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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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将来你把自己留住之后,一块留在棺材里,等一万年后,把你挖出来考
究。”
“呵呵,真有意思。”
卫:“你整天不吃饭啊?你这人真奇怪。”
“我有精神食粮。”
过了一会儿,别人都躺下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行啊,总得吃点啊,还有
没有饭啦?”他望着窗外。打饭去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平:“你还吃什么饭呀,不是有精神食粮吗?”
庆:“只怕精神食粮,这回要消化不良了。”
成午睡醒来,在他前面转悠。
平:“成,你在那嬉皮笑脸什么呀?大作家就是这个样的,瞧你一副冷嘲热讽
的样子。”
他埋着头写,没看见成做些什么动作。
成笑着吼道:“谁冷嘲热讽啦?你冷嘲热讽,还拉着我!是不是,高?这种人
哪。”
“行啦,行啦,别吵了,等我写好了,一人送你们一卷儿。”他好可怜。
他躺在那呻吟。
平:“还不快去吃点东西,真想死啦?”
“从早上四点醒来,一直到现在,我就没动过窝。”他看了一下表,表针指在
差十分三点上,还不动了,“几点啦?”
“我没表。”
“我得洗个澡去。”他依旧坐着,想着晚上要去青少年宫跳舞。
“卫,我们也当作家吧,当作家肯定有钱,你瞧这位,坐一天不吃也不喝,将
来我也写一篇长的,就算卖不出去,也不至赔什么。”平说着咯咯地笑。
卫低着头弹那把破吉他,一字不理。
庆提着一袋饼干回来:“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志:“怎么,打过关啦?”
庆:“不是,从今以后再不打了,花不起这钱啦。”
志:“你今天花了多少?”
庆:“三块。”
他听了说:“看来我上舞厅花钱也算不多,现在我已经省下钱来足够点一首卡
拉OK了。”
平:“还是当作家省钱。”
志:“作家,坐家,作家就是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
庆看他抢了自己一大把饼干:“这可是我的晚饭啊。”
“这是我的早饭,”吃完了,他又吼,“吃的!吃的!我到哪去弄吃的啊。”
“嘿嘿,嘿嘿。”让刚进门的云听到了。
“离我远点!小心我待会儿把你消化喽。”
六点整,他终于站起来去洗澡。路上碰到两个外班的同学。
他问:“你们这是去哪?”
力:“去洗澡,你呢?上自习吗?”
“哦,嗯,那我这边走啦。”他还真差一点转向。
“小心!上二楼,别走错喽。”二楼是女浴室。
“你应该进女厕所!”
他听到他们笑着议论:“他反应挺快的。”他怀疑他们也跟别人开过这恶作剧。
他对自己的领悟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这在看电影的时候尤为明显,他能预感到电
影里什么时候会说逗笑的话,就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这笑声淹没在一片笑的
海洋里。
七点钟回来,他还在犹豫去不去青少年宫。磨蹭会儿,七点半了,到了那就是
八点半,又该往回走了,最后决定不去了,改去学校的舞会,说不定还能遇着她呢。
又磨蹭会儿,八点了,学校的舞会也甭去了。他觉得很闹心,“什么事也干不成,
饭也没吃呢。”他拿一句好事多磨安慰自己。
他忽然想起五一打电话回家答应要写信,都一个多星期了,信呢?再不打个电
话,家里又该着急了。什么事都可以不干,电话可不能不打。他赶紧跑出去,买了
半斤牛肉饺,吃得挺好吃,吃完没什么感觉。
发屋就在饭馆的隔壁,今天黑着灯。他问旁边卖冰淇淋的女人:“这里的小伙
儿呢?”“这儿只有女老板,小伙子不来了。”他很是失意。看来这世界并非事事
都是替他安排的。
八点一刻,他来到学校的总机室,看到那个他认为是萍的女孩也在那,旁边还
陪着一个穿九二级队服的男生。萍用南方方言,打着打着话里带了哭音,明显是想
家了。他心里学着:“你们还年轻。”他瞧那男生长得挺英俊,心里十分感慨,她
比萍强,而他比他如何?好姑娘谁不抢,他有这个实力吗?
