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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东京奇谭集-第12部分

小说: 东京奇谭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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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不用急。”说话方式非常悠然自得,没有急促感。
    “请多关照。”瑞纪说道。心里却在琢磨:此人真的能行?
    “不过,我具有作为咨导员的正式资格,经验也够丰富,这点您放心就是就在一艘巨轮上一样放松身心。”对方好像听到了瑞纪内心的话语,笑吟吟地补充道。
    坂木哲子面对金属办公桌坐着,瑞纪坐在双人沙发上。沙发很旧,似乎是最近从某处仓库里拉来的。弹簧有气无力,灰尘味儿弄得鼻孔略略发痒。
    “按理,如果有像样的躺椅什么的,气氛就像个咨导机构了,但眼下只能找到这个。毕竟是衙门,不管办什么手续都啰嗦,‘通融’那玩意儿是不起作用的。不中意吧,这种地方。下次保证弄个多少好一些的来,今天只好受委屈了。”
    瑞纪把身体沉进古董般的沙发,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日常性地想不起名字一事。讲的时间里坂木哲子只是不断默默点头,既不发问,又没有惊诧,甚至附和也不好好附和一声。除却专心倾听瑞纪的讲述并时不时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她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漾出宛如春日黄昏时分的月亮一般的隐隐约约的微笑。
    “定做一条刻着自己名字的项链是个很好的主意。”瑞纪讲完后,咨导员开口这样说道,“你的应对措施毫无问题。首先要切切实实地尽量减少其不便,这比什么都要紧没有异乎寻常地怀有罪恶感或一味深思或惊慌失措,而是现实地采取对策。你这人非常聪明。而且,这条项链非常别致,也十分谐调。”
    “呃,先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后来导致某种重病这样的例子没有的么?”瑞纪问。
    “这个么,具有这种特定初期征兆的疾病,我想是没有的。”咨导员说,“只是,症状在一年时间里一点点发展,总有些让人放心不下。的确,这成为某种导火线引发其他症状出现,或者记忆缺损部位扩展到其他方面。。。。。。这样的可能性未必没有。因此,最好慢慢商量,趁早把病源找到。再说您又外出工作,如果想不起自己名字来,现实性的不方便怕也不少。”
    坂木这位咨导首先就瑞纪现今的生活提了几个基本问题:结婚几年了?在单位做什么样的工作?身体情况如何?其次就儿童时代这个那个问了一些:关于家庭成员,关于学校生活,开心的事,不太开心的事,擅长的事,不太擅长的事。瑞纪尽可能诚实地、简要地、准确地回答每一个提问。
    生长在普普通通的家庭,父亲在大型人寿保险公司工作。家境虽不特别优裕,但记忆中不曾为金钱困扰过。父母双全,有一个姐姐。父亲做事一丝不苟,母亲总的说来性格细腻,喜欢唠叨。姐姐是优等生类型(让瑞纪说来),为人不无浅薄和功利之处。但迄今为止家庭并没有什么问题,基本保持良好关系,不曾发生大的争吵。比较说来,她本身是个不显眼的孩子。健康,什么病也没得过,但运动能力却不出众。对容貌虽不间有过自卑感,但也没被人夸奖长得漂亮。机灵之处虽自以为并非没有,但没有在某个特殊领域出类拔萃。学校里的成绩也不上不下,无非从前边数比从后边数稍微快些那个程度。学生时代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但由于婚后天各一方,如今没什么亲密交往。
    现在的婚姻生活也没发现有值得提出异议的地方。起初一段时间反复出现过例行的差错,但后来两人还算顺利地确立了共同的生活。丈夫当然不是完人(例如爱掰理,服装品位存在问题),但另一方面长处也很多(热情,责任心强,吃东西不挑肥拣瘦,不发牢骚)。单位里的人事关系也没什么突出问题,和同事也好和上司也好都大致处得不错,感觉不到精神压力。当然,很难说是愉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那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大家在狭窄的场所天天见面。
    可话又说回来,这是何等索然无味的人生啊瑞纪在如实回答自己人生的过去和现在当中再次不胜感慨。回想起来,她的人生几乎找不出戏剧性因素。以图像打比方,就像是以催眠为目的制作的低成本环境录像带。色调黯淡的风景接二连三地淡淡推出。没有场面切换,没有特定,没有高潮,没有低谷,没有引人入胜的趣闻,没有预兆,没有暗示。认真倾听如此身世故事,此人难道不感到无聊?瑞纪不由得涌起了对咨导员的恻隐之情。不会很快就打哈欠的么?假如是我,天天从别人口里没完没了地听这种话,不在某一时刻无聊死才怪。
    然而,坂木哲子专心致志地倾听瑞纪的讲述,用圆珠笔扼要地做着记录,这里那里追加必要的提问。但除此以外,她似乎尽量控制发言,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取瑞纪话语这一作业上,非开口不可时,也可从其温和的语声中感觉出她深切的真正的关心,不耐烦的表示全然看不出。只消听到她那个性化的慢条斯理的语声,瑞纪的心情就能奇异地沉静下来。回想之下,迄今为止,如此认真倾听自己话语的人此外好像从未有过。一小时稍多一点儿的面谈结束时,她切实地感到背上的重负多少有所减轻了。
    “那么,安藤女士,下星期三同一时间还能来吗?”坂木哲子笑眯眯问道。
    “嗯,来是能来,”瑞纪说,“再来也没关系吗?”
