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 :战国时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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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则齐王国必然向魏王国进攻。齐、魏交兵,陷于缠斗,一时难解难分,大王就可以乘虚而上,攻击韩王国(首都新郑【河南省新郑县】),占领三川(伊水、洛水、黄河交汇地带,即大洛阳地区),挟持周王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白马寺东】)国王(四十三任赧王姬延),搜集天下地图户籍图册,这是统一天下的大业。”嬴荡同意。
果然,齐王国攻击魏王国,魏王(二任襄王)魏嗣,大起恐慌。张仪说:“大王不必担心,我会教齐军自己撤退。”于是派他的随从(舍人)前往楚王国(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县】),聘请楚王国的人充当使节,晋见齐王(二任宣王)田辟彊,假装惊讶说:“大王,真是糟透了,你竟用这种手段加强秦王国对张仪的信任?”田辟彊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使节说:“这是很明显的事,张仪跟秦王国是何等深厚的关系?怎会那么洒脱的说走就走?一定有什么阴谋,正要齐、魏爆发战争,而使秦军袭取三川(大洛阳地区)。而今你果然挑起大战,使自己的国力疲惫,又背上攻击盟友的恶名,反而更加强秦王国对张仪的信任。”田辟彊即下令班师。
张仪担任魏王国的宰相一年,病逝。
张仪跟苏秦,以纵横奇才,为各国设计谋略,夺得高位和财富,天下知识分子纷纷效法,其中有魏王国人公孙衍,号犀首,也以谋略名满国际。还有苏代、苏厉、周最、楼缓之辈,足迹遍天下,以辩才和诈术说动君王。为数太多,记不胜记。而以张仪、苏秦、公孙衍,最为高竿。
《孟子》曰:
有人说:“公孙衍、张仪,岂不是大丈夫,一怒而各国恐惧,不怒则天下战火全熄?”孟轲说:“那算什么大丈夫?一个人坐的是正当的位置,做的是正当的事情。当权时跟人民同甘苦,无权时自己修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大丈夫。”
《法言》曰:
有人问:“张仪、苏秦,在鬼谷子那里学习纵横之术,各使中国维持十余年的和平,是不是有这回事?”扬雄说:“一群骗徒而已,圣人对他们深恶痛绝。”那人说:“表面上信仰孔丘的学说,实际上却做张仪、苏秦所做的事,怎么样?”扬雄说:“这就好像听起来是凤凰美丽的鸣声,却长着一身凶禽的羽毛。”那人说:“可是,端木赐(子贡)也干过这种勾当呀?”(前四八四年,齐国攻击鲁国【首府曲阜】,孔丘派他的学生端木赐,到吴王国【首都姑苏·江苏省苏州市】请求救助,吴、鲁联军大败齐军。《史记》赞扬说:“端木赐一出,使鲁国生存,齐国败乱,吴王国力竭残破,晋国坐以强大,越王国【首都会稽·浙江省绍兴市】奠立霸权基础。”)扬雄说:“端木赐的动机是追求和平,张仪、苏秦的动机是追求富贵,两者并不一样。”那人说:“张仪、苏秦,真是难得的奇才,抛弃传统的方式,用他独立的奋斗方式。”扬雄说:“对于巧言令色的佞幸之辈,有见识的人才能辨别。并不是不看重他的才能,而是那种所谓的才能,不为我们所认同。”
柏杨曰:
孟轲跟张仪、苏秦一样,也是周游列国,推销政治理想的高级知识分子之一。可是,司马光和扬雄,对此却只字不提。战国时代,各国危急,犹如一家正在大火熊熊,张仪、苏秦教他们如何汲取山涧里的水扑救。而孟轲却教他们事先防火,跟平时挖井,而又没有指出如何防火和如何挖井。对于运转庞大的专制政治,儒家学派唯一的法宝是“圣君贤相”,一旦君不圣、相不贤,可就只好干瞪眼。在这种情形下,只有傻子才相信儒家那一套——偏偏就出了一个傻子:燕王国(首都蓟城【北京市】)二任王姬哙,他照葫芦画瓢,效法禅让童话,把王位禅让给子之,结果带来千万人死亡。大家不但不同情他、不支持他,反而因为他搞砸了锅,破坏了“禅让”美好的形象,纷纷大骂。
孟轲惨败在实务性的高级知识分子之手,一肚子气。所以当人们一致公认张仪、苏秦是大丈夫的时候,他坚决反对。什么叫“正位”?国王任命的宰相,是不是正位?什么是“正道”?有计划的追求和平,是不是正道?如果那还不是“正位”“正道”?那么,孟轲仆仆风尘,东奔西跑,难道想当天子或想当国王?难道想要屠杀人民?至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确实是人生最高的品质,也确实是大丈夫,但那仅是个人的修养,只可以作为最高的道德指标,不能用来衡量对国家社会的贡献。孟轲幸亏已不在人世,否则,我们就要求他开一个“大丈夫”名单,看看哪些人可以上榜?
