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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

王阳明全集-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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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又闻诸两省士民之言,皆谓流官之设,亦徒有虚名而反受实祸。诘其所以,皆云思恩未设流官之前,土人岁出土兵三千以听官府之调遣;既设流官之后,官府岁发民兵数千以防土人之反覆。即此一事,利害可知。且思恩自设流官以来,十八九年之间,反者五六起,前后征剿,曾无休息,不知调集军兵若干,费用粮饷若干,杀伤良民若干。朝廷曾不能得其分寸之益,而反为之忧劳征发。浚良民之膏血而涂诸无用之地,此流官之无益,亦断然可睹矣。但论者皆以为既设流官而复去之,则有更改之嫌,恐启人言而招物议,是以宁使一方之民久罹涂炭,而不敢明为朝廷一言,宁负朝廷而不敢犯众议。甚哉!人臣之不忠也。苟利于国而庇于民,死且为之矣,而何人言物议之足计乎! 
  臣始至,地方虽未能周知备历,然形势大略亦可概见。田州切邻交趾,其间深山绝谷,皆瑶、僮之所盘据,动以千百。必须仍存土官,则可藉其兵力,以为中土屏蔽。若尽杀其人,改土为流,则边鄙之患,我自当之,自撤藩篱,非久安之计,后必有悔。思恩、田州处置事宜,俟事平之日,遵照敕旨,公同各官另行议奏。但臣既有所闻见,不敢不先为陛下一言,使朝廷之上早有定处,臣等得一意奉行,不致往复查议,失误事机,可以速安反侧,实地方之幸,臣等之幸。臣不胜受恩感激,竭忠愿效之至。 
辞巡抚兼任举能自代疏

  七年正月初二日 
  嘉靖六年十二月初二日,准本院咨节该吏部题奉圣旨:“王守仁暂令兼理巡抚两广等处地方,写敕与他,钦此。”钦遵外,臣闻命之余,愈增惶惧。 
  窃念臣以迂疏多病之躯,缪承总制四省军务之命,既已有不胜其任之忧矣。方尔昼夜驱驰,图其所以仰副朝廷之重委者,而尚未知所措。今又加巡抚之责,岂其所能堪乎。况两广地方,比于他处,尤繁且难:蛮夷瑶、僮之巢穴,处处而是,攻劫抢掳之警报,日日而有;近年以来,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郡县之凋敝日甚,小民之困苦益深。巡抚之任,非得才力精强者,重其事权,渐其官阶,而久其职任,殆未可求效于岁月之间也。盖非重其事权则不可以渐其官阶,非渐其官阶则不以久其职任,非久其职任则凡所举动,多苟且目前之计,而不为日后久长之谋,邀一时之虚名,而或遗百年之实祸。膏泽未洽于下,而小民无爱戴感恋之诚;德威未敷于远,而蛮夷无信服归向之志。此巡抚两广之任,虽才能相继,而治效之所以未究也。 
  切见致仕副都御史伍文定质性勇果,识见明达,往岁宁藩之变,尝从臣起兵讨逆,臣备知其能。今年力未衰,置之闲散,诚有可惜。若起而用之,以为巡抚,其于经略之方,抚绥之术,必能不负所委。及照刑部左侍郎梁村,新升南赣副都御史汪鋐,亦皆才能素著,抑且旧在两广,备谙土俗民情,皆足以堪斯任。乞敕吏部于三人之中选择而使之。臣之驽劣多病,俾得专意思、田之役,幸而了事,容令照旧回还原籍调理。非独巡抚得人,地方有所倚赖,而臣之不肖,亦苟免于覆餗之诮矣。 
