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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东京奇谭集-第2部分

小说: 东京奇谭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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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呀,听都没听过”这么说的人恐怕要占大半。总之,我在这里要告诉你,我选的都是相当“生涩”的曲目。
    我在想像这两支曲,当然自有其理由。托米。弗兰纳根过去留下了这两支曲很不错的录音。前者收在名为《Dial J。J。5》(1957年录制)的唱片里,当时他是J。J。约翰逊乐队的钢琴手。后者收在名为《Encounter!》(1968年录制)的唱片中,当时他是佩帕。亚当斯和祖特。西姆斯五重奏乐队的一员。作为伴奏乐手,托米。弗兰纳根在他漫长的演奏生涯中演奏和录制了数不胜数的曲目,但我尤其喜欢他在这两曲中短促而知性、峻朗的独奏,长年累月听个没完。所以,如果此时此刻能听得他当面演奏,当然再妙不过。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盼望他走下台,径直来到我桌旁对我说:“喂喂,你好像一直想听什么曲子,如果愿意,就道出两支曲名好了!”当然我很清楚这纯属想入非非。
    然而,演奏快结束时,弗朗纳根一声不响,看也没往我这边看一眼,就连续演奏了这两支乐曲!首先演奏巴拉德《灾星下出生的恋人们》,继而演奏阿普坦波《巴巴多斯》。我兀自手拿葡萄酒杯,失去了所有话语。我想爵士迷们都能明白,从多如繁星的爵士乐曲中最后挑这两支连续演奏的可能性完全是天文学上的概率。并且此乃这个故事的关键之点演奏得十分精彩,扣人心弦。

    第二桩也差不多发生在同一时期,同样和爵士乐有关。一天下午,我在伯克雷音乐院附近一家旧唱片店找唱片。在排列着旧密纹唱片的架上找来找去,是我为数不多的人生乐趣之一。那天找到佩帕。亚当斯一张名叫《10 to 4 at the 5 Spot》的河岸(RIVERSIDE)版旧密纹唱片,乃是包括小号手唐纳德。巴德在内的佩帕。亚当斯热门五重奏乐队在纽约一家爵士乐俱乐部“FIVE SPOT”现场录制的。10 to 4即凌晨“差十分四点”之意。就是说,他们在那家俱乐部热火朝天地演奏到天明时分。原始版,片质同新的无异,价钱记得是七美元或八美元。我倒是有日本版的同样唱片,但由于听得久了,已经有了伤痕。再说能以这样的价钱买到如此优质的唱片,说夸张一点儿,简直近乎“轻度奇迹”。当我以幸福的心情买下那张唱片正要出门时,擦肩进来的一个年轻男子偶然向我搭话:
    “Hey,you have the time?(现在几点?)”
    我扫了一眼手表,机械地回答:“yeah,it's 10 to 4(差十分四点)。”
    答毕,我不由屏住呼吸:真是巧合!得得,我周围到底在发生什么?莫非爵士乐之神假如波士顿上空有这东西的话正朝我闭起一只眼睛微笑,问我“你可中意(yo,you dig it)?”
    哪一桩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人生的流程不至于因此而发生变化,作为我也仅仅是为某种离奇性所打动这等事居然都会实际发生!
    说老实话,我这人对于神秘(occult)事象几乎不感兴趣,也不曾迷上过占卜。与其特意跑去请占卜师看手相,还不如自己绞尽脑汁解决问题。虽说脑袋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总觉得还是那样来得快捷。对超能力也没有兴趣。轮回也好魂灵也好预感也好精神感应(telepathy)也好世界末日也好老实说,对这此了无兴趣。不是说全然不信,甚至认为这类名堂存在也无所谓,只是作为个人不怀有兴趣罢了。尽管如此,为数不少的离奇现象还是为我微不足道的人生足迹增添了色彩。
    若问我是否就此进行积极分析,不分析。仅仅是将这些姑且接受下来,往下照常生活。仅仅是漠然地想道:那种事居然也有!也可能真有爵士乐之神那种东西存在。。。。。。
    往下所写的,是一个熟人从个人角度讲给我听的故事。一次我偶然讲起刚才提到的两则趣闻,他听了,以认真的眼神深思良久。“说实话,我也有过多少相似的体验,”他说,“一种来自偶然的体验。虽然算不得非常离奇,但无论如何都解释不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总之,若干巧合重叠在一起,结果被领往意料不到的场所。”
    为了避免圈定某个人,对若干情节做了变动,但此外和他讲述的完全一致。

