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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刺马-第32部分

小说: 刺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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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样下定决心,进去动手。一只右手探下去,到跳包带上抓牢这把匕首,正要想拔,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慢!为啥?倘使我用刀,首先要把窗打开,人然后可以窜进去。等到我冲到马贼身边,拉起刀去戳的时候,横垛里站好那个武职保镶,决不会不动声色。只要他踏上一步,踢来一脚,把我手里把刀一脚踢掉,我再要拔第二根家什,那是无论如何来不及,这下就要吃大亏了。那怎么办呢?万万不好用刀,还是让我用小洋炮吧。好在靠得近,容易瞄准,没有问题。 

张文祥想定念头,不拔匕首了,这只手探到小洋炮上。抓住枪柄,唰!抽出来。起只左手把两扇窗,轧——打开,拿根小洋炮往窗槛上一搁,枪口匹对马新贻。这时候马新贻正低着头在揩血迹,耳朵里只听见窗子轧——一响,窗户打开。头要紧抬起来一看,清清爽爽一支小洋炮搁在那里,乌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胸膛,总共相隔没有几步路。只见窗外黑暗中探出一个头来,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就是张文祥。这个时候,马新贻暗暗叫苦,不好了,这下完结,杀坯连肋膀骨上的伤痛也不顾了,右手里的手绢往台子上一丢,硬挤出一副笑脸:“喔!二恩兄,你来啦?”嘴里在说,双手一拱,人立起来:“二恩兄,动不得,万万动不得!”两只手拚命急摇。马新贻啥事体这样客气?喏,这种人就是狠。我叫声你“二恩兄”,对你唱个喏,然后再喊动勿得,只要你张文祥手里慢一慢,好了,站在边上的雷得胜又不是死人,马上小洋炮抽出来,就是一枪,你张文祥就要倒楣了。故而马新始强作镇静,装出一副笑脸,拚命敷衍。 

张文祥现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妻子惨死的消息,已经使他不顾一切,何况还听到马新贻厚颜无耻,假仁假义地叫他“二恩兄”,对他作揖,唱喏,连连摇手,心里气啊!他想,你这个杀坯,哪里还有一点点人的味道!你强jian我阿嫂,逼杀我家小,不要说你喊我二阿哥,就是你喊我二阿爹,今天也没有用了。现在我一定要打掉你这个杀坯,为嫂嫂、义兄、家小报仇!张文祥事到临头,反而沉着起来。他定一定神,心里暗暗喊一声:“贤妻,为丈夫替你报仇!”牙齿咬紧,小洋炮瞄准。喏!要打枪哉。张文祥指头一扳,砰!一响,一粒枪子咝——向马新贻前心飞去。马新始猛然听得呼的一声,魂灵性出窍,人往后边,蹭!跌下去,这粒枪子从头顶心上过去,没中。张文祥紧接第二枪,恰巧马新贻地上滚过来,这粒枪子正好打在马新贻右面屁股上,皮肉豁开象嘴这样一条,大约三寸多长,血哒哒哒哒淌出来。文样一看,未中要害,赶快打第三枪!家什瞄准,手指头要想扳……没扳!为啥?这时马新贻身边的雷得胜已把小洋炮拿到手里:“好大胆的刺客,去!”呼——开了枪。 