奏报田州思恩平复疏

  七年二月十三日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七日,据广西田州府目民卢苏、陆豹、黄笋、胡喜、邢相、卢保、罗黄、王陈、罗宽、戴庆等连名具状,为悔罪投降,陈情乞恩事,投称:先因本府土官岑猛与泗城州屡年互相仇杀,获罪上司,于嘉靖五年六月内,致蒙奏请官兵征剿临境。岑猛自思原无反叛情由,意得招抚,先自同道士钱一真及亲信家人逃躲归顺州界,苏等俱各畏避,四散逃入山林;止有各处寄住客户千余,躲避不及,冒犯官军,俱蒙杀剿,目民人等俱不敢抵抗官军;惟有陆绶不曾远遁,当被擒斩;其余韦好、罗河等俱蒙官军陆续搜山杀死。蓦于当年九月内,归顺土官岑璋书报岑猛见在该州,前月已将道士钱一真功次假作猛解报军门,尔可作急平定地方,来迎尔主。苏等听信,遣人即送衣服槟榔等件。岑璋一一收受,言说岑猛不可轻易见人,官府得知累我。续于十月内,岑猛又差人促令邀同王受招复乡村,因见府治空虚,乘便入城休息。又遣迎岑猛、岑璋回说,尔今地方未定,姑候来春,我当发兵三十余营送尔主来,且替尔防宁。苏等因此逃命屯聚,以候岑猛,并无叛心。嘉靖六年正月,有人传说岑猛于天泉岩内急病身死,尸骨被岑璋烧毁,金银尽被收获。随遣人去归顺探问,又被岑璋杀死。苏等痛悔无由,窃思官男岑邦彦先已齐村病故,今闻岑猛又死,无可靠,欲出投诉。切见四方军马充斥,声言务要尽剿,又恐飞虫附火,必损其身;又蒙上司阴使王受图杀卢苏,又使卢苏图杀王受,反覆难信,投降无路,日切苦痛。今幸朝廷宽赦,钦命总制天星体天行道,按临在此,神鬼信服,苏等方敢舍命求生,率领盍府目民男子大小人等共计四万余名口尽数投降。伏乞悯念生灵草命,赦死立功,以赎前罪。哀乞怜悯岑猛原无反叛情罪,存其一脉,俯顺夷情,办纳粮差,实为万幸等情。 
  并据思恩府头目王受、卢苏、黄容、卢平、韦文明、侣马、黄留、黄石、陆宗、覃鉴、潘成等,亦连名具状,告同前事,投称:本府原系土官,自改立流官,开图立里,土俗不便,奈缘小人冥顽,不谙汉法,屡次扰乱不定。受等同辞恳乞上司仍立目甲,不意反致官府嗔怪。近又蒙官兵征剿田州,要将受等一概诛灭,必要穷追逐捕,只得逃遁山林。兼以八寨蛮子原以剽掠为生,乘机假受姓名,每每攻图城邑,劫掳乡村,虚名受祸。受等即欲挺身投诉,见得四方军马把截,兼闻阴使卢苏图杀王受,又使王受图杀卢苏,反覆信,以此连年抱苦,控诉无由。且受等颇知利害,岂敢自速灭亡。今幸朝廷宽恩,命总制天星按临在此,神鬼信服,受等方敢率领所部目民男女大小人等共计三万余名口舍命投降,伏乞详情赦死,以全草命。更望俯顺夷情,仍复目甲,使得办纳粮差,实为万幸等因。各投诉到臣。 
  据此照得先于嘉靖六年七月初七日,为地方事,节奉敕谕:“先该广西田州地方逆贼岑猛为乱,已令提督两广等官都御史姚镆等督兵进剿。随该各官奏称岑猛父子悉已擒斩,巢穴荡平,捷音上闻,已经降敕奖励,论功行赏。续该各官复奏恶目卢苏倡乱复叛,王受攻陷思恩。及节据石金所奏,前项地方卢苏、王受结为死党,互相依倚,祸孽日深,将来不可收拾。又参称先后抚臣举措失当,姚镆等攘夷无策,轻信寡谋,图田州已不可得,并思恩胥复失之,要得通信查究追夺。兵部议奏,以各官先后所论事宜,意见不同,且兵连两广调遣,事干邻境地方,必得重臣前去总制,督同议处,方得停当。