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谷 作者:李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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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红军可以尽情地欣赏着乔巧儿,闻着那扑鼻的芳香,这谁能办得到呢?他心里就乐得开了花。
两个人变成了一家人,感觉又都挺好,都在笑,可谁也不知道此时说点什么话才最合适。
老红军喜欢乔巧儿,但他却非常谨慎,他怕万一自己过于激动,说错了甚,或者话语不合适,引起了乔巧儿的厌烦,那他就追悔莫及了。可是不说出来,心又不甘。于是他绕个弯子道:“闺女,你看看我,我不是个坏人吧?”
乔巧儿给逗笑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老红军会问这样的话。乔巧儿就非常肯定地道:“你是个好人,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不光是个好人,是个善人,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你还是个党信得过的红人呢。”
这番话说得老红军十分入耳,心里美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他又很难为情地说:“要说红,我是红不起来了。好人我还算一个。可我的政治觉悟不怎么高,我没有听从毛主席的教导,我是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我在有些方面很自私,自私得很。”
自私和低级趣味这种话,听得乔巧儿有些紧张了。自私是占有欲,那么低级趣味又指什么呢?不等乔巧儿产生反感,老红军就开始斗私批修道:“闺女,我有私心。我认你当女儿,我是想叫你陪我说说话。我这辈子,没有痛痛快快说过几回话。你知道吧,说话这事儿可不简单,那是吃药!对心思的人一块儿说说话,那是良药。不顺眼的人跟你说话,那是毒药。我请你到窑里来,我是想天天和你说说话。委屈你了,闺女。”
人生的不幸和需要,被老红军朴朴实实地说出来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就是在说良药和毒药。服了良药,身体好。服了毒药,送命了。老红军还真有两下子,他是个有智慧并且有情感的人。这样的人难得。人无情感,注定是一个苍白的人。乔巧儿作为女人,她有幸陪着老红军这样一位有情感的男人在一起生活,这叫锦上添花,很豪华了,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乔巧儿心里感到特别幸福,她说:“老天爷对我真好,让我又遇上了好人。你想说话你就说吧,我还没有跟革命的人说过话呢。可我不知道我是良药还是毒药。”
“你是甘露。”老红军开心地说。
这个夜晚,两人坐在炕桌前,面对面,盘着腿,在灯盏的陪伴下,在无声的光芒里,老红军向漂亮的乔巧儿讲述了自己。原来,老红军竟也有过轰轰烈烈的恋爱。
许多年以前,在队伍上,老红军是个班长。那时他长得帅气,人很机灵,作战也勇敢,首长对他另眼相看。
老红军虽然是一名出色的战士,可他的名字并不好听,叫个牛娃子。抗战时期,他跟着部队打了几次硬仗,立了功,团长看中了他,挑他当了警卫员。
团长称他小牛同志。开始他挺不习惯,小牛同志,难道这是喊我吗?因为牛娃子叫惯了。一声小牛同志,他觉得这不是叫自己。团长叫得次数多了,他听得也就悦耳了。后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团长喊一声:小牛同志。他就立刻回一声:到。非常协调。由于团长这么一赐名,跟着是机关的,后勤的,连队的,甚至连驻地的老百姓,都统统喊他小牛同志。叫得很响亮,很时髦,小牛同志!牛娃子一下洋气了。
小牛同志自从跟了团长当上警卫员,文化生活变得丰富了。当时的延安,因为有毛主席在那里,延安人的素质很高。那里有报纸,有音乐,有戏剧,文工团经常演出。延安是个革命熔炉,也是一个中国顶级人才的荟萃之地,要风有风,要雨有雨,阵容相当整齐。
要问漂亮的女人哪里找,请到文工团里瞧一瞧。文工团的女战士,不但节目演得好,她们长得也迷人。当时有点职位的人,都想到文工团里找媳妇。
团长那会儿正值英年,该搞对象了。他也正为谈恋爱的事情上瘾,每逢看完文工团的演出,团长就很兴奋,就敞开心扉,就不遮不掩地问警卫员:“小牛同志,你看戏台子上,哪一个女演员最漂亮?”
