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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2007[1].1-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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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爱莲这时忍不住了,说,你们这些人有病,住在回马坡,山上裂那么大口子,你们一点也不担心,不怕死。现在要去别的地方,说这些玄而又玄,不着边际的事,个个怕死得很。你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孟华凌又瞪了一下梅爱莲,让梅爱莲坐下来。孟华凌说,你们不是说露水有毒吗?你们只要早晨起来,去看一看别人就行了。看看别人早晨出没出工,别人膀子烂了没有。 
  孟华凌讲了一阵,吴立秋第一个举手报名了,说愿意去参加考察。他们一家去三个人。吴立秋一报名,其他的人都报起来了。 
  这样,这个会一开就开到转钟了。正要散会,有人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要迁走,可是我们还有很多款子问题呢。孟华凌问什么款子?那人说,信用社的存款,计生服务站的独生子女保证金,学生的学费、合作医疗…… 
  这人这么一提,会场又热闹起来。有人提出他们给别人做了工的工资,又提到了池老大欠他们的钱。 
  孟华凌没想到池老大最终是绕不过去的坎儿。从会场出来,他就打池老大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这就打电话问吴松,问他看到池老大没有。吴松说,这两天没看见这个东西呢!孟华凌问那个女尸解剖了吗?吴松说,请县局的法医解剖了,确系窒息而死,现在已经立案了。有一个重要线索是有人前几天看到过她,说是池老大带在车上的。 
  孟华凌说,从现在开始,你多派几个人给我找池老大,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到。 
  灾民赴外地考察了几天,看政府给他们找的地方不赖,有自来水,有公路,离集镇也不远,田和房子也好,就都同意迁移了。回来,就紧锣密鼓地办迁移手续。别看一户村民迁移,如一旦要离开这地儿,就牵扯到许多事情。他们跟农经站、信用社、银行、计生站、兽医站、民政办、教育站等等都有关联,人与人之间,户与户之间也有往来。真像一棵树啊,根扎得又多又深。现在就像是要连根拔起。 
  为方便灾民办手续,孟华凌想让一些部门在一起办公,于是把各部门召集起来开会。开始,几个部门有些意见,譬如说灾民取存款问题,说这样不安全,要请示上级,他们是垂直管理。孟华凌说我给你们说,不管你们是哪条线,都是共产党这条线。你们哪条线不是共产党的?你们说不是共产党的你们就不办。这次,我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我不相信离了共产党你这线在竹马岭还贯得通。 
  孟华凌的话,软中带硬,这些部门就都被集中在政府办公楼一楼来了。 
  这样,这些手续就办得快。但池老大欠的民工工资问题还在。一些灾民办好了手续,找好了车,只等在池老大手中拿了钱走路。可这时候就是找不到池老大。于是灾民们等在政府里,要政府解决,不然,他们就不走了。 
  孟华凌着急,一遍一遍催促吴松。可是吴松说他把集镇的旮旮旯旯都翻遍了,也没见到池老大的影子。 
  这天下午,强子给孟华凌打来电话,说他看见了池老大。孟华凌问强子池老大在哪儿,强子说在街上。他担心池老大会跑。孟华凌立即打电话告知吴松,到了晚上,吴松还是没有找到池老大。 
  孟华凌急了,跑到广播站里,待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一完,就拿起话筒喊起通知:竹马岭乡的干部们、同志们,池老大欠民工工资未兑现,你们要防止他潜逃。有谁知道他的下落,请告知乡政府办公室和派出所。 
  孟华凌喊了一遍。正准备再喊,田琳把电话打进来了。说孟书记,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特别是防止潜逃,是不是改一改? 
  孟华凌没理田琳,一字不动地又喊了一遍,而且声音也提高了。 
  孟华凌刚到家,李永祥就进了屋,似乎早就等在这里。 
  你刚才在广播上播通缉令?李永祥说。 
  孟华凌以为李永祥是为他到广播上喊话的事而来,说,这事你不要说了,我个人决定的事儿,有什么问题,与你们不相干。 
  李永祥说,我不是为这件事而来。是为小米他们申报烈士的问题。孟华凌问怎么样?李永祥说,材料已报上去了,论条件没有问题,但是可能指标有问题。每年全省的指标是一定的,竹马岭一次就报了三个,估计都批下来,会有困难。可他们三个,报哪个不报哪个? 
  孟华凌说,你是什么意见? 
  李永祥说,这事是不是你亲自跑一趟省厅? 
  孟华凌说,等把灾民安置好了,我们去跑一跑。如果小米他们不评上烈士,我一生内心都会不安。 
  李永祥说,池老大欠款问题,我想了一个方案。 
  孟华凌说什么方案? 
  李永祥说,钙厂赈灾救济款、迁移款总共有三十几万。干脆把这笔钱拿出来,先代付了他欠给灾民的工资? 
  孟华凌瞪了一眼李永祥,说,你真敢这么干? 