今特命尔提督两广及江西、湖广等处地方军务,星驰前去彼处,即查前项夷情,田州因何复叛,思恩因何失守。督同姚镆等斟酌事势,将各夷叛乱未形者可抚则抚,反形已露者当剿即剿,一应主客官军,从宜调遣,主副将官及三司等官,悉听节制。公同计议应设土官、流官,何者经久利便。并先今抚镇等官,有功有过,分别大小轻重,明白奏闻区处。事体十分重大者,具奏定夺。朕以尔功绩久著,才望素隆,特兹简任。尔务以体国为心,闻命就道,竭忠尽力,大展谋猷,俾夷患殄除,地方安靖,以纾朕西南之忧。仍须深虑却顾,事出万全,一劳永逸,以为广人久远之休。毋得循例辞避,以孤众望,钦此。” 
  钦遵,随于九月内节该兵部咨为辞免重任乞恩养病事,臣奏奉圣旨:“卿识敏才高,忠诚体国,今两广多事,方藉卿威望抚定地方,用纾朕南顾之怀。姚镆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去,节制诸司,调度军马,抚剿贼寇,安戢兵民,勿再迟疑推诿,以负朕望。还差官铺马里赍文前去敦趣赴任行事。该部知道,钦此。”钦遵,当即启行,至十一月二十一日抵梧州莅任。 
  十二月内,续准兵部咨为地方大计紧急用人事,该礼部右侍郎方献夫奏,节奉圣旨:“方献夫所奏关系地方大计,郑润、朱麟与姚镆事同一体,姚镆已着致仕,郑润等因贼情未宁,暂且留用。今既这等说,郑润取回,代替的朕自简用朱麟。应否去留着兵部会议,并堪任更代的,推举相应官两员来看。田州应否设都御史在彼住扎,还着王守仁议处,具奉定夺,钦此。”备咨前来知会,俱经钦遵外,本月初五日进至平南县地方,与都御史姚镆交代。二十二等日,太监郑润,总兵官朱麟陆续各回梧州、广州等处,听候新任。 
  总兵、太监交代去讫,当臣公同巡按纪功御史石金,右布政林富,参政汪必东、邹輗,副使祝品、林大辂,佥事汪溱、张邦信、申惠、吴天挺,参将李璋、沈希仪、张经及旧任副总兵今闲住都指挥同知张祐,并各见在军前用事等官,会议得思恩、田州之役,兵连祸结两省,荼毒已逾二年,兵力尽于哨守,民脂竭于转输,官吏罢于奔走。即今地方已如破坏之舟,漂泊于颠风巨浪中,覆溺之患,汹汹在目,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今若必欲穷兵雪愤,以收前功,未论其不克,纵复克之,亦有十患。何者? 
  今皇上方推至孝以治天下,恻怛之仁,覆被海宇,惟恐一物不得其所,虽一夫之狱,犹虑有所亏枉,亲临断决,况兹数万无辜之赤子,而必欲穷搜极捕,使之噍类不遗,伤伐天地之和,亏损好生之德,其患一也。 
  屯兵十万,日费千金,自始事以来,所费银米各已数十余万。前岁之冬,二酋复乱,至今且余二年。未尝与贼交一矢,接一战,而其费已若此;今若复欲进兵,以近计之,亦须数月,省约其费,亦须银米各十余万。计今梧州仓库所余银不满五万,米不满一万矣,兵连不息,而财匮粮绝,其患二也。 
  调集之兵,远近数万,屯戍日久,人怀归思。兼之水土不服,而前岁之疫死者一二万人,众情忧惑。自顷以来,疾病死者不可以数,无日无之。溃散逃亡,追捕斩杀而不能禁。其未敌而已若此,今复驱之锋镝之下,必有土崩瓦解之势,其患三也。 
  用兵以来,两省之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已余二年;衣食之道日穷,老稚转乎沟壑。今春若复进兵,又将废一年之耕,百姓饥寒切身,群起而为盗,不逞之徒,因而号召之,其祸殆有甚于思、田之乱者,其患四也。 
