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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殉猎-第15部分

小说: 殉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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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约规定:一,按于白氏的要求,照桦皮屯的习俗,在村里办喜事,以免去今后新生儿的许多风凉话及说辞;二是对上海钱家不许提起钱爱娣结婚之事;三,办一个假结婚证,不留底档,将来孩子好上户口;四是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归钱爱娣抚养;五,允许钱爱娣返回上海工作;六,那罐沙金用于生下的孩子的生活费用;七,于毛子和钱爱娣今后仍可自由婚配。

  一桩离奇的婚姻,在三方完全自由平等,自作主张的原始约定下形成了。三方各自的利益和权利都受到了应有的保护和使用。婚事办的是有头有脸体面大方,没有人去验证她的合法性。村民们觉得只要双方愿意,凡是合情的就一定合理,那么合理的就一定合法。

  十月怀胎,卧虎山被秋霜浸染成了万紫千红。满山遍野的针叶林,阔叶林交织错落,绿叶、红叶、黄叶重重叠叠地点缀着科洛河的峪谷,蜿蜒的山体丰满的就像一根鼓鼓溜溜的灌肠。钱爱娣的肚子丝毫不比这丰收的美景逊色。她静静地仰卧在温暖的炕头上,做母亲的喜悦是女人的天性,她等待着那一天的开镰收割。


预产期临近了,于家早就将一切准备停当。屯子里的接生婆换成了瑷珲县妇幼保健站的专职医生,谷有成用吉普车负责接送。当过钱爱娣伴娘的上海胖姑娘早早就坐在炕上陪着她们的头头。于毛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地一会进屋,一会在院里不停地转悠。于白氏见儿子急成这个样子,她告诉金子领着弟弟去科洛河边上烧柱香,求求河神保她们母子平安。

 
 
 
  于白氏高兴之余,想到了当年生下于毛子的那场充满悲壮戏剧色彩的一幕,想到了短命的弗拉基米诺夫。想到了屈死的丈夫,他们的孙伙计就要来到这个七彩的世界里,子孙的延续是于白氏安慰这些在天之灵的最好的祭品。

  “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震得于家小院里的人群一片欢腾。“儿子,是个三毛子!”于毛子一个高的跳上了木半子垛上,点燃了一挂喜鞭,“噼噼啪啪”地响声和婴儿的哭声撞击着卧虎山岭,一直回荡到于掌包的墓碑前,于金子早已等候在那里,他听到炮竹声后,点燃了供果盘后面的香火。让父亲分享于家新一代出生的喜悦。

  于毛子冲进屋里,连鞋都没有脱就上了炕。只见蓝漆炕上包裹着一个白胖小子,刚刚称过八斤重,和于毛子长得一个模样,黄头发、黄眼睛、大鼻子。

  于毛子转过身来,冲着钱爱娣“当”地磕了一个响头,扭身下炕走出了院门。

  于毛子此时的心情极其的复杂,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在卧虎山下的于家。冲散了笼罩一年的阴云。两只大尾巴喜鹊站在高高的晒鱼杆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此时的哥哥于金子还在卧虎山的墓地,他在父亲于掌包的碑前叨唠地不知在说着些什么,他是想让地下的父亲知道,这个黄头发的小生命并不是来自山东于家的血脉。

  于毛子沿着科洛河走到了入江口,清澈泛着银光的河水流入了黑龙江,很快这条银线就变得越来越细,渐渐地被碧绿发黑的江水所吞没。

  于毛子将手腕上的大三针手表放在了江岸边,头朝着江北双腿跪下,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信封,里面装着儿子的出生年月日,名字已经起好叫于小毛。信封上写着弗拉基米诺夫收。

  一只用桦皮做成的小船,载着那封信,载着儿子、孙子的心血,慢慢地驶向了江北陌生的国度。


第八章
 
 

  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尽,中苏边境的气氛就开始出现了趋缓。瑷珲县最后一届的民兵大比武现场会拉开了帷幕,于毛子战前领命,率桦皮屯民兵排勇夺冠军,风头出尽。

  于毛子尾随着谷有成和范天宝从一楼轻声轻脚地爬上了二楼。

  县委机关大楼内格外的安静,楼道里空空荡荡,偶尔哪间办公室走出一两个工作人员, 
 
 
他们也是脸面严肃行迹匆匆地和你擦肩而过,不留下一点声响。连平日子说话如同打雷的谷部长,嘻嘻哈哈的范主任也像黄花鱼一样,溜着墙也蹑手蹑脚地来到203办公室的门前。

  于毛子还是很紧张,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和那位和善的县委书记打交道,但那毕竟是在自己的家里。今天听谷部长说,李书记听说于毛子来了瑷珲,便决定亲自召见,而且定在书记的办公室,于毛子的心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李书记笑容可掬地将于毛子三人让进了自己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于毛子小心地坐在了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紧张地望着李书记。

