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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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赶快停车!”她忽然尖叫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别闹了,乔伊,你醉了。”
“怎么是你?”
乔伊看到了一张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脸,他的大鼻子距自己的距离只有0.5厘米,头发溜光地向后梳去,嘴巴一开一合地说着话。
“求求你把我送回家吧。”乔伊说。
“可以,不过你这个样子让家里人看到了,肯定很担心吧?不如先到我那里休息一下,等好点了再回家。”老占把她搂得更紧一点,让她闭上眼睛别说话。
第三部灼热的伤口
老占把乔伊带走之后,酒吧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平静,刚才赶过来拍照的那帮记者,也撤到一旁喝啤酒去,他们有说有笑的,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雪狼站到台上开始唱歌。他唱的是什么赵楷一句也没听清,他一直都在生气,生张研的气,他对傻瓜似的站在那里的张研说:“你还不快走?”
“那你走不走?”
“你管我呢。你今天让我当众出丑,你安的什么心啊?”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一句对不起就完啦?”赵楷还想跟她理论下去,想了一下,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对张研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走吧,走吧。”张研把脸凑近他,还想跟他说点什么。赵楷冲她大声吼叫:
“滚——”
张研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我们的故事爱就爱得值得,错也错得值得——”台上的雪狼唱道。他的声音高亢苍凉,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进入到他所营造的氛围当中去。
从“独创舞步”酒吧出来,赵楷骑上自行车,拼命地往小夏家骑。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冰,车轮压在上面打滑得厉害。赵楷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小夏:
小夏笑的样子;
小夏生气时的表情;
小夏的长发披散在裸背上;
小夏做爱时的迷人的姿态。
他拼命地往前骑,往前骑,小夏的脸就在前面,可他总也够不着她。路上的积雪已被来往车辆碾成精致的坚冰,当赵楷骑到立交桥上坡的时候,感觉到重心在下滑。
赵楷与重力作战,“我要上去!”“我就是要上去!”他把两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与自己较上劲了,玩命蹬。他不知道在冰上骑车并且下滑的危险性,他以为只要有股蛮力就能成功。
他听到链条与轮盘之间磨出“嘎嘎”的响声,他以为那种声响来自他身体内部,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蓄满动力的发条人,他头顶冒着火,呼呼地往上冲。
赵楷上立交桥的过程,如同他追小夏的过程,艰辛,困惑,危险重重,可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乐趣,他想他就快要成功了,他已经想好要跟张研离婚,原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跟张研开口,今天晚上张研来酒吧这么一闹,等于把事情挑明了。
他已经把跟小夏要说的话,在心里排练好了。
排练了许多遍。
就在赵楷快要骑到桥的顶部的时候,他身体失重,从车上重重地摔了下来。他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丢弃了自行车,从地上站起来,徒步往小夏的住处狂奔而去。
按门铃。
等了好长时间,小夏才来开门。
“怎么是你?”小夏把门缝开得极小,屋里仿佛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赵楷刚才摔了一跤,估计自己的模样可能不太好看。小夏说话的声音让他觉得“冷言冷语”,令人倍感心寒。
“你怎么变成这模样了?”小夏伸手摸了一下赵楷脸上灼热的伤口,“吓”地冷笑一声,说:“跟谁打架啦?惨成这样?”
赵楷推开她的手,说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不让我进呀?
“我正跟陈小帅谈剧本。他是个演员。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
赵楷有些气呼呼地推门进去,在门厅他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头发很讲究,梳的是F4那种发型,正坐在沙发上吸烟。赵楷没有走进客厅,而是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坐下来,小夏送来一杯茶之后,就再也不露面了。
赵楷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1点多钟了,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悄悄走的。从暖和的房间里走到外面,一下子清醒许多,他想,我实际上已经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男人。我该去哪里过夜?