    他是钢琴调音师,住在东京西面,靠近多摩川,四十一岁,同性恋者。对同性恋这点他自己也并不隐瞒。有个比他小三岁的男朋友,从事不动产方面的工作。两人出于工作原因不能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者,因此分开生活。虽是调音师,但他毕业于音乐大学的钢琴专业,钢琴上出手不俗,德彪西、拉威尔,埃里克。萨蒂等法国音乐弹得悠扬婉转,极有韵味。他最喜欢的是弗朗西斯。普朗克的乐曲。
    “普朗克是同性恋,而且无意向世俗隐瞒。”一次他说,“这在当时是很难做到的。他还这样说过:‘抛开我是同性恋,我的音乐无从谈起。’我很清楚他的意思。就是说,普朗克越是想忠实于自己的音乐,就越要同样忠实于自己是同性恋这点。音乐就是这么个东西,生存方式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也一向喜欢普朗克的音乐 。所以他来我家给钢琴调完音后,我有时会请他弹几支普朗克的小品,《法国组曲》和《牧歌》什么的。
    “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是在他考进音乐大学之后,此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一可能性。他长相英俊,又有教养,总体上稳重温和,高中时代在周围的女孩子中很有人缘,虽没有固定恋人,但也幽会了好几次。他喜欢和她们外出走路,喜欢切近地看她们的发型,嗅她们脖颈的气味、握她们的小手。不过没有性体验。幽会几次之后,他看出对方似乎对自己怀有某种期待,可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在自己体内感觉不出非那样做不可的必然性。周围的男同学无一不带有性冲动这个难以克制的恶魔,或者不知所措,或者积极发泄,然而他没有从自己身上发现这种强烈的冲动,以为大概自己成熟得晚,并且没有遇上合适的对象。
    上大学后,开始和打击乐器专业一个同年级女孩有了交往。谈得来,单独在一起觉得其乐融融。相识后不久在女孩房间里发生了性事。是对方主动的,也喝了点酒。性事进行得倒也顺利,但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心神荡漾那么富有刺激性。总的说来,感觉上好像很粗暴,不是滋味。性兴奋时女性全身发出的微妙气味无论如何让他喜欢不来。较之同她直接发生性行为,单纯同她亲密交谈、一起演奏音乐或吃饭更让他快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她性交一事渐渐成了他的精神负担。
    尽管如此,他仍认为自己仅仅在性方面淡一些罢了。不料,有一次。。。。。。算了,这个就不说了,一来说来话长,二来也没有直接关系。反正发生了一件事,使得他发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者。他懒得编造得体的借口,明确告诉女友“我想我是个同性恋者”。结果,一星期后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者了,传来传去甚至传到了家人耳里。他因此失去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相当别扭。不过就结果面言,说不定这倒好些,将明明白白的事实塞藏进壁橱深处不符合他的性格。
    可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家里和他最要好的、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与他失和了。由于把他是同性恋一事告诉了对方家人,姐姐近在眼前的婚事险些触礁,虽然最后好歹说服了对方父母,婚也结了,但姐姐为这场骚动差不多得了神经官能症,对他异常恼火。她大声训斥弟弟何苦选在这个微妙时刻兴风作浪。弟弟当然自有其缘由。自那以来,曾经有过的融洽关系再未重返两人之间,连婚礼他也没参加。
    作为独自生活的同性恋者,他日子过得也算津津有味。衣着得体,和蔼可亲,彬彬有礼,又有幽默感,嘴角几乎总是漾出给人以好感的微笑。所以许多人除了生理上对同性恋者深恶痛绝之人都对他怀有自然而然的好感。技术一流,有不少固定客户,收入四平八稳,有名的钢琴手甚至都指名要他。他在大学街一角买了双卧室套间,按揭也基本付清了。拥有高档音响装置,精通绿色食品的烹调,每星期去五次健身房消减脂肪。同几个男性交往之后,碰上了现在的伙伴,别无不满的安稳的性关系已维持了将近十年。      
    每到星期二,他便独自驾驶本田双座敞篷车(绿色,手动换档)穿过多摩川,开到神奈川县的厂家直销购物街。那里有GAP和TOYSRUS以及
ODYSHOP等大型店铺。周末人多拥挤,找停车位都很困难,但平日的上午一般没多少人。他走进购物街的大型书店,物色瞧上去有趣的书,在书店一角的咖啡屋喝着咖啡翻动书页,这成了他星期二的例行过法。
    “购物街本身不用说了无情趣,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咖啡屋让人觉得舒服。”他说,“我是偶然发现那个场所的。不放音乐,全场禁烟,椅子坐垫正适合看书,既不太硬,又不过软,而且总是空荡荡的。星期二早上就进咖啡屋的人没有多少,就算有,也都去附近的星巴克。”
    每个星期二他都在冷冷清清的咖啡馆闷头看书,从十点多看到一点。到了一点,他就去附近餐馆叫金枪鱼色拉,喝一瓶法国有汽矿泉水,然后去健身房练得满头大汗。这就是他星期二的过法。

