恐佳人见了标致书生就肯依从,也未可知。”妈儿道:“你
们去寻访。”当日三人往四处找寻有容貌有势力的书生,一时难遇。妈儿在
院内也不打骂与他,也不逼他接客,反将好言劝他吃些茶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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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常让那日别了郝鸾人等,奉母命到扬州来望母舅姚太守。那日到了
扬州钞关码头,叫人挑了行李,直到扬州府衙门内,走到大堂对差役说:“我
相公从杭州来的,是太爷的外甥,姓常名让,烦你通报。”门役听了,进内
通报。不一时,家人出来说:“太爷有请公子。”书僮叫家人接了行李,打
发脚钱,常让走进宅门,来到内宅。只见姚公与夫人立在中堂,笑容满面迎
着常让。书僮铺下红毡。常让道:“请母舅、舅母二位大人上坐,待愚甥拜
见。”姚公说:“贤甥一路风霜,只行常礼罢。”常让就拜了两拜,夫人扶
起。说道:“七八年不见贤甥,今已成了人了。前日闻了你入黉门,真真可
喜,姑太太在家安否?”常让道:“家母托赖二位大人,身体康健,时常思
念二位大人,特命愚甥前来问安。”姚夫人道:“前日得了京信,知姑老爷
升任吏部大堂,如今你表兄亦为吏部主事,多谢令尊提拔之恩。”彼此又叙
了些闲话。到晚摆上酒来,三人同饮,酒至数巡,又吃了晚饭,回书房安歇。
次日姚公升堂理事,不得闲谈。常让住了两日,觉得烦闷无聊,而且衙
门无事,哪里闷得住。一日用过早饭之后,进内见了姚公说:“愚甥在此数
日,不曾出去走走。闻得扬州乃繁华之地,今日特禀母舅大人,意欲街上闲
玩,不知母舅允否?”姚公道:“扬州的人奸滑拐骗的不少。”常让道:“愚
甥非是贸易之人,不怕脱骗。”姚公道:“既是如此,多带家丁,早去早回。”
常让听得母舅依允,十分欢喜,道:“愚甥不喜跟随人多,只要一个书僮足
矣!”即带了书僮出门,寻闹热街市去顽耍。只见那些店面襄修齐整,货物
鲜明。来到一个古董店内,那店主见常让人品俊秀,衣履雅淡,便请到里面
坐下吃茶,架上古董听其赏玩。书僮立在门首,见那过往的人甚多,轿、马
往来,纷纷不绝。不提常让书僮闲顽。
且说张三、李四、莫上天寻找俊俏书生,寻了几日,三人走得焉哉乎也,
缓缓而行。李四的眼快,望见古董店内,坐着一个美少年。李四对张三、莫
上天说:“那位相公生得甚好,真是天从人愿。”三人又细看一回,俱欢喜
道:“只是如何问他?”李四说:“旁边立着一个小厮,等我去撞个金钟,
问他一声,倘有机缘也未可知。”但不知李四怎么问他,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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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篾片邀饮空欢喜
话说张、李、莫三人在街上寻访俊俏才郎。路过古玩店,见一位儒雅风
流的少年坐在店内,又见门口站着一个书僮。三人住了脚,李四道:“你们
看店内坐的书生好标致,我们过去谈谈。”张三道:“又不认得他。怎好与
他说话。”李四道:“你们略站站,等我去问那小厮。”莫、张走开,李四
来到书僮面前叫道:“小哥,你是同相公看古玩的?”书僮道:“正是。”
李四说:“你家可是工部徐老爷么?”书僮说:“我们乃是杭州府常老爷家,
曾为吏部侍郎,如今升了吏部大堂,公子到这里看本府太爷的,这本府姚太
爷是我家舅老爷,问他怎的?”李四又惊又喜,暗道:“果然是位公子,骗
得才好压重帽。”离了书僮,来与张、莫二人说如此如此,先着莫老去送信,
张李二人故意回头看见常让,便慢慢走进店内,道:“想是常兄。”李四边
回头说:“果然,果然!”二人假托熟人,走进店内乱叫道:“常兄,常兄,
既到此处,因何沿门经过,就不来看看小弟?”常让见有人叫他,却不认得。
常让却不很作大,见二人叫得亲热,立起身拱手说:“不知二位是何处相识?”
