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

第2部分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第2部分

小说: 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蜃铀涝谝黄穑钦庑┘一锇颜鼋淌姨ё摺U庑┘一锔傻裳哿耍桓龈隼鄣煤艉糁贝制K灯鹄匆餐闪模侵灰么蛭业氖种负褪裁吹胤剑铱隙ㄊ懿蛔 5庑┛闪募一锞褪遣桓掖蛭乙幌隆2还乙沧隽俗急福灰谴蛭乙幌拢揖投酪В纫逵鲜Γ┑奶逵硕愫苁荩歉龅胤胶芡怀觯俸靡Р还耍
  最后的胜利还是我的,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地让我回到座位上。当然,他们不能让我那么轻快,又用心险恶地去找我的父亲学校最无能的办法就是找学生的家长,不过这一招也挺厉害的,叫你没有退路。我不怕这一招,因为我父亲最大的能耐就是把我捆在电杆上打。而我不怕打,不怕疼。你想想,我都给自己拔过牙,连好牙也一块拔下来,还怕打吗!
  这样,我始终没进游泳队。后来那些倒霉的年月,别人都为我没进游泳队惋惜,说我错走了一步。我并不为此后悔,我这个人从不后悔。不是那些事不值得后悔,而是后悔一点用也没有。
  使我不愉快的是我的游泳技术在海上无用武之地。我们这个城市几乎所有会喘气的人都能扎到海底下去,只有我一个人不行,气得我直想自杀。你在水面上游得象兔子那样快也没用,海参、鲍鱼、扇贝什么的全长在海底下。我简直就象自杀似地往水里扎,拚命地手扒脚蹬地往下钻,结果扎不到一筷子深,便呼地漂上来,好象我肚子里灌满了空气。我想了个办法,从楼房那么高的礁石上往下跳,借助下跌的惯力一下沉进水里。可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象水下有人推我似的,呼嗵一声冒上来,毫无办法。我又进一步想个更厉害的办法,抱着一块百十斤重的石头往海里扎。这法儿有效,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把我带进水下。但可恨的是我不能松开石头,只要稍微松动一下,身子便呼地一下飞上去。我看到一个满身花刺儿的大海参在暗礁缝里蠕动,喜出望外,伸手便抓。谁知手还没伸出一半,整个身子就往上飘浮。我发疯似地挥动手脚,死也不愿上来,然而丝毫没有用,手脚舞动得越厉害,往上飘浮就越快。最后海水还是毫不客气地把我抛出水面。我骂天骂地骂海骂龙王爷,骂得口吐白沫。
  然后爬上岸,气哼哼地跑到海滩以外几里远的地方找大石块,再气哼哼地扛回来,结果是照样丢在海底,而我还是恬不知耻地漂上来。我不舍气,又去扛石头,这样反复折腾到我快死了为止。
  海滩上一些游人对我的动作疑惑不解。伙伴们笑着告诉他们,说我是在填海。
  我伸开四肢躺在湿润温热的海滩上,心里万分懊恼,一般人都怕沉到海底下淹死,我却怎么也沉不下去这真气死我恨死我折磨死我。
  一个外号叫刀鱼头的小子走过来,嘲讽地说:〃怎么样?海漂子!〃我一高跳起来,猛扑过去。一顿狠捶死打,几乎把这小子砸扁了。但我挺佩服这小子,他始终没哼一声,也不动弹一下,弄得我就象打一块橡皮。我觉得我把这小子打得相当厉害,换别人绝对能死好几个死,因为我当时的火气实在是太大了。我们这个城市称能扎到海底下的人为海碰子,扎不下去的称海漂子,是很厉害的骂人词儿--只有那些笨蛋和胖老娘们儿才叫海漂子。