扬雄是动机论者,指出端木赐求的是和平,张仪、苏秦求的是富贵。他有什么积极证据,证明端木赐不追求富贵?又有什么积极证据,证明苏秦、张仪并不追求和平?如果我们认定苏秦、张仪是追求和平,端木赐是追求富贵,扬雄又如何反驳?孔丘和孟轲,就曾仆仆风尘,东奔西走,说破唇舌,希望二者全都到手。问题只看你追求时用的方法和追求到手后做些什么?能够“安中国者,各十余年”,已经够人民顶礼。
我们并不歌颂张仪、苏秦,理由跟儒家系统不同。他们主要的缺点是他们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理想,不过是在官场上,靠条陈过日子的人物。但他们毫无凭借,唯一的凭借是自己的能力。笼罩中国数千年之久的封建社会,司马光所赞誉的礼教——贵者恒贵,贱者恒贱,到此被这一群不安于礼教的小人物突破,而且还发生实质上的影响。
2 秦王国(首都咸阳)国王(二任武王)嬴荡,派大将甘茂南伐,斩蜀国(首府成都【
四川省成都市】)宰相陈庄(陈庄叛,参考去年【前三一一年】)。
3 秦王国国王嬴荡和魏王国国王魏嗣在临晋(陕西省大荔县东)举行高阶层会议。
4 赵国(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国君(六任)赵雍,娶吴广的女儿吴孟姚,称吴娃,宠爱倍加,就是稍后的惠后,生子赵何。
公元前三○九年 壬子
(图略)
1 秦王国 (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设立丞相(宰相),任命嬴疾当右丞相。
公元前三○八年 癸丑
(图略)
1 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在应城(河南省鲁山县东)举行高阶层会议。
2 秦王(二任武王)嬴荡派甘茂当统帅,跟魏王国联合攻击韩王国(首都新郑【河南省
新郑县】),而令向寿做副统帅。甘茂征得魏王国同意后,派向寿回去,向嬴荡报告说:“魏王国已经同意出兵,但我认为无法发动攻击。”嬴荡纳闷,把甘茂召回。等不及他到咸阳,自己先到息壤(今地不详)等候,问他什么缘故?甘茂说:“韩王国的宜阳(河南省宜阳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实际却是一个郡(春秋时代,县大郡小;战国时代,郡大县小),而今大王出动大军攻击,面对险恶防御,而又是千里行军,困难可想而知。从前,鲁国(首府曲阜【山东省曲阜市】)有一位跟曾参同姓同名的人杀了人,别人告诉他的娘亲,他的娘亲不相信,安心织布。可是,等到第三个人告诉他的娘亲时,他的娘亲不得不开始相信,扔掉织布梭,翻墙逃走。我的贤能,比不上曾参,大王对我的信任,比不上曾参的娘亲。而打小报告的,又不仅三个人,我恐怕大王最后会扔掉织布梭。又从前,魏国国君(一任)魏斯,指派乐羊攻击中山王国(首都顾城【河北省定州市】),围攻了三年才攻破。回去后炫耀自己的功劳,魏斯把一个小箱子交给他,箱子里全是诬陷他和诽谤他的小报告。乐羊感激说:‘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君王的功劳。’我原来是楚王国(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县】)人,流落秦王国,做为外籍顾问,嬴疾(右丞相)、公孙姡Вㄗ筘┫啵┠煤豕氖麓蚧魑遥笸跻欢ㄌ潘牵页吠恕D嵌晕和豕且恢制燮乙惨蚬俪薜脑倒剩艿蕉衩!保ü俪奘呛豕紫啵拭抢嫌眩馕浇艿健八酵ㄍ夤毕莺Α#┵此担骸拔蚁蚰惴⑹模惶魏稳说南谢埃С帜愕降祝颐侵柑炝⑹摹!庇谑牵驮谙⑷兰栏嫣斓亍
秋季,甘茂、庶长(秦官第十、十一级)嬴封,分别担任统帅、副统帅,率大军进攻宜阳。
公元前三○七年 甲寅
(图略)
1 秦王国 (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远征军统帅甘茂包围韩王国(首都新郑【河南省新郑县】)宜阳(河南省宜阳县),猛攻五个月,不能攻破。果然,宰相嬴疾、公孙姡В党鲋种掷碛桑衔搜羰且桓鱿葳澹岣赝豕丛帜选G赝酰ǘ挝渫酰┵葱那椴话玻铝钫倩馗拭蛩愠肪8拭蛔鋈魏伪缃猓换乇ㄒ痪洌骸跋⑷溃ń竦夭幌辏┰
那里。”嬴荡大悟说:“我当然记得息壤的誓言。”遂即大量增派援军,甘茂得到生力军后,再发动猛攻,杀六万人,占领宜阳。韩王国派宰相公仲侈前往秦王国,请求缔结和约。
2 秦王嬴荡喜欢跟人角力,厚爱勇士。任鄙、乌获、孟说,都以力大无穷,位至高官。
