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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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知你们是怎么垮了的。”
“你带小马队走了以后,那位扬州伙计能力太弱,很快就垮了。后来我们跑到六合县东乡隐蔽,只剩几十个人,我又被派回原籍张家竹园。现在六合、仪征一带小游击队合起来有400人,梅老和郭部长都在那块,就等你去训练了,游击队不经严格训练,经不住摔打。”
“我知道。你是交通站长,可知道要我绕道原因?”
“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非你不能降服。”
天保问:“这个程咬金何许人也?”
答说:“李支队时候你营里的四连长,军校生,姓杜,好像是杜明的族侄。丁家镇突围,他收容了百把人,糊糊涂涂跑到津浦路西,一直游击到现在。最近他们听到一个误传,说你还在这里,就把队伍拉来。我叫他们去滨淮大队,他们不干,硬要在这里打日寇。我这里是秘密根据地,他们一闹,要坏我大事。我问小杜信谁,他说信你,你带他投陈毅他也去。这样,才飞报梅老,请你来。”
“是这样!”天保这才明白绕道原因。
房东老大妈提一篮染红的熟鸡蛋来:“关营长,你同苏小姐都对国家有功。这是大妈一点心意。”
“大妈……”天保有些难为情。
“这是我舅妈。”张克显把篮子接过来。
天保向老人道谢,然后跟张克显出村。张克显说他明天要带船去皖中,通过何小原与桂方东线指挥邱光中将搭关系。邱光对何小原很信任,一是莫德成的作用,二是何小原“孝敬”过姓邱的,并无别样原因。天保道:
“代我向何小原同马来亚问好,也请告知我的近况,我不能写信,他们会谅解的。”
天保又被送上另一条木船,扬帆破浪,悄然北渡。江浪有节奏地拍击着江岸,好像为这位“茅山大学”毕业生唱赞歌,预祝他去创建新的勋业。
第十三章 乱中乱
1939年阳历5月10日,何小原天一亮就洗漱完毕,区秘书马来亚端早点来与他同吃。青年情侣嘛,总得像个样子,况且他俩现在已经不是做样子,而是真情侣了。
他俩是在何小原住房里吃饭的,墙上桂有一帧镶在玻璃框里的放大照片,共三人,何小原与马来亚站在两旁,中间坐一位中将。这位中将年约四旬,身架偏高,方脸,大眼睛;他正是邱光,虽是广西人,却是陈诚系要员,刚同李品仙结成把兄弟,任驻皖桂军政务处处长兼东线总指挥。这种合照当然是表示亲近的,也并非由于何小原肯“孝敬”,何小原仅只送过他一枝精致的司的克。邱光是武汉会战后期才被李品仙请来,他对广西军人事不熟,也就下大力拉拢人。何小原的官不大,而是青年知识分子,也就成了邱光中将网罗的对象。
他俩刚吃罢饭,来了一位桂军少校,不过二十多岁,红红的脸膛,精神十足,就像一只刚成熟的小公鸡。他叫区亚容,是邱光的外甥,也是邱光的副官,当然也是邱光的亲信。他进门就问:“欢迎队伍可准备好了?一定要检查仔细些,官方不许喊的口号不能喊。”
“检查过了,没问题。”何小原答说,“既然对敌方向有138师部队警戒,内卫就由老黄负责,我看家,阿静主管欢迎场面,我们分了工。”
“不,你同马来亚今天都不要露面!”邱光突然走进来,“今天叶挺同罗炳辉从这里过路,我是代表桂方赶来迎送,纯属礼仪性的。可你们不了解历史,民国12年罗炳辉刚当营长就把我从连副位置上调做他中尉副官,黄埔一期,也是老罗保举我去做了射击教官。北伐前夕,叶挺就是少将,我才是上尉。这两个人,大面子我不能不尊重,要是他们看到你两个大学生,要你们,我敢推脱么?”
区副官道:“既是这样,马来亚回避一下吧。”
“我还有事交代小何。”邱光并未坐下,“吴有才同张克显都是你朋友,他们昨天在我面前都骂你不讲交情,收税太高。我现在需要这条船为我服务,不收他们税了,理由以后我再同你解释。”他说罢带上区副官走了。
上午10时整,叶挺、罗炳辉来到,何小原看家,有区队一位广西人排长伴着他。何小原老是提心吊胆,怕邱光干鬼,这种多余的担心,近因是莫德成引起的。
20天前莫德成又去立煌一次,返回时把徐姗姗也带上了,还拐个弯来看何小原。何小原与马来亚热情迎客,徐姗姗性格很特别,一见面就先发制人地问:
“小何,去年你为什么要吓我,说要当共军。”
“我是同你开玩笑的,后来的事只能怪你族长。”何小原当然不能讲真话,“我那位吴大哥现在是薛倩如船上二当家的,怎能当新四军?”
