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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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两个星期也不知是一个月,如果在限期之内回来了,就算失
败了,如果超过限期就算成功,这样来锻炼一个人的生存能力,你们说要真在一个
城市里找一个人该怎么找?”
“上警察局。”
晚上,他又给自己出的问题想出了一个方法,紧张得他心砰砰地跳。虽然只能
卖几行字的关子,可他还得再熬一夜。
二月十二日 星期一 晴
早晨起来,姨妈说别人送了两张晚上的电影票,问他去不去看,他说没人去他
就去。他既然还要去上班,就很早地出来。出门前,姨妈塞给他一包自己做的点心,
叫他给他的头儿尝尝。他的姨妈很会做吃的,表姐就经常抱怨说自己带去的宵夜又
被同事抢光了,害得她只好去替别人吃酒席。他很理解姨妈的苦心,答应自己绝不
贪嘴,心想看来他们是没这口福了。
邮局的门还没开。学校那边也不会这么早有人。他就骑车在街上兜圈。不久前
报纸上曾经评选过有民族特色的十大建筑。他不太清楚最后评出的是哪十座,有民
族特色的建筑太多了,而且不相伯仲。他曾经设想为这次评选活动发行他自己的纪
念册,里面是他与这些建筑的合影,由哪家服装公司赞助,为他设计服装和帽子。
穿着基本上以西装为基础,配合建筑的式样稍加改动,颜色也与建筑相一致。帽子
也是同样,尽量配合屋顶的颜色和式样。他想这样做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
早就有所谓西服马褂的说法。如果说他天生对红砖碧瓦反感那就错了。每当他
在朝霞中眺望故宫的角楼,内心深处总会产生难以名状的振颤。那是一段历史,一
段悲欢的凝聚。可这些崭新的花翎顶带呢?从建筑的功能上讲,有它们存在的必要
吗?难道仅为的中国特色?它们又是中国的什么特色呢?中国的马车和磨盘是这个
样的吗?难道那些代表的还是一个封建王朝?
他今天没心思理那些帽子,低着头想该怎么说,转了一圈到邮局。他打电话到
学校的查号台,问校长家的电话,说自己是毕了业的学生,想向校长问候春节快乐。
“既然是咱们学校的,那我就告诉你,一般家里的电话是不告诉的。”他打电话到
校长家,家里没人。他又向查号台问别人的电话,对方让他找院办公室。院办公室
让他找党委办公室。党委办公室告诉他校长出差了,过两天才能回来。他说:“我
想求校长帮我查一个学生的住址,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是一个女孩,我很爱
她,我要对她说我爱她,情人节快要到了。”对方让他找招生与毕业办公室,招生
与毕业办公室让他找土木系的系办公室,系办公室的人问他:“你早干吗啦?”这
谁说得清楚。对方告诉他实在没办法,档案柜锁着,拿钥匙的人住在市内。他电话
一个接一个地打,那些话一遍一遍地重复,脸上发着烧,精神快要崩溃了,他觉得
自己就象祥林嫂,逢人便讲:“我真傻,真的。”
他进到书店查资料,望着浩瀚书海,问自己算个什么。他的作品也算是引经据
典,博古通今了,可这也许就是他囊中全部的家当,云里雾里一写,让人摸不着深
浅。隋《颜氏家训》云:“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妄下雌黄也不要紧,
清袁枚讲:“著书立说,最怕雷同,拾人牙慧。”反正是他知道的地方,他都注上
了:“我这是拾的牙慧。”不知者无罪,与年龄相称的无知不能算是罪过。他觉得
自己就象个婴儿,正是因为无知,所以才有哭喊的权力,为了冷而哭,为了热而哭,
为了饿而哭,为了饱而哭,为了恨而哭,偶尔也会为了爱而微笑。
他看到一本书名《误人子弟》,顿时愁闷不堪。毕业两年半了,却落得流浪街
头。电话里有人问他工作还不错吧,他说还可以。这就是他要做给别人的榜样?他
还想扇醒别人,可知自己是否就在梦游。他的大学英语没能通过六级。最后一学期,
他报了名却没去考,因为他压根就没作准备。考试的那一天,他在卖他的旧书。他
当时认为实践的经验比文凭更重要,可后来事实证明他想错了。这给他选择工作带
来很大障碍。问题很简单:“你既然有能力,却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一纸证书胜过千言万语。
他非常想再进学校上学,学一辈子。也许有人看了他写的东西,会资助他上牛
津,上哈佛。有个女孩唱着歌让人九七的时候带她去香港,结果她真的去了,在九
七之前,可去了又怎么样呢?她淹没在了那片美丽的港湾里。电视上讲一个人,一
个中国人,一个在中国出生的人,加入了加拿大国籍,代表一家加拿大的卫星公司
与中国政府签定发射卫星的合同。那个人自己讲其所代表的国家的人仍视其为中国
人。他当时听了想,换了他,他也会这样认为。他倒不是有很强的民族意识,恰恰