  孟华凌忙了一天,一身臭汗,李永祥一走,就去卫生间洗澡,然后穿着裤衩进了卧室。 
  开灯,看见池老大坐在沙发上。池老大秃顶,矮胖,肚子挺得很远。孟华凌进来的时候,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梗着腰。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包。这时他站了起来。 
  你不是在找我吗?我不请自来了。池老大说着,走到孟华凌身后,一脚把卧室门踹上,堵在门口,又把孟华凌的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然后从窗口丢出去。 
  你想干什么?孟华凌说。夜深人静,孟华凌心里有点害怕。 
  想干什么?池老大说,你在广播上播通缉令,这损坏我的名声。什么是潜逃,罪犯才能说潜逃。所以你必须给我恢复名誉。第二,欠款问题,政府欠我的,要给我,赈灾救济款也要给我。 
  孟华凌这时镇定些了,谁说这是通缉令?是广播找人。你为什么躲着不出来?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把话给你说清楚,广播的事,错还是对,自有人来公断。但是你池老大我不惜一切,我钻天拱地也要找到你。你想从我这儿拿走救灾资金,必须一个子儿不少的把你的欠账还清。 
  池老大说,你瞒报死亡人数,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不想我把这事捅出去吧? 
  孟华凌说,这件事,有法医解剖鉴定,不是滑坡中死亡的。 
  池老大说,不管她是怎么死的,但瞒报死亡人数不是个小问题。还有灾后传染病的问题,死了几个人,这不能说你们工作做得好吧? 
  孟华凌说,我会把这些问题说清楚的。 
  池老大脸上露出狡黠的一笑,拉开皮包,从皮包里拿出两沓钱,丢到床上。我不要你给我道歉恢复名誉了,只要你把救灾金给我。 
  孟华凌把钱捡起来,塞到池老大包里,这钱少了,要给至少三十五万。 
  池老大把钱收好,说好,那我就给你三十五万。 
  池老大说着,手在皮包里摸索。孟华凌以为他收捡那两沓钱,走到池老大跟前,扭开门锁,叫池老大出去。说你池老板放心,明天我会把你的欠条都收回来交给你。 
  没料到池老大突然抽出一把尖刀,扎向孟华凌胸前:让李永祥报第四个烈士吧。 
  孟华凌猝不及防,胸口被池老大扎了三刀。 
  幸亏池老大向外丢了手机。池老大把孟华凌的手机从窗口扔出去,掉在院内一棵冬青树上。孟华凌老婆李娜拨孟华凌手机,手机唱起歌来。这让晚上巡夜的民警捡到了。民警捡到电话,交给吴松,吴松说,这像孟书记的手机,怎么丢了?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下,确认这正是孟华凌的手机,就带着捡手机的民警来找孟华凌。 
  回马坡村的灾民外安车队浩浩荡荡经过市里的时候,送灾民外迁的李永祥、田琳顺便去看住在市一医院治疗的孟华凌。李永祥告诉他,灾民们的钱都拿到手了。他们知道你为了讨回他们的工钱而差点丢命的事,都哭了。又说不愿意走了。说他们这回知道了,他们的新地方什么都好,只可惜没有这么好的领导了。 
  李永祥还说,乡政府挤了一点儿钱,给灾民们一人买了一件新衣裳。他们走的时候,都穿在身上。他们要来看你,被我拦下来了。他们要求我们每年都去看一次他们,我可代你答应了,到时候,你可别食言啊。 
  孟华凌听到这里,脸上笑着,眼里却滚下了几滴眼泪:我不能送他们走,可我想望一望他们去的地方。 
  孟华凌这么一说,李永祥和田琳就搀扶起孟华凌走到阳台上。 
  李永祥还告诉孟华凌,池老大已经抓起来了。有关钙厂的经济纠纷,乡政府已诉诸法律。 
  孟华凌怔怔地望着远方。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老秦。 
  老李,你给我记着一件事情,回去后给我落实了。李永祥说你说吧,孟华凌说,老秦的婚假想办法让他休了。 
  李永祥说好。 
  李永祥没有告诉孟华凌上面正到竹马岭乡调查干部组织撤离时使用暴力、非法拘禁灾民、瞒报死亡人数和灾后死人的事,而老秦这个纪委书记现在忙得很。 
   
  原刊责编 周昌义 
  【作者简介】韩永明,男,生于1962年4月,湖北秭归人。出版长篇小说《大河风尘》、长篇报告文学《三峡移民行》(合著)、《用我照亮你》等。散文偶有获奖。现供职湖北省作家协会。 
   

跑步穿过中关村
徐则臣 


  1 
   
  我出来啦?敦煌张开嘴想大喊一声;一个旋风在他面前升起来;细密的沙尘冲进他的鼻子?眼睛和嘴;只好先打喷嚏;然后揉眼睛?小铁门在他身后咣关上了?他把嘴里的沙土吐出来;旋风已经跑远了?他歪着脑袋看天;迷迷蒙蒙一片黄尘;太阳在尘土后面;温润平和;只是有点糙;像一块打磨过的毛玻璃?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敦煌还是流了泪;怎么说也是阳光?又有股旋风倾斜着向他走过来;敦煌闪身避开了?这就是沙尘暴?他在里面就听说了?这几天他们除了说他要出去的事;就是沙尘暴?敦煌在里面也看见沙尘扬起来;看见窗户上和台阶上落了一层黄粉;但那地方毕竟小;弄不出多大动静?他真想回去对那一群老菜帮子说;要知道什么是沙尘暴;那还得到广阔的天地里来? 