  我发现我竟把刀鱼头打笑了。这小子说我给他搔痒,不过搔得没劲。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子抗打,他从小就泡在海水里,浑身上下象长了鳞片,没一处地方不被牡蛎壳割过,皮肤又黑又粗又硬。他要是贴着礁石擦痒,会发出很响的摩挲声,象鲨鱼在水下暗礁擦痒一样,那声音有时在水面上都能听得见。刀鱼头抗打不是不怕疼,而是不感觉疼,不象我疼得钻心也死咬牙。据说有一次刀鱼头挨他妈打,他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把刀鱼头打睡着了。
  刀鱼头浑身长得又扁又长,游进水里象一条带鱼似地飞窜。
  带鱼在我们这里称刀鱼,所以这小子叫刀鱼头。刀鱼头扎猛的水平天下第一,多么窄的礁缝他也敢往里钻。据别的海碰子告诉我,在水下弯弯曲曲的暗礁缝里,刀鱼头能把身子扭曲成四五道弯儿,穿过礁缝都挨不着皮儿。后来我们成了生死朋友,我同他合伙下海,他往水底下暗礁扎,我在水面上搞运输,把他扎的海货飞快地运上海滩。上岸后我们平半分,这小子相当大方。
  我给别的海碰子运货,只分三分之一。但我知足,因为我扎不到海底下。我活到今天只服输过这一件事儿,拗不过大海。我告诉过你,这是我终生的遗憾。
  再后来,刀鱼头当上交通警察,挺那么神气活现扎着武装带,扣着大盖帽,站在十字路口中间吆吆喝喝,全世界都得听他的。他即使站在一万个交通警察中间,你也会一眼认出他来。
  因为刀鱼头的脑袋细尖,总也戴不正大盖帽,只好斜挑着,象个德国军官,很有些外国风度。这小子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个大忙,结束了我的光棍生活;当然,我也为他两肋插刀过--这是后来的事,现在还轮不到讲这些事。
  我还忘了告诉你,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7岁,给我的感觉是至少大17岁。因为她稳重、善良、沉默寡言,脾气好得象面条一样。我的父母能为我生出这么温顺可爱的姐姐简直是奇迹。
  有个邻居曾说我和我姐姐不是一个父亲。被我母亲听到了,一连骂了几天几宿,骂得那个邻居好几个月不敢出门,再也不敢吭气儿。不过,也难怪人家说长道短,我同姐姐不仅脾性,连模样也天差地别。她细细挑挑,白白净净,几乎连汗毛都不长。姐姐很软弱,老挨男学生的欺侮。有个叫大鼻子的男学生老是打我姐姐,弄得我姐姐一放学就吓得往家快跑。要不被大鼻子堵住,就揪她的辫子。姐姐有条光亮的大辫子,所有的人都喜欢,邻居的老太太都愿用手摩挲姐姐的辫子。有一次,那个可恨的大鼻子把姐姐的辫子揪得散开,姐姐哭着跑回家。我很愤怒,决心去替姐姐报仇。我的父母不怎么关心我姐姐,姐姐在外面吃了亏,回家反而受斥责。所以姐姐不管吃多么大的亏,回家后都悄没声息。我当时还没上学,但我却敢去打比我大六七岁的大鼻子。
  大鼻子家在民权街的另一头住,我认识,门口还摆着两盆花,看样子家里挺有钱。他家的玻璃窗也大,象百货商店。我口袋里揣满了石头,雄赳赳地走到大鼻子门口高声骂大鼻子,但没有人理睬我。我就毫不犹疑地用石头砸碎大鼻子家的玻璃。这一下天下大乱,大鼻子家所有的人马全冲出来。大鼻子一马当先,要来揪我。我毫不害怕,当头给他一石头。但被这家伙躲过去,他一下子扑过来,狠命地搧我脸蛋子。可没搧两下却嗷地怪叫一声,捂着裤裆就往回跑--我说过我的牙齿厉害。我并不为此解气,而是把口袋里所有的石头都抛向大鼻子他们家里的人。后来大鼻子又冲过来,把我的胳膊反拧住,疼得我钻心裂骨。他老是问我服不服,我当然不服,用脚狠命地踢他,并不断地扭着脑袋去咬他,吓得大鼻子老是在我后面转圈儿。后来大鼻子全家扑过来,把我死死地按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我就大骂〃大鼻子外国种儿!〃大鼻子气疯了,用手打我的嘴。
