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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殉猎-第5部分

小说: 殉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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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疲力竭的弗拉基米诺夫吃光了一碗小鸡炖蘑菇,喝了半斤瑷珲城的小烧酒,他渐渐地恢复了体力,脸色又有了光泽。他看了看手腕子上的夜光表大三针,已是凌晨三点,必须回去了,不然天亮就会捅出祸殃。

  弗拉基米诺夫深情地望着白瑛,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希望他们的结晶是个儿子。今天这一分别,将永远被这滔滔不息的大江隔断,想到这里泪水悄然而落。

  白瑛现在倒是平静得像科洛河上游的女人湖。她的要求和渴望都已成为了铁铸的事实,无需再牵挂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这次播种,她对他没有爱情可言,整个过程,只是感谢弗拉基米诺夫给她带来的恩赐。

  江风大了起来,弗拉基米诺夫穿好了水鬼服。他摘下那块苏制的大三针手表对白瑛说:“留个纪念吧,这是我留给咱们儿子的唯一的信物。”

  白瑛接过手表并没有作声,她木讷冰冷地站在江边一动不动,看着这位一下子变得陌生的苏联男人走进了江里,向江的那边游去。

  弗拉基米诺夫头也不回地往江北游去,十米,二十米……,渐渐地动作慢了起来了,他觉得游的十分的吃力。当他接近江的中间的时候,主航道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这里是两个国家的分界线,游过主航道,就是苏联的领地。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动作有些僵硬,必须冲过去!他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主航道,然而,他却被急流一次又一次地冲了回来。

  他的身体开始随着波浪起伏,四肢开始发软,脑海中不知不觉地出现了那位中国女人,她赤裸裸躺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幸福地呻吟着……。

  一个浪头打来,弗拉基米诺夫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他感觉到了恐惧,沉重的水鬼服拖住了他虚弱的身体,他已经感觉到,死神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不能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看到了江北的灯光,看到了已染白发的母亲。他开始了本能地挣扎,拼命地脱下了那套水鬼服,身体觉得一下子轻松多了,冰凉的河水刺激他再一次清醒过来,他使出全身的气力,向自己的国家奋力地划着水。

  一米,两米……,一个浪头打来,弗拉基米诺夫喝了一口水,顿感一阵的头晕目眩,渐渐地手脚停止了摆动,意识变得浑浊起来。忽然,他感觉到眼前一亮,脑海中显现出一盏灯火。他看见了白瑛的笑脸,她向他伸出了纤细的小手,拉着他走回了那间充满阳光的温暖的小屋。

  第二天早晨,白瑛站在自家的小院里,看到了桦皮屯边防哨卡的瞭望架上,升起了一面红旗。

  中国边防军人的巡逻快艇,在《瑷珲条约》签署地的十里长江的沙滩上,发现了沃尔卡集体农庄的共青团员、翻译弗拉基米诺夫的尸体。他被运回了桦皮屯哨所,升旗会晤。

  消息在桦皮屯传开了,与他相识的中国的青年男女们悲痛万分。她们在江边送走了几天前给小村带来欢乐的黄头发、高鼻梁、大个子的那位苏联小伙子。

  白瑛坐在自己家的火炕上,眼前是一排整齐的套娃,手里是那块大三针手表。嘀嗒、嘀嗒声音清脆,节奏有力,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第三章
 
 

  少年于毛子技艺超群出露头角,美名传遍十里八乡。他仗义施财,不光赢得了山民们的爱戴,也引起了县、公社要员的关注。“苏修小特务”的于毛子从容化解了与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范天宝的阶级矛盾,还与荣任县革委会常委的谷有成成为忘年交。从此,于毛子开始步入了瑷珲县的上层社会。

  太阳离卧虎山越来越近了,差点就擦着虎头峰上茂密的松林。

 
 
 
  天气却越来越冷,把世界交给了冰和雪,剩下的只是铝水般的滞缓。桦皮屯周身的河流山川全都披挂上银色的铠甲。屯子前滔滔的黑龙江也像一条冬眠的巨蟒,蜿蜒盘卧在大小兴安岭的群山之中。

  进入腊月的桦皮屯,杀猪宰羊,磨豆腐蒸馒头,家家都沉浸在筹备过大年的喜庆里。

  临江的村屯习气淳朴,上百年来流传了一个十分和谐的风俗,不论大村小屯,进入腊月家家开始杀猪。这里不像关内农村,一年的剩饭干水加野菜,才能充起一条百斤出头的猪架子,求个人杀了,全家人过年留下猪头下水,好肉卖到集市,换点平日里的零用钱。

