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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赫克尔贝里. 芬历险记〔美〕马克. 吐温-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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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可怕的语言啊,不过我就是这么说了。 并且我既然说了出来,我就从没有想过要改邪归正。 我把整个儿这件事从脑袋里统统赶了出去。 我说,我要重新走上邪恶这一条路,这是我的本行,从小我就这样长大的嘛。走别的路就不在行了。作为开头第一件事,我要去活动起来,把杰姆从奴隶的境地给救出来。 如果我能想出更好的虽然有些邪恶的办法,我也会照干不误。因为既然我是干的这一行,那么,只要有利,我就要干到底。随后我就寻思着该怎样下手。 我在心里盘算过好多条路子,最后决定了一个最适合于我的计划。 接下来,我认准了大河下游一处林木森森的小岛,等到天一黑,我就把木筏子偷偷划到那一边去,把木筏子就藏在那里,然后钻进窝棚去。我睡了整整一夜,天刚亮前爬了起来,吃过了早饭,穿上了我那套现成的新衣服,把一些零星东西绑成一捆,坐上独木小舟,就划到对岸去了。 我在我估计是费尔贝斯家的下边上了岸,把我的东西藏在林子里,接着把独木舟灌满了水,装满了石块沉到了水里去。 沉下去的地方是我需要时能够找到的地方,离岸上那家小小的机器锯木厂,有三分之一英里地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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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我就上了路。 我走过锯木厂的时候,看到了一块牌子“费尔贝斯锯木厂”。又走了几百码,就走到农庄了。 附近没有见到什么人,虽然天已经快亮了。 不过我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我暂时还不想见到什么人——我只想看看这一带的地形。 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我本来应该是从下游不远的一个村子来的。 所以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不顾别的往镇子里走着。 啊,一到那里,我第一个遇见的人却是公爵。 他正在张贴一张《王室异兽》的海报——只演三个晚上——和早先一个样。 他们还是这么死不要脸——这群骗子!我刚好跟他面对面,躲也躲不及了。 我大吃一惊。 他说:“哈——喽!你从哪儿来啊?”随后他好像很高兴、很关心的样子说,“木筏在哪里啊?——把它藏在一个好地方了么?”

    我说:“哈,这正是我早就想问你的,大人。”

    他就显得不那么高兴了,他说:“你问起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说,“昨晚上,我在小酒馆里看到国王的时候,我自己在自言自语道,在他醒过来以前,在几个钟点内,我们是无法把他弄回家的了。 所以我就在镇上到处闲逛,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 有一个人找到我,愿出一角钱,让我把一条小船划到对河去,把一只羊给赶回来,于是我就去了。我们把羊拖到船边,那个人让我一个人抓住绳子,他在羊的后面把羊往船上推,可是羊力气太大,我顶不住,一松手,它就挣脱掉了,我们就在后面追。 我们身旁没有带狗,于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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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在四野里到处追赶,一直到羊累得跑不动为止。天快黑了,我们这才把它捉住,然后把它带过河来。 我呢,就去下游找我们的木筏子。 可是到了那个地方一看,木筏不见了。 我对自已说,“定是他们遇到了麻烦,不能不溜之大吉吧。 可是他们把我的黑奴也带走了,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一个黑奴啊。现在我流落他乡,身无分文,连生计也没有着落,因此我就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在林子里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不过,木筏子到底怎么样啦?——还有杰姆呢,那可怜的杰姆?”

    “该死的,我从未想到过,怎么会知道?——我是说,我不清楚木筏子哪里去了。 那个老傻瓜做了一笔买卖,得了四十块大洋。 我们在小酒馆里找到他的时候,那些二流子正跟他赌钱,赌一块钱的赌。 除了他付威士忌酒账的钱以外,他们把他所有的钱骗个精光。 到了十二点,我把他弄回家,一看,木筏子不见了。 我们说,‘那个小流氓把我们的木筏子偷走啦,他撇下我们不管,往大河下游去啦。’”

    “我决不会撇下我自己的黑奴吧,难道不是么?

    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一个黑奴,唯一的财产啊。“

    “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有想到。 事实是,依我看,我们已经把他当成我们的黑奴啦,是啊,我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他给我们惹的麻烦也够多啦。 这样,发现木筏子不见了,我们已经穷得精光了,没有别的生路,只好把《王室异兽》再演上一次。 为了这个,我一直忙得不亦乐乎。 我已经好久没有润喉咙,干得象火药筒一样。 你那个一角钱哪里去了?马上给我。”

    我身边还有不少钱,就给了他一角钱。 不过我央求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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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钱用在吃食上,还得捎带分给我一些,说我就只这点儿钱了,从昨天起,我滴米未进,肚子还是空的,他没有吭一声。再一会儿以后,冲着我怒气冲冲地问:“依你看,那个黑奴会告发我们么?他要是敢这么干啊,我们一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他怎么会告发?他不是逃跑了么?”