议论女人,小牛脸就红了。可小牛跟团长的关系非同一般,说说也无妨。他也就不遮不掩地道:“我看都漂亮,一个赛一个。她们都好看,都是山丹丹。”
团长就说:“我是问你,哪个最漂亮。白面馒头和大米饭,都是细粮,都好,可吃起来还是不一样。”
小牛就说:“团长,那你是看上哪个啦?能不能透露透露?你要找,当然得找最好的,找最漂亮的。不是最好的,配不上你。”
这话说到了团长的心上。他轻松而深长地笑了笑:“小牛同志,等到革命成功了,你就知道我看上的是哪个啦。”
文工团有一位演话剧的女兵,是从北京来的,人长得清秀,风度很好,大家叫她小白。叫她小白,她皮肤也白,白得不像劳动人民,像个资产阶级小姐。小白很美,美得可以为革命增色。而这种美,一旦掌握不好,她也会给革命队伍添麻烦,出乱子。
团长看上的女人是小白。时间不长,他就开始单相思了,白天心里是小白,夜里心里是小白,眼前永远是小白,脑子被她占得满满的,团长革命干不成了。
“娘的!没有想到,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劲儿。”
团长向组织交了底。团长官儿再大,他也大不过组织去,组织是父母。组织负责为革命干部找老婆,可组织却说这事情得慢慢来。
人想睡觉了,哪能叫人硬熬着。团长熬不住了,他夜里做梦他和小白结婚了。
是个梦,又不像是个梦,活灵活现的,他搂着漂亮的小白,那种感觉实实在在的。
团长和小白上了炕,团长光着,小白也光着。两人光对光,你看我,我看你,一男一女,都是光光的,怎看怎像坏人。
科学告诉我们,性是一种本能,不是不健康。在自家的炕上,男人和自己的女人做爱,只要抱着一个科学的态度,风风火火地爱一爱,这本身就是非常健康的。只要心中有科学,炕上的事情,哪有什么正确与错误。
心中有科学,行动也就果断了。团长搂着小白的裸体往下行动,挥洒着激情。一个长期行军打仗没有沾过女人的团长,头一回跟心上的女人上了炕,小打小闹,他觉得不爽。他就放倒了小白,骑到她身上,冲锋了几趟。他喊着:“拿下!拿下!”
小白问他道:“拿下了山头还是碉堡?”
团长只管冲锋着:“我把战场包圆了。”
小白不高兴地道:“大老粗,你没有情调。”
团长越冲越猛道:“有情调。等到革命胜利了,我要天天科学。科学就是好,是最好的情调。”
有了这次梦中的相爱,团长更爱小白了,他恨不得马上就跟她结婚。团长等不及组织上的帮助,他把真情告诉了小牛同志,他让小牛同志给小白捎话过去,告诉小白首长爱她。小牛听了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正和小白热恋着。
青年对青年,本来就有吸引力。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只有天知道。错就错在,团长不该带着小牛去看演出。
谈恋爱,团长不是小牛同志的对手。威风凛凛的团长,怎么也想不到,小牛爱小白,人家没有动用组织的力量,只用一首情歌,他就让小白投降了。
小牛这样唱道:
山丹丹开花红上了心,
幸福的生活是两个人。
你是我的个金蛋蛋哟,
我不叫你嫁给旁的人。
这便是小牛同志表达给小白的誓言和态度。
小白的心被打动了,她道:“我认识你,你叫小牛。你是首长的警卫员,你真有才气。”
小牛就说:“看见了你,不会唱歌儿也会唱,不是我有啥才气。”
两个人说话十分投机,两颗心就越来越近,贴到了一起。
第二十五章
恋爱是最美好的,婚姻也应该是自由的。团长从中插了一杠子,小牛小白的爱情蒙上了阴影,两人变得忧心忡忡的。
小牛和团长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论地位,他得让。可他爱小白,他不想让。但他又不敢瞒着,总让团长蒙在鼓里,事情发展下去,怎了得!小牛很无奈,只好战战兢兢向团长汇报了他和小白的恋爱关系。团长听了他的汇报,气得当时就要开枪打死他。
“死了倒好!我就没有烦恼了。”小牛一点都不怕。
团长几次摸了摸手枪,最终还是镇定住了。打死了小牛,也就等于打死了小白。而他又是深深地爱着小白,怎能去干那种蠢事呢!团长心里翻江倒海的。
连续几天,小牛那张可爱的面孔总在团长眼前浮现着,那样的亲切,跟他的亲人一样。小白的脸庞也在团长眼前浮现着,那样的娇媚,实在太漂亮了。到底谁最可爱,到底我更需要谁呢?团长痛苦着,抉择着。
男人和男人,有了好感,那是一种友情。男人和女人,有了爱情,可以为爱而舍命。
小白已经成为团长生命中的一部分,团长哪能看着警卫员抢走自己心上的女人。娘的!你得给我让开。具体怎么个让,团长就恨下心来,带上小牛同志去了前线,并且向他开了枪。
团长没有要了小牛同志的命。团长只是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团长说他是胆小怕死,是个火线上的逃兵。逃兵本来是该杀掉的,可小牛却没有死。
是不是逃兵,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小牛同志脱军装时,他拉住团长的手说:“首长,为小白,我把腿给你了。我只要命还在,你记住,小白永远在我心里。临走我给你留下一句话,团长,这辈子你得替我好好爱小白。”
团长佩服小牛,紧紧攥着他的手。团长落泪道:
“小牛同志,你有种!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兵。小白相中了你,她没看错人,值得。”
小牛同志退伍以后,时间不长,在组织的安排下,团长就和小白结婚了。
老红军讲述到这里,他看着乔巧儿,笑了笑,自己那消瘦的脸上就涌起了红云。他回忆往事,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到自己是一个悲情英雄。想想当年,他和团长争女人,自己为漂亮女人送掉了一条腿。想想这辈子,他是为心爱的女人奉献了自己的一条腿。这可真是苦涩与甘甜搅在了一起。他被灯光照耀着,很舒服地靠在炕头上,紧闭着眼睛,完全是一副安然的姿态。他是在享受着倾诉之后的欢乐时刻,思念小白的每一分钟,都令他沉醉,心中多年沉积的郁闷早已被青草和蓝天代替了。
乔巧儿知道了老红军的私密,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就问他道:“你后来还见过小白吗?”