李四道:“常兄忘了不成?当初小弟们在京曾受令尊老爷的大恩,感之不尽。”
张三又说道:“那时小弟们在京,常兄尚在垂发之年。”常让道:“请教二
兄尊姓大名。”李四笑道:“小弟贱姓李,名正周,此位姓张名世宏。”常
让道:“原来是张李二兄,小生少敬。”张三说:“常兄可是往本府姚太爷
衙内来的?”李四说:“姚太爷是常兄令母舅呢。”常让道:“正是,正是。”
李四说:“闻得令尊老大人升了吏部大堂,小弟们不日进京贺喜,还要求老
大人提拔。今日幸然撞见,岂有瞒门而过之礼?”常让见他二人说话不错,
便不疑惑了,答道:“小弟初到贵处,不识尊府,未曾来访,另日奉拜罢。”
李四道:“岂敢,只是今日既然会见,岂有不尽地主之谊的理,弟备便饭一
肴,水酒几杯,聊表心意。”常让见他二人真心实意,他又是斯文打扮,并
无半字骗言,便说:“既是二位兄的雅爱,小弟怎好相扰,只是不当。”张
李齐道:“说哪里话。”常让与店主拱手作别,店主忙送出店门。常让唤书
僮跟随,书僮见李四与公子如亲戚一般,心内有些见疑,怕是拐子,却又不
敢则声,只得跟随。过了几条街市,到了乐春院门首,那李四为人尖利,便
立住脚道:“小弟舍下还远,张三兄府上陋居,不敢屈常兄贵步,不如借张
兄令姐家坐坐罢。”常让道:“怎好造张兄令姐府上?”张三知李四推却,
不好作声,想那三百两银子,只得把乐春院妈儿认作姐姐,便说道:“李兄
说得是,请常兄进去。”只见半大不大小黑漆门内有两条懒凳,坐了几个汉
子。妈儿见张李二人引一位相公进来,认是个嫖客,起身说道:“相公进去
坐,待我进去说声。”李四喝住说:“你舅爷和常相公在此,你家爷不在家,
说甚么?”妈儿不知头脑,就不做声。他三人走进厅上,见礼已毕,叙了闲
话。妈儿先得了莫上天的信,吩咐丫头不出厅,假装着闩门甚紧。不一时摆
下桌椅,端出几样鲜肴,二人请常让入席,相逊坐定,假斯文饮酒闲谈。妈
儿到后楼对风小姐说:“我如今不打你,为你费了心思,方才寻了一个少年
俊俏的郎君,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他父亲现做吏部大堂,又是本城太爷嫡亲
的外甥,如今在前厅饮酒,他一个吏部公子配你正卿女儿,况今日是黄道吉
日,可与他成了亲,到明日,听任你从他去,只叫他还我本钱,肯与不肯一
言为定。”风小姐听了此言,心内暗想:“到如今若是直着性子,量这老虔
婆放我不过,恐另想出别的主意,坏了我的名节,悔之晚矣,如今且自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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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那姓常的上楼时节将酒灌醉他,先刺死他,我便寻个自尽,全了我的
名节。谅本处官府见他外甥宿娼被害,必不放这老贱人,那时亦消了我无穷
的怨气。”便假装回嗔作喜道:“妈妈费了心,既得这贵公子,怎敢不从,
只是那日忒打伤了些。”妈儿见是允意,便赔罪道:“当初原是老身不是,
以后若打,指上生疔。老身且下楼叫人送酒来。”又对阮三官道:“我儿可
与霞娘收拾。”吩咐毕了,妈儿欢喜去了。那阮三官替小姐梳妆,丫环送上
两席来,一席是阮三官与风小姐吃的,一席是常公子吃的。阮三官劝风小姐
吃酒用肴。可怜风小姐今日是断头路的日子,哪里吃得下,只得勉强精神坐
着。将至初更,妈儿上楼说:“常公子酒量不佳,竟大醉了,他上楼时,我
儿须要小心陪他,且不可拗他。”又嘱阮三官:“我们下楼去吧。”丫环收
拾了碗筷也下楼来。风小姐独自一个在楼上,含悲忍泪坐着。
且说张李二人把常公子灌醉了,叫丫环抬上楼去。妈儿替他把大衣脱了,
除了巾儿扶上床,把帐幔掀起,又吩咐几句方才下楼,到厅上和三人吃酒。
李四夸自己的机见能干,莫上天催促明日兑银子,不再言说。
且说风小姐在楼上坐着,见众人抬上一个清秀书生,年纪约有二十岁,
便暗想道:“姓常的,我风栖霞与你无仇,只是你在富贵之家,你父为吏部,
只该发愤攻书,怎么来宿娼家,这是前生的冤业,借你一命出我无限的苦楚,
全我一生的名节。”小姐走到桌边,将头上珠翠除下,挽了头发,将身上衣
衫脱去,只穿件紧身小袄,束条素裙。收拾完毕,已交二更,看楼中烛影昏
黄,听天外雁声凄凄,又想父母与孙佩,不觉伤惨,泪如雨下,寸心刀绞。
一面泣涕,一面找寻个匕刀儿,却无寸铁。寻到柜底下,在一柳筐之内有一
把五寸长的新剪刀,却是阮三官在此作针线忘下的,不曾拿去。他拿在手中,
欲向前刺去,又退回几步。但凡作这恶事的人,战战兢兢,又走向前,又想:
“姓常的,却不知你是哪方人,有弟兄否,若是有弟兄还好,若是无兄弟,
岂不绝常门之后?我风氏要你出气伸冤,也顾不得了。”此时常公子烂醉如
泥,一时酒不能醒。风小姐拿起剪刀,恶狠狠奔上搭板,要下手刺常让。不
知刺不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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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丫鬟泄漏脱灾厄
话说风小姐要刺常公子,常公子乃是个文曲星下凡,后来还中魁元,他
原非无心宿娼。况他父为官清正,只生一子,焉能遭此劫数。风小姐起念时,
早已惊了神圣,暗中护佑。当下风小姐手持剪刀向前,常让在醉梦中犹如有
人将他身子一推,“扑通”一声滚了下来,把小姐碰了一跤,剪刀抛在地下
半边。
公子睁眼看时,见一个女子跌在搭板之上,有剪刀一把,吓得魂都掉了。
只见那女子爬起,伸手拿刀。常让忙跪在楼板磕头道:“小生一时酒醉不知
怎样误入闺中,乞娘子饶我性命。”风小姐终是个女流,不曾经过,吓得魂
不附体,况又未曾刺死他,也战战兢兢的跪下说:“我是含冤负屈之人,无
奈在此处,求君子还要救我难中之人。”常公子定了定神,想道:“我同张
李二人饮酒之时,是在张兄姐姐家厅上,又如何在此楼上?”又见衣服脱去,
到底是官家公子有些才学,便站起来说道:“我问你,那张世宏是甚么人?