  眼前是一大片野地;几棵树上露出新芽;地上的青草还看不见?都被土埋上了;敦煌想;用脚踢一下门旁的枯草;伸着头看;还是一根青草也找不到?三个月了;妈妈的;一根青草也长不出来?他觉得风吹到身上有点冷;就从包里找出夹克穿上;然后背上包;大喊一声: 
  “我出来啦!” 
  敦煌走了二十分钟;在路边拦了一辆小货车?车到西四环边上停下;敦煌下了车;觉得这地方好像来过?他就向南走;再向右拐;果然看见了那家小杂货店?敦煌稍稍安了一点心;他一直担心一转身北京就变了?他买了两包中南海烟;问售货小姐还认识他么;那女孩说有点面熟?他说;我在你们家买过四包烟呢?出门的时候;他听见女孩吐完瓜子壳后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敦煌没回头;长这么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沿着马路向前走;他知道自己一定像个找不到工作的愣头青;干脆摇晃着背包大摇大摆地反道走?走反道不犯法?走得很慢;慢慢品尝中南海?在里面跟在家一样;难得抽上这东西?第一次他把两条中南海带回家;他爸高兴坏了;一来客人就散;庄严地介绍;中南海;国家领导人待的地方;他们都抽这个?其实敦煌只经过中南海门前一次;为了赶去看升旗?凌晨四点就爬起来;被保定骂了一顿;保定说;升旗哪天不能看;非赶个大雾天?那天大雾;他们上午要去交货;但敦煌就是忍不住了要去看?那会儿他刚来北京;跟着保定混;梦里除了数不完的钱;就是迎风飘扬的国旗;他能听见仪仗队咔喳咔喳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经过他的梦境?他骑着辆破自行车一路狂奔;经过一处朦胧闪亮的大门;好像还看见了几个当兵的站在那里;没当回事?回来后跟保定说;才知道那就是中南海;后悔没停下来看看?后来他一直想再去仔细看看;总不能成行?就像保定说的;哪天不能看啊;所以就哪天也没能看成?直到现在? 
  敦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没地方可去?一窝都进去了;保定;大嘴;新安;还有瘸了一条腿的三万;熟悉的差不多一个不剩?而且现在手头只有五十块钱;还得减去刚才买烟花掉的九块六?太阳在砂纸一样的天空里直往下坠;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越来越像一个大磨盘压在北京的后背上?敦煌在烟离嘴的时候吹口哨;就当壮胆;又死不了人?当初来北京;跟来接他的保定走岔了;在立交桥底下抱着柱子还不是睡了一夜?先熬过今晚再说? 
  一抬头;前面是海淀桥?敦煌停下了;看着一辆加长的公交车冲过桥底下的红灯?其实不想来这里;就是在海淀桥旁边被抓到的?他和保定从太平洋数码城一口气跑过来;还是没逃掉?东西还在身上呢?早知道逃不掉就把货扔了;他跟保定说;没关系;那两个警察胖得都挂不住裤腰带了?没想到跑起来还挺溜?他们的车堵在跟前;再扔已经晚了?这是三个月前的事?那时候天还冷;风在耳边呜呜地叫?现在;他出来了;保定还在里面?不知道保定被警察踹伤的左手好了没有? 
  敦煌拐弯上了一条路;再拐;风从地面上卷起沙尘;他躲到一栋楼底下;天就暗下来?他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一个背包的女孩走过来说:“先生;要碟吗?”从包里抽出一叠光盘;“什么都有;好莱坞的?日本的?韩国的;流行的国产大片?还有经典的老片子;奥斯卡获奖影片?都有?” 
  在昏暗的光线下;敦煌看到碟片的彩色包装纸上有点说不清的暧昧?那女孩的脸被风吹干了;但不难看;她好像还有点冷;偶尔哆嗦一下像要哭出来?敦煌判断不出她的年龄;也许二十四五;也许二十七八;不会超过三十?三十岁的女人卖碟不是这样;她们通常抱着孩子;神秘兮兮地说;大哥;要盘吗?啥样的都有;毛片要么;高清晰度的?然后就要从后腰里摸出光盘来? 
  “便宜了;六块钱一张卖给你?”女孩说?敦煌把包放到台阶上;想坐下来歇歇?女孩以为他决定挑了;也蹲下来;在一张报纸上一溜摆开碟片?“都是好的;质量绝对没问题?” 
  敦煌觉得再不买自己都过意不去了;就说:“好;随便来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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