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爱 作者:樊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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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藏的一瓶1990年的红酒。〃叙建有些骄傲地看着苏林。
〃叙老师这么厚待,我可真有面子!〃苏林不知怎么的又叫起他叙老师来。
〃什么面子。是朋友。朋友礼应以诚相待!〃说完叙建与苏林碰杯。
高脚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声音如同它里面装裹的价值一样昂贵。苏林迷恋自己和对方握酒杯的姿势。正在这时,一阵破碎的笑从屋外飘来。
〃叙老师,叙老师呀……〃客人叫着叙建。
他回头,站起身去。苏林也一并看着:逆光看不清来人,但声音似乎熟悉。
〃哟,孙老师啊。稀客稀客啊!〃叙建打着哈哈地说。
苏林这下听明白了,是那天发酒疯让她敬酒的孙编辑。只是她奇怪,这个可爱的老头怎么也有情趣来这样时尚的地方。
〃早就听说叙老师在这山城开了家酒吧,今天我们是按图索骥,总算找着了!我这辈子瓮在文字里工作很少〃娱乐〃,今天也要开开眼啦!〃他的嗓门很大,弄得其他的顾客都看着他。
叙建把他往苏林座位这边引。苏林看到孙编辑也起身,与他招呼。孙编辑一看是苏林,便发出咯咯的笑:〃小苏,果然是你呀!〃他一抹嘴,歪扭着坐在最里边。
实在不明白他说的话什么意思。苏林有点恼火,感觉被讥讽了一样。吧台的那位女孩过来,倒了几杯水,增添了几个高脚酒杯。孙编辑看着红酒,又看着苏林,想说什么,见到叙建过来欲言又止。苏林觉得这个孙编辑人老,可心思一点都不正经!
与孙编辑同行的几个人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对这次出版工作会议指责频频,抱怨接待工作上的种种问题。叙建不答话,只是喏喏地回应。苏林不想加入〃论战〃,从架台上找了本书,避开他们在临近的桌子上闲暇翻阅。
酒吧里的音乐换了一曲又一曲。中途放了苏林熟悉的一首歌:伊能静的《你是我的幸福吗》。轻柔婉转的音乐缓缓荡漾开来。在这样精致浪漫的酒吧,她忽然有当众演唱的欲望。
总是相信有更好的,会在前方。
就不顾一切的,飘扬过海去。
用尽一生寻找。
倦了累了渴望拥抱,却找不到。
才忽然想起你,还在我身后。
紧紧等着我,给我依靠。
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总是让人如此忧郁。
爱情渐渐模糊,你的付出我总不够清楚。
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让人变得忧郁。
我爱你,扑在怀里。
只想对你说,我愿意。
苏林满怀深情地哼吟,万分沉醉,似是回忆,又似是倾诉,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几欲落泪的样子。尤其是歌词,与自己的情感愿望非常相似。家庭,缺失的童年,颠沛的成长,成长路上的爱恋,往事与现实在歌声中如浪花一一拍打心扉,久久无法退却。
坐在不远喝酒的叙建被她的陶醉所感染。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次嘴唇吞吐明灭的姿势都流露出一种充满棱角的美。美与他达成一种共鸣。
他置身于她设计的一种氛围中,而脱离了其他人。这似乎是一个有些绝望而哀艳的境地,是只有他们俩独处的境地。周围照旧是冷艳鬼魅的灯光和香气。他自私地欣赏她的孤独和周身散发的淡淡伤感,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在酒吧那种固定场所所做作出来的孤寂。她不是伪装的,是真实的。还有一种是什么,他从她身上已经感觉到,却形容不出来。或者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这像是一种病。苏林〃病〃的行为里带着与生俱来的丧失与遗缺。
孙编辑颤悠悠地喝完叙建雪藏的那瓶红酒,被前来的几个同事扶回去。临走时嘴里放话,明天要和叙老师再喝!他喝醉的赖皮相让苏林非常厌恶。苏林回到之前的座位,叙建将杯里剩下的红酒喝完。她凝视着吧台上的西藏灯笼,像刚割裂流血的伤口。
几张桌位上的客人也渐渐离散。酒吧里淡淡的法国情歌和爵士乐曲依然。两个小姑娘开始一桌桌的收拾。叙建将喝空的酒瓶丢到了大厅外的门缝边。已经过了十二点,苏林告辞。叙建送她回旅馆。
夜里空气沁人心脾,静彻底厚实起来。一路上没人,沱江的水流声像瀑布一样扎耳。只有虹桥桥头还聚集着几个烧烤摊。此刻的虹桥与白天简直两个世界。不锈钢店门外堆放着一团团散乱垃圾。一个戴斗笠老头非常沉实地清扫着。