    “不!

    那个老傻瓜把他给卖啦,连钱也没有分给我,如今钱也光啦。“

    “卖了他?”我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啊!他可是我的黑奴啊,他可是我的钱啊。 他在哪里——我要我的黑奴。”

    “嘿,你一定要不回你的黑奴啦,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哭哭啼啼也没什么用。 听我说——你也曾想要告发我们么?我要是相信你,那才怪呢。 嘿,你要是想告发我们的话——”

    说到这里,他没有说下去,可是他眼色里露出的凶相,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继续抽抽嗒嗒地哭着说:“我谁也不想告发,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告发哪一个,我得跑去把杰姆给找回来。”

    他那个神情好像有点儿为难似的,就站在那里,一边胳膊上搭着的海报随风飘动,一边在左思右想,眉头紧锁。 最后才说:“我来点拨你一下吧。我们得在这里耽五天。只要你保证不告发我们,也不让那个黑奴告发我们,那么我就会告诉你,哪里能找到他。”

    我作了承诺,他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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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农民,叫做西拉斯。 费——”说到这里停住了。你可以看得出来,他一开始是要对我说实话的,可是如此这般一打住,他又仔细一想,我猜想他就变卦了。 事实正是这样。 他不愿信任我,他想的是要想方设法,在这三天中,不让我当他的伴脚石,坏了他的好事。 所以很快便接着说,“把他买下来的那个人,名字叫阿伯拉姆。 福斯特——阿伯拉姆。格。 福斯特——住在去拉法耶特的路上一个乡下,离这里三四十英里地。”

    “好啊”

    ,我说,“我走三天的路就可以走到。 我今天下午就走。”

    “不,你不用等,你现在就得动身。 千万别耽误时间,一路上也不准你随便乱说。 只许你把嘴巴紧紧封起来,赶你的路,否则你就会给我们惹麻烦了,你听清楚没有?”

    这正是我期盼的一道命令,是我求之不得的。 我就是盼望能自由自在地实现自己的计划。“那就赶快走吧,”他说。“不论你心里想要些什么,你可以对福斯特先生直说。 说不定你能说服他杰姆是你的黑奴——世界上是有些傻瓜并不要求人家提出什么条件——至少我听说过,在这一带下游南方地区就有这样的人。 只要你告诉他那张传单和悬赏都是假的,以及为什么要这套把戏,也许人家会相信你的话。 好,现在就动身吧,你爱怎样对他说就怎么对他说,不过要记住,从这儿到那儿的一路上,可不许你多嘴。”

    这样我就走了,向内地乡间走去。 我并没有回头望,不过我感觉到他正密切监视着我。 但是我知道我有办法叫他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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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耐烦。 我在乡间一直走到一英里左右才停下来,然后一转身,加快穿过林子,朝费尔贝斯家而去。 我思量,最好还是别再迟疑,马上按照我原来的计划就干起来。 因为我要想办法在这两个家伙溜走之前封住杰姆的嘴。 我不愿意跟这帮人再打什么交道。 他们的那套把戏我已经看得厌了,我要的是跟他们一刀两断。