莫德成道:“好了,往事莫谈,叙叙旧吧。”
何小原道:“往事莫谈,朋友总归是朋友。”
徐姗姗又发了泼劲:“所以我们才来看你呀!老莫不想来,觉得挖了你墙脚,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把他劝来的。我也是到现在才晓得,当初我也是挖了马来亚墙脚,好在你俩又重归于好了,这就算命中注定的吧。”
晚上,何小原与马来亚盛宴招待莫德成夫妇,饭后,莫德成同何小原单谈到深夜。他本来爱唠叨,此时话更多:
“呵,十一郎区长干得漂亮,经邱处长亲自审查,你完全可靠,我也放心啦。从前,王八蛋心里才不打小鼓,真怕你跑去找陈毅。我的为人你晓得,莫看我嘴巴不好,朋友义气从不含糊,凭盘古爷发誓,你要当新四军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现在好了,啊,啊,阿弥陀佛!”
何小原道:“事已过去,在哪干都一样,抗日嘛。”
莫德成曲起中指在何小原头上弹击一下:“丢那妈!十个秀才九个杀,你也是这种货色。要晓得两党到底是两党,说动家伙就动家伙。”
“四哥,你是抗日军人,还是反共军人?”
“一卵样的。当汉奸,老子不来,国家大事还是随大流好,莫再背什么抱负,那东西卵用也冇!”
“抗日也是抱负呀!”
“那也随大流。天保跳江,你个王八蛋当了乞儿,都是头脑太简单啦。什么卵主义啦,信仰啦,统是官场上的扯淡,从上到下都是公私两利主义。所谓言行一致,从前冇,现在冇,将来也冇。”
“桂军与共方关系挺好嘛。”
“关系好是好,不过是遮眼法,也是中国大官们专长。你信着我,十一郎,不用多久,啊,啊,丢那妈!”
送走了莫德成,何小原把情况告诉了老黄,区里也作了些应变准备。此时叶、罗来,何小原当然担心。他老是坐立不安,却又来了个秘密模范队员,说在街北二里发现一个骑灰马的人,要见何区长,被埋伏哨截住,马留下,人带来了。何小原正烦躁,不知又是什么丧门星,一面叫传人,一面要那广西排长警觉点,随时准备动家伙。
不一会,“丧门星”被领进来了,是一副阔少打扮,大号墨镜盖住了上半截脸。何小原现在也有斗争经验了,已看出对方腰里有短枪,他起身相迎:“足下何来?”
“快来壶茶,老子渴死了!”来人取下大墨镜,“我来,要绝对保密,不许声张出去。”
“啊!”何小在大吃一惊,来者正是杨成团长。
前天,老黄说过,杨成在东进途中叛逃,枪杀了拒叛的警卫员,上级要求各地秘密组织都有缉拿杨犯任务,如情况紧急,可以就地处决该犯……没想以他会钻到这里。何小原镇静一下,向排长和那秘密模范队员既是作介绍,也是发警报:“这位就是杨成团长,一定要保密。”
那两位都惊得伸脖子瞪眼,守在门外。何小原斟一碗茶递给杨成:“贵军已东进,团座下顾小地何干?”
“我已经脱离共产党四天了!”杨成坐下喝茶,“他娘军部工作组,收集材料整我山大王主义,军阀主义,老子走他娘的!没想到离队以后这样难,到处都有共产党秘密组织,害得我装猫变狗,一个人打游击。”
“记得去年初会,阁下曾说要保持你们队伍无产阶级纯洁性,而今怎么又走上这条路了?”何小原又给他斟茶,“军部工作组是你上级,难道会杀你?”
“那可不一定,整我是打开缺口,下一步就是改编四支队了。共产党这个死整人,整死人,从张国焘到项英都一样,老子受够了!”
“如此说来你们只不过是内部闹意气。”
“我总不能坐等人家拉我去枪毙。你嘛,何老弟,我没看错人,你就是个桂系特务,邱光亲信。”
“先不说那些,你找我何意?”
杨成哭丧着脸:“我只有投奔桂军,请你引荐我见邱光将军,将来兄弟有出头之日,一定重谢。谁知今天叶挺同罗胖子来此,让他们发现,我就完了。放过今天,我又找不到引荐人见邱光,请你立刻把我秘密转到邱光住处,午后叶、罗二人一走,一切危险就过去了。”
何小原故作认真:“这不难,不知你开多大盘子?”
杨成道:“我先换个名字,给我两个营兵力,回鄂东去。我暂用独立部队面貌出现,保证两个月内搞垮李先念的游击纵队,那时候再委我正式职务好了。”
“有把握成功么?”
“当然有。实话告诉你吧,何老弟,共产党派出大批人员帮助广西军立足大别山,这是公开的,他们还留了一手,高敬亭下山时候还留有800秘密党员原地坚持。我可以去招安他们,不服招的,我能在三星期之内,杀他个精光!”
