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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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都在周公公身上，自然得成。”米相爷听了此话，心中甚喜，即着心腹之　
　　人，到后宫门内知照内监，请周公公今晚到米相府议事。米相又留住一班门　
　　下相陪。周公公直至黄昏时候，方才来到相府，一众人等迎接了，入厅见礼，　
　　分宾主坐下。茶罢之后，周公公道：“咱家无情奉进，如何屡承老相爷见爱，　

　　　　　　　　　　　　①　
　　何以克当　？”米相道：“不过薄酌，有屈公公驾临光降。”周太监道：“说　
　　那里话来。”谈笑了一会，摆上酒席，真是山珍海味。酒过数杯，汤上两道，　
　　米相道：“公公可知今晚请公公之意否？”周太监道：“咱家不知。”米相　
　　道：“在席的都是学生的门人，总是心腹。先将杀柳绪、将史通冒名招为驸　
　　马，今日事已败露，向日曾与公公言明，厚许平分天下，如今要行刺皇上，　
　　必须公公设一妙计，带一人进宫方好成事。”太监听了此言，想了半会，方　
　　才说道：“这事怎么使得？”米相道：“这是当日公公许过学生的，今日又　
　　何必作难？公公允与不允，总放在公公身上，有福共享，有祸同当。”太监　
　　见推托不得，又想了一想道：“计有一条在此，却要一个胆量大的人，方才　
　　去得。”米相道：“这却不要吩咐，学生家内有胆大的甚多，不知公公有何　
　　计策？”太监道：“今晚乃十六日，二十一日是先皇的忌辰，前后不理朝政。　
　　明日晚上，皇上沐浴要到三更时分，到慈德楼拜先皇圣像，只有咱家相随，　
　　其余并无一人。老相台可着一能士相随咱家打扮，作内臣样儿，暗藏利刃，　
　　随咱家一同进宫。先藏匿在楼前垂训亭旁边，听咱家咳嗽为号，那时溜出亭　
　　来，杀了圣上。老相台在后门打听咱家的消息，先着家将进宫得了玉玺，然　
　　后登位，不怕那班文武官儿不顺。”米相爷闻言喜畅之极，说道：“若是学　
　　生得了帝位，情愿平分天下，决不食言。”太监道：“这是得位之说，倘若　
　　不能杀君，是咱家出宫送信，必须要想个安身去处，免诛九族之患。”米相　
　　道：“若是事不成，学生倒有个安身去处，决不负公公之意。”太监道：“若　
　　是如此，咱家要进宫去了。”众人劝酒，又饮了几杯，太监回宫不提。　
　　　　　　　再说米相与众人说道：“尔等俱要小心，就把各家家眷，只说山上烧香，　
　　悄悄的都搬出城去，安放静处，只听消息。”米相叫出解凤来，吩咐了一会，　
　　解凤领命，临时干事。次日天子登殿，麻公病在床上，他有长子见驾，奏道：　
　　　“臣父有病在床，不能见驾，望我主准奏。”那史德明奏道：“昨日臣奉旨　
　　审假驸马一案，因麻宏义有病，未曾审明，臣等不敢自为，候麻宏义病愈后　
　　复审再奏。”天子准奏，退回不提。　
　　　　　　　直至二十日晚上，周太监出宫，到米相府把解凤扮作内臣模样，身佩利　
　　刃，随太监越进皇宫，叫解凤躲在垂训亭。当日天子沐浴，更了素服，坐在　
　　偏殿，等至三更，方才前去。　

①　何以克当——怎么能够承当。克，能够。　

…　　85…

　　　　　再说马俊自在监内以来，全亏麻府家丁日夜巡查，恐被奸人所害。又供　
他坐卧，保他不上刑具，又轮流送酒饭他吃。今日马俊见家丁睡了，到得二　
更时分，马俊站在狱厅门首，想柳绪不知生死何往，见那半空中忽然飞下一　
张大红纸帖，马俊上前一步抬起来，细细的看。上写着道：　