相反,他早已不把自己看作自己家乡的人,那里有人喜欢他,可他不喜欢那个地方。
他也从没把自己看作北京人,那里有人喜欢他,可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将来他也不
会把自己看作中国人,那里有人喜欢他,可他不喜欢那个地方。最后他也不会把自
己看作地球上的人,那里已经没人喜欢他了,他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他含着泪往宿舍骑。迎面一个姑娘看呆了。
他还有很多没写完,时间过去得很快。他又骑车去姨妈家,匆匆吃过晚饭去看
电影。有两部片子,一部叫《死前之吻》,另一部是西部枪战片,讲的都是凶杀与
爱情。回到家里他还在想那个男的可真蠢,有了那么漂亮可爱的妻子,却要把她杀
死,除了变态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他想人忙忙碌碌,严严肃肃地工作,为了什么?人们把矿藏从地里挖出来,炼
成钢铁和其它材料,盖成房子,造出汽车,还要无休止地发明出新的东西,再拿它
们做贸易,赚来钱财。赚来钱财为的什么?就是为了“瞎搞”。人们花钱看电影,
买他的书看,也是为了看他“瞎搞”。有部片子,人都象个核桃了还在谈情说爱。
人除了男女之事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有,有很多。飞行员、运动员、特警队员,
他们为了荣誉而活着,他们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什么?哼哼。如果许配给
他们充足的食物和女人,他们还会去干那些冒险的行当吗?怎么没听说过哪家皇室
成员去开一级方程式赛车?人还可以从政、入教,拯救自己,拯救别人。有个政府
官员不慎让别人看见了他的钱财和情妇,最后被一颗子弹拯救了。有些人因为爱情
的力量,激发出灵感和勇气,有所发现和创新,终于被后人称颂:“伟大,伟大。”
可见什么信仰、宗教、民族、政治,全都是骗人的东西。看来人只有为爱情而活着
了。爱情!爱情,爱情,有爱情吗?他或许对女人过于苛求了。如果她不漂亮,他
很难爱上她。他不是女人,无法了解女人的心思,他想问她们:如果不必考虑前途
问题,不必担心受到伤害,她们是否愿意和一个健壮的身体过上一夜。将来有一天
人会造出一种机器,与人看起来毫无二致,当然这种机器可以根据各人的喜好造得
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让你选择,你选择哪一种?
哪一种什么?看来你首先想到的是哪一种机器,可他要问的是在机器和人之间,
在一个完美的机器和一个不完美的人之间,你选择哪一种。一部影片中一个小伙子
说:“我不会死,我还没和女人睡过觉呢。”他有多可怜,他写他的书的时候,也
没和女人睡过觉呢。他不知道那些已经占有了女人,已经占有了漂亮女人的人,他
们更崇高的理想是什么,那只有等到他也占有这么一个女人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知
道了。他现在只是想,在有了那么一天之后,他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了。
皇帝有法定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当作他的妻子,
他有这个权力,只是没有能力养出那么多孩子来为他劳动和打仗。这无可厚非。看
来性欲决定一切,人活着就是为了吸引尽量多的异性。真让人丧气,这么说来人比
一只动物好得了多少呢?人既然是唯一能给自己起名字的动物,生生杀杀中总得有
点规则,各种体育运动是人还能虚心地把自己看作是动物的最好体现。你只需竭尽
全力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必爱别人,不必恨别人,就象赛车,风驰电掣中,任何
人胆敢图谋不诡,只能是害人害己,玉石俱焚。
终于完成了小小的洞彻。他还有一点要说。他为自己是个男人而骄傲。可读者
从书中绝对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对女性有丝毫的歧视。有个自称是女权主义者
的人认为,女性之所以被惯常认为温柔娇弱,完全是男权的偏见,女人也可以刚强,
男人也可以软弱,只要人们跨出偏见。他想这样问那个人,如果发生了战争,在国
破家亡、同仇敌忾的时候,是不是仅仅出于什么虚伪的偏见,而让男人们奋勇向前,
而把女人和孩子留在身后呢?是不是男性的性器象袜子一样软弱也可以满足那人刚
强的欲望呢?一个女人或许会比一个男人刚强,这就象一只母狮和一只公羊,但总
需要另一只更刚强的公狮和另一只更软弱的母羊。为什么这个世界事事都有两极?
