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过天空 作者:温亚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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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萍却理都不理,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啥?不要我管?都这会了,你还嘴硬呀?嘴硬会让那小子把你甩了?”姜支书气呼呼地走进姜丽萍的屋子,“都是你不听我的话,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姜丽萍生气地从炕上跳了下来,说:“我听你的话?就是因为听你的太多了,才会这样。”
“怎么了,冲我发啥脾气?是陈家明那小子耍你,他不要你了,你瞪我干啥呢?敢情我帮你倒帮得不是地方了?”
姜丽萍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叫我怀里揣个大枕头,到部队找人家去,现在人家借机发挥了,你高兴了吧?”
姜支书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指着女儿道:“好好好,我不管,我看你的能耐,看你还能把那小子说得回心转意!”他气呼呼地拧身出去了。
夜深了,姜丽萍转辗难眠,索性披衣坐在炕上。刘晓丽也没睡着,她也起身坐了起来,抱住姜丽萍。姜丽萍轻轻地说:“晓丽,你别陪我了,赶快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刘晓丽看着她,叹息了一声,翻身躺下了。
姜丽萍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屋顶。过了一阵,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信来,才看了几行,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但哭声还是压抑地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了,像有一阵风要穿过一个狭小的洞口,偏偏洞口的中间又塌方被堵上了,风不停地撞击的声音,痛苦、压抑和悲凉。哭了一阵,姜丽萍起身,从炕上爬了起来,拉开灯,轻轻地走到桌子前坐下。她拿过来纸笔,试了几次,却没写出一个字来。
桌子上有面镜子,她拿过来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两眼红肿,神情憔悴不堪。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涩地笑了笑。
丽萍娘不停地来回走着,她走到门口,总要看看丽萍的屋里,里面没有一丝灯光透露出来。姜支书仰靠在炕上的被子上,睁大着眼睛,像在思考着什么。丽萍娘漫不经心地从炕边上扯过报纸,给姜支书递了过去,却被姜支书一把打掉了。
丽萍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姜支书跟着也叹了一口气。丽萍娘看着丈夫,小心奕奕地说:“他爹,要不你去劝劝丽萍?”
姜支书恨恨地说:“不去,她不是不要我管嘛。”
34
陈家明收到姜丽萍的回信,发懵了,姜丽萍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呢?冷静得都有点不像是姜丽萍了。他捏着信死呆呆地坐在桌子前,心里就像揣了一个戈壁滩似的,一会儿狂风横冲直撞,漫天飞沙;一会儿又是死寂死寂的,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他摸不透姜丽萍了,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在那家雅舍餐馆里,陈家明把姜丽萍的来信给毛东亮看。毛东亮把信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想了想,不容置疑地说:“姜丽萍绝对收到你的信了!”
“可是,依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如此冷静啊。如果她收到了信,她一定会在信中质问我的,她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毛东亮想了想说:“我猜想,姜丽萍背后一定有人给出谋划策,陈家明,你看她信上写的,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太平静了,这就跟演戏一样,演过了总要叫人生疑的。你不是说,她在来部队之前,你一直没有给她写信时,她来的信里全是质问,可这次,她写信的口气里全是关心和问候,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这里面包含了很大的怒火,这就叫含而不露,引而待发。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了,人家要以静制动,把你先拖着再说。”
陈家明气恨恨地说:“哼,这一定是她爹的主意,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招来。”
毛东亮说:“你先不用猜想是谁的主意,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咋样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了,不然,这样拖下去,非把你拖垮不可。”
“那咋办啊?”
“还能咋办,人家不接招,你发的力还不是白发。只好拖着了。”
“这……这要拖到啥时候去?”
毛东亮埋怨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干啥去了,我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麻烦了不是?陈家明,好多事硬碰硬还好处理点,像你这种事,只能是当面鼓,对面锣地干。现在倒好,碰上个软钉子,够你磨叽的了。”
陈家明的心里又烦又乱,他哭丧个脸,呆坐着,忽然转过头去冲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给我拿瓶白酒来。”
毛东亮忙劝道:“陈家明,酒就别喝了,小心回去叫区队长知道了,挨批。”
陈家明不理毛东亮的话,继续对服务员陈小丽说:“来一瓶白酒。”
毛东亮说:“陈家明,你这是干啥呀,别喝了,心里不痛快,酒越喝会越难受的。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句话你也明白的。”
陈家明固执地说:“我就要喝,难受就难受,愁就让他愁去。你要怕区队长,不敢喝,你就先回去好了。”
“你……”
陈小丽拿酒过来,陪着小心问两个人:“请问,还要不要打开?”