  桦皮屯家家养猪,少的两三头,多的五六头。北大荒有的是粮食,翌年同时出栏,个个二三百斤。风俗规定了杀猪的顺序,从屯子头东开始,第一家杀的第一头,既不能自己吃也不能送到瑷珲去卖,而是支上大席棚,架上大柴锅,请上全屯老少吃上一顿美美的杀猪菜之后,剩下的肥猪才能自行处理。

  山民们一年都盼着这一次的团聚,倒不是因为肚子里缺油水来拉拉馋。而是因为一年里的磕磕碰碰,吵个架红个脸的,方桌边一坐,大海碗的烧酒一端,一切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会烟消云散。

  风俗也在与时俱进。渐渐的从东头开始往下排的做法有了困难,那就从村干部开始,第一户是支部书记,然后依次是村长,妇女主任,民兵排长……

  白士良抗美援朝退伍回家,左眼被美国鬼子的卡宾枪打伤失了明。回到屯里理所当然的就任了桦皮屯的党支部书记,今冬的杀猪菜就从白二爷家开始。

  于毛子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最高兴了。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从父亲于掌包那里学来了一手杀猪灌血肠的绝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由于他身大力不亏,几百斤重的肥猪在他手里变得游刃有余。父亲身材矮小,又上了年纪,屯子里的这项专利自然就落在少年于毛子的手中。

  清晨天一放亮,白士良踏着昨夜的一场小清雪,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通向村东头坡上的于家小院。

  “于毛子,到二爷家杀猪去!帮忙的人们都等急了,火也烧得落了架子,快点呀!”说完白二爷返身回去。

  于毛子听见二爷的招呼声,连忙丢下没有喝完的半碗粥,一溜烟追上了白二爷。他屁颠屁颠地跟在二爷的身后,拐了两个弯就到了白士良的家。

  “喝完这半碗粥再走,着什么急呀,赶趟的,你不去,再多的人不也是干等着吗?”于白氏端着半碗粥追出了小院一看,连于毛子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白二爷家的院里院外堆满了人,有的是来帮忙的,有的给村书记捧个场凑个热闹。大家熙熙攘攘的正等着大工于毛子的到来。

  于毛子心里这个乐啊,他看着四五个比自己大的小伙子,手里拿着杠子,拎着绳子的都站在一边,院外猪圈里三头白花大肥猪个个都是三百来斤,冲着来人哼哼直叫,没有人敢靠近它们。院里东侧的大柴锅里水早已沸腾了,锅下边架着的松木半子眼看就要烧过了劲。于毛子就像个爷,高大的身躯又往直里挺了挺,昂起了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

  于毛子甩下棉袄,指着那帮小子们喊了起来:“请你们来看戏呀,光会喝酒啊,倒是动手啊!”众人被于毛子挖苦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堆笑,于毛子心里涌出了一股得意。

  “毛子老弟,俺哥几个就等着你出山呢,虽说我们比你年长几岁,不行啊,就是把俺们几个捆在一块,不也是马尾穿豆腐——拎不起来嘛!”

  年轻人都有点人来疯,众人的吹捧,令于毛子心里乐开了花:“你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哥几个就别愣着了,跟我到院外挑猪去。”大家起着哄走到了院外。

  三头肥壮的白花猪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它们屁股紧紧靠在一起,头朝着三个方向,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敌意。白二爷指了指那头最大的花猪说:“毛子,看清了吧,就是里边那头大的。”

  于毛子跳进了猪圈,三头猪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头最大的被伙伴藏到了最里面。前面的两头花猪瞪着眼睛,将长嘴贴到了连雪带泥的地上准备反击。别看于毛子年纪轻轻,杀猪的经验却十分老到。他见状并不动手,而是又跳出了猪圈。他将圈门打开,吩咐两个哥哥用松树棍将前面的两头猪隔开。这时,白二爷看出了门道,抄起了一根木棍将白花大猪撵出了猪圈。

 
高大的花猪凶猛地冲出了圈门,人们忽地都闪到了两边,留下了一个空场,只见于毛子窜到了空地的中央,就像江湖上要耍枪打场子的。他绕到白花猪的身后,突然一个箭步蹿到猪的身后,两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一只后腿,顺势往上一抄,这一招真有点像鄂伦春小伙子摔跤的大背跨。那猪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于毛子掀翻在地,几个小伙子也来了勇气,立马扑了上来,死死地将猪按住捆上了四腿。

 
 
 
  “把猪抬到院子里去!”于毛子一声令下,四个小伙子将嗷嗷嚎叫的白花猪抬到院子里的长方炕桌上。

  “毛子哥,给你接血的盆,盐和水都放好了。”一个小弟弟端来了一个大铜盆放到了炕桌边。

  于毛子用左手按住猪嘴往上一撩,右手接过白二爷递过来的足有尺长的杀猪尖刀,顺着猪脖子轻轻往里一捅,连手带刀全跟了进去,刀尖捅到了心脏,白花猪的身体慢慢松软下来。

  于毛子双手一用力,三百斤重的白花猪被提了起来,他将猪脖子上的刀口对准铜盆,然后将后腿抬起来,猪血像泉水一般将铜盆灌满。刚才递盆子的小弟弟看来也是个行家,他跑过来用筷子在血盆中搅动。让水、盐和血慢慢地融合在一起,等着一会灌血肠用。

