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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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法不得不多。唐、虞画衣冠非阿,汤、武刻肌肤非故,时世不同,轻
重之务异也。
文学曰:民之仰法,犹鱼之仰水。水清则静,浊则扰。扰则不安其居,
静则乐其业。乐其业则富,富则仁生,赡则争止。是以成、康之世,赏无所
施,法无所加。非可刑而不刑,民莫犯禁也;非可赏而不赏,民莫不仁也。
若斯,则吏何事而理?今之治民者,若拙御之御马也,行则顿之,止则击之。
身创于箠,吻伤于衔,求其无失,何可得乎?乾谿之役土崩,梁氏内溃,严
刑不能禁,峻法不能止。故罢马不畏鞭箠,罢民不畏刑法。虽曾而累之,其
亡益乎!
御史曰:严墙三刃,楼季难之;山高于云,牧竖登之。故峻则楼季难三
刃,陵夷则牧竖易山巅。夫铄金在炉,庄■不顾;钱刀在路,匹妇掇之。非
匹妇贪而庄■廉也,轻重之制异,而利害之分明也。故法令可仰而不可逾,
可临而不可入。《诗》云:“不可暴虎,不敢冯河。”为其无益也。鲁好礼
而有季、孟之难。燕哙好让而有子之之乱。礼让不足禁邪,而刑法可以止暴。
明君据法,故能长制群下,而久守其国也。
文学曰:古者,明其仁义之誓,使民不逾;不教而杀,是虐民也。与其
刑不可逾,不若义之不可逾也。闻礼义行而刑罚中,未闻刑罚行而孝悌兴也。
高墙狭基,不可立也,严刑峻法,不可久也。二世信赵高之计,渫笃责而任
诛断,刑者半道,死者日积。杀民多者为患,厉民悉者为能。百姓不胜其求,
黔首不胜其刑,海内同忧而俱不聊生。故过任之事,父不得于子;无已之求,
君不得于臣。死不再生,穷鼠啮狸,匹夫奔万乘,舍人折弓,陈胜、吴广是
也。当此之时,天下俱起,四面而攻秦,闻不一期而杜稷为墟,恶在其能长
制群下,而久守其国也?
御史默然不对。
大夫曰:瞽师不知白黑而善闻言,儒者不知治世而善訾议。夫善言天者
合之人,善言古者考之今。令何为施?法何为加?汤、武全肌肤而殷、周治,
秦国用之,法弊而犯,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或以治,或以乱。《春秋》
原罪,《甫刑》制狱。今愿闻治乱之本,周、秦所以然乎?
文学曰:春夏生长,圣人象而为令。秋冬杀藏,圣人则而为法。故令者
教也,所以导民人;法者刑法也,所以禁强暴也。二者治乱之具,存亡之效
也,在上所任。汤、武经礼、义,明好恶,以道其民,刑罪未有所加,而民
自行义,殷、周所以治也。上无德教,下无法则,任刑必诛,劓鼻盈蔂,断
足盈车,举河以西,不足以受天下之徒,终而以亡者,秦王也。非二尺四寸
之律异,所以反古而悖民心也。
【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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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圣,就是告之以圣人之道的意思。
御史说:法律应该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文学说:严刑峻法不能挽救国家的灭亡。
御史说:礼让不足以禁止邪恶,而刑法却能制止暴乱。圣明的君主凭借
法治,才能长期统治民众,永久地保住政权。
文学说:只听说推行礼义,刑罚就能运用得恰当,没有听说过施行刑罚,
孝悌之风就能兴起的。用严厉的刑法治理国家,不可能长久。刑法条款太严
酷,连普通人都敢和天子拼命。陈胜、吴广不就是这样吗?
御史默然不回答。
大夫说:现在愿听听治和乱的原因,周、秦为什么不同呢?
文学说:政令就是教化,用以引导百姓;法律就是刑罚,用以禁止强暴。
二者是治理国家的工具,效果如何,还在于如何使用它。上边不用仁德教化,
下边没有法则,滥用刑罚,厉行诛杀,以至于黄河以西的地方都不够容纳天
下的犯人,终于导致国家灭亡。秦始皇就是这样的。不是法律不一样,而是
背离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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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论第五十九
大夫曰:呻吟槁简,诵死人之语,则有司不以文学。文学知狱之在廷后
而不知其事,闻其事而不知其务。夫治民者,若大匠之斫,斧斤而行之,中
绳则止。杜大夫、王中尉之等,绳之以法,断之以刑,然后寇业奸禁。故射
者因槷,治者因法。虞、夏以文,殷、周以武,异时各有所施。今欲以敦朴
之时,治抚弊之民,是犹迁延而拯溺,揖让而救火也。
文学曰:文王兴而民好善,幽、厉兴而民好暴,非性之殊,风俗使然也。
故商、周之所以昌,桀、纣之所以亡也,汤、武非得伯夷之民以治,桀、纣
非得跖、■之民以乱也,故治乱不在于民。孔子曰:“所讼吾犹人也,必也
使无讼乎!”无讼者难,讼而听之易。夫不治其本而事其末,古之所谓愚,
今之所谓智。以棰楚正乱,以刀笔正文,古之所谓贼,今之所谓贤也。
大夫曰:俗非唐、虞之时,而世非许由之民,而欲废法以治,是犹不用
隐括斧斤,欲挠曲直枉也。故为治者不待自善之民,为轮者不待自由之木。
往者,应少、伯正之属溃梁、楚,昆卢、徐谷之徒乱齐、赵、山东,关内暴
徒,保人阻险。当此之时,不任斤斧,折之以武,而乃始设礼修文,有似穷
医,欲以短针而攻疽,孔丘以礼说跖也。
文学曰:残材木以成室屋者,非良匠也。残贼民人而欲治者,非良吏也。
故公输子因木之宜,圣人不费民之性。是以斧斤简用,刑罚不任,政立而化
成。扁鹊攻于凑理,绝邪气故痈疽不得成形。圣人从事于未然,故乱原无由
生。是以砭石藏而不施,法令设而不用。断已然,凿已发者,凡人也。治未
形,睹未萌者,君子也。
大夫曰:文学所以称圣知者,孔子也,治鲁不遂,见逐于齐,不用于卫,
遇围于匡,困于陈、蔡。夫知时不用犹说,强也;知困而不能已、贪也;不
知见欺而往,愚也;困辱不能死,耻也。若此四者,庸民之所不为也,何况
君子乎!商君以景监见,应侯以王稽进。故士应士,女因媒。至其亲显,非
媒士之力。孔子不以因进见而能往者,非贤士才女也。
文学曰:孔子生于乱世,思尧、舜之道,东西南北,灼头濡足,庶几世
主之悟。悠悠者皆是,君暗,大夫妒,孰合有媒?是以嫫母饰姿而矜夸,西
子彷徨而无家。非不知穷厄而不见用,悼痛天下之祸,犹慈母之伏死子也,
知其不可如何,然恶已。故适齐,景公欺之,适卫,灵公围,阳虎谤之,桓
魋害之。夫欺害圣人者,愚惑也!伤毁圣人者,狂狡也。狡惑之人,非人也。
夫何耻之有!孟子曰:“观近臣者以所为主,观远臣者以其所主。”使圣人
伪容苟合,不论行择友,则何以为孔子也!