    第三十二章

    我到了那里,只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好像到了周末一样悠闲自在。 天气又热,阳光热辣辣的——干活的人都到田里去了。 空中隐隐约约响起了虫子或者飞蝇的嗡嗡声,分外叫人感到沉闷,仿佛这儿的人都已离去或者死光了。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在风中扑簌地响着,使人格外伤感,因为你仿佛感到是精灵在低诉——那些死了多年的精灵——你并且觉得他们正在议论着你。总之,这一切叫人滋生着一个念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可以一了百了。费尔贝斯家是那类巴掌大的产棉小农庄,这类小农庄到处都大致一个样子。 两亩地一个场院,围着一个栅栏。 有一排梯磴,是用锯断的圆木搭成的,好象高矮不等的木桶一样的,从这里可以跨过栅栏,妇女们可以站在上面,再跳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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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在大点的场院里,还有些枯黄的草皮,不过大多数场院里地面光光滑滑的,十分象一顶磨光的绒毛旧帽子。 给白种人住的是一座二合一的大屋子——全是用砍好了的圆木搭成的。 圆木缝隙里,都用泥或者灰浆堵上了,这些一条条形状的泥浆,后来或先或后给刷白了。用圆圆的原木搭成的厨房,边上有一条上有顶、下无墙的宽敞走廊,和那座房子连接起来。在厨房后边有一座圆木搭成的熏肉房。熏肉房的另一边,有一排三间圆木搭成的小间,是给黑奴住的。离这里稍远,靠后边的栅栏,有一间别致的小木屋隐藏在栅栏的后边。 在另一侧,有九间小屋。 小屋旁边,放着一个滤灰桶,还有一把大壶,是熬肥皂的。 厨房门口有一只长凳,上面放着一桶水和一只瓢。 一只狗在那儿躺着晒太阳。 有许多的狗分散在各处睡大觉。 在一个角落,有三棵遮荫大树。 栅栏旁边,有一处是醋栗树丛。 栅栏外面是一座花园和西瓜地,再过去就是棉花田了。 从棉花田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树林子了。我绕到了后面,踩着碱桶旁边的后梯磴,朝厨房走去。我走近了一点儿,就隐约听见纺纱车转动的声音,象在呜呜地哭泣,那哭声忽高忽低、扑朔迷离。 听着这种声音啊,我当时心里但愿我死了的好——因为这是普天之下最凄清不过的声音了。我只管往前走,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打算。 万一那个时候来到,就听凭上帝安排吧。要我这张嘴巴说些什么,我就说些什么。 因为我已经体会到,只要我能顺其自然,上帝总会叫我的嘴巴说出合适的话。我走到半路,遇到两只狗。 一只还安静,另一只冲我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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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自然,我就停了下来,对着它们,一动也不动。 于是狗又汪汪汪乱叫一气。 一时间,我仿佛成了一个车轮子的轴心,——一群狗——一共十五只多,把我团团围在中间,对着我伸着脖子、鼻子,乱叫乱嗥。 又另有些狗往这边窜过来,只见它们纷纷跳过栅栏,从四面绕过拐角窜出来。一个女黑奴从厨房飞快地奔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棍,使劲叫道,“你给我滚开,小虎!小花,你给我滚开!”她给了这个一棍子,又给另一个一下子,把它们赶得一边汪汪汪直叫,一边逃跑,其它的也就跟着逃跑。 一会儿之后,有另外一半的狗又窜了回来,围着我摇尾巴,又友好起来。 狗毕竟对人是无害的。在女黑奴后边有一个黑女孩和另外两个黑男孩,身上仅穿了粗夏布衬衫,此外什么都没有穿。 他们拽住了妈妈的衣衫,害羞地躲在她身后,偷偷地张望我。 黑孩子一般总是这么样。 这时只见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白肤色女人,年纪在四十五到五十左右,头上没有戴女帽,手里拿着纺纱棒,在她身后是她的几个孩子,那动作、神情同黑孩子一个样。 她正笑逐颜开,高兴得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似的——她说:“啊,你终于来啦!——不是么?”

    我来不及细想,马上回答道:“是的,太太。”

    她一把抓着了我,紧紧地抱住了我,随后紧紧地握住我两只手,摇了又摇,眼泪夺眶而出,泪流满面,抱着我,握住我,没有个完,不停地说“你长得可不象你妈,跟我想像的不一样。 不过嘛,我的天啊,这没有什么。 能见到你,我是多高兴啊。 亲爱的,亲爱的,我真想把你一口吞进去!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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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们,这是你姨表兄“汤姆”——跟他说一声‘你好’。“

    可是他们急忙低下头,把手指含在嘴里,躲在她身子后面。 她又接着说下去:“莉莎,快,马上给他做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告诉我,你在船上吃过饭没有?”

    我说在船上吃过了。她就往屋子走去,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进去,孩子们跟在后头。 一进屋,她把我按在一张藤条织成的椅子上,自己坐在我对面的一张矮凳子上,紧紧握住了我的两只手说:“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天啊,这么久的年月里,我真盼着你啊,如今总算盼来啦!我们等着你来到,已经有很长时间。 再说,是什么事把你陷住——是轮船搁了浅?”

    “是,太太——船——”

    “别说,是的,太太——就叫我萨莉阿姨。 船在哪里搁的浅?”

    我不知道怎么说的好,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船顺流还是逆流。 但是我全凭直觉说话。 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船是逆流开到的,——是从下游奥尔良一带开来的。 不过,这也帮不了我多大的忙,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带的浅滩叫什么名字。 我看我得发明一个浅滩的名字才行,要不然就说把搁浅的地方的名字给忘了——要不然——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脱口说了出来:“倒不是因为搁浅——这只是耽误了我们不长时间。我们船上一只汽缸盖炸了。”

    “天啊,伤了什么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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