张文祥是有武功的人,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眼睛里注意到横垛里的那个帮统老爷小洋炮拿出来,晓得苗头勿对,要来哉,人要紧往下边一匍。雷得胜这一枪,子弹从窗槛里飞出来,从张文祥头上飞过去。张文祥一想,勿好!今朝马新贻打勿掉哉,赶快走,再耽下去有危险。故而张文祥两只脚在地上一踮,人上了屋面。急忙离开抚台衙门,飞往旅泰客栈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抚台衙门里闹猛起来了。因为抚台衙门屋面上的连连枪声,惊动了杭州省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派人一打听,晓得抚台衙门有刺客行刺,马上点灯提轿,一个个急得象热石头上的蚂蚁,连瞳仁也有点定光哉,纷纷赶到抚台衙门来“请安!”实际上是听真情实信。为啥?今夜抚台大人平安无事,那是天大幸运,那末趁这个机会,请一个安,拍脱两声马屁,笃笃定定回去睡觉。万一抚台大人被刺客剌掉,那大家都担挡不起这个责任,朝廷追究下来,官帽一批一批革掉。削职为民,已经不得了,弄到刑部议处,那是身家性命,怎么不人心惶惶?故而仅仅一歇辰光,抚台衙门车水马龙。灯笼火把,卫护皂隶,马嘶人喊,热闹非凡。自此杭州风声骤紧,不仅巡抚衙门戒备森严,就是大街小巷,也经常有军从巡逻。张文祥只好整日整夜藏在旅泰客栈的房间里,不能出房门一步。 

又过了几天,杭州城里风声更紧,全城家家客栈差不多天天来查,只有旅泰客栈倒是例外。今天一夜,街面上队伍没有断过,到天将要亮时,又过来一支军队,是巡抚衙门帮统老爷王德标带队。他一夜天栈房查下来,张文祥的影子也不见,心里想想有点怨,为啥?这儿家栈房查得自己也有些难为情了,这几个茶房夜里只好陪我们不困,拿了循环簿立在店门口等,说;“王老爷,你倒蛮巴结的,这里已经来了第九次哉。”啊!这种话听上去多难为情?现在刚好带了队伍走到旅泰客栈门口,心里想,这爿栈房倒惬意的,一觉困到大天亮。让我叫弟兄上去打门,进去稍微歇歇脚,等到天亮再回转巡抚衙门销差。王老爷转好念头,扣住马,“来啊!”“是。”“上去打门。”“回禀老爷,这爿是旅泰客栈,不必查了。”“为什么不要查?”“陈金威在这里捉牢,张文样在这里逃走,故而不必查了。”“混蛋,为什么不查?打门,非查不可。” 

弟兄没有办法,退下来,到店门口,起两只手,嘭嘭嘭,“开门!开门。” 

茶房阿二老早已经被吵醒,要紧披件衣裳,豁下铺位,先在排门板缝缝里张出去,一看,马背上的老爷认得的,是巡抚衙门里的王老爷。看上去这种腔调是非进来不可,赶紧把鞋子跟拔上,哒哒哒……一口气奔到楼上,到老板房门口:“老板啊!开开门。”老板在楼上已经听见了,现在听到茶房阿二在喊开门,要紧披好衣裳,鞋子一拖,把房门一开:“啥事体?”“老板啊,我已在门缝缝里张过,来的是巡抚衙门里的帮统王老爷,看腔调是一定要进来的,你可要叫张客人躲一躲?”“喔!喔喔!”老板两只眼珠一转,“阿二啊,你赶快到灶披间去,把你已经磨快的那把新买来的切菜刀拿来。”“有数目哉。”阿二赶到灶披间把刀拿来,赵宏庆接过,往旁边放一放:“阿二啊!你下去,这样长,这样短,开了门假使好拖,尽量把时间拖得长一点。” 

“有数目哉!”阿二转过身,立刻下楼。 

赵宏庆把家小叫醒:“起来,起来,你替阿囡身上穿穿好,抱了到房门口去,这样长,这样短,话勿要说错。说错一句不得了。”“晓得哉!有数目。”老板娘踏出房门,把房门关好,搭钮搭牢。老板再来叫张客人:“起来!”关照他穿双袜子,走到老板床而前,老板就拉条被头过来,在床上一摊:“张客人,你替我困下去。”等张文祥横困在被头上,老板就拿条被头一卷,卷到床横头,两面塞一塞好,张文祥的头和脚缩一缩紧,象一个产妇垫腰用的大枕头。一切舒齐,老板走过去,拿只竹箱子一开,拿出一套行头。一只毡帽往头上一戴,上身穿件破棉袄,下身着条破棉裤,脚上一双旧棉鞋,手里拿把切菜刀,人往床沿上一坐。“喔唷,不得了!热得啦。”七月里的天,穿了这一套棉袄棉裤怎么会不热,除非毛病重得就要动身上西天。 