　　　　　　　　　　司马字示马俊：昔日说过圣上有难，今夜三更时分在垂训亭边，被人所害，有刺客。你可　

　　　　　速速带宝剑进宫救驾，不可有违。速去！速去！　

　　　　　马俊看后，心里想道：“上年曾言此事，今日果应其言。”把帖儿收在　
身上，除下刑具，扎束停当，到得天井纵起，土遁如飞。一下到得宫内，先　
寻到高殿屋上天井内取了宝剑，带在身上，去垂训亭。原来宫殿楼阁甚多，　
亭子只有两座，所以好找。到得亭前，把眼一睁，放开神光，见亭子上面一　
个匾，却是写的“垂训亭”三个大字，他就闪在亭中。不一时，见周太监手　
提龙纱凤灯，后随着两个小内臣，提着香炉缓缓而行，往慈德楼来。走到亭　
边，周太监咳嗽一声，又把灯一提，瞧看圣上的面目。解凤听见咳嗽，便仗　
剑在后，跑来直奔天子。那马俊在亭中先见圣驾，后见亭后跑出一个刺客飞　
奔天子。马俊就掣宝剑相从，早到圣驾前边站定。解凤并不提防，只认定天　
子，劈面一剑砍来。天子大叫一声：“不好了！”就跌倒在地。不期马俊手　
快，那解凤举剑来砍之时，不妨右手有人，早被马俊“飕”的一剑，砍断右　
手，连剑落在地下，再复一剑，解凤早已呜呼。此时周太监骇了个昏，哪里　
想道有人救驾，见事不偕，也不顾圣驾，就飞奔逃出后宰门，来到米相府内，　
说知：“其事不成，快些出城要紧。”众人听了上马加鞭，来到城门口。守　
门官员乃马通、郑通、曹奎，一见了米贼，开了城门，大家逃去。　
　　　　　且说天子倒在地下，那小内臣唬得飞跑来见太后。那马俊扶起圣驾，皇　
上叹口气道：“唬杀朕了，是何卿救驾？”马俊道：“民人马俊救驾，有惊　
龙体之罪。”太子惊讶，立起身来道：“你在大狱之中，如何知道？”马俊　
即将司马先生柬帖呈上。天子龙目看毕，说道：“这司马傲真神人也。”马　
俊奏道：“刺客已被民人砍死，尸首现在此地下。”　
　　　　　且说太后与娘娘听了大惊，即领内臣传御林军，提灯前来救驾。天子道：　
　“不必惊慌，幸未伤体。”提灯来看刺客尸首。太后道：“周明何在？”内　
监奏道：“周明出宫去了。”太后道：“这刺客必是周明隐匿来的。”天子　
就命马俊保驾回宫。即传下旨意，命九门巡城御史，不许擅开城门。此刻各　
官皆知，来至午门，天子登殿，百官朝拜。只见巡城御史奏道：“未领圣旨　
之先那米中立同史德明、周太监、曹奎人等私开城门逃走去了。”天子闻奏，　
便道：“众卿听朕之言。”就将遇刺，幸遇马俊救驾之事，说与众官员知之。　
各官俯伏奏道：“臣等不知圣驾受惊，恕臣等之罪。”又奏道：“圣上洪福　
齐天，故有神人护佑。”天子道：“朕封马俊为御前侍卫。”马俊谢恩。将　
左相葛宗显封升右相，又传旨命御林军王世元领兵拿获各家家眷。王世元领　
旨出朝。天子又命内臣把刺客尸首拖出后宰门，晓喻众人知之。又命兵部陈　
方坚守城池。众臣奏道：“此假驸马定是米相同谋羽党，俟柳滂回朝认识真　
假治罪。”那王世元回旨道：“米相等家眷全无，只有空房。”天子闻奏大　
怒，传旨颁行天下，着各省文武捕获米中立、周明、史德明等解京，不可隐　
匿。但是米相门生俱下天牢，俟拿着米中立一起治罪。太子退朝回宫，太后　
与娘娘无不赞马俊救驾之功。　
　　　　　且说马俊出了朝门，来到书院，与常让相会。常让见马俊为侍卫之职好　
不欢喜，出来迎接。马俊到内厅坐下，说道：“前日不让愚兄去杀驸马，岂　