老红军默不作声,脸上露出了微笑。
乔巧儿说:“那你是见过她了。”
老红军说:“想见她,没有机会,也没有那种可能性。”
“是她不想见你吗?”
老红军捂住心口说:“她在这里停着呢。见她不如不见她,留个想念最好。”
老红军说是这么说,泪水却顺着皱纹滚落下来。
一个男人,可以将他的私密告诉给一个女人,这是一种信任。乔巧儿拥有了这种信任。在乔巧儿的眼里,团长是英雄,老红军也是英雄,英雄应该是子弹打不死的人,是不用吃、不用喝的人,是头顶上放着光芒的人。而他们那种为爱而决战的烈烈悲情,使英雄变得不再神奇,把英雄从天上送回到了人间!英雄也需要爱,也是很迫切的。看来,红色的岁月也是岁月,革命的战士也是凡人,不是特殊材料,乔巧儿不再盲目崇拜英雄了。
而老红军的心里,此时却惬意得很,他能与乔巧儿宣泄心声,他是与美交流着。人需要美。美是一种感觉,美是春风化雨,美是屋顶的炊烟,美是心的律动。老红军守着乔巧儿,便是拥有了美。
“我爱你。”老红军老了,这话他说不出口。
这段时光,田间仍有积雪,厚厚的。社员们不用出工劳作,整个三队,都在冬眠,家家都闲着,都在忍受着岁月的寂寞和无聊。
老红军的小院里,命运之神却偏袒着这位孤独的老人,他的日子过得分外沸腾。
他有两孔窑洞,乔巧儿住一孔,他住一孔,窑洞经过乔巧儿一打扫,变成一个有格调的家了。因为乔巧儿买了一张大红纸,剪了忠字和红心,贴到了窗户上,小院透着热烈,革命的气氛也出来了。
老红军一直穿着那套八路军的灰制服,他不脱,决不换,脸上笑容常驻。腿脚虽不方便,他走起路来却像驾云。
一个家,女人最重要;同样都是人,家里如果多个男人,只能添乱;家里缺个女人,家就不是个家了。
老红军身边有了乔巧儿,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他天天高兴,无论他是忙着还是闲着,他都要情不自禁地唱一唱:
革命成功了,
心儿年轻了。
字面很含蓄,回味也无穷。
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步点儿却是活蹦乱跳的。他所唱的革命,是指他对漂亮女人的一种久久的期待。他所唱的年轻,是指他今非昔比,他已经变成一个小伙子了。
乔巧儿听着老红军的歌声,她心里同样是快乐的。过去,她听一队的老贫协唱,听二队的钱串串唱,他们都是有情感的人,歌声也动人,正是他们的歌声,伴随着乔巧儿在苦难之中度过了那一段使她终生难忘的幸福时光。每当听到有人歌唱,她就想起他们。想起他们,她就落泪。因为老贫协和钱串串为她付出得太沉重了,她不知该如何来回报这两个男人。
心灵是一片土壤,需要阳光,需要灌溉。老红军又是一位出色的歌手,会唱歌的人,都是精神富有的人,乔巧儿喜欢这样的父亲。她深深地同情着老红军,为了他向往的那个梦,乔巧儿情愿化作一滴水,她要让老人的心田变得湿润。老红军是个重感情的老人,太善良了。人这一生,友情是多么宝贵啊。
“那个当兵的小白,要是知道你还老想着她,肯定她会感动得掉眼泪呢。”
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