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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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子玉队伍重新整编,遣散了一些人,尚未有7500人,但他已无心理事,怕广西军来收拾他。他的情绪被日军侦悉,从宿县、固镇拼凑日军800人,伪军约3000人,进犯闵控区,企图迫闵降日。日军南北两大派遣军分界线是淮河,内部也有矛盾,此举蚌埠以南日军不知,也不会主动配合他们。那天祝娟赶回三十六套,按天保讲的办法做,全大队连夜强行军160华里,拂晓时突然袭占了固镇以南新马桥车站,歼日、伪军百余人,大造声势,作大破袭战姿态。结果攻闵之敌全部回窜,滨淮大队分散游击,把各路敌人一一逐回原防,情况解除。
昨天上午滨淮大队刚返回,八路军“685团丙”也来了,原来就是来捣乱过一次的鲁大队。鲁大队在鲁西南乱“肃托”搞伤了元气,仅剩千余人,士气也不行了。可是那位江西老鲁团长老病不改,态度十分蛮横,一来就拿上“彭德怀电报命令”,宣布滨淮大队立刻编入他的队伍。照他说,八路军343旅才是正宗部队,所谓正宗就是“新嫡系”,既有新嫡系,就有“新杂牌”。此人是个甩子,他下面一些干部也说了些有碍团结的话,滨淮大队被惹恼了,发生了集体骂群架,差点打起来。
团政委赶来了,是原先的团政治主任提起来的,同祝娟认识,他把团长哄走,请滨淮大队排以上干部来,讲了真实情况。他们肃托肃垮了自己,一般干部连什么是托派也没弄明白,原政委叛变当了伪军头子,因果至今未查明。上级派他们到这边来,是扩大部队,恢复元气,因为上次鲁老表闯了不少乱子,名声不好,所以拉大旗,改称“685团丙”。大概老鲁还惦记着滨淮大队武器好,战力强,想合并互补,就直奔滨淮大队而来。讲到肃托惨痛教训,政委已是声泪俱下,他要求滨淮大队同志体谅他们处境,用天保和祝娟的名气帮助他们收编小游击队,鲁团长出面,只会再惹祸。说定了,20天为限,活动范围在徐州东南,20天一过,滨淮大队返回。就这样,滨淮大队又被拉走了,家里只剩步、骑各一个排加苏祝山中队。这件事影响很不好,闵专员有携军远逃征兆,关八希望关大队速去稳住闵专员,如果专员公跑了,对湖淮区斗争形势极为不利。
祝山讲完了,天保也气坏了:“他妈的!坏人混入党内,搞肃反害好人,这种个别现象可以理解。都是抗日军凭什么抓兄弟部队壮丁,这样的真甩子怎能当团长?在革命部队内部也分宗和派,是他妈的什么话?”
“都是在抗日,什么抓壮丁?什么宗和派?你是指挥员,说话注意影响,冷静些。”
“韩、桂都是强敌,现在华中马上就要……”
“要部队进村做饭吃”。郭渭川脸上也冷若冰霜,“这是大发展中的必然现象,说明各部队都在积极发展、壮大力量,至于矛盾协调,少奇同志一来就解决了。”
天保要大队参谋长区分临时宿营地,做饭吃,又拿出一块大洋交给大队部司务长,到村里办桌酒,招待郭叔和阿四夫妇。他站起来,那石人齐胸断了,路东这地方野外石头人挺多,露在地面上一般80厘米左右,刻制粗陋,说是镇野鬼的。天保心境不好,无意中内力外泄,弄断了石头人,只好又拿一块大洋叫通信员去赔偿。
一行人快走到临近村头上,从南面跑来两名通信骑兵,是五支队司令部队派来的。他们送来了江北指挥部指挥员张云逸给罗炳辉的一份电报,内谓:“……刘少奇同志即将到达路西,统一领导陇海路以南、长江以北广大地区,本指挥部就是中原局军事部。目前,桂方活动反常,日寇蠢蠢欲动,路西形势不稳,四支队任务过重。据此,请速令关大队与滨淮大队合并为江北特务团,仍由天保任团长,担任中原局警卫,时间紧迫,要他们星夜赶回路西,越快越好……”
“我的张老头,你的马后炮开的太晚了!”老郭把电报递给天保,“小局服从大局,分头行动吧,你带队伍连夜去路西,凭你们战斗力,警卫中原局足可胜任。我和阿四、祝山他们去找赵启民,然后去淮北早些把小苏队伍找回,再去做闵专员工作。”
天保没作声,在点摩自己穴位,大概又不灵,脸色很难看,桂子哭起来了,还在劝天保:
“表姐夫,个别人瞎闹误了你的事,莫恼呀!”
天保哭笑不得地说:“是个别的,苏祝周,五河游击大队,黄达,鲁老表统是个别的,都个别到我身上了!”
老郭道:“天保,你现在暂时没政委,部队的思想工作你做,你个人的思想工作谁做哩?”