刚过桥头,叙建和苏林被一位苗族小姑娘拦住,央求买下她篮子里的一支玫瑰花。花篮里仅剩的几只长茎玫瑰有些枯萎,包装纸把花瓣束得紧紧的,喷了点水,仿佛可以看上去精神些。
〃很便宜的。〃小姑娘反复强调,〃送一支给你女朋友吧!〃
苏林想上前为彼此的身份作解释,不料叙建用五十元钱把姑娘篮里的花全部买下。
叙建幽默地把一大束花捧到苏林面前,一种紧张而喜悦的心情使她的眼睛又湿又热。苏林拿着玫瑰花,两人姗姗地走着。她尽量不与叙建靠近。一个疑惑突兀地砸向她的脑门,一个问题想立即得到求证一样热烈地冲动着。
〃你还没有结婚?〃苏林好奇地问,没有表现出一丝疑虑和窥探。
〃我离婚了!〃叙建回答的很自然。 苏林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没有想到得来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这没有什么!〃他像甩掉某种摆脱似地笑了笑。走过一盏路灯,神情被浓郁的夜色遮挡。〃是她提出离婚的。〃
一时间苏林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跟上前去。
苏林无疑点燃了叙建的倾诉欲望,故事从他的口中娓娓道来。
叙建与之前的妻子在高中时相识,并彼此爱慕,一起考上了C城最有名的大学。在大学里两人是公认的〃才子佳人〃。在学习上他们互相鼓励,在生活上,叙建对女朋友更是照顾周到。女朋友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父亲因有外遇而抛弃母亲,从小她就对男性产生一种不可言喻的排斥。叙建性情笃厚,在许多事情上都谦让女朋友,他不想她把对男人的偏畸带进他们将来的家庭。
结婚后,叙建开始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想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子,温暖家庭。妻子当时正在读博士,并且怀孕。即将做母亲的妻子突然患上产前忧郁症。她感到自己在家庭中的重要性被忽视,发现女人在一生中被重视的时刻居然是如此稀少,她回顾自己的童年阴影和母亲一生的不幸经历,让她对男人产生一种极度自私的欲念。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强大起来,把喜欢控制他人惯有毛病发挥到极至。叙建恰恰是她征服与覆盖的对象。
对于开始时候的争吵叙建总是避免和妥协。到最后却无法容忍她将肚里的孩子作为要挟丈夫听从指令的筹码。他们开始彼此威胁。当然,叙建本身的性情导致了她一如既往的强势。直至一次意外,妻子流产。孩子的夭折让叙建感到已无力应对这个过于母势的家庭。失子之痛让他不再留恋一个家庭,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旅行的。都市人的负累让他渴望有喘息休憩的空间。一次长途旅行回来,他向妻子提出离婚。或许孩子由生命化成一摊乌血让她幡然醒悟:是她对不起丈夫。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能继续做夫妻了。夫妻的感情因为孩子的沉溺而最终沉溺到底。
〃记得当初,我们的结合几乎是一见钟情,可能是迎合了一种性情上互补的需要吧!〃叙建看着苏林。
手中的玫瑰花是香的,苏林静静地看着它们,她说什么似乎也不是。
〃或许,女人太强势不好!〃他拖沓了一下,观察苏林的表情,似乎等他发表什么。〃你说呢?〃
〃我只是觉得挺遗憾的。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庭。〃苏林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旁听者的角度,整个事件的祸源都来自你的妻子。你是没有错的!〃苏林顿了顿,〃你们现在关系怎样?还有往来吗?〃
〃当然,她和我一个城市。但依然孤傲!我们现在是朋友。似乎是比做夫妻时更好的朋友了。朋友的身份是所有人际关系里最轻松的!〃
〃就像现在我们这样!〃苏林幽默地举了举玫瑰花。
叙建立住,发出几声爽朗诚恳的笑:〃差不多,可能有点过!〃
苏林又被逗趣了。
这一夜,她对这个叙老师似乎有了一点认识。她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挑剔的谈话对象。尤其是他述说自己的情感遭遇。她觉得能和这个英俊干练的男子成为朋友是件高兴的事情。回溯他遗憾的婚姻,一阵冰冷的怜惜油然而生,内心忽然涌起什么想法,但又很快消失了。河水的静默声,隔壁的上楼声,说话声统统挂在苏林清醒的耳旁,清晰悠远。
最后一天,会议组织方安排了游览凤凰。
早晨,统一乘车去了郊外的南方长城遗址。远远看见连绵的群山上孤然耸立着一排不长的残废碉堡。一到景点才发现这是一段跑不出五百米视觉范围的城墙,并且完成的城墙只修有一边,另一边则是平坦的石墙。许多人显示出意外的失望。