  于毛子用尖刀将猪的后腿割开了一个小口,抄起一根四尺长的铁通条插进小口里,贴着猪皮上下左右不停地穿来穿去,然后拔出铁条,用嘴对着猪后腿,一个劲往猪腿里吹气。气体顺着铁条开辟的通道进到了猪的全身,瞬间,那头大花猪就被气体涨得圆圆的,就像黄河渡口的猪皮筏子。

  他指挥四个看愣的小哥,将猪放进盛满热水的大铁锅里,教他们如何退毛,开膛,剔肉。这一套程序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完成得干净利索,看热闹的邻里乡亲一片叫好。

  于毛子除了杀猪,这灌血肠更是一绝。他把猪肠子用碱水洗净,将刚才调好的猪血灌进肠衣里,用沸水一煮,关键要看好火候。于毛子煮出的血肠不老不嫩,不破不散,将血肠切成小段,酸菜白肉炖血肠,再加上点土豆遴成的粉条,纯正的小兴安岭杀猪菜。屯子里有人不服,但是灌出的血肠就不是滋味,时间长了,杀猪灌血肠全套程序就只有于毛子一个人干。了,就这一手,于毛子十分得意,不论走到哪里,也算上个人物了。

  远亲近邻的山民们将日期定好,排着队等候于毛子登门到家服务。让乡亲们钦佩的是,这于毛子小小的年纪却懂得仗义施财,无论给穷家或富户,杀完猪分文不取,蹄头下水统统不要,连祖上传下的规矩都破了。这下子把几个村的屠户全给顶黄了,没有人再求他们。

  自从三营长谷有成平息了桦皮屯贫下中农和公社造反派的械斗之后,连续受到了县里和边防七团的表彰。这一喜还没有尽兴,紧接着又是一喜,这真是人走时运马走膘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瑷珲县要成立“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居然又涉及到他这个小小的边防营长,“三结合”就是分别要由工人、农民和解放军的代表参加,解放军名额给了军分区七团,团首长们谁也不愿到地方参加什么支左了,到临时政府的机构里挂上个闲职,怕影响了自己在部队上的发展。大家推来推去,这差事就落到了谷有成身上。

  谷有成求之不得,他揣好从军分区开好的介绍信,坐上他那辆老掉牙的苏联嘎斯69吉普车,到瑷珲县革命委员会筹备领导小组报到。

  汽车驶进瑷珲县滨江路北侧的紧邻江岸的大院内,慢慢地停靠在一栋米黄色俄式的三层小楼的环状车道边。谷有成系好了风纪扣,整了整帽子,然后夹起他那个只有在正规场合才舍得使用的苏制牛皮公文包,大步挺胸来到了传达室。

  传达室的老同志从小窗里看见身材高大的谷有成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气宇轩昂地走进楼来,老同志误认为他一定是军分区的领导,连忙迎出门来,笑微微地将谷有成营长引到了二楼县革委会筹备小组长李卫江的办公室。老同志轻轻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有喊声“进来!”他才将门慢慢推开,探进半个身子说:“李书记,有位军分区首长找您。”老同志习惯了对李卫江的称呼,文革前李卫江是瑷珲县的副书记。

  李卫江抬头看了看这位并不认识的军分区首长,谷有成不凡的外貌,还是让他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说:“首长贵姓,我怎么不认识?”

  谷有成脸红了,没敢将手伸出,而是恭敬地立正,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李书记,我姓谷,不是什么军分区首长,刚才那位老同志闹错了,我是来报到的。”伸出双手递过了介绍信。

  李卫江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他扭身回到宽大写字台的后面,稳稳地坐在那把转椅上,把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介绍信随手丢到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把谷有成从脚到头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我说谷营长同志,县革命委员会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生政权,是全县造反派以及工人、农民,当然也包括你们解放军的胜利的成果,人员组成非常严格。你是个营长,在地方只能算上个科级干部吧,进班子是不够条件的,请你回去换人来并向分区焦司令转达我的意见。”

  谷有成从接到通知到前来报到,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还存在着什么级 
 
 
别问题。三营长的工作都交了,接班人也走马上任,这怎么办呢,回去连位置都没有了。他毛了,心慌成一团,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李书记,请你是否能再考虑一下,我是军分区党委决定参加县革委会的唯一人选代表,虽然级别差了点,请您放心,凭借对党和毛主席的无限忠诚,凭借对您李书记领导的绝对服从,凭借我……”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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