“我自己做自己工作,郭叔不用担心。”天保仰脸向上看,你这混蛋老天,干嘛老跟关大爷过不去?他又摸出那块小木牌,“黄杨木片呀!管你是玩笑也罢,信物也罢,弄得不好,我和小苏日后真可能要对牌偕老了……”。“旧历年关!”他忽又想到沈其人的话,现在距旧年历关只有百日了,百日之后的淮南真要变成内乱大战场么?
第二十一章 王侯梦
百日未到,华中敌后的政治气候已然反常,各派军队调动频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兆,在逐渐现形。别管哪一方的军队,即将要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然而,日本侵略军在长沙大败之后,却获得了充分喘息时间,从容准备,还是要再取长沙。
1940年元月24日,皖东定远城里,桂方新建的皖北行政公署后院,戒备森严,这就是邱光指挥部所在地。外面落着大雪,南厢房里炉火正旺,邱光在听他外甥副官区亚容讲情况。邱光为人多疑寡断,就信任他的外甥,区副官同他说什么都能听得进去。
在年前11月,中共中央中原局与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会合,刘少奇公开提出招兵买马,不要任何限制,猛力扩大部队。邱光有些着慌,留区副官看家,他去立煌与李品仙商讨对策。李品仙这根“隔夜油条”过于奸滑,他好像也有些难处,又不直说难在哪里。至于反共行动,邱光主张先于别家发难,李品仙则主张“不求领先,但求实惠”,又不向这位把兄弟说明何为实惠。邱光是个急性子,只要求给他四个师,别的不愿多扯。李品仙只给他两个正规旅,磨来磨去,讨价还价,整缠了50天,最后以两个师又一个旅“成交”。邱光憋了一肚子火于昨晚回来,今时接待汤恩伯代表,谈判一上午,汤方只承担拖住彭雪枫部不能南下的义务。送走汤方代表,邱光要区副官汇报这50天情况。区副官拿着小本子,分片讲:
“共方江北纵队还是两千多人,活动于无为县境,第四支队发展了多少人,冇办法判定,他们在组织群众团体,搞模范队,很活跃。梅家民军新增一个郑大队,驻严志远老窝,梅大队扩编为团,姓关的和苏小姐队伍还在两处。年前10月,梅老头调关大队回路西担任刘少奇警卫,广州国民政府时期,梅老同刘少奇是熟人。刘少奇还冇没到,四支队来一个营接替了关大队,人家对他并不那么信任。其后关大队去蚌埠西南角为梅家扩大地盘,40天打15仗,打下一个区,人口六万,日本人怎么也弄不过他。现在关大队还保持1100人阵容,回到池城休整,装备精良。”
“我要你做这个小家伙工作,可有进展?”
“有,不太理想,这个姓关的确实能干,也相当自负,又受西北军影响太深,极重感情。他同谭秀才是朋友,我们在路东两个小县政府,他是尽了保护责任的。我在池城为蒙团烈士守陵那一阵,靠一点古文底子,同他交了个一般朋友。他初来路西打那两个胜仗,不仅勇得出奇,对你意图领会的程度,连王大队副都感到惊奇。后来你疏远他,我觉得不大好,又不能说出真实原因,只好通过莫德成去试探他口气。他对此事无所谓,说他在两党之间保持平衡,只要打日本,谁家忙他都帮。”
邱光道:“这事我要谭岳疏通过,不用讲了。现在看来,疑心小关加入了军统,是一种自误,我已写信向辞修(陈诚)说清楚了。共方诱人手腕极高,像小关这样的青年人杰,很容易被拉过去。”
区副官答道:“我所看到的他就是个国军军官,大手大脚,请客总要四盘八碗,和共方那种苦行僧生活完全不同,连语言习惯还是国军作风。”
“说说你所谓的不理想进展,别的不说了。”
“关大队10天前从北线回到池城,我先请谭岳去劳军,搭线。谭岳去了不久就打电话来,说小关设宴,请我和老莫去吃酒。我在路上同莫德成讲好了,要他讲讲桂军历史,小关虽不喜欢派系,对桂军并无恶感。哪晓得老莫在席上喝多了,讲了桂系冤枉史,居然哭了,谭岳又作些补充,我没插嘴。小关沉默了半个钟头,讲了个骇人听闻的秘密,他同苏小姐不能团聚,是韩方委他为98旅旅长,暂不公开,要他在池城监视桂军动向。他把沈青皮最近给他的亲笔信,韩德勤给他的委令,98旅官印,统拿给我们看了。他说这是韩方骗局,他不会上当,也没告诉任何人,希望桂方朋友理解他。他还说什么主义皆非当务之急,共产主义是500年后的事,三民主义是50年后的事,50年后当代诸侯统进了天国,中国不知又要出什么主义哩。回来以后,我同谭、莫二位研究过,认为小关只是个重义气的爱国军人,不可能有其它背景。”
邱光先是一惊,随即斥责区副官:“糊涂啦!用此地人说话,你就是个甩子啊!人家把这么大的秘密都暴露给我们了,还不理想?莫慌,这个小家伙重私交,我会让他为我服务的。再讲讲苏小姐那边情况。”
区副官接着说:“据苏祝周来信说,他妹的队伍与共方很少来往,况且两个大队首脑都是小关,她得听小关的。年前10月她带队伍帮助位同学去徐州东南收编八路军游击队,只几天时间,被小关去命令召回三十六套。这个姑娘真厉害,哪一方队伍也不敢惹她。八路军主力到过洪泽湖西,早已返回山东,罗大胖子在路东四个月了,队伍越弄越多,整个路东情况模糊不清。”
邱光忿然了:“处处受制,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开,丢那妈!李二老板只给我两个师又一个旅加淮南以东地武,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总也不肯言明,老王八蛋!”