  论者皆以不诛二酋则无以威服土官,其殆不然。今所赖以诛二酋者,乃皆土官之兵,而在我曾无一旅可恃之卒。又不能宣布主上威德,明示赏罚,而徒以市井狙狯之谋相欺相诱,计穷诈见,益为彼所轻侮。每一调发旗牌之官,十余往反,而彼犹骜然不出,反挟此以肆其贪求,纵其吞噬。我方有赖于彼,纵之而不敢问。彼亦知我之不能彼禁也,益狂诞而无所忌。岑猛之僭妄,亦由此等积渐成之。是欲诛一二逃死之遗孽,而养成十数岑猛,其患五也。 
  两广盗贼,瑶、僮之巢穴动以数千百计,军卫有司营堡关隘之兵,时尝召募增补,然且不敷。今复尽取而聚之思、田之一隅,山瑶海寇,乘间窃发,遂至无可捍御。近益窥我空虚,出掠愈频,为患愈肆。今若复闻进兵,彼知事未易息,远近相煽蜂起,我兵势难中辍,救之不能,弃之不可,其为惨毒可忧,尤有甚于饥寒之民,其患六也。 
  军旅一动,馈运之夫,骑征之马,各以千计。每夫一名,顾直一两;马一匹,四两;马之死者则又追偿其主之直;是皆取办于南宁诸属县。百姓连年兵疲,困苦已极,而复重之以此,其不亡而为盗者,则亦沟中之瘠矣,其患七也。 
  两省土官于岑猛之灭,已各怀唇齿之疑,其各州土目于苏、受之讨,又皆有狐兔之憾,是以迟疑观望,莫肯效力。所凭恃者,独湖兵耳。然前岁之疫,湖兵死者过半,其间固多借倩而来,兵回之日,死者之家例有偿命银两,总其所费,亦以万数。今兹复调,踣顿道途。不得顾其家室,亦已三年,劳苦怨郁,潜逃而归者,相望于道,诛之不能,止因一隅之小愤,而重失三省土人之心,其间伏忧隐祸,殆难尽言,其患八也。 
  田州外捍交趾,内屏各郡,其间深山绝谷,又皆瑶、僮之所盘据。若必尽诛其人,异时虽欲改土设流,亦已无民可守。非独自撤藩篱,势有不可,抑亦藉膏腴之田以资瑶、僮,而为边夷拓土开疆,其患九也。 
  既以兵克,必以兵守,岁岁调发,劳费无已。秦时胜、广之乱,实兴于闾左之戍。且一夫制驭,变乱随生,反覆相寻,祸将焉极,其患十也。 
  故为今日之举,莫善于罢兵而行抚;抚之有十善。 
  活数万无辜之死命,以明昭皇上好生之仁,同符虞舜有苗之征,使远夷荒服无不感恩怀德,培国家元气以贻燕翼之谋,其善一也。息财省费,得节缩赢余以备他虞,百姓无椎脂刻髓之苦,其善二也。久戍之兵得遂其思归之愿,而免于疾病死亡脱锋镝之惨,无土崩瓦解之患,其善三也。又得及时耕种,不废农作,虽在困穷之际,然皆获顾其家室,亦各渐有回生之望,不致转徙自弃而为盗,其善四也。罢散土官之兵,各归守其境土,使知朝廷自有神武不杀之威,而无所恃赖于彼,阴消其桀骜之气,而沮慑其僭妄之心,反侧之奸自息,其善五也。远近之兵,各归旧守,穷边沿海,咸得修复其备御,盗贼有所惮而不敢肆,城郭乡村免于惊扰劫掠,无虚内事外,顾此失彼之患,其善六也。息馈运之劳,省夫马之役,贫民解于倒悬,得以稍稍苏复,起呻吟于沟壑之中,其善七也。土民释兔死狐悲之憾,土官无唇亡齿寒之危,湖兵遂全师早归之愿,莫不安心定志,涵育深仁而感慕德化,其善八也。思、田遗民得还旧土,招集散亡,复其家室,因其土俗,仍置酋长,彼将各保其境土而人自为守,内制瑶、僮,外防边夷,中土得以安枕无事,其善九也,土民既皆诚心悦服,不须复以兵守,省调发之费,岁以数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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