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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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至与谭岳一行辞别,已是晚间八点半,小蒙、张亢、小杜、松村都应召来到,汇报情况。第一个事就是个无头案,军部转来中央电报,说中央从未发过要关支队全部过江的电令,只是同意天保八条建议,望从速成实行。
“丢那妈!”小蒙又发牢骚,“是大胡子假传圣旨,还是中央哪位仁兄头脑发热,毛主席查问又不敢承认了?幸亏我们没盲目执行,不然还砸蛋了哩!”
天保不让乱扯,要求继续汇报,讲主要的。
当面江岸已无桂方主力,七师部队已开赴江边,接应皖南零星突围人员。
关支队南下和东返人员都已进入指定位置,小杜改任南下部队参谋长,他那个后勤摊子交给祝嫚了。支队部对内已撤销,但未宣布,只说分开执行任务。小杜给天保配个内卫班,其中有那四个年轻“土匪”。玉子是南下的军医所长,有五人八马,警侦排并入敌工科,松村留四名日籍老战士,两个新日俘,全科50人马。小蒙电台与淮南已叫通,老罗给他指定了东返路线,二师有人接应……
他们都讲完了,天保说:“现在是旧历年关,行动最安全,悟子注意,你们要直接到路东区,拒绝任何人劝留。到路东后,二、三大队交给二师首长,四大队完整地返回三师。行动吧,时间紧迫,废话免讲。”
他们分头行动了。
天保和祝娟带上警卫和内卫班,连他俩共14骑,从河堤上向南驰去。夜,中国老年的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守岁,而天保与祝娟,这一对年青的新婚夫妻,却在征途中奔走。
第三十三章 挺进军
旭日东升,红光撒地,九峰山上,翠栢苍松,绵绵密密,紫气缭绕,淡雾游移,亦如人间仙镜。关支队南下部队在山上分头活动,寻找临时扎根点,作地理依托。
这片山区纵横各200余华里,分属皖南六个县,是历代统治者管理薄弱,统而不治之地。云岭在她的东麓,新四军原军部一住就是三年,如今,已经成为历史了。
今天是农历正月初三,关支队南下部分2200余人,年三十夜里从荻港以西过了江,即向西南强行军60里住下。昼间由北向南看九峰山,两端看不到头,山高千余米,遍布青松,陡峭壁立,宛如一道青色长城。他们隐蔽两天,侦察情况,昨晚10点部队抵达山脚,爬坡上行,弯弯曲曲,盘来盘去,整整爬了八个小时。登上山顶,天已微明,放眼望去,又是一番天地。山上还有许多望不到边的高山,峻岭,也有长川大壑,小片平原,田连阡陌,河流纵横,真是山上有山,峰外有峰,峰峦叠障,景色诱人。每一块小平原就是一块高台盆地,村庄大而密,全是瓦房深院,呈现出一派农业社会的恬静景象。视线内,一座座古刹大寺,或在山脚,或在半坡,或在高耸入云的峰巅,给这山上原野点缀上一层古朴画意。
天保和祝娟站在山路入口处,俯视来路,简直如立云端。祝娟道:“天哟!中国好地方太多了,引得外寇垂涎,自己政府却这么腐败,好江山引来了大灾难。”
天保道:“别发感慨了,借这天然佳境,松松头脑吧。这地方就是桃花源,实在美。哎!别人结发有所谓蜜月,而我们这月,你跟着我可吃够了苦了呀!是我对不起你!”
祝娟朝近旁看马放青的战士们呶呶嘴,怕他们的话让战士们听了去。天保笑笑,压低了声音:
“怎么样?女大王,在这儿占山为王可占得?”
“你这家伙,又来了!”祝娟半嗔半笑的说,“结婚以前我不知你会这么顽皮,我可能爱错人了。”
“那好!”天保手指近旁一座庙,“那里给你准备了木鱼,削发为尼,尚未为晚。”
“莫闹!莫闹!”祝娟看着远处,“我真想一口吞下这桃源佳境,使天下游客问津无路。”
“这天下游客可是有男有女,你都要吃吗?”天保嘴一歪,一脸的坏笑。
这回,祝娟可警惕了,“你可别再耍粗俗的把戏,本小姐不吃这一套!”
天保哈哈大笑,“还本小姐呢,你已经是夫人,是我老婆喽!”
“你到真会苦中找乐,臭美吧你!”
他俩站一会向前走去,12位战士牵马跟着。前面有一大村,墙上有不少新四军刷写的抗日标语,有些老乡出来鼓掌问好。一位中年人上前打招呼:
“二位是南天剑部队服务团的吧?我们这里原先是三支队防区,叶军长还来过呢。这山里的抗日群众团体都是三支队组织的,乡长同区长还是国民党的官,有好有坏,现在大多随风倒过去了。”
“‘倒’成什么样子了?”祝娟随口问一句。
那中年人说:“新四军在的时候,他们也喊拥护叶挺长,如今都喊反共,禁止抗日团体活动。”
祝娟又随意笑笑:“这不过是些小臭虫,现在我主力重来,再敢作怪,格杀勿论!”