他虽然给家里打电话,却不知说什么,依旧是一切都好,在搞毕业设计,在学
外语,在锻炼身体。家里今天只有他母亲一个人。母亲说:“你爸又该抱怨听不到
你的声音啦,他可想你啦,怎么不给家里写信呀?把你的具体情况写一写,你爸让
我再寄一百块钱给你,他说上次那一百块钱是让你打电话的,这回是让你买好吃的,
下回再寄一百块钱让你买衣服。”
“寄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这不把我惯坏了吗?”他想着自己 PLAYBOY 式的生
活。其实他从家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学期的生活费带够了。
“没关系的,你爸说反正你就快花不着我们的钱啦。”当母亲听说儿子要跑一
万米比赛时,万分关切,“那多累呀,那更该好好保养,别累坏了。”
他很憎恶自己的不孝,整天说自己没时间,有时间写那一本本的破玩意儿,却
连封信也没时间往家写。
结帐的时候,他问服务员:“刚才在那打电话的小女孩是往外打,还是接电话?”
“她接的长途。”
“哪打来的?”
“你问那么详细干吗?”服务员盯着他。
“哦,呵,我认识她。”他脸上笑得实在不自然。
“湖南。”服务员终于说。
确是萍无疑。他形象伟岸地走出去,觉得自己是个当间谍的好材料。
他来到系里做面条。成也在那,在试验自己搭的电路。
他越来越觉得写东西很困难,觉得自己才思已尽,草木皆兵,好的坏的都记,
就差没把拉屎撒尿写上了,正象庆说的没什么新鲜东西。他想当个真正的作家真难
哪,他觉得作家应该会四书五经、东周列国,一直到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应该读
很多很多的书。他又想,他的书里未必要有诗,未必要有优美的词句,只要有艳遇
就够了,正如那些武侠小说,调得动那么多人的胃口。他觉得自己也很神,能预感
到可能会有一段传奇,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小说已经开始写了,“是先有鸡,
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使他觉得很有趣,他变着样换了好几种说法:“因为要写小说,而使
自己尽量表演得更加出色;因为表演得出色,又使文章更加生动。”“因为吸引了
你,我便吸引了众人;因为吸引了众人,我便吸引了钱;因为吸引了钱,我就更能
吸引你。”“爱情的力量使他完成这部小说,而小说正是描写他伟大的爱情。”
他又问自己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为结合作准备。他说:
“对我来说,从来没有忠贞的爱情可言。如果你遇到更好的,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把
原来的甩掉,去追现在的,因为错不在你,而在于他,因为他没有更好地完善自己。”
他觉得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人,把一历史瞬间如此详细地记录下来。“托尔斯泰
打扑克决定自己书中人物的命运,可我的命运又由谁来决定呢?”他决心坚持写下
去,完全按照事实,结局抑或悲,抑或喜,“托尔斯泰又能比我写得更接近真实吗?”
他又感觉好起来,看自己写的多一个字纵然没有必要,想少一个字也没有可能。
他不擅于描写人物的外貌,也不喜欢描写,都说人不可貌相,那又为什么在描写外
貌上下那么大功夫呢?“这是小说,又不是犯罪记录。”这就是他的理由。
在和成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他向着天空大声呼号。吓得成躲得老远,不敢让人
知道和他是同路的。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你现在充实吗?”
“我没时间想这些,我整天忙我的毕业设计。”
“那就是充实呗。”
“嗯,你不充实吗?那么多的俱乐部。”
“虽然那么多的部,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就达到一种更深的境界了,呵呵。”成说着自己笑起来。成乃一山东壮汉,
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堪称完美,只是开起玩笑来,也就如此境界而已。
“得了,我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一颗心。”他肉麻地说。
灯熄了,他又拿出手电。
“王老师你好,”庆又小声地说,“高,校督在下面呢。”
“叫他上来,我有话跟他说。”
“他又走了,他知道你在这里,吓跑了。”
普:“高又在写作哪。”
“废话了。”他对一遍一遍地关怀实在厌烦。
志:“还传记文学哪。”
“哪敢,哪敢。”
普:“高是我们寝室的荣耀啊。”
庆:“现在心情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明天早上打篮球去,高,你能叫我
吗?”
“你想几点起?”