  我们民权街对所有鼻子大的人都骂外国种,因为〃大鼻子〃是指马路上唱〃爷爷我〃的苏联兵,所以使所有民权街被骂大鼻子的人都胆战心惊而恼羞万分。
  大鼻子有一拳蹭了我的鼻子,这下他倒霉了。我那个可恨的鼻子老愿淌血,不小心碰一下也要流半天血。这会儿更来劲了,血淌得我满脸满嘴,我喷着血沫子骂大鼻子外国种。一见了血,大鼻子全家麻爪了,都吓得松开手。我乘机跳起来,又踢又咬,并捡起地上的石头继续砸玻璃。没办法他们只好又把我按在地上。邻居和走路的人看见一大群大人按着个满脸满嘴血的小孩,都抱不平。逼得大鼻子全家只得松手。但只要一松手我就又踢又咬又砸玻璃。逼得他们只好又把我按在地上。我心里是横下来,除非你就这么按我一辈子或是打死我,否则我就砸玻璃。大鼻子家玻璃窗多,够我砸的了。渐渐我看出来,大鼻子全家都是草包,没一个敢往死里打我,有一个老太太还用手绢给我擦血,差点叫我咬掉手指头。这样一直折腾到晚上,大鼻子全家精疲力尽,差点就给我磕头了。这时有个邻人认识我,告诉大鼻子他们家,说我是民权街那一头老陈家的--那一家可是一窝狼,叫两个老狼知道更坏了。
  大鼻子他妈简直要哭出来,一口一声〃小爹〃地叫我,并当面打了大鼻子两个耳光,说要是再欺负我姐姐,就天打五雷轰,出门叫车撞死。
  从那以后,大鼻子不但不敢动我姐姐一指头,反而见了我姐姐害起怕来。我姐姐开始不知怎么回事,后来不知听谁说了,便一把把我揽进她的怀里。我很高兴姐姐这样亲昵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姐姐。每当在广播里听到〃母亲〃两个字,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母亲,而是姐姐的亲切模样。我身上所有打架的血迹和灰垢都是姐姐给洗的。姐姐给我洗脸洗手洗澡使我特别舒服,只要她那温柔的手掬着热水摩挲我的肌肤,我就老实得象羊羔。我的那些蠢笨的老师和校长只认得我的父亲,他们以为父亲能管教好我。这些家伙傻极了,其实他们要找我姐姐,我立即就会乖乖地听话。每到晚上,姐姐就给我缝补因打架斗殴而撕破的衣服。她从不抱怨我,或是责骂我打架斗殴的事。父亲为了管教我,把皮带都打断了,我没听他一个字。可是姐姐一个指头也没动我,只是在缝补衣服裂口时偶尔轻轻叹口气,这就要了我的命。使我好长时间睡不着觉,并发誓明天不再打架。
  我不是说我的父母一无是处,只是他们的火气太大,老是愤怒不已。父亲说我象他的坏地方,母亲也说我象她的坏地方也就是我既暴躁又激动,把父母两边最要命的东西全继承下来。
  使我比父亲还父亲、比母亲还母亲。带着这两个人最要命的能量,我走进了老想治服我的世界。
  二
  我罗罗嗦嗦和你讲了这么多,并不是向你交代我童年的豆腐账。我只是希望你从我这罗嗦的介绍中理解我的以后。因为我真正要和你讲的是我12岁开始发生的事情,那时父母先后离开了我,那时一斤花生皮磨成的粉末可卖一元钱,那时一块瑞士手表只能换30斤粮票。