第三部窗帘上的眼睛与床单上的鱼
乔伊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窗帘的图案很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图案,暗绿色的底子上,布满毛茸茸的眼睛。那些眼睛绘制得十分逼真,每一根睫毛都细细勾勒,眼球水汪汪的,就像是活人的眼睛。
乔伊躺着的大床正对着满墙的眼睛。她掀开被子看看自己,见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身子底下的床单上,是呈网状排列的一条紧挨着一条的鱼。
这么多的眼睛。这么多的鱼。
乔伊隐约听见另一个房间里有开着电视的声音。她想起在“独创舞步”酒吧里发生的事来。先是她坐在那里等赵楷,碰见歌手雪狼,跟雪狼聊天、喝酒。后来赵楷来了,赵楷刚坐下来没多久,有个女人冲进来闹事,她显然是认错人了,把乔伊当成赵楷的那个“她”了。她揪住乔伊不放,大声叫骂,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在撕扯的过程中,有好事的记者跑过来照相。乔伊觉得他们可能不怀好意。
这时候,老占站出来替乔伊解围。
他把她带出酒吧,带到这里。
乔伊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她从床上起来,床边放着一双女式拖鞋,非常讲究的蓝缎子鞋面,缎子边缘镶着深色的滚边。
她把一只脚伸进去,就像她自己的鞋一样合适。
乔伊披着衣服到楼下客厅去找老占。老占正手拿遥控器不耐烦地调电视,从一个台跳到另一个台,光线在他脸上变幻着颜色,使他的脸看起来高深莫测。
老占一回头,正看到站在楼梯上的乔伊,只见她一脚上、一脚下,分踏在两级台阶上,像是犹豫不定的样子,就说:“乔伊,你醒了?怎么就睡这么一会儿呀?才一个多小时,我还在看电视呢。”
乔伊从楼梯上走下来,头发有些乱了,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红扑扑的,就像成熟的苹果一样好看。
老占说:“你坐吧,坐下来陪我一起喝点茶。”说着,就起身到厨房去泡茶。剩下乔伊一个人,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来继续调台。看到凤凰资讯台她停下来。
资讯台正在播放一个惊人的画面:台湾女议员某某,正冲着另一位女议员某某某奋力扇耳光,从画面上看,他们正在开会,大会会场庄严肃穆,犹如联合国开大会的会场一般,有略带弧形的舒适座椅,有西装笔挺的男士和衣裙雅致的女士。他们就在这样一个看上去文明礼貌的会场上,突然动起手来,这对乔伊来说实在有些意外。
记者拍到的画面比较凌乱。晃动。嘈杂。其中一个女议员在说:“她算什么东西,她搞婚外恋……”另一个女议员说:“谁搞婚外恋——”
然后,两个女人就扭打在一起。
老占端着两杯茶走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两个女议员打起来了,其中一个扇了另一个的耳光。”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以暴制暴”字样。刚刚被打的女议员,开始反击,她出奇不意地冲过去,冲着刚才打她的国民党女议员“当当”就是两脚。踢人的女议员好像是民进党的人,总之,她们分属于两派,政治立场不同,“婚外恋”不“婚外恋”可能只是个借口,是挑起事端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可能还是为了别的。
老占说:“她们是在做秀呢。开会一打架,她们就出名了。”
乔伊说:“是吧。”
老占说:“我最讨厌政治了,能不能换个台?”