…　　86…

有今日么？”二人叹了一会，马俊又将怎么在狱内天井见落下司马先生柬帖，　
上写着叫俺救驾，砍杀刺客，天子大喜，封我御前侍卫之职，前后说了一遍。　
常让道：“仁兄真乃大丈夫，全仁全义又全其忠。”马俊道：“前日烦贤弟　
修书一封，送到铁球山与郝大哥同众位兄弟知之，叫他们在山上，不可乱为，　
着人各处寻访柳贤弟。”于晚常让摆酒庆贺马俊。不提。　
　　　　　且表柳绪，赤手空拳无处投奔，每日求乞而逃。那日柳绪宿于破庙，忽　
然天降大雨，又饥又饿，好不苦恼。左思右想，欲投铁球山，又路途遥遥。　
虽在杭州听说郝大哥叫众位兄弟，若是救了风林孙佩，可到铁球山来要紧，　
在此齐集，不可有误。不知郝大哥与众人如今可在铁球山？恐其不在，如何　
是好？正在思想，不觉苦楚，起来意欲寻个自尽。不知他生死如何，且看下　
回分解。　

…　　87…

　　　　　　　　　　　　　　　　　　　　　　第四十五回　遇金翁情结父子　

　　　　　且说柳绪受了许多磨难，饥饿难忍，欲寻自尽。正在庙内凄惨之间，只　
见庙门外来了一位老者，拿着香烛，到神前烧香叩头。听得叹气之声，那老　
者吃了一惊，便问道：“是谁？”柳绪道：“我是落难之人，只因饥饿难忍，　
欲寻个自尽。”那老者是个吃斋行善的人，听得此言，便道：“不可行此短　
见，俺看你相貌堂堂，后来必有好处。”便在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递与柳绪　
说道：“你自己将这银子用几天，速速投奔亲友去罢。”柳绪接了银子，致　
谢不尽。又问公公姓名，老者道：“你问我姓名，我姓赵。”又道：“你速　
速投奔亲友去罢。”柳绪告别老者。那老者带上了庙门，竟去了不提。　
　　　　　再说那吴兰征剿海寇，已今得胜两次，不能灭绝。吴兰命吴兴背本进京，　
求请虎将取战。吴兴领命，行至中途，直奔铁球山道路。只见山头来了一支　
人马，意欲向前对敌，又不知哪里人马？是由何处而来？只得勒转马头回避，　
走过一边。不期那支人马看见，赶上前来，便使挠勾了下马来，捆绑到营，　
会见郝鸾。郝鸾正在山上闲坐，叫喽啰下山打探。　
　　　　　此时吴兴解在营前，看见中间那一位将军，吴兴却认得郝鸾，便道：“大　
爷，小的吴兴奉老爷之命进京的。”郝鸾见押来的人叫他，看时原来是吴兴，　
便叫喽啰解了绑放了，吴兴叩头。郝鸾道：“你真来了，我正要着人探听你　
家老爷的信息，征寇的事如今怎样了？一一详细说来。再者，你太太在家安　
否？可曾有人来往？”吴兴即将征寇的事怎样交兵，大战几回，得胜了几回，　
却不能全胜的话说了一遍。“所以奉老爷之命，如今送本进京见驾，奏闻圣　
上，求发雄将数员，征剿海寇，方能全胜。不意此地过，见大爷的兵将，把　
小人绑来。不知大爷因何不在家中？因何到此？领的何处兵马？要往哪里去　
战？”郝鸾将前事细细告诉他一遍，如今不得回乡了。吴兴听得此言，叫道：　
　“大爷的话正合我家老爷之机，如今老爷领了十万大兵，千员战将，征剿海　
寇，尚未成功。幸喜我家老爷与柳老爷得胜了几处。据小人看来，这里这些　
爷们犹如天神天将，若依小人看来，弃了此山，小人也不进京，竟同太爷与　
列位爷们领兵一同助战，帮我家老爷收伏海寇，一除成功。那时班师回朝见　
驾，照功封官，岂不为美？”　
　　　　　郝鸾等闻言无不欢悦。众人都到郝鸾面前说道：“此言甚是有理。”郝　
鸾道：“众位兄弟，其意者何？愚兄亦有此意久矣。”传令回山领了兵将并　
吴兴，到了山上与风公、大家商议。忽见厅前上走的喽啰跪下禀道：“京中　
来了一人，说的是马爷差来的，不敢擅入。”郝鸾听见是马俊有信，便道：　
　“唤他进来。”喽啰将来人引至聚义厅前跪下，呈上两封信。郝鸾拆书一看，　
又惊又喜，即与大家同看。方知米中立、史德明、曹奎等逃走外邦去了。大　
家看完，无不欢喜。风公听得明白，感谢神灵不已。郝鸾叫能干人到各处寻　
访柳绪不提。　
　　　　　且说风公与众人一面改了旗号，喽啰改为官兵，风公领了各家的眷属，　
因得了马俊之信方才放心回到开封府去。郝鸾等收拾盔甲，马匹草料完备，　
领了陈雷、鲍刚、周龙、周顺、曹双、孙佩人等，又令焦豹烧了山寨，吴兴　
领路，直奔登州而来。一路并不搅扰百姓。　
　　　　　那一日领大小三军，安营扎寨，先叫吴兴去禀知吴公，吴公告知常、柳　
二公，皆着将官迎接，道：“各位将军到了。”大家上前倒身下拜，将姓名　
册传吴公照册点名，看见众人俱是身长魁梧，好似神将一般，喜不自胜，当　