老乡们七嘴八舌说了些事,有目击的,也有传闻的。
这片山区,1938年下半年由新四军三支队代司令谭震林主持,依照茅山做法,普建各类群众抗日团体,1939年还搞了些模范队和民选的保长,乡长。第一次反共高潮时,项英强令三支队撤销了民选的基层政权,模范队改名自卫队,连同抗日团体,统交国民党地方政府。山里老乡是拥护新四军的,但对反共军也没有什么厌恨,因为他们没到山里来过。“皖南事变”后反共军进来搜山20天,胡作非为,老百姓才知道恨他们。现在反共军还没撤完,昨天,有一名中校带两个连抢掠了这村子,枪杀了两位自卫队员。
他俩和老乡们谈一阵继续往前走,一面谈“皖南事变”。
新四军原军部和直属部队“皖变”前已有万余人,全靠三战区施舍度日,生活困难,环境险恶,不知为什么项英总也不肯走。年前走了两批,“皖变”时尚有9000人左右,死伤多少,脱险几许,现在都不得而知。叶挺当时被饶濑石逼去和国民党谈判而被扣押,这是多年之后才知道的,当时只宣布他受伤被俘,项英下落不明。
谈起这些,天保说:“项英要是早走,别变来变去,总不至于弄成这样。”
祝娟道:“找见他就明白了。”
“到哪儿找他?”天保发愁,“找不到他,我们不能走,这真是一份苦差!”
昨天下午,天保接到盐城电示,一定要找到项英、袁国平等主要领导同志,护送回盐城。现在关支队主要兵力就是第一大队,这是苏中来的350名骨干发展起来的,已有1500人,算个中等员额的团队,连以上军事干部全是红军,他们对皖南与苏南比较熟悉,天保领导他们不久,倒也得心应手。可是,这点力量在强敌丛中周旋,怎样才能找到项英?中央和华中局对皖南情况都不大了解,有少量突围人员到了江北,所反映的情况极为零碎,只有找见项英本人才能把事情弄清楚。
一匹奔马驰来,马停人下,原来是小保子。大概事情急,小保子一着急,凤阳土话又来了:“报告!哎,事情太多,叫我从哪说起咯?”
祝娟道:“先讲上级指示”。
“电台同盐城叫通了,陈军长指示,我们任务是掩护被打散的同志北渡,避免大拼大打,不要把自己再装进顾祝同网里去。刘政委指示,本支队军政委员会在此地可以代表华中局和军部,指定娟表姑兼管地方工作。陈、刘二人首长都指示,具体做法,由我们审时自定。”
天保道:“要小杜给盐城发报,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还保证完整地返回一师归建。今日皖南虽然满天乌云,有新军部正确领导,我们队伍少而强,执行上级命令坚决,绝不会再踏项英覆辙。”
小保子道:“记下了。杜参谋长在这儿西南15里找到一个较理想的驻地,地名叫十二岔,是个800多户的集镇。镇子蛮繁华,是山区首府,四周有十二条大沟,进退自如,沟沟都有富村良田。街旁有一座大庙,能住千把人,老和尚做过我们僧抗会理事,反共军搜山把小和尚抓光,就剩两个毛头僧。支队部住进庙里了,桂子姑带敌工科出去找顽军那两个连,可是松村这家伙对新日俘管教方法还是鬼子那一套,真打!”
天保问:“还有什么?”
小保子答:“骑兵大队派两个区队去支援敌工科,碰到一股游击队,74个人,武器不怎么好。他们是谭老板组建的,项政委一直不承认,皖南事变前,三支队首长把他们关系转给皖中区党委了。他们一直在山里打游击,把模范队又恢复了一些。游击队长说山里还有三个秘密县委书记,小杜叔叫他派人把县委书记统找来。”
天保笑道:“祝娟,有三个县委书记,少奇同志叫你管地方,你就有活干了。”
小保子又道:“十二岔街上有个大布庄老板,是青帮二十三辈的小老太爷,在九峰山里有很大社会势力,阿四叔同他又‘帮’上了,我拿出爷爷名片,他蛮高兴,硬要我叫他伯,还要把他小女儿许配给我呢,滑稽!他说他同谭老板交情不错,梅家亲戚也就是他的亲戚,要是洪司令跟苏主任瞧得起他,见一面,他就全力帮助我们。”
天保答复说:“回去准备礼物,我们去拜会他。”
祝娟用凤阳话逗小保子:“他小女儿可美咯?”
