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下)〔法〕左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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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是王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他的伯爵夫人同什么人都睡觉,让他戴了绿帽子,甚至还同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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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利这个无赖睡觉……米尼翁在马路上荡来荡去,给他那奇丑无比的老婆拉客,他的老婆太瘦了,没有谁要她!……这些人真肮脏!这些人真肮脏!“
她气得哽住了。 她喘着气说道:“啊!
他们这样说……好吧!
亲爱的弗朗西斯,我要去找他们问个清楚……你愿意马上同我一道去吗?……是的,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胆量说踢了我的屁股几脚……踢了几脚!我从来没有容忍过这样的行为。 永远不会有人敢打我,你明白吗?
因为谁敢动我一下,他就会被我吞掉。“
但是,她还是平静下来了。 总之,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把他们看得跟她的鞋子上的泥土一样。 她问心无愧就行了,与这些人斤斤计较,简直玷污了自己。 这时候,弗朗西斯同她谈得随便了,看到她这样穿着家庭主妇的晨衣出来买菜,与她分手时,冒昧地对她提出一些忠告。她错了,为了一时的热恋而牺牲了一切,自己的一生会被一曙的热恋毁掉的。 她低着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弗朗西斯说话时,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他像个过来人,看见这样漂亮的姑娘如此糟蹋了自己,心里很难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终于开了口,“但是,你还是值得我说谢谢,亲爱的。”
她与弗朗西斯握了握手,虽然他衣冠楚楚,但手还是有点黏糊糊的;随后,她去买鱼了。 整整一天中,她被踢屁股的事总是出现在她脑子里。 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丰唐,她又装出一副泼妇的样子,说她决不允许别人的手指弹她一下。丰唐摆出一副智力超人的样子,说人们应该鄙视他们,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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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大人先生都是一些衣冠禽兽。 从那时候起,娜娜心里对他们充满了蔑视。就在这天晚上,他们去意大利剧院观看丰唐认识的一个小娘儿们第一次登台演出,这个角色的台词仅有十行。 已快到深夜一点钟了,他们步行到蒙马特高地。 他们在当丹河堤街买了一块咖啡奶油蛋糕,回到家里在床上吃,因为天气并不暖和,在床上吃,这样可以免得生火。 他们并肩坐着,被子盖在肚子上,枕头垫在背后,他们一边议论那个小娘儿们,一边吃夜点心。 娜娜觉得她相貌丑陋,没有风度。 丰唐趴卧着,切成块的蛋糕放在床头柜边沿上的蜡烛和火柴之间,娜娜接过来丰唐递过来的蛋糕。 他们最后争吵起来了。“哦!
如果要说的话!“娜娜大声说道,”她的眼睛就像钻子钻出来的两个洞,她的头发的颜色就像亚麻的颜色一样。“
“闭嘴!”丰唐连声说道,“她目光炯炯有神,她的眼睛漂亮极了……你们女人之间总是互相诽谤!”
他看上去非常气愤。“得啦,你说得不少啦!”他终于用粗暴的声音说道,“你知道,人家来烦我我最不喜欢了……睡觉吧,再争论下去就没有什么好结果了。”
丰唐吹熄了蜡烛。 怒气未消的娜娜继续说话,说她不愿意别人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她习惯于受人尊敬。 因为丰唐不理睬她,她也只好住口了。 但是她不能入睡,只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妈的!你动来动去,还有没有完?”他大声喊道,猛然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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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有蛋糕屑,这可不是我搞上去的。”她冷冰冰地说道。床上的确有蛋糕屑,她感觉到大腿底下都有,她浑身发痒。 就连一粒蛋糕屑也使她感到身上发痒,她搔痒,把皮肤都搔破了。 在床上吃糕点,吃完以后,难道被子不该被抖一抖吗?
丰唐憋了一肚子气,点燃了一枝蜡烛。两人都起来,穿着睡衣,光着脚,把被子掀开,用手把床单上的蛋糕屑掸掉。丰唐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连忙又睡到床上,娜娜叫他擦擦脚,他叫她见鬼去。 最后,她睡回原处,但是刚一躺下,由于床上还有蛋糕屑她又乱动起来。“当然啦!