为什么生物中担任妊娠的一方总是比较软弱?为什么又不完全是这样?这就是他那
天晚上想不明白的问题。看来他永远也不会想明白了,但他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孩子
在成长中永远无法缺少父母中任何一方的原因。只跟着父亲长大的孩子就一定刚强
吗?他们也许更时刻渴望女性的温柔,他们幼小的躯壳早已被世间的寒风搜刮得瑟
瑟发抖,就象一个冰冷的水杯,些微的炙热就能将他们击个粉碎。只有母亲陪伴的
孩子就一定善良吗?他们时刻处在温暖的襁褓里,可谁来抵御横飞的砖石与污泥,
他们长大后也许更象个充满毒汁的皮球,随时准备着在自己被尖峰刺破的刹那,也
给对方一点恶心。恫哉!痛哉!忧心似海。多一些富有美好心灵的孩子,一个美好
的世界才有可能真正到来。
二月十三日 星期二
早晨他从姨妈家出来就往宿舍骑。回到宿舍,心里一算,既然那人告诉他,校
长过两天上班,也就是十四号,那今天校长就有可能到家。他又骑车出去打长途,
还是没人接。他百无聊赖,就进到电影院坐着。电影里的人很开心,那么漂亮性感
的姑娘,那么轻易就嫁给了那个人,气得他直想哭。
可知那人是谁?乃施瓦辛格。他很喜欢施,施从来就不演坏人,可想其,但愿
其,本人也是个充满正义的人,这样其就有权力得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其所希望得到
的女人。当然她除外,他想。
电影院里的人屈指可数,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坐着一个女孩,他有时故意把笑声
放得出奇的大,可她却始终默默。电影中的人越笑,他的心就越苦。他宁愿有个萍
水相逢的人,帮他了了这份情缘。两个人交杯苦酒,从此去天涯沦落。
从电影院出来,中午十二点半了。他吃了点东西,想再试试运气,真的有人接
了。
“请问是老校长吗?”
“是我。”
“真抱歉,一回来就打扰您休息。”
“我刚出差回来,刚进门七分钟,你是——”
“我是您的学生,我是您学校的学生,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北京工作,我想
问您一个问题,每年的校运动会您都参加吗?”
“校运动会?我都参加。”
“九三年的校运会上,有个电子系的小子,一万米跑了倒数第一,结果使电子
系得了精神文明奖,您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你吧?”
“太好了!我只是希望您能对我有印象。”
“你叫什么名?”
“高,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他又把那一段话重复了一遍。
“唉呀,这不太好办,现在都放假了,我告诉你土木系的系主任家的电话,你
问问他。”
“我想走您这个后门,如果您下达旨意,事情能好办些。”
“这不是后门的问题,我们每个部门都是很负责任的,我也是有什么事情都交
付具体的部门来办,能办到他们一定会办的,况且我也很忙,这才刚刚对付吃点东
西,我马上还要去和一些外国人见面。”
“那好吧,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给您拜个早年。”
“谢谢你。”
他又拨通了系主任家的电话。系主任告诉他拿钥匙的老师要到春节以后才能来
值班,因为那时快要开学了,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系主任问他需不需要等开学以
后向她转达他的意思,他说还是不用了,系主任笑着说:“看来我多管闲事了。”
“不是,我非常感谢您的好心。”系主任告诉他系办公室每天上午才有人值班,让
他第二天上午再问问,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没办法了。
他在路上哈哈大笑。“死了,这下死定了。”
二月十四日 星期三
他还是幻想有奇迹发生,也许真有个冥冥之中的神灵在指挥一切。他在去打电
话的路上一直告戒自己要考虑最坏的可能性,到了邮局门口,他还是紧张得难受。
他心说:“只要知道结果就没事了,不管好与坏,再坏也坏不过现在吧。”
很简单的两个字:“不行。”使他又多了一项不相信的东西。他倒不是有意想
摆弄什么机关,实在纯属巧合。他本来就不太在意什么情人节。没有情人,哪来的
情人节。有了情人,天天都是情人节。
他想进饭馆吃点东西。幸好是先付钱,他本来带着不少钱呢,打电话全用光了。
回到宿舍,他接着润色他的诗,最后成了下面的样子。“
美女与野兽
野兽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