    “那还用说。只要你没关系。这种情况么,喏,不谈很多很多次,是很难有进展的。毕竟不是广播里的人生咨询节目,不可能拿出一个合适答案,道一声‘行啦,往下好好努力吧’。有可能要花些时间,反正都是品川居民,慢慢来吧!”

    “那么,你身上可有在名字方面能想得起来的什么事?”第二次刚一开始面谈,坂木哲子就问道,“自己的名字也好、别人的名字也好、养的动物的名字也好、去过的地方的名字也好、诨名也好、凡是名字方面的什么都行。如果有同名字相关的什么记忆,可能告诉我一点儿?”
    “同名字相关的?”
    “嗯。姓名、取名、签名、点名。。。。。。随便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是涉及名字的,再琐碎的也无妨。试着想想看!”
    瑞纪深思良久。
    “没有在名字方面刻特别清楚的那类事情。”她说,“至少现在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不出来。只是。。。。。。是啊,关于名牌倒是有一件事记得。”
    “那好,就说说名牌。”
    “但那不是我的名牌。”瑞纪说,“是别人的名牌。”
    “无所谓的,说一下!”咨导员说。
    “上个星期也说了,从初中到高中,我上的是一贯制私立女校。”瑞纪说,“学校在横滨,家在名古屋,于是住进了校园里的宿舍。每到周末就回家。星期五夜间乘新干线回家,星期日夜间回宿舍。从横滨到名古屋两个小时就够了,没觉得多么寂寞。”
    咨导员点头道:“名古屋也有很多不错的私立女校,是吧?何苦离开父母到横滨上学呢?”
    “那里是母亲的母校。她非常喜欢那所学校,希望送一个女儿去那里。而且,我也多少有点想同父母分开生活的心情。学校虽是基督教系统的,但校风比较宽松。要好的朋友也交了几个,都是从地方上来的孩子。和我的情况一样,很多人的母亲都是那里的毕业生。大体说来,觉得在那里的六年时间过得是愉快的,尽管每天的伙食吃得辛苦些。”
    咨导员微微一笑:“记得你说有个姐姐来着?”
    “是的,大我两岁,姐妹两人。”
    “你姐姐没去横滨那所学校?”
    “姐姐上的是本地学校,那期间当然一直在父母身边。姐姐不是积极跑去外面那一类型,从小身体就丝较弱。。。。。。所以,作为母亲就想把我送进那所学校。因为我大体建康,自立精神也比姐姐强。这样,小学一毕业就问我乐意不乐意去横滨上学,我回答去也可以。每个周末乘新干线回家,当时也让我觉得是件开心事。”
    “对不起,插了一句话。”说着,咨导员淡然,“请继续说下去。”
    “宿舍原则上两人一个房间,但到高中三年级,作为特权可得到单人房间,仅限一年时间。那件事就发生在我住单人房间的时候。因为我年级最高,所以当时算是住宿生代表那样的角色。宿舍大门口挂有木板,我们每个住宿生都有自己的名牌。名牌下面用黑字、反面用红字写着自己的名字。外出时一定要把名牌翻过来,回来再恢复原样。就是说,名牌的黑字那面表示人在宿舍,红字那面表示人已外出。如果在外面留宿或请长假不在,名牌就得摘掉。门口传达室由住宿生轮流值班,外边有电话打来时,一看名牌就知道那个人此时在不在宿舍,是一项十分方便的制度。”
    咨导员鼓励似的小声附和。
    “那是十月间的事。晚饭前我正在房间里预习第二天的课,一个叫松中优子的二年级女孩儿来了,大家都叫她优子,在我们宿舍中的的确确长得最漂亮。白肤色,长头发,五官简直和布娃娃一个样。父母大概在金泽经营一家老字号旅馆,有钱。由于低一年级,详细情况不晓得,但听说成绩也相当好。总之是个非常显眼的孩子,崇拜她的低年级女孩儿也为数不少。不过优子完全没有自命清高或装模作样的地方,总的说来人很老实,不是把自己的心情流露在外那一类型。感觉虽然不错,但时常给人以不知其想什么的印象。固然有人崇拜,不过我想真正的好朋友怕是没有的。”

    正在自己房间听着广播音乐在桌前看书时,门开了,松中优子站在那里。身穿薄些的贴身高领毛衣,一条牛仔裤。她问现在打不打扰,若不打扰,想说几句话。瑞纪虽然吃惊不小,但还是答说可以,“没做什么要紧的事,没关系的”。在这之前,瑞纪没和松中优子单独促膝谈过话,更没想到对方会来自己房间谈个人话题。她让对方坐在椅子上,用热水瓶里的水泡了红茶。
    “以前你体验过嫉妒那种感情吗?”松中优子直截了当地问。
    这劈头一问虽然问得瑞纪愈发吃惊,但她因之得以思考这一问题。
    “我想没有。”瑞纪回答。
    “一次也?”