肯定还有,“她反复说道,”碎屑又被你带到床上来了……这我可真受不了!我对你说,这我可受不了!“
说完,她想从丰唐的身体上面跨过去,跳到地上。 而丰唐很想睡觉,被她闹得实在忍无可忍,狠狠地掴了她一记耳光。 打得那样重的耳光,使娜娜一下子把头枕到枕头上,只好乖乖地睡觉了。 她被打得晕头转向。“哎哟!”她只喊了一声,像个孩子一样长长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问她还敢不敢再动弹,若再动弹一下,他就再掴她一记耳光。 接着,他吹熄了蜡烛,仰面躺下,马上打起鼾来。 娜娜呢,她把脸贴在枕头上,低声呜咽起来。 孬种才滥用武力。 可是,她心里的确害怕起来,刚才丰唐的那副滑稽面孔一下子变得多么可怕。 她的火气慢慢消了,似乎是那记耳光让她平静下来。 现在他反而得到了她的尊重,她把身子贴在紧靠巷子边的墙壁上,尽量多让出一些地方给他。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眼泪汪汪,虽然疲惫不堪,却感到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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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被制服了的她,疲倦得连蛋糕屑也感觉不到了,最后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她用赤裸的双臂搂住丰唐,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再也不会打她了,是吗?再不会打她了。 挨他的耳光,也觉得有意思,她太爱他了。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 一句话不投机,丰唐就会掴她几记耳光。她也习惯了,挨打就忍受着,有时,她也会大声叫喊,威胁他;但是,当她被他硬逼到墙边,说要掐死她时,她就软下来。通常,她挨打以后,倒在椅子上,呜咽五分钟。 事后便把一切都忘了,又快乐起来,唱呀,笑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满屋子里都听到她的裙子飘拂的声音。现在最糟糕的却是丰唐的踪影整天不见,他晚上要到深更半夜才会回来;他经常逛咖啡馆,会见他的哥儿们。 娜娜平时战战兢兢,对他温柔体贴,唯一担心的事是,她责备他几句,他就一去不返。 有些时候,马卢瓦太太没有来,姑妈和小路易也没有来,她一个人寂寞得要死。 因此,一个星期天,她去拉罗什福科菜场买鸽子,正在讨价还价时,遇见了萨丹,她高兴坏了。 萨丹买了一把萝卜。 自从丰唐请王子喝香槟酒那天晚上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原来是你,怎么?你也住在这个区吗?”萨丹说道,在这种时刻,她看见娜娜穿着拖鞋走在马路上,一下子愣住了,“啊!看来你也混得不怎么好!我可怜的姑娘”
娜娜皱了皱眉头,示意她住口,因为那儿还有别的妇女,她们都穿着室内便袍,内衣也不穿,披头散发,头发上沾满了白绒毛。 每天早上,在这个地区烟花女刚把过夜的嫖客送走之后,就来这里买菜。 她们拖着破鞋睡眼惺忪地走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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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烦恼把她们弄得疲惫不堪,个个心情沉重,她们从十字路口的各条街走向菜市场,有的还很年轻,脸色十分苍白,神态从容迷人;有的则又老又丑,腹部鼓起,皮肤松弛,这副样子被人看见,在接客以外的时间里也觉得无所谓。 在人行道上,行人都回过头来看看她们,可是她们当中谁也不露出一丝笑容,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态像高傲的家庭主妇,在她们眼里,男人似乎不存在似的。 就在萨丹为买一把萝卜付钱时,有一个年轻男子,样子很像一个上班迟到的职员,走过她的身边,对她说道:“晚安,亲爱的。”她猛然直起身来,像尊严被冒犯了的王后,说道:“这个蠢猪着了魔了吧?”
后来她想起来好像此人自己认识。 三天前,将近午夜时分,她独自一人从大街上往回走时,在拉布吕耶尔街的拐角处同他交谈了将近半个钟头,她想拉他到家里过夜。 她心里为这件事更加气愤。“这些没教养的人,大白天对你说些不伦不类的话,”她又说道,“人家在干正经事时,就该尊敬人家,难道不是这样吗?”