  从父母的坟地上回来,我突然觉得自己猛地长大了。在寂静而洒满阳光的山间小道上,我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姐姐,我感到自己迈着父亲的步伐。我没有象姐姐那样哭得死去活来,我甚至都没哭。不过我心里特别难受,特别是看到母亲的灵柩没进黄土时,我意识到再永远不会见到她了,便浑身一阵发紧,嗓门一下子被什么堵住了我情不自禁地大嚎了几声,把四周的人吓了一跳。我记得即使是那样,我还没掉泪,实际上我确确实实是够难受的了,可我始终没象姐姐那样痛快淋漓地哭。我说过,我不会哭。后来我明白,我的心里没有彻底难过,是因为我想到还有个姐姐。当时姐姐19岁,长得肯定漂亮我自己看不出来,我在这方面开窍晚无论多么丑和多么俊的女人,在我眼里全一个味儿。如果我对哪个女人产生好感,只有一个原因她长得象我的姐姐。我说我姐姐长得肯定漂亮,是因为全民权街的老娘们儿排着队往我家跑,给我姐姐介绍对象。
  她们全是摆出一副哭丧脸,意思是可怜我们,要是不给我姐姐介绍对象,我们就活不下去。我为此心里烦躁得发疯,我真想用菜刀劈死这些可恨的老娘们。我一想到要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和姐姐在一块儿,胸口就撕裂似地疼。后来我全把她们堵在门外,象我母亲骂街一样骂她们,大声地吼着叫她们滚。我发誓保护住姐姐,连面也不让那些老娘们儿看见。我有一个可怕的感觉姐姐会听那些老娘们儿的。我恐慌极了,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紧张地倾听门口的脚步声,一旦有可疑的动静我就立即冲出去。有一次我真对那些老娘们动了武。那是一个长得象巫婆似的老娘们儿,住在离我们民权街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我们根本碍不着她的事。她却吃饱了撑的,恬不知耻地跑来。按她的意思,是可怜我们姐弟俩。我骂她、吓她、叫她滚。她反而嬉皮笑脸,用手拨拉我,斥道〃:小崽子懂什么,让老娘进去!。〃我气坏了,顺手拧她胳膊一下我只是顺手,没怎么使劲儿。知这老娘们杀猪一样嚎叫起来,说她的胳膊断了,惊动全民权街的人都跑来安慰她。不过这对我挺有利,从此以后没一个老娘们儿敢来了。
  姐姐还象过去一样,但比过去更体贴我。她给我洗浆、给我缝补、给我做饭、给我剪指甲,还给我挣吃饭钱、读书钱。
  她从街道工厂领来糊纸袋的活,从早到晚地糊,她糊纸袋的速度飞快。细巧的手指上下翻动,纸袋发出沙沙的声响,使我往往凝神注目。我也帮着糊纸袋,但姐姐不让,她总是让我好好念书。但我不听,我肯定念不好书,我自己明白。
  我那时特别能吃,越是不够吃的我越能吃。后来我才知道,我早晨吃完饭,姐姐便给我装满一盒午饭到学校吃,而她在家里空着肚子挨到晚上。我那时饿得象只狼,什么也不顾了。即使是那样,我还饿得两眼放光,到处搜索着可吃的东西。我什么都敢吃--被人踩得稀烂的槐树花,连泥带土我就往嘴里抓;被汽车压得血糊糊的猫,用黄泥包起来烧,香得恨不能把黄泥也舔两口;各种各样的野菜和树叶甚至树叶上的虫子,全不在话下。
  我的同学都是敢吃的英雄。有个名叫王胜利的小子,在海滩上捉着个张牙舞爪的蟹子,喀喀嚓嚓就生吞活咬,吃得满嘴都是血。坐在教室里,大家全讲吃,想象着和回忆着吃各种各样食物的滋味。我们最愿回忆和品味的是山东锅饼。过去我们这个城市到处都有这种锅饼,又硬又厚,象个磨盘,没有钢牙铁嘴吃不动它。据说,有一次小偷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