“六点——之前,五点半以后,不过,你要是五点半叫我,我可能六点又睡过
去了。”
“那我就六点叫你。”
“好。”
志:“你五点半叫我吧。”
“随你的便。”
他写着写着,困得眼皮打架,只好上了床。
五月十日 星期一 晴热无比转有云
五点半醒来,外面已经阳光明媚。他叫醒志,庆也跟着爬起来。
今天,大陈和小边几个没来。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年轻的居然打不过年老的,
乐得老头们哈哈大笑。那几个小伙子拼抢不积极,也打不出什么配合,还净互相抱
怨。他全场拼命地跑,还是挨训:“这球你传给我多好!”“你喊一声,我看不见
你!”他反唇相讥。他想社会就是这样的,师傅骂学徒,上司骂下属。他心说这样
也挺好,自己打的球是自己的,将来谁呼喝谁还不一定呢。
卫又嫌他占地方。
他说:“你要那么多地方干什么?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给你一张床就足
够了,你再说,再说我就把你写进去。”
“写呗,你写的谁还有人看,浪费时间,不干正事。”
“你说什么是正事?我苦心孤诣不是正事?自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你懂不懂?”
卫打饭回来:“又在这省钱哪,看来作家就是不同,又不用吃饭又不用睡觉。”
“我一半时间用来生活,另一半时间记录生活,你说我哪有时间吃饭睡觉!”
成:“一半时间吃饭,一半时间睡觉,嘿嘿。”
平:“作家都是风流成性。”
卫:“真的啊,什么都要体验体验。”
“哼!哪天把那小妞领回来让你们瞧瞧,现在冷嘲热讽,到时候让你们垂涎三
尺。”他看着庆。
庆在那笑:“我可一句话也没说。”
“你们还不都一样,从表情上就看得出来。”
庆:“作家就是不同,具有敏锐的洞察力。”
“隔着你的肉,我能看到你的筋,隔着你的骨,我能看到你的髓!”
平:“卫,倒霉啦你,隔得这么近,什么都让人家看到了。”
“哈,告一段落了,四天写一本,两个月写十五本,”他用手比量着,“这么
厚,也可以称得上巨著了,你们说,人们都喜欢看些什么?”
庆:“看平时看不到的。”
平:“什么也不喜欢看,那得看什么人了,象普,就看看胸部,腰部以下什么
的。”
普低着头只管看杂志。
屋里只剩下平、卫和他。
“唉呀,我写不完了。”他手脚无力。
卫:“有什么写不完的,作家一辈子就是在写。”
“我是说在我没完成之前就要吐血而死,我要是会速记多好,可以赶得上说话
的速度啦,想到哪写到哪,唰,唰,唰,灵感可是瞬间即逝。”
平似乎有点闲:“我也要学高,当作家,不,”平拿起了箫,“我要当音乐家。”
说的和听的都乐了:“象幼儿园的大班。”
平趁他不注意:“怎么里面还有我的名字呀,哎呀,卫,毁啦,他果然在记我
们,完了,我这个超级间谍也给他发现了。”
卫:“我操,我们要起诉,告他侵犯肖像权,叫他赔。”
“你告呗,将来我出了书,有了钱,赔就赔,还在乎那一点。”
平:“完啦,卫,以后我们可不敢说话了。”平和卫都捂住了嘴。
“人的每一时刻都对应着一种行为,无论你们怎么样,都要被记下来,你说是
不是,卫。”
“我不跟你说话,哎哟。”卫又捂起了嘴。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有四个和尚围着一盏蜡烛参禅,他们规定谁也不许说话,
一阵风吹来,蜡烛灭了,一个和尚说‘哎哟灯灭了’,另一个说‘你怎么说话’,
第三个说‘你们俩都说话了’,第四个说‘我可一句话没说’。”
那俩人果然参了禅,在那捂着嘴,挤眉弄眼。
志和庆进来,看到三个哑巴神色怪异,莫明其妙。
平放开声音说:“他把我们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啦。”说完又闭紧了嘴。
庆:“这还了得,这不是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啦?”
志哭丧着脸:“能什么都记吗?关键的有些话不能往上写。”
“以后你们说话得好好想想,否则让你们遗臭万年,这有什么,我要说的话拿
哪去我都不怕,你们要是怕丢脸,将来我出版的时候,给你们换个假名都是了。”
平思考状:“纯现实主义——为什么一定要反映现实呢?”
宇进来听见了说:“现实是丑陋的,而小说只能写美好的东西。”
“你这话我就不愿意记,现实就不美好?小说不能写现实?那不写现实写什么?
一点水平都没有。”
宇笑着不说话了,似平在考虑水平的问题。
他想露馅就露馅了吧,这倒是个有趣的心理测验,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