八月,嬴荡与孟说做举鼎游戏,鼎十分沉重,嬴荡勉强举起,力竭精尽,血管爆裂,当场倒毙。秦王国政府立即屠杀孟说家族。嬴荡没有儿子,异母老弟嬴稷,当时正在燕王国(首都蓟城【北京市】)当人质,秦政府派人迎接他回国继位(三任),是为昭襄王。(关于嬴荡之死,原文叙述不详。秦王国政府无鼎,是以举鼎不在秦王国,而在洛阳。《史记》:甘茂占领宜阳【河阳省宜阳县】后,“三川”【大洛阳地区】已通,嬴荡遂到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白马寺东】,拜会周王【四十三任赧王】姬延,参观传国之宝的九鼎,年少气盛,酿成惨剧。)嬴稷的母亲芈八子,是楚王国(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县】)的女儿,即所谓宣太后。
3 赵国(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国君(六任)赵雍,计划征服中山王国(首都顾城【河北省定州市】),经过房子(河北省高邑县),直抵代邑(河北省蔚县),再北到无穷(今地不详),西到黄河,攀登黄华山顶(今地不详),跟肥义讨论“胡服骑射”方案(战国时代,华人宽袍大袖,不但浪费资源,行动也不方便,在战场上拖泥带水,等于自杀。当时作战,仍以战车为主,车用马牵引,车上载战士,运转迟钝,无论追击或逃跑,都不灵活。赵雍主张改穿胡人部落战士们穿的短衣窄袖,抛弃战车,改乘战马,近则用刀枪,远则用弓箭,这是战术上一项空前突破。但基于社会的惰性,赵雍不得不谨慎从事),赵雍说:“顽劣之辈会嘲笑,贤明的人会明白。即令全世界都反对,北方胡部落(内蒙古西辽河上游)的土地和中山王国,我一定夺取到手。”于是积极准备。
贵族们果然反对,赵雍的叔父赵成,更宣称病情沉重,在家躺床,拒绝参加中央政府会议。赵雍派人向他解释说:“在家当然听命尊长,可是在国则必须听命领袖。现在,我已经改穿胡服,只叔父大人不肯更换,恐怕天下人对你提出指责。治国有常法,总以人民福利为第一优先。政治有常规,总以贯彻命令为成功要件。明显的善政,连最卑贱的人士都会了解,但要想彻底执行,必须居高位的人先行遵守。我想仰仗叔父大人的领导,来完成胡服骑射的划时代的改革。”赵成说:“我听说过:中国是聪明才智人士最喜爱的地方、诗书礼乐最讲究的地方、远方外国最向往的地方、胡人部落最羡慕的地方。而今大王突然抛弃一切,去效法胡人,穿他们的衣服,违背古代的风俗习惯,已激起广大人民的反感,愿大王三思。”使节回报,赵雍亲自去赵成家拜访,说:“我们赵国,东有齐王国(首都临淄【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镇】)和中山王国,北有燕王国和东胡部落(内蒙古西辽河上游),西有楼烦部落(山西省北部管涔山)和秦王国及韩王国的边界。我们的边防部队,仍使用传统武器,缺乏现代化装备,一旦敌人发动攻击,如何防御得住?从前,中山王国仗恃后台老板齐王国撑腰,侵略我们土地,捕捉我们人民,决河水灌鄗城(河北省柏乡县北),如果没有上帝保佑,鄗城可能失守,先祖们认为是最大的羞辱。我之所以改变服装,更新战备,只不过为了准备四境应变,报中山王国之仇。叔父大人却坚决维持固有传统,忘了鄗城丢丑,大出我的意料。”赵成悚然接受。第二天,赵成穿胡服上朝。于是,赵雍下令全国人民抛弃长袍宽袖,改穿胡服;淘汰战车,改习骑马射箭。
柏杨曰:
赵国自胡服骑射后,国力陡增,成为战国时代后期唯一可以跟秦王国对抗的强权,如果不是错用了赵括(参考前二六○年),秦王国不可能东进。然而,利益这么明显的一项改革,而又不伤害任何人的既得利益,都这么困难。停滞的力量,似乎永远超过进步的力量,正是中国人苦难的源头。
公元前三○六年 乙卯
(图略)
1 秦王(三任昭襄王)嬴稷,派向寿慰问宜阳(河南省宜阳县)居民,规划疆界,整理赋税户籍。另派嬴疾、甘茂,率军攻击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甘茂主张把武遂(山西省垣曲县东南)归还韩王国(首都新郑【河南省新郑县】),用以安抚。向寿、公孙姡Х炊裕⑷圆赡筛拭ㄒ椋怂焐詈薷拭8拭志澹缶执锲掩妫ㄉ轿魇
永济县),他就逃亡。嬴疾不能独进,跟魏王国讲和撤退。甘茂遂投奔齐王国。(以甘茂的功勋和对国家的贡献,都承担不住谗言。)
2 赵国(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国君(六任)赵雍向北进军,开疆拓土,到达宁葭(河北省获鹿县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