老板坐好在那里听动静,茶房阿二一步一步下楼往店堂里来,大门外面这批人等不及了,嘭嘭嘭!大门碰急急。“开门,开门,开门!”“来哉,来哉!喔唷,答应你们来哉,还要砰嘭山响。”阿二笃笃定定拆铺,把铺板弄掉,一样一样,辰光耽搁掉不少,最后才去拿门闩拔掉,大门拉开,人踏出来,跨到王德标马前:“老爷……”“混账王八蛋!”“是,小人该死。”“你是店主吗?”“不是。我是茶房。”“喔!是茶房。那你家店主呢?”“喔唷!我家老板是…,老爷,你也不要去问哉。就是上一次为了什么刺客陈金威、余党张文祥被捉到仁和县衙门,吃着二十记耳光,回来以后,一直忧忧郁郁,现在变成神经病了!”“怎么?你家店主得了神经病啦?”“唉!得着神经病了。并且这个断命毛病犯得恶啊!如果你老爷日里来,他坐在账台上照样算账,脑子来得清爽,等到太阳落山,一吃夜饭,毛病就要犯了。那最最厉害就是在这个辰光,天将要亮,他毛病正在发作的时候。象昨日半夜里,老板娘娘喊救命,幸亏我听见,奔到楼上,把老板娘娘从房里拉出来,老板手里切菜刀已经举起来,把老板娘娘当张文祥,一定要杀掉她。”“当真吗?”“小人不敢瞎说。老爷你有啥贵干,请下了马再说吧!”“嗯,好。” 

王德标下马,由茶房阿二领到店堂里坐下,脑子里在想:昨日我路过这里,看见老板坐在账台上蛮神气,难道真的犯了神经病?会不会荣房瞎三话四:“茶房!”“老爷,怎样?”“你领我上楼去看看,你家店主是否真的犯了神经病?”“嗨!王老爷,你怎么想得出来的?你好去看吗?他连夫妻也不认得。你王老爷去更加勿认得哉,你踏进去,不要被他喀嚓!一刀,咦—!” 

王老爷被他说得汗毛凛凛:“这倒没有什么关系,领我上楼。”“好的,王老爷真的要看,那么请跟我来呀!”“好。”王老爷带了五个弟兄,跟在茶房阿二后面,往楼上走去。“王老爷走好!……扶梯来哉。王老爷当心……,上楼梯哉。”茶房阿二拉直了喉咙,一路招呼,实际上在向老板打招呼,隐隐然真的来了。 

老板娘娘在房门口等,听到脚步声近,象唱戏一样,第二场开始了。她对手里抱的阿囡看看:阿囡啊,阿囡!今晚为了张客人,你要吃点小苦头哉。她起两个指头,望准阿囡大腿上拧了把。阿囡吃着痛:“哇啦……哇啦!”哭起来。老板娘娘喉咙蛮响:“阿囡啊,你别哭。你的爹在发痴。杀他的千刀,戮他个倒尸,天一黑,就吵,弄得半夜三更,天快亮哉,还要缠勿清爽。你想想阿可恶不可恶?” 

王德标听得清清爽爽,这两句话赛过在骂我。等到走近,茶房阿二要紧介绍:“王老爷,这位是我家老板娘娘。”“喔!这位是店主娘娘。”“唉!是的呀,王老爷,这下子我个人家完哉。我男人为了陈金威这个断命事体,弄得犯了神经病。昨天半夜三更,拿我一把头发拖过来,拉起把切菜刀一定要把我当张文祥杀掉,幸亏茶房阿二奔过来拉得快,否则已经出了人命丁。王老爷,你想想要命不要命?现在将要天亮的时候,发作得更加厉害哉,我和阿囡觉也不敢困,只好躲在房门外边。王老爷你听听呀!” 