区副官压低声音说:“李品仙之为人,舅舅早该提防了,伏击梅大队和蒙团兵殇池城,你代他受过,是上了他的当。对他冇仁义可言,你有两个半师加淮南线以东地武就是四万人,完全可以自成一个局面。蒋最高你了解,下边派系分得越碎越好,他最忌讳尾大不掉。”
“唔,唔,把想法统讲出来。”
“国无常规,派系也没有常规,战区长官总司令,谁也不是娘肚子里带出来的,就看枪杆子耍的怎么样了。我主张对韩方玩点遮眼法,采取耕完地吃牛肉战略,稳步推进,对共方要慎重,我们还不了解他们实情。”
“亚容,你现在有见识了。”邱光高兴了,“去把蒙悟叫到我住处,我要考察他一下。”
“你考察他什么?”区副官吃惊不小,“他年轻,胞兄阵亡受刺激大,牢骚几句也不是大事。”
“我有我的想法,这个小蒙自他哥成仁后四面八方抬他,把他惯坏了,人物虽小难侍候。”邱光站起来穿大衣,“从便衣大队挑选30人。准备跟我出发。”
“去哪里?”
“走时再说。”邱光跑出去了。
安徽保一团全驻定远城。此刻儿,少校团副兼第三营营长蒙悟,陪上校团长兼第一营营长莫德成搓麻将,陪赌的还有本团少校军需主任和行署一位广西人处长。莫德成大喊大叫的玩牌:“五筒!八万,有八万兵老子该当集团军司令啦!唔,五条,好一个夹心菜,胡啦!”
小蒙出牌和吃牌声音都小得像蚊子叫,心跳不正常,脸也有些发红。他座位正对着家主一间秀房,珠帘后立一少女,含情默默地注视着他。那少女生得不丑,小蒙总觉得她像妖怪,随时会扑过来吃了他。他让人家偷看得心神不宁,加以牌术不高,便老是输。
区副官跑来:“请蒙悟少校到处长住处去一趟。我建议不要玩牌,桂军纪律严明,禁赌禁嫖禁鸦片。”
“卵的禁!”莫德成一把抓住区副官,“老子离家几千里效命疆场,玩牌自由也不给,他走了,你来!”
小蒙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失陪,失陪!”他向邱光住处走,又估不透对突然召见他的原因,区副官被莫德成拖住了,同谁商量去呢?他没别种顾虑,就怕他们拜把子的事会让邱光嗅出什么异味来。
去年七月,天保要小蒙同区副官、张乾三人结拜为兄弟,是公开的。后来三兄弟经常谈心,有一天谈到半夜,小蒙变成了另一个人,事后三个广西青年互相打一拳,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彼此彼此。现在他营里是营副张乾实际主事,他的主要精力是搞社交……一路走来,小蒙认定邱光不可能从中发现什么,他倒可以来诈知对方企图。
到了邱光住处,对方很客气,烟茶糕点,热情招待。小蒙毕恭毕敬地说:“处座何必这样客气。在你面前,我不光是下级,还是个孩子呢。”
邱光堆出一层浅笑:“悟子如今懂事多啦。回想起池城战斗之后,你那种精神外貌,我真担心你一冲动拉起队伍投胖老罗去。”
“我是广西人,只能爱护钢军团体,哪能凭冲动做事?我同胖老罗从前也不认识,他在池城住一天就走了,照两党关系,我去他也不能收,况且我对共方的事一无所知。我在梅家长大的,这你知道,梅团不过同共方有统战关系,假如赤化了,刘少奇现在公开招兵买马,他们为什么不改编为新四军?其实梅家兵现在这种状况是我方造成的,本集团军入皖对梅老不尊重,又歧视他的队伍,老头子一火,同陈毅统战上了。”小蒙好像到受邱光中将召见而兴奋,话也多了。
“嗯,有道理”。
“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啦,处座。当初要是委梅祝陶一个挺进司令什么的,对于敷衍黄埔系,利用梅老声望,都大有裨益。现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