乔伊就把遥控器递给老占,老占眼睛看着别处,伸手拿遥控器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乔伊的手,他拉了乔伊的手一下,乔伊把手抽回来。他一抬手,用遥控器“啪”地把电视关了,然后坐到乔伊身边来。
“乔伊,我很喜欢你。”他轻轻抚摸着乔伊的头发。
“是吗?”乔伊说,“老占,我困了,我想去睡了。”
“那我陪你上楼。”
乔伊回到刚才那间卧室,又看到长满眼睛的窗帘和爬满鱼的床单。她躺到床上,老占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抻了抻爬满鱼图案的床单,然后把两手放在腿上,两眼凝视着乔伊。
良久无语。
“我困了,老占,跟我说晚安吧?我要睡觉了。”乔伊终于受不了了。
老占说:“时间还早呢,让我坐这儿陪你呆会儿。”
危险的气氛在这个房间里蔓延开来,老占执意不肯走,在这样一个冬日的夜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房间里将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乔伊觉得眼皮变得又重又涩,一次一次合拢,被她勉强睁开。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话,说的是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有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起来,她想到朵儿和老社长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乔伊在酒吧里听来的,朵儿是小夏的朋友,一位不太出名的女散文家,乔伊也曾和她见过一两面。
朵儿杀了人。乔伊忽然有些理解朵儿了。
乔伊被那只隔着衣服摸她的手弄得心烦意乱。老占靠到枕边上来,伸手抱住乔伊的身体。
乔伊用力推开老占,坐起身来,拧亮床头灯,给他讲了朵儿的故事。老占听完那个故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跟她道了“晚安”,然后像片影子似的,轻手轻脚离开了乔伊的房间。
第三部娱乐版头条
第二天上午,小夏打电话到赵楷的办公室,电话铃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其实赵楷后半夜都睡在办公室,他不想回家,妻子逢人便说她怀孕了,那种眉飞色舞的表情实在让赵楷受不了。
张研是个世俗的女人。
她想用这件事来捆住他,他不干。
赵楷从小夏家出来,在楼下找他那辆破自行车,找了半天没找到,这才想起他已经把车扔在立交桥底下了。他裹紧大衣蔫头耷脑地往前走,走到路口有灯的地方去打车。后半夜又下起雪来,他觉得冷。又冷又困。他想,他这一辈子是欠了这两个女人的,她们要喝他的血,她们要把他的身体撕扯成两半,可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愿意的。他为了什么呢?什么也不为。真正的爱是没有目的的。
他站在一盏孤灯下等车。车许久没有来。这里路段较为偏僻,在深夜一两点钟的时候,要等来一辆出租车也不大容易。他站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半小时后才打到一辆车,赵楷整个人都快被雪埋上了。
埋上了也好。他想。就将眼前这一切烦恼全部了断了。
全部了断了。
全部。
出租司机问,你说什么呢。
赵楷说,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司机说,看来也是个遇到烦心事的人啊。人活着,都不易,小伙子,你就想开点吧。
赵楷在办公室睡了一觉,一早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明明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可他就是不理,任电话铃一遍遍地响着。当楼道里开始有人走来走去,有来上班的人打开办公室门的声音,有互相问候的声音,有人拎着暖壶下楼打水的脚步声,所有这一切都在告诉赵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新的一天开始了。
电话铃再次响起。
赵楷拿起电话,小夏的声音从电话里冒出来。
“你吃什么醋呀?我们真是在谈工作呢,不信你可以去问陈小帅。你这个人呀,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小了。这一点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跟人家张晓光学学,你看看人家张晓光事业心多强。再看看你,昨天晚上气死我了,不声不响地,人就走掉了。你什么意思呀?早晨还故意不接电话……喂,你在听吗?”
“嗯。”赵楷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
“声音听上去跟老头儿似的,喂,我说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你?不想过就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
“我哪阴阳怪气啦——哪儿敢。”
“这还差不多。”电话另一端的小夏显然高兴起来,“中午一起吃饭吧?想上哪儿你说。”
赵楷说:“饭倒不想吃,就是中午想到你那儿去好好睡一觉。”“那还不好说?中午我打车来接你。”赵楷放下电话,精神顿时好了许多,他想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女人的一句话,能让他笑,也能让他哭,他以前不是这种人啊,他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一上午打了几个电话,又接了几个电话,跑了一趟财务室,又跑了一趟打字室,回来刚在座位上坐定,小夏的电话就来了。他匆忙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穿上外套就下楼了。
在电梯里,赵楷看见了自己的憔悴。
出租车里放着王菲的《执迷不悔》,在外面都能听见。小夏笑盈盈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哎,下来得挺快嘛。”她打开车门从前门下来,拉开后门,冲赵楷做了个手势,“请——”
他们到一家名叫“蜀味浓”的餐馆好好吃了顿川菜,又麻又辣,直吃到满头大汗。小夏望着玻璃窗外来往频繁的车流,好像出了神似的,赵楷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听说,昨天晚上出事了。”小夏说。
“出什么事了?”赵楷的筷子里正在红红的辣椒堆里寻找辣子鸡。
“酒吧里那点破事呗。我说你是怎么搞的,让你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婆那么胡闹,人家乔伊可是无辜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