娜娜虽然怀疑鸽子不太新鲜,最后还是买下来了。这时,萨丹想带她到家里看看,她住在附近的拉罗什福科街。 等到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娜娜告诉她自己对丰唐怎样钟情。 到了自家门口时,矮个子萨丹停下脚步,站立着,手臂下夹着那把萝卜,饶有兴趣地听娜娜把最后一件事讲给她。 她也撒谎了,赌咒说是她把缪法赶出门的,还向他的屁股上狠狠连踢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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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踢得好!”萨丹连声说道,“踢得好!他什么也没敢说,是吗?他真是个胆小鬼!我要是在场并看到他那副脸就好了……亲爱的,你做得非常对。 得了,金钱算什么!我呀,如果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我宁愿为他而死去……嗯?你要常来看看我,你答应我吧,敲三下左边那个门我就知道了,因为经常有很多讨厌鬼来捣乱。”
打那时起,每当娜娜感到太烦闷时,就来看萨丹。 萨丹在十点钟前是从来不出门的,娜娜总有把握见到她。 她一个人住两个房间,一个药剂师怕警察来找她的麻烦,为她添置了家具;但是,刚过了一年,她就把家具捣坏了,椅子被弄出了洞眼,窗帘也被搞脏了,东西堆在屋子里,杂乱无章,就好像被一群疯猫住过似的。 有几天早上,她自己也觉得屋子里脏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清扫一下,可是清除污垢时用力过大,不是椅子的横档被拉下,就是一块窗帘被撕坏。 在那几天里,房间里比平常更脏,别人简直难以进去了,因为有一些东西堵在门口。 所以,她最后干脆不收拾了。 再说,在灯光照射下,带穿衣镜的衣柜、挂钟和残剩下来的窗帘,嫖客们可以从中得到一点幻想。 况且六个月以来,房东一直威胁要把她赶走。 那么,她为谁维护好这些家具呢?莫非是为了那个药剂师?她决不这么干!她早上起来脾气好时,就大声喊:“吁!驾!”一边把脚伸得长长的,衣柜和五斗柜的侧面被她猛踢几脚,它们被踢得简直快要裂开了。娜娜每次来了以后,几乎都发现她躺在床上。 即使下楼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她也感到疲乏极了,往床边上一躺就睡着了。 白天,她总是无精打采的,常常躺在椅子上打盹,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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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黄昏时分,她才摆脱这种委靡不振的状态。 娜娜觉得在她家里挺自在的,坐在乱糟糟的床上什么事也不做,眼看着脸盆随便摆在地上,沙发被前一天溅上泥浆的裙子上沾满泥斑。她们推心置腹,聊个没完没了,萨丹身穿睡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脚翘得比头还高,一边抽烟,一边听娜娜讲。 下午,她们觉得烦闷时,就喝苦艾酒,用她们的话来说,这样一切烦恼可以被忘掉;萨丹不下楼,她甚至连裙子也不穿,就走过去把身子俯在栏杆上,吩咐女门房去买酒。 女门房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她一边端来一杯苦艾酒,一边瞄着太太赤裸的大腿。 男人总是她们最后谈到的话题,说男人怎样肮脏。 娜娜谈起丰唐,让人厌烦;她说不上十句话,就要噜苏一次,说丰唐是怎样说的,丰唐是怎样做的。 萨丹是个好姑娘,她不厌其烦地听娜娜讲述:她在窗口怎样等他呀,一碗肉烧焦了怎样发生口角呀,一连几个钟头赌气不说话呀,上床后又怎样和他和好了呀,那些没完没了的琐事。 娜娜感到需要谈这类事情,竟然向她讲到她怎样被他打耳光的事:上个星期,他把她的眼睛都打肿了;昨天晚上,他找不到拖鞋,一个巴掌打在她的头上,她一下子栽在床头柜上。萨丹依然抽她的烟,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在插话时,才停止抽烟,说要是她的话,总是把头一偏,让那位先生和他的巴掌落个空。 两个人都沉湎于这些挨打的故事中,她们非常快乐,甚至为这些重复过一百遍的蠢事飘飘然,她们还说被辱挨打后,浑身感到软绵绵、热乎乎、疲倦得很。 娜娜回味丰唐怎样打他,直到他怎样脱靴子,对她来说,那是一种乐趣,因此,她每天来找萨丹,更何况最后她们感到相互有同感。 萨丹还举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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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被打得更厉害的例子:一个糕点师傅把她打得晕倒在地上,但是她仍然爱他。 从那以后,娜娜来了就哭,说不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了。 萨丹每回都要送她回到家门口,在街上待一个钟头,观察丰唐会不会来杀害她。 第二天,娜娜和丰唐又言归于好了,两个女人高兴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她们尽管嘴上不说,挨揍的日子却让他们喜欢,因为她们对这种日子更有兴趣。她俩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 但是,娜娜家里萨丹从来未去过,丰唐说过,他不愿意看到婊子在他家里。 她俩总是一起出去,一天,萨丹带她到一个女人家里,她就是罗贝尔太太。自从那次被谢绝来家里吃夜宵,娜娜一直挂虑着她,并对她产生了某种敬佩之情。 罗贝尔夫人住在莫斯尼街,这是一条新街,很是幽静,属于欧罗巴区,街上没有一家店铺,房屋都很漂亮,里面的套间既小又窄,这里住的都是女人。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们沿着人行道走着,不见任何其他行人道路旁全是高大的白色房屋,非常宁静,充满了贵族气派。街上停放着一辆辆交易所投机家和商贾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一些男人来去匆匆,一边举目向窗户里张望,女人身着晨衣伫立在窗口,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娜娜起初不肯上楼,她神态矜持,说她不认识这位太太。可是萨丹坚持要她上楼。带一个朋友在身边总是可以的,更何况萨丹只想作一次礼节性拜访。 萨丹是昨天晚上在一家餐馆才认识罗贝尔夫人的,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她还叫她保证一定过来看她。 娜娜终于同意上楼了。到了楼上,一个睡眼惺忪的矮个子女仆告诉她们,太太还没有回来。 不过,她们仍被带到客厅里,在那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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