…　　88…

时款待众人等。郝鸾在席上将柳绪得了彩球被史通陷害，并马俊救驾，米中　
立、史德明等逃走二事说了一遍。柳公大大着恼，吴公解劝了一遍，又向郝　
鸾等道：“候收伏贼兵之后，将功奏闻圣上，免赦前罪，见功封官。”当晚　
席散，各归营寨，准备次日交战。　
　　　　　却说柳绪得了这锭银子，过了几日，一路行来，直奔铁球山而来。一日　
到了这个山下，朝上一望，不见一人，只得走上山来，不见房宇营寨，只有　
乱砖乱瓦，心内伤感不定。只见山凹处走出了四个人来，挑篾箩手拿铁把走　
上山来。原来郝鸾烧了此山，有些零星在内，每日淘沙的人，上山来淘沙。　
柳绪拱手问道：“列位兄长借问一声。”淘沙人说道：“你问什么？”柳绪　
道：“我是落难之人，闻得有位郝姓之人在于此山，我来投奔他，特来避难　
的，所以动问他们哪里去了。”淘沙的当中，有一少年人一把抓住了柳绪说　
道：“抓住了，抓住了，强盗聚在此山，打家劫舍，放火杀人，无所不为，　
如今不知去向，今奉上面行文，各处缉拿。你来问他，一定是与他有关之人，　
把你拿去见官。”柳绪唬得跪下哀求道：“我是落难之人，并非反人，望爷　
爷饶了小人罢。”幸喜内中有个年老的，便劝道：“龚大哥，谅这人也不是　
个反人，况此刻你我还有正经事做，与他作什么对头，看我面上，饶他去罢。”　
那姓龚的才开口说话：“若不是老大说情，我拿你见官处你一个死。”便挑　
箩下山去了。那柳绪只得移步下山。便想道：“我身长宦家，何曾受此饥寒，　
今又不知郝大哥去向，叫我如何是好？怎样度日？”又走了几步路，腹中饥　
饿，口内又渴，巴巴又望不见一个人家，又行走不动，甚实难挨。因想道：　
　“千休万休，不如死休。前面有座树林，且到那里去歇歇。”走到林内见一　
坟茔，上前看时，有了一个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