陈家明也不说话,从陈小丽手里一把抓过酒瓶,“咯嘣”一声咬开了瓶盖,从桌子中间端过来一个小碗来,“咕咚咕咚”倒了一碗,放下酒瓶,端起酒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毛东亮看了看陈家明喝酒的狂劲,慌了,他伸手抓过酒瓶,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我陪你喝”话没完,就一仰脖,把碗里的酒喝了下去。
天上闪烁着几颗星星,每颗星星都像是离了群一样,显得孤单和落寞。陈家明仰头看着这几颗星星,心想自己倒不如那几颗星星,它们是平静和安详的,而自己,却总有不尽的烦恼。集训队宿舍外面的路上很清静,他和毛东亮摇摇晃晃地走着也没人干涉。晃着走了几步,陈家明把目光从天上的星星移到了宿舍里亮着的灯光上,他停下脚步说:“我不想现在就回去,班长,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转转。”
毛东亮拉着他说:“你转啥呀,还是回去睡觉吧。”
“我不睡,你回去吧,我没事,心里清醒着呢。”
“我知道你没事,今天这瓶酒也真是的,居然没把我们俩喝醉。你要不想回,那我也不回,我陪着你。走,咱也不转了,找个地方坐坐,坐到熄灯号响。”他拉着陈家明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宿舍后面的树下,两人坐下往树杆上一靠。毛东亮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陈家明一支,两人点上火,都不说话,默默地抽了起来。
燃烧的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地闪了好长时间。
在毛东亮的鼓动下,陈家明终于来到了卫生学校看望梁莎莎了。与女兵宿舍楼那个传达员费了不少口舌,才来到了女生宿舍412室,上去敲了敲门。一个女兵打开门,却用手抓着门,探出头来,一副很警惕的样子问道:“你找谁?”
“我找梁莎莎。”
女兵回头对室内喊道:“梁莎莎,有人找,是个男的。”陈家明就听到室内传出一阵慌乱的声音。陈家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梁莎莎才出来了,看到他,笑道:“陈家明,我猜是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陈家明跟着进了屋子。屋子里放着三张上下铺,五六个女孩都齐刷刷地穿戴整齐,站在了地上,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陈家明。陈家明就跟受到检阅似的,被盯得浑身难受,他不好意思地朝这几个女孩微笑着点头:“打扰你们了。”女孩们“哗啦”一声全笑开了。
梁莎莎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们团的陈家明,他是……”
一个女兵打断了她的介绍:“知道知道,我们早就听你说起过,他是个大诗人呢,今天才亲眼见到了大诗人,荣幸荣幸!”
陈家明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梁莎莎从陈家明手中接过塑料袋,从中掏出一些吃的东西,给女兵们分发:“你们就别穷酸了,小心酸多了中午吃饭倒牙。给,用诗人的东西快堵上你们的嘴巴。”女兵们一个个欣喜地接过东西,看着包装。
“谢谢,谢谢大诗人,也谢谢梁姐,要不是梁姐,我们那有机会吃上诗人的东西呢。
“是呀,是呀,我们都出去,给梁姐和李大诗人留下空间吧。”女兵们嘻嘻笑着,一个个地拿着东西就要往出走。
陈家明急了:“别别别,你们不要走,我马上就走了。”
梁莎莎说:“你急啥呀,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还有事要去办吗?”
“没事,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可楼下传达室那个女的,她登记了时间……”梁莎莎和女兵们一听,突然笑成了一团。
一个女兵问:“她给你登记了多长时间啊?”