大夫抚然内惭,四据而不言。
当此之时,顺风承意之士如编,口张而不歙,舌举而不下,暗然而怀重
负而见责。
大夫曰:诺,胶车倏逢雨,请与诸生解。
【大意】
“大论”即《盐铁论》的大概,要略。
大夫说:治理国家要依靠法律。想用敦厚朴实时代的办法,来治理那些
狡诈的坏人,就像是慢腾腾地去拯救淹没的人,互相谦让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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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说:国家的盛衰并不在于百姓。不从根本上推行仁义给以引导,而
总是在事件发生后才用刑法去制裁,古时认为这是愚蠢的,而今天却以为是
明智的。以刑杖来制止社会混乱,用严法代替仁义,古时认为这是奸臣,而
今天却当作贤者。
大夫说:现在的风俗不是尧舜时的风俗,世上也不都是像许由那样的百
姓,而你们却想废除法律来治理国家,对暴徒修礼义,施仁德,肯定是妄想。
文学说:只会处理已经发生的案件,挖除已暴露的坏人,这种人只是普
通的人,在问题还未形成就能及时处理,这样的人才是君子。
大夫说:孔丘明知道他的那套行不通,还要到处游说,这是顽固;明知
道处处碰壁,还不死心,这是贪婪;不知被人瞧不起而四处奔波,这是愚蠢;
走投无路,遭人侮辱,还想苟活下去,这是卑鄙无耻。可见他并没有什么了
不起的才能啊!
文学说:孔子之所以不被重用,是国君糊涂和朝中大臣的嫉妒,有什么
可耻的呢?假如圣人表面伪装的好看,苟且迎合别人,不根据品行去选择朋
友,那么又怎么能成为孔子呢?
大夫感到失望和渐愧,沉默不语。
盐铁会议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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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论第六十
客曰:余睹盐,铁之义,观乎公卿、文学、贤良之论,意指殊路,各有
所出,或上仁义,或务权利。异哉吾所闻。周、秦粲然,皆有天下而南面焉,
然安危长久殊世。汝南朱子伯为予高,当此之时,豪俊并进,四方辐凑。贤
良茂陵唐生、文学鲁万生之伦六十余人,咸聚阙庭,舒六艺之风,论太平之
原。智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陈其词。訚訚焉,侃侃焉,
虽未能详备,斯可略观矣。然蔽于云雾,终废而不行,悲夫!公卿知任武可
以辟地,而不知广德可以附远;知权利可以广用,而不知稼穑可以富国也。
近者亲附,远者说德,则何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不出于斯路,而务畜利
长威,岂不谬哉!中山刘子雍言王道,矫当世,复诸正,务在乎反本。直而
不徼,切而不■,斌斌然可谓弘博君子矣。九江祝生奋由路之意,推史鱼之
节,发愤懑,剌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御矣。桑大夫据当世,
合时变,推道术,尚权利,辟略小辩,虽非正略,然巨儒宿学恧然,不能自
解,可谓博物通士矣。然摄卿相之位,不引准绳,以道化下,放于利末,不
师始古。《易》曰:“焚如弃如,”处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陨其性,以及
厥宗。车丞相即周、吕之列,当轴处中,括囊不言。彼哉!彼哉!若夫群丞
相、御史,不能正议以辅宰相,成同类,长同行,阿意苟合,以说其上,斗
筲之人,道谀之徒,何足算哉!
【大意】
此篇类似于现在的“后记”。
本书编者桓宽说:我看了盐、铁问题的讨论,看到了公卿、文学、贤良
的议论之词,主张截然不同,各自都有自己的见解。有的崇尚仁义,有的注
重权势财利。这些都是我们从未听到的。特别是文学贤良们,聪明的人表达
了自己的谋略,仁厚的人表明了他们的措施,勇敢的人显示了自己的果断,
善于辩论的人陈述了他们的言辞。虽然没能谈得面面俱到,但我认为这也很
可观了。然而他们的办法却没有被采纳,这是令人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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