  张秘书给于毛子沏上一杯山里人爱喝的红茶,并告诉他书记的办公室经常接待的都是上级领导或者外宾,他是书记请来的第一位农民朋友。于毛子慌忙站起身来,接过茶杯有礼貌地冲着李书记点了一个头,然后又坐在了沙发里。他望着沙发对面铺着绿呢绒毯压着厚厚玻璃砖的写字台,感到了主人的居高临下。写字台的身后是四柜八扇门的老式书架,洁净的玻璃窗里面摆满了马、恩、列、斯、毛的经典著作,有的成套的书籍还没启封。书架的左侧放着一樽木雕花架,花架上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黑鹰标本。两侧挂着一幅装裱精细的书法对联,上联是:大鹏一日同风起。下联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于毛子心里一颤,难道这就是白二爷暗示的那只黑鹰。白二爷在昨天探监时曾多次和母亲提到什么黑鹰,话里话外暗示老哥俩进山打猎和这黑鹰有关,因而冲了山神才失手将父亲打死。白二爷没有提及是谁要的黑鹰,好像涉及到了谷部长和范主任。

  于毛子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绞痛,汗珠从金黄色的卷发里流淌出来,父亲于掌包仿佛就站在这只黑鹰的面前……

  “于毛子,看你紧张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老朋友了嘛!”李书记笑了起来。

  于毛子在恍惚中又恢复了自然,他连忙从衣袋里摸出刚刚在大街上买的一盒香烟,是邻县孙吴生产的。他撕开锡纸,抖动的手半天才抽出来一支,起身递给红光满面的李书记。

  “坐下,坐下,到我这里来的朋友怎能让你拿烟呢?”李书记边说边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盒大前门牌的香烟问道:“于毛子,这烟比你的怎么样啊?”

  “这烟好哇!”于毛子有点不好意思,赶快将自己的香烟揣了起来。

  “这大前门烟是我招待范天宝他们这些科级干部的,不能给你抽这个。”

  李书记又拿出来一盒上海产的牡丹牌香烟。于毛子认识,钱爱娣从上海回来曾给过他一盒。

  “这牡丹牌的是招待谷部长我们这一级干部的,也就是中央红头文件经常提到的,此件发志到县团级,也不给你于毛子抽。”

  于毛子心里不是滋味了,刚才科级的不给我,俺知道咱不配,一个小老百姓。可是李书记这次反而级别更大了,县太爷了。这是不是在戏耍我?

  李书记第三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红色的中华牌香烟。于毛子听说过,没有见过,更别说抽上一口了。他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李书记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是在卖什么药?

  “于毛子,这红中华牌的香烟是中国最好的香烟了,听说毛主席就抽它。我一年也弄不到几盒,因为咱们是边境,沾了外事活动的光,这特供烟咱们这小地方才见得着。”

  李书记停顿了一下,这盒中华烟在他手里不停地摆弄着,真有点爱不释手。他看了一眼于毛子,突然大声说道:“这烟是专门招待比我官大的人抽的,最起码也是地厅级或省部,别人没有这个待遇。”

  李书记顺手指了指谷有成和范天宝接着说:“今天,我可是把于毛子当成了我的贵客,也是我的朋友嘛,毛子,接着!这盒烟是属于你的。”

  李书记一扬手,那盒红色的大中华从写字台上飞了过来。于毛子矫健,他完全可以用任何一只手将烟接住。可是,刚才李书记这一段话和精彩的表演,让他受宠若惊,双手同时伸出也没有接稳,烟还是掉在了地板上。

  李书记和谷部长、范天宝哈哈大笑了起来。

  于毛子越发感动起来,他看了看那只黑鹰,这决不是白二爷说的那只,和我爸爸没有关系!

  李书记中午地区有客人。谷有成代表书记将于毛子请到了地委招待所。张秘书、范主任亲自作陪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于毛子大开眼界,长了不少的见识。这茅台酒怎么喝,这鱼头冲着谁,就连点烟弹烟灰都十分讲究。

 
饭后张秘书批评于毛子给谷部长点烟不懂得规矩。

  “今后你也经常接触领导了,得学着点,甭整天和那些屯不错一个样。”

  张秘书说着掏出了一支香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给于毛子示范起来。

 
 
 
  “你看,这下级给上级点烟,是火找烟,上级坐着不动,下级主动将火送到领导的嘴边。上级偶尔也给下级点那么一次两次火,那是烟找火,领导的火原地不动,而下级要主动将嘴凑过去,烟找着火自行点着。要是同级和兄弟朋友之间呢?那就是火找烟,烟找火了。双方都主动往前凑,听懂了吗?”

  于毛子心里一亮,嗨!还真是有点学问。

  “弹烟灰也有讲究,领导弹烟灰可以翘起二郎腿,手舞动起来往烟缸里弹,潇洒自然。下级在领导面前抽烟,烟灰长了,不能随意就弹掉。这时的下级,眼要看着领导,双腿合拢并齐,手轻轻地将烟放在烟缸的边沿上,慢慢地将烟灰蹭掉,显得尊重恭敬,明白吗?”