王德标一听,果然,里边在骂山门。想不到王德标还要进去一看究竟。你能进去吗?一进去,第三场戏就此开场。是否精彩?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一回 脱虎口海寺炼刀

老板娘娘关照王老爷:“你听啊!”实际上是在给房里的老板送个暗号。王德标一听,果然里边老板赵宏庆的喉咙很响:“张文祥,贼你个坯,害穷爷吃耳光,害茶房吃屁股。你要想逃走啊?逃勿走的。抓牢他,杀……脱你个贼坯!”老板娘娘对王德标望望:“王老爷,你听呀!从深更半夜一直吵到现在了。”王德标一听:是发痴。再细听一听,只听见里面“哐,眶,哐!”哎哟,这个声音象手里拿了铁器在敲床沿。 

“店主娘娘,你把这房门打开,待我到里面看他一看!”“王老爷,这个……你怎么好进去呢?不要被他当你是张文祥,拉起来嚓!一刀……” 

喔唷,王德标头颈里感到凉飒飒,身上有点汗毛凛凛。但是昨天自己经过这爿客栈,老板清清爽爽坐在账台上,难道一到晚上就真的发病了?疑团不解,总要弄弄明白;“这倒没有关系,你把房门打开,待我看看。”“王老爷,你真正要看,那你自己当心。”“我知道,有数目哉。” 

老板娘娘走过来,手指头按到房门搭钮上,措钮卸掉:“杀你个千刀,深更半夜吵到现在,喏!王老爷来看你哉。”手一推,房门打开。这句话是暗示男的,你装痴要装得象,把这个家伙吓逃掉,那就成功。万一装得半二不三,那一家人就要完结。 

里边赵宏庆听得清清爽爽,晓得王德标要进来,人往床架子一靠,四只脚搁在床沿上,嘴里还在叽哩咕噜骂山门。老板知道,王德标进房,就在床横头,等到他的头从床横头伸出来,我马上床上登起来,吓得他逃也来不及。故而老板眼球瞪大,注意好床横头。 

王德标看见房门打开,轻手轻脚潜进来,到床横头,一颗头探出来对床上一望。老板赵宏庆一看,来哉,人从床上啪!竖起来,嘴里大喊:“喔唷,贼你个坯,你躲在啥地方?原来就在穷爷的床横头啊?抓牢他,杀掉你贼坯!”王德标一看,勿灵哉,身体急旋转来,哒哒哒拚命地逃。老板娘娘赶快走过来,把房门拉上搭钮扣上。里边赵宏庆居然还在喊叫:“家主婆啊,别给张文祥逃走,杀脱这个贼坯!”“杀你个千刀,戮你个倒尸,要死快哉!衙门里的王老爷也不认得哉,赛过碰着个赤佬。王老爷怎样?王老爷,王老么怎样?”“啊!还好,没有关系。喔唷,总算逃得快。逃得慢一点,被他一把辫子拖牢,今天送终哉。喔唷!”王德标想想,老板犯了这个毛病是苦恼的,一个当家人这样,这一家子怎么办?王德标心肠倒也蛮软的:“店主娘娘,店主犯了这种毛病,确实苦恼!”“王老爷,是的呀!你看怎么办呢?”“没关系,你放心,此地东门外有位先生,是专看这种神经病的,啊,明天你把店主送去,就说是我王德标介绍去的。”“喔!东门外有这样一个郎中先生,可以看好这种毛病的?”“是啊!”“喔唷!倘使真能看好了,那是要好好谢谢你王老爷哉。”老板娘娘心里想:“贼你个坯,好走哉。”别样是没啥,七月大伏天,我男人还穿着棉袄棉裤在那里,不要神经病倒没有,窝出一身痧来到说勿定的。那怎么办呢?赶他动身:“阿二啊!”“老板娘娥,怎样?”“你要死快哉,王老爷来了半天哉,你茶也不泡一杯?赶快把吼炉生起火来,炖点水,冲杯茶给王老爷吃吃。”王德标想:这杯断命茶不知要等到啥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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