    瑞纪摇头:“至少你这么突然问时我很难想起。嫉妒的感情。。。。。。例如指什么?”
    “例如你真正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不是你瑞纪的其他什么人,例如你非弄到手不可的东西给其他什么人轻易弄到手了,例如你一直盼望如愿以偿的事给其他什么人轻轻松松一点苦也没吃就做到了。。。。。。例如这类情况。”
    “这类情况,在我身上好像没有过。”瑞纪说,“优子你有这类情况?”
    “很多很多。”
    听得瑞纪瞠目结舌。这孩子到底还想得到什么呢?容貌百里挑一,家里有钱,学习好,有人缘,父母宠爱。还听说周末时常同英俊的大学生男生幽会。人还能期待得到什么呢?瑞纪想不出来。
    “比如什么事情呢?”瑞纪试着问。
    “不太想具体地说,如果可能的话。”松中优子字斟句酌,“而且,在这里一一具体罗列起来也好像没多大意思。只是,作为我以前就想问你一次来着,问你体验过类似嫉妒的感情没有。”
    “以前就想问我这个的?”
    “是的。”
    瑞纪全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姑且老实回答了对方的提问。“那方面的体验,我想我可能没有。”她说,“什么原因不清楚,说奇怪也许奇怪。毕竟就我来说,一来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二相想得到的东西也并没有全部到手,莫如说类似不满的东西多的是。可是,若问我羡慕其他什么人没有,我觉得好像没有过。为什么呢?”
    松中优子嘴角漾出仿佛淡淡笑意那样的表情。“嫉妒心这东西,我觉得同现实性客观性条件没有多大关系。就是说,因为条件得天独厚而不嫉妒谁、因为条件不好而嫉妒谁事情不是这样的。那就像肿瘤一样,在我们不知晓的地方任意发生,并且没来由地、肆无忌惮地迅速扩展下去。即使知晓也无法阻止。幸福的人不生肿瘤、不幸的人易生肿瘤,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二者同一回事。”
    瑞纪默默听着。松中优子说出那么长的句子是极少的事。
    “对没体验过嫉妒感情的人解释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我能说的只是:同那种心情一起度过每一天根本不是一件轻松事。说实话,好比怀抱着一个小地狱。如果瑞纪你不曾体验过那样的心情,我想那是应该感谢上天的。”
    说罢这些,松中优了闭口停住,面带类似微笑的表情定定地看着瑞纪。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瑞纪再次感叹,体形也好,胸部那么动人。长成这么一个所有部位都惹人注目的美女,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呢?自己全然无法想像。莫非仅仅感到自豪、快乐不成?还是相应地也有不少烦恼呢?
    但不可思议的是,瑞纪一次也不曾羡慕过松中优子。
    “这就回家。”松中优子盯视着自己膝头上的手说,“有个亲戚发生了不幸,必须出席葬礼,刚才跟老师请假了。星期一早上之前应该可以返校。如果可以,那时间里想请你保管我的名牌,可以么?”
    说着,她从衣袋里取出自己的名牌,递给瑞纪。瑞纪不大明白。
    “保管是一点也不碍事的,”瑞纪说,“可为什么特意让我保管呢?放在自己书桌抽屉里或别的什么地方不就行了?”
    松中优子以更深的目光注视瑞纪。被她这么看起来,瑞纪变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果可以的话,这次想请你保管。”松中优子以果断的证据说道,“有点放心不下,不想放在房间里。”
    “可以的。”瑞纪说。
    “注意没人的时候别让猴偷走。”松中优子说。
    “这房间里我想大概没有猴。”瑞纪开朗的说。
    开玩笑也不像是松中优子的平日所为。之后,她走出房间,留下名牌,没有摸过的茶杯和奇妙的空白。

    “到了星期一松中优子也没返回宿舍。”瑞纪对咨导员说,“班主任老师担心地往她家打电话一问,得知她没有回家。亲戚中没有人去世,当然也没有葬礼。她说了谎,消失去了哪里。发现遗体是在下一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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