一个当地的工作人员说,北方长城和南方长城是姐妹,北方长城是大家闺秀,南方长城是小家碧玉。这让一部分人从他的话中找回某些乐趣来。确实这长城是新建,不像北方长城那么有沧桑怆然之感。凤凰南方长城两岸青山巍巍,田园风光无限,自有一派娇媚。苏林站在一个置高点眺望,发现湘西的山如此坚硬苍翠,充满了力量。
在凤凰古城内的游览:听涛山、回龙阁、准提庵、望楼阁、沙湾、天后宫、北门城楼、沱江跳岩、万寿宫、田家祠堂,夺翠楼,熊希龄故居……许多地方苏林花工作外的闲暇时间都一一浏览过了。只是随大部队再次游览沈从文故居时,买了一本《边城》作为留念。
晚上,会员们在星级宾馆里作了告别晚宴。这天晚上,苏林才见到失踪几天的临床女孩。她和一个挺着大肚的秃头搂在一起,看到苏林也只是颔首一笑。由于是最后一个晚上,大家在酒席上喝酒更是尽兴。
当苏林心怀喜悦地收拾行李和成果准备回程复命时,不好的事情却发生了。
苏林拐脚是在宴会结束回旅馆的路上。当时一行人陆陆续续跌跌撞撞从小巷子穿过。走到西城门拐角,一个人仿佛逃命似地将她捅到一边,苏林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擦到墙砖上。瞬间她感到一阵抽心般的疼痛,全身丧失了可以移动分毫的力气。她大口地喘息,抬头已经追不到肇事者了。几个同行人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照样打着嗝香。
人群轰隆走过,苏林脱掉鞋,才看到鞋跟被折断了。退下丝袜,踝关节已是又红又肿。眼望着几十米远的旅馆就是无力到达。最后是当地一位妇女把她搀到旅馆门口,再由店老板娘把她扶回房间。老板娘为她用冷水做了冲疗,让她安心休息。短短十几分钟发生的事仿佛让自己走了千里远。苏林尽是恼怒和对肇事者的辱骂。愈渐深浓的夜色像一道冷冽的金属拨凉了她的无助感,直至枕巾湿漉漉的一片。
疼痛和愤怒过后便是担心恐怕是不能按时回去了。苏林像想到什么似地去看屋子里的另一张床,这才发现邻床收拾的干干净净,行李也不见了。那个女孩可能已经走了。她打电话给黎娜。黎娜关机。打电话给沈阳。无人接听。苏林的心彻底黯淡下来。怎么办?只能找叙建求助了。开始她还犹豫是否妥帖,况且已是晚上。但是脚确实伤得很严重。
当叙建看到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时,并没有陌生的惊讶。他检查了苏林的伤,端了杯温水给她,说:〃伤得不轻,必须去医院!〃
〃可是我没有多请假,必须按时回去呀!〃苏林解释道。
〃先去县城的人民医院。〃叙建显然没理会苏林刚说的话,指着她的脚内侧:〃都流血了,还用水冲洗,很容易感染的!〃
苏林果然没看到自己内侧的伤口,小腿后背裂出几条狭长的血印,很是狰狞。
〃这地方小,又是旅游胜地,当地医生只会用草药,一般人生病也只是用行巫。所以先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明天再去吉首大点的医院照个片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没有这么严重吧?!〃苏林嘴上这么说,让自己和对方都不要过分紧张。确实她不知道自己居然伤得这么重,她简直要气疯了。女孩子天生地疼惜自己的外表,苏林先听叙建的话去医院简单治疗一下,最起码得不让伤口感染。
当晚,叙建陪同苏林去了凤凰县人民医院的急诊,苏林在检查室清洗了伤口,抹了药水,注射了一针消炎药,拿了一些外用和内服的其他西药。苏林争还叙建替她付的所有药款,被他拒绝。〃我们现在是好朋友,谈钱伤感情,你万一觉得过意不去就当作是我对你的〃赈灾物资〃吧!〃
〃真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你!〃苏林诚恳地说,〃明天你还是别陪我去吉首了!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走路的!〃
〃没事,反正早晚都要走,店里有我的朋友照看,我很放心的。〃
〃谢谢!〃
〃你又来了!〃
第十九章
苏林和许文龙的真正结束是香香的死。一颗幼小生命的陨折最终成为他们彼此妥协的结局。苏林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一如母亲认为自己间接谋杀了父亲一样的罪恶。只是她知道自己的罪恶比母亲更深,并得不到救赎。
高二下学期,苏林的原数学老师产假回来,重新任教。虽然许文龙离开她所在的班级。但苏林继续和许文龙保持一种公开的关系到他家补课。
每到星期六,苏林照旧对母亲撒谎,然后去许文龙家。一场不可告知的游戏在两人的策划里诡秘地展开。某些好事的人对苏林的〃补课〃产生过质疑,同学之间散播谣言。面对谣言苏林选择沉默,最彻底的沉默。
她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