“四十分钟。”
女兵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梁莎莎笑着说:“好了,别笑了,人家也是为我们这些女兵负责吗,没有错。这样吧,你们就别出去了,我和陈家明出去,到院子里走走,顺便到传达室把走的时间再登记上。”
女兵们又笑成了一团。
陈家明和梁莎莎下楼,并排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上。
走着走着,陈家明突然“扑哧”一声笑道:“你们女兵挺好玩的,比我们男兵有意思,动不动就笑,女兵宿舍里多快乐啊,那像我们男兵,一点情趣都没有,闲下来就知道在一起吹牛皮,没劲透了。”
梁莎莎也笑道:“你还没有看到女兵们吃东西的馋样,好像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上次我们宿舍关燕的男朋友来看她,带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关燕把她男朋友刚送出房门,还没有关好门,我们就一哄而上,把那包东西给抢光了,给关燕连颗糖都没有留下。刚才你也看到了,她们都盯着你带来的那包东西呢,我干脆给她们分了算了,免得她们抢。”
陈家明说:“我们男兵也一样抢。只是我们男兵住的地方,没有你们女兵管得这么严,到你们这里来,像探监似的,你们这的那个传达员,就差检查我带的东西了。”
一提到传达室,梁莎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这算啥呀?上次关燕的男朋友来,那个传达员都跟着他上楼下楼,直到人离开了才罢休,你知道为啥吗?就因为关燕的男朋友头发留得太长,像个流氓。传达员她不放心。”
陈家明和梁莎莎全大笑起来。
陈家明说:“这个传达员大姐倒挺好玩的。”
梁莎莎说:“可不是吗,她今天看你穿了一身军装,算是对你高抬贵手了,她很负责任,心眼挺好的,对我们女兵像亲闺女似的,经常劝我们一定不要轻信男人,和男人打交道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那我也是个男人,你和我打交道,多长心眼了没有?”
“你不同呀,我们这么了解,你又是个正人君子,我多长哪个心眼干啥呀。”
“你真的这样看待我?”
“这有啥真的假的?本来就是嘛。”
“你这样说,我挺感动的……”
梁莎莎嘻嘻笑道:“这你就感动呀,行,以后我给你多说点,叫你感动得都不知道什么叫感动……”
35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三个月就要过去了。还有几天就要离开集训队了,陈家明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毛东亮笑他是归心似箭。
毛东亮说:“家明,明天是星期天,我想去和我的那几个同学告个别,你一起去吧,省报的那个同学也在。你们趁这个机会也认识认识。”
“我可能请不上假了,这几个星期天,我都请假出去了。”
“你去看梁莎莎的时候,就能请上假,让你去见我的同学,你先就没劲了。是不是这个星期天梁莎莎要过来看你呀?”
“哪里呀,梁莎莎她们要考试了,最近出不来。要不,我咋去看她呢。真的是我请不上假了,上个星期天区队长就对我说了,一直到培训结束,再不准我的假了。”
第二天,毛东亮只好一个人去了。留下陈家明一个人没有意思,他就去洗衣服。正洗着,一个学员给他送过来一封信。
陈家明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信来一看是姜丽萍来的,顺手把信塞进了口袋,想了想,又掏出信来看。看着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愤怒地把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把没洗完的衣服狠狠地扔进了脸盆里,走出了洗漱间。
陈家明来到了操场上,操场上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他沿着操场的边角转着,神情恍恍惚惚,他也不知道他的心都搁在哪儿了。就这样晃荡了几圈,他觉得疲累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听到了身体里面有东西咝咝啦啦的响了起来,那是痛的声音,是那种绞心的痛。他很想大哭一场,把自己内心的那份痛能够哭出来。他张了张嘴,从胸腔里却是发出的沉闷的低哑的声音,就像一个不小心飞出去的皮球撞到墙上被弹回去了一样,那声音让他更加痛苦和烦躁。他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点上火,狠狠地抽着。不一会,他的脚跟前的地上,扔了一堆烟头。
毛东亮去会同学还没有回来,陈家明无精打采地从毛东亮的宿舍里走出来,他看着天,天上的太阳依旧不动声色地挂在那里,像看透了人世一般,平静温和得让人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陈家明与太阳对视着,那温和的光芒穿进他茫然无助的眼神,很快他感到他眼睛的酸辣锐痛。他收回目光,眼前竟是一片模糊,有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是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涌了出来。
陈家明心情沉重地走进了雅舍餐馆。服务员陈小丽忙迎了上来问道:“李大哥,你来了,坐,今天吃点啥呀?”
陈家明坐下,他很不耐烦地说道:“随便来点啥,能下酒就成。”
很快,服务员就把菜端了上来,陈家明给自己倒了一怀酒,端起来就喝。
陈小丽奇怪地问道:“哎,陈大哥,你不等等毛大哥了?”
陈家明说:“他今天不在。就我一个人。”
陈小丽惊异道:“就你一个人……要一瓶子酒啊?”
“我一个人怎么了,我一个人就不能喝一瓶子酒了?小陈,我心情糟透了,你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