  “明白了,请领导放心,我也表示两层意思,一是继续为领导服务说一不二,二是一定抓好民兵建设,力保在全县大比武取得好成绩!”

  于毛子从县里回到桦皮屯之后,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狠狠地抓住以上海知青为主体的民兵排的各项训练。钱爱娣也不甘落后,将一岁多的于小毛交给奶奶于白氏,她也投身到训练之中。谷有成干脆就住在了桦皮屯,给民兵排开了个小灶,一时间把个民兵排折腾得虎虎生威。

  大比武的比赛现场就设在了临江公社的松树沟中学的操场上。学校放了假,教室里都驻满了个全县的民兵。三天后正式比武。各连排都在抓紧熟悉场地,做最后的磨枪。训练间隙,公社之间开始了拉歌比赛,桦皮屯民兵排将他们的排长赶出了队伍。钱爱娣说:“别看于毛子五音不全,一只苍蝇坏了一锅汤。只要他一张嘴,原本整齐嘹亮的歌声就辟了啪啦地散了架,全被于毛子带到沟里去了。”

  唱歌不带于毛子玩,他就来到江边的沙滩上凑热闹。两个排正在进行拔河比赛。他也想掺和掺和,结果又被轰了出来。于毛子壮得像头牛,一个人顶两个人用,放在哪一边对方都不愿意。于毛子又讨了没趣,他抬头往西一看,嗨,三营一连的解放军正在从江里的木排上,把一根根粗大的落叶松拉上江岸装上汽车。“一二三!一二三!”口号震天,围观了不少老百姓在看热闹。

  闲着难受。于毛子信步向储木场走去。

  十几个战士将绳索套在十二米长的圆木大头那一边。一连长手拿小红旗高喊着口号,战士们齐心协力把被江水浸透死沉死沉的松木拉到坡岸上。

  这根落叶松更粗更长,于毛子一搭眼就看出了这根圆木不是中国产的,长有十三米,直径超过了一米。一连长不愿意听了:“谁说这根木头不是中国产的,你有什么凭据,难道是苏联你叔叔那边产的?”

  战士们一听哄堂大笑。连长和于毛子半熟脸,他也笑得前仰后合的十分得意。

  “笑够了没有?不懂就问问师傅,不错!这根圆木就是老毛子产的。两国的林业工人都伐木放排,一旦木排散了怎么判定谁是谁的,没有人给判决。时间长了,两国就有了约定,中国的木头全都是双数,六米、八米、十米……。苏联的都是单数,五米、七米、九米……,我说连长同志。”

  江岸上看热闹的老百姓们鼓起了掌,其中有一个伐过木材的汉子证实了这一点。

  一连长吃了个大窝脖,继续指挥战士将这根最大的木头捆好。“一二三,一二三!”圆木纹丝不动,就像长在沙滩上,怎么也拉不走。一连长吼叫起来,实在是太沉了,吼也没用。连长笑呵呵地请于毛子伸把手,帮个忙。

  于毛子说:“帮忙没问题,可我有个条件,请你把指挥权交给我,俺不用添人,还是你的这些战士们,我一叫号,保证给你拉上岸!”

  一连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满嘴的吐沫星子喷了于毛子一脸。“我的战士听俺本连长指挥都拉不动,你一个老百姓,他们能听你的吗?这不是白日里说梦话吗?中,中,就按你说的办!”连长是个河南人,愿意咬一个死理,他把红旗交给了于毛子,立眉横眼望着他的战士们。

  于毛子接过红旗擦掉了脸上的吐沫星子说:“还有一个条件,你站在这里战士们敢拉上去吗?请你站在岸坡上去。”连长倒要看看这个二毛子的民兵排长有什么本事。一个正规军一个土八路,一个连长一个排长,一个中国人,一个二苏联,开什么国际玩笑。连长爬上陡坡当起了观众。

  战士们看着英俊高大的于毛子都十分高兴,当了几年兵,没和对岸的苏联边防军打过一个照面,这回可好了,来了一个真的,大家看了个够。


“兄弟们,仔细看看,我这脸是个老毛子,这根木头也是老毛子,咱要把老毛子的木头拉到咱们中国来,为咱们服务。”于毛子耍了个鬼脸引得战士们笑了起来。

  “拉这根木头关键在于喊口号,一二三的多单调,我叫你们一个奇招,又好玩又省力!”他趴着每个战士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战士们又一次大笑起来。

 
 
 
  “注意了,听我喊一二大家就喊口号并拼命地拉,目的就一个,把木头拉上岸,你们连长就高兴嘛!”

  战士们憋住了笑,相互点了点头,眼睛全都盯住了于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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