我同他好好在厅上饮酒,如何就把我灌醉了?我怎样就摸到这楼上?你因何
拿刀刺我?须从直说了,若支吾定禀官究治。”风小姐听公子之言,不是自
愿来的,忙起身含泪道:“请君子坐下,待难女奉告。”公子先是吓慌了,
在烛光之后不曾看得明白,转在灯前,见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品貌庄正,非
娼家之人,只得坐下。风小姐说道:“君子是被何人骗哄进来的?”公子见
问得有因,便将白日古玩店遇张李二人之事说了一遍。小姐知是妈儿、张三、
李四设的计,说道:“君子,你说是张三姐姐家么,却不是的,此乃扬州有
名的乐春园,院内有个老虔婆,万恶多端,那张三李四是他院内的牵头。还
有个姓莫的叫莫上天,我是他拐来卖与院内的。”
公子听了此言,发了怒气,道:“可恶,可恶,这两个狗头好生无礼,
焉敢如此放肆,与我兄长兄短,明日定要送官处治。你既是院中女子,为何
行刺与我?”小姐哭道:“难女非院内之人,是被歹徒拐卖来的,冤情无限,
闻常公子正是本郡姚太爷外甥,只求公子对姚公一言方便,便可救出难中人
出陷人坑,报得这冤仇,使我父母没世不忘恩。”公子说:“你父母姓甚名
谁?今居何处?怎生被拐?可说明白,小生自然相救,拿这班狗头替你泄恨
报仇。”小姐忍泪说道:“难女系河南开封府人氏,父亲姓风名竹,曾做过
太常寺正卿。因避米贼之害,欲奔襄阳投叔父风林,半途遇强盗冲散,被莫
上天拐我到此,妈儿苦苦逼难女招客,抵死不从。今日妈儿说是吏部大堂常
老爷公子,难女假认,其实要刺君子,然后自缢,那时令母舅自然拿这些人
正法,借报此仇。不料,被公子识破,望其海涵,若肯相救,感恩不忘。”
公子听了,正合争春园之事,前月又会过风林,便起身说道:“如此说来,
小姐莫非系孙佩贤弟之妇风栖霞么?”小姐见问,吃惊说:“公子怎认得孙
佩,又知难女小字?”公子惊喜道:“四路找寻弟妇,杳无音信,岂知身陷
于此,今日会面,真天幸也。”就将杭州结拜马俊,大闹开封府杀米贼之事,
细细说了一遍,“如今令叔杀了王二府,那马俊同周元、周顺去开封府去救
孙佩去了,总在铁球山会聚。明日待小生禀过母舅,拿这贼泄恨。”小姐在
难中,遇着不识面的大伯好不欢喜,又把他受苦的情由告诉一遍。
公子穿了大衣,小姐穿上衫儿,二人坐到天明。公子道:“小生临行之
时非是小生放肆,小姐亦要假作留情的模样,若是尊了礼,恐被他们识破,
走漏了消息,反不美。”小姐说道:“难女知道。”忙梳了头,洗了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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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衣衫。妈儿领几个丫环来叩门,公子起身开门。妈儿见风小姐面有喜色,
又梳了一个好头,穿了好衣,妈儿心中甚喜,便笑道:“今夜不够睡,何起
得这么早呢?”公子道:“因昨日不曾与母舅言明,出来一天一夜,恐他望
我,故此要早些回去说明了。午后再来,少不得重重带礼相送。”丫环捧上
水来,二人洗了面,与妈儿同下楼,来到厅上张、李、莫三人坐下,齐说:
“恭喜,恭喜,非是小弟们放肆,骗兄到此,只为霞娘生得天姿国色,却寻
不出一位风流俊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