“还有这种事!”
“这是共产党的斗争手腕。”杨成得意地靠在椅背上“我在高敬亭身边工作过,知道事情很多,你们广西军内就有秘密党员,廖磊的秘书也是,没想到吧,哈哈!”
何小原打冷战了。他不了解杨成叛变的真实原因,只觉得这个叛徒非常危险,他已经变成了疯狗,将会造成极大危害。怎么办?邱光随时都可来闯来,让他们会了面,后果不堪设想;马上报告叶军长?不行,这家伙十分警觉,逃掉了再到哪里抓他;逮捕他?更不行,此人久经大战,我们三人捕他没有把握。怎么办?一分钟也不能再拖延……何小原终于想出一条计来:“杨先生的事,我一定尽力,为防万一,你得写个东西。”
“要我写个什么给你?”杨成怀疑地问。
“不是写给我,是你给自己准备个护符。”何小原哄他说,“我现在就去请邱处长,由他亲自接你过去,在未进入安全地以前,如被共方发现,你就索性去见叶挺,照护身符上意思周旋一阵,等他们松懈了你再跑出来,我派人接应你。如能平安无事,你再撕掉它。”
杨成中计了。他照何小原意思,写了封假信,上款写项英政委,内容是说他仅仅是对工作组做法有意见,负气出走的,原想去投奔李先念,无法通过桂军防区,桐城北乡有一支游击武装,曾接受过高敬亭收编,他已与该部接上了关系。今天邱光来到某处,他要秘密干掉邱光,10日之内带800人枪去皖南。以后军部怎么处分他,他都无怨言,干掉邱老是除去一大隐患……
信写好了,何小原只站在旁边浏览一下,并未沾手,要杨成自己叠起来装入内衣小口袋。他再站到杨成对面,忽然紧张得满脸绯红:“杨某人,你找到自己墓地了,请进!”说着手枪就开了火,连发三响,都打在杨成胸部。
杨成却能迅速站起,左手抓住桌沿,右手抽出了驳壳枪。他的眼睛仇恨的也是可怕地死盯着何小原,嘴唇在抽搐着,瞳孔已在散大……叭!他竟能打响一枪,在何小原左肩上开一道大口子,人也扑咚一下栽倒了。
门口两个把门的听到何小原叱喝就已推门而入,然而,四声枪响都是极短时间内的事,何小原紧抓桌沿,已是一身大汗。方才那一刹,他弹夹里还有三发子弹,却未再开第四枪;假如杨成能打第二枪,或是那一枪不是打在他左肩上,而是……何小原并未想到这些,当他打罢三枪之后,脑子里忽然泛起这么个念头:哎!杨成这么年轻,能干,打过一些很好的抗日仗,战场上可是强手,要不叛变该有多好!
两个同伴都鼓励何小原做得对,何小原两腿都在发软,还在想着,杨成叛变太可惜了,妈的,这死鬼,眼睛那样可怕。他想说什么未说出来,咣当一下也栽倒了。
此后何小原就晕忽忽的了。老黄来了,马来亚来了,区副官带两个技术军官和邱光的医生也来了。起头他还能回答人家问话,不到20分钟就张不开口,人家说话他能听到,就是说不出话来。模糊间,觉得有人给他包伤,打针,后来又听说叶、罗已离开本镇,一切正常……他忽然一阵晕迷,什么也听不到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恢复了听觉,听到区副官在向邱光报告:
“……事情发生以后,我们技术官检查了现场,再会同侦察科共同剖析案情。结论:杨成趁我不备,诈称省府官员进入区署,持枪威逼何区长领路,隐伏到你的住处等你送叶、罗返回时作案。我们刚刚统一了见解,区队报告附近小巷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老黄说可能是杨成带来的人。便衣大队带区队一同搜索,在街南的河里有一条小船已经扬帆南逃,肯定是杨成的卫从,但已追之莫及。杨成信上说的那支游杂武装属实,可是背景复杂,不必管了。今天的事总算万幸,何区长这样的文弱书生,竟能立一奇功,杨成尸体已秘密掩埋,老黄已部署守密。”
邱光翁声翁气地问:“何区长伤势怎样?”
马来亚回答:“伤势不算太重,精神受到过度惊吓,静养一阵会好的。他本是一个学生,从未经过这种险恶场面,说起来我都有些后怕。”
“是啦,是啦!”邱光挺兴奋,“广西人毕竟广西人,也只有广西学生才能做出这样奇迹。我代表省府正式宣布,光安特别区升格为乙等县级,改称区政府,小何照二等县长拿薪,老黄实授保安军少校,区队扩编为300人的区大队,慰劳何区长两百大洋,也犒劳区队两百大洋。”
何小原睁开眼来,才知道自己躺在竹躺椅上,邱光、区副官、老黄和马来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