小保子跳上马就走:“我才不来呢。”
天保与祝娟又上马南行,无大目的,就是熟悉一下地形。他们走下去十多里地,东南方起了枪声,引起的山谷回音很大,近旁也有一座大村,有30名持枪青年朝枪响处跑去。他俩进村,老乡还在忙着慰劳江北来的主力“南天剑”,原来这村是三支队那支游击队根据地。
不一会跑回来两个持枪青年,说尚未撤走的反共军两个连,在一个山洞里抓住了新四军突围人员40多人,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捆上带着。刚恢复的模范队乃鸣枪聚众,强袭敌人,抢救被俘同志。恰好,江北来的“南天剑”敌工科和一个骑兵区队赶到,敌工科50骑都是日军打扮,反共军有300人,自动放下武器,真是活现世。
天保和祝娟也没说什么,出村上马赶往现场。走不多远,桂子带几个骑兵找来了,怨气地说:
“松村这家伙毛手毛脚,他把顽军中校脑袋剁掉了,好多情况无法查问。中校是三战区派来的,到底干哪行,小兵们也不清楚,他也是找项英的。他会讲日本话,说上官云相年前12月29日夜召七个师长开会,做了严密布置,就等项英向南钻口袋了。因为他称我军为匪,松村一火,一刀切断了人家脖子,真糟糕!”
天保道:“说也无用了,头掉了安不上。”
桂子又道:“被抢救下来的同志里头有黄达,他是东南局的什么部长,东南局暂停活动他还不知道。他的伤很重,我传来玉子守着他,他要见你俩,有要紧话说。”
“哎!”天保叹口闷气,往日的黄达形象又在脑际活动起来,他是“一切经过”的坚定拥护者,如今吃了子弹……
在一家农户厢房里,玉子在守着黄达,刚给他注射一支强心剂。黄达已是骨瘦如柴,两睁挣扎地闪霎着,在同死神较力。天保与祝娟来到,向黄达敬礼问好,天保道:
“黄部长,我看你精神还不错,很快会伤愈的。”
“不用安慰我,天保。”黄达握住他俩。“小苏,你是好同志,当初在学校里我对你有偏见,正式向你认错。我的时间不多了,请你们听我讲,你们不要讲,请你们把一个共产党员临终的恳切陈辞,转达给组织。”
“我们一定不辜负嘱托。”祝娟掏出小本子。
黄达声音很低,吐字还清楚:“第一,我是河间大地主家庭出身,特别怕犯错误,所以对项英一味盲从,元月8日晚上,项英临阵逃跑,我才省悟到自己错了;第二,军部行动前两天已经查明上官云相部署,项英还坚持钻人家陷井,导致全军覆灭。22日我们又聚到一起,还有200人,项英作动员,虽然讲了些豪言壮语,又不北渡,还要原地坚持,第二天就遭到顽军围攻,我也受了重伤,队伍被打散。把项英所为综合起来看,从常理上说不通,请中央审查,处理;第三,我是个有错误的人,但在皖南这多天战斗中,起码没像项英那样临危而逃,请求组织上给我做个结论,别让我背着包袱见马克思……”他已无力再说下去,期待地看着天保,而他的眼睛球面已经浑浊不清。
天保同祝娟交换一下眼色,诚恳而严肃地说:“黄部长,我俩对你信任和尊重,亦如从前。现在,我代表刘少奇和陈毅同志,郑重宣布:一,黄达同志知过改过,在皖南事变中斗争坚决,又向上级反映了重要情况,组织上认为黄达还是一个好同志,不再纠缠过去的老帐;第二,对于项英同志,待找到他以后,按照事实和他的态度,另作决定;三,党要求黄达同志放下包袱,好好养伤。以上三项,待黄达同志伤愈后,党组织再用文字立案。”
“无产阶级,万岁……”黄达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便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眼合上了,那副枯黄的脸上浮起一层欣慰地笑影,最后两滴泪同时从眼角滚落下来。
天保与祝娟一同向黄达深躬致哀,然后退出来,交代桂子,把黄达遗体送往十二岔,明天隆重安葬。他俩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完,随便弄点东西吃了,待到把获救者和俘虏送走,已经半晌了,天保没说啥,祝娟却道:
“这位项政委之所为,真叫人摸不清头脑,他又不会指挥打仗,死死地抓住权干什么?”
“吁!”天保用叹息回答。
小保子又乘马跑来:“军部接到二师报告,悟子叔按老罗指示,从狭廊北侧通过,桂军513团谢副团长故意把队伍带走,悟子叔他们一口气走58小时,今早进到刘官集。一路还算平安,就是过津浦铁路时候逃跑了8个新日俘,队伍累坏了,二师张劲夫主任去慰问他们。”
天保舒口气:“小蒙立一大功。”
小保子又道:“那三个秘密县委书记都到了支队部,我们队伍也在向十二岔集中。街上那青帮头子在家办酒,恭敬洪司令同苏主任哩。”
天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