    那个星期二上午,他一如往常在书店咖啡屋看书。查尔斯。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很早以前看过,但在书店架上发现后,他想再看一遍。故事有趣这一记忆是那般的鲜明,但情节却很难想起。查尔斯。狄更斯是他偏爱的作家之一,因为读狄更斯的时间里他可以忘记差不多所有事情。一如往常,翻开第一页他就被故事完全吸引住了。
    全神贯注看了将近一个小时,到底有些累了,于是合起书放在桌上,叫女服务生换一杯咖啡,走去外面的卫生间。折回座位时,在邻桌同样静静看书的女性向他打招呼:
    “对不起,问一句话可以么?”
    他嘴角约略浮起暧昧的微笑注视对方。年龄估计和他相仿。
    “可以可以,请。”
    “这么打招呼是觉得不够礼貌,可有一点一开始就让我有所感觉。。。。。。”说着,她有点儿脸红。
    “没关系的。反正闲着,尽管说。”
    “呃、您正在看的书、莫不是狄更斯?”
    “是呀,”他拿起书,朝向她,“查尔斯。狄更斯的《荒凉山庄》。”
    “果然。”女性一副释然的样子,“一闪看见书的封面,猜想说不定是。”
    “您也喜欢《荒凉山庄》?”
    “嗯。或者不如说我也在看同一本书,在您旁边,真巧。”她扯下包书皮,出示封面。
    确是令人惊讶的巧合。平日的上午竟两个人在空荡荡的购物街的空荡荡的咖啡屋,坐在相邻座位上看完全相同的书,而且不是社会上广为流行的畅销小说,是查尔斯。狄更斯的很难说属于一般性的作品。两人对这种奇异的巧合感到吃惊,初次见面的尴尬随之不翼而飞。
    她住在购物街附近新开发的一片住宅小区,《荒凉山庄》是五六天前在这家书店买的。买罢坐在咖啡屋要了杯红茶,漫不经心翻开书页,但一旦读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意识到时,已读了两个小时。这样如醉如痴地翻动书页,毕业以来还是第一次。由于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实在太惬意了,就又回到同一场所,为的是可以读这《荒凉山庄》。
    她个头不高,算不上胖,但身体该凹下的部位已多少有了脂肪。胸部丰硕,长相蛮讨人喜欢。衣着很有格调,价位看上去也不低。两人开始交谈。她加入了读书俱乐部,在那里选的“本月一册”就是《荒凉山庄》。会员中有热心的狄更斯迷,是她提议选《荒凉山庄》作为“本月一册”的。有两个孩子(小学三年级和一年级女孩儿)。日常生活中很难捞到用来读书的时间,但偶尔也像现在这样改变一下场所挤时间读书。平时交往的对象都是孩子同学的母亲,提起的话题不是电视节目就是老师如何不好,很难有共同点,所以加入了社区读书俱乐部。丈夫以前读小说也读得相当专心,但近来贸易公司的工作太忙,顶多拿起经济专业书看看。
    他也简单讲了自己:工作是钢琴调音师,住在多摩川对岸,独身,中意这家咖啡屋,每星期专门开车来看这里看书。同性恋这点到底没说。虽无意隐瞒,但毕竟不是可以不顾场合随便张扬的那类事情。
    两人在购物街一家餐馆一起吃午饭。她是性格直爽的女性,没有做作之处,紧张一旦消除就不时发出笑声。笑声不很大,自然而然。即使她不一一介绍,也可大致想像出她迄今走过的人生旅途。生在世田谷一带较为富裕的家庭,在关爱中长大,考进不错的大学,成绩总是靠前,也有人缘(较之男同学,说不定在女同学中更有人缘),同有生活能力的年长三岁的男性结了婚,生了两个女孩。孩子上的是私立学校。十二年的婚姻生活,虽说不上流光溢彩,但也不存在可以称为问题的问题。两人一边吃着简单的饭菜一边谈最近看的小说或喜欢的音乐,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能和您交谈真叫人愉快。”饭吃完时她红着脸颊说,“能够畅所欲言的人,我身边一个也没有的。”
    “我也很愉快。”他说。这并非说谎。

    下个星期二,他正在同一咖啡屋看书,她来了。对视一笑,轻轻点了下头,而后在不相连的桌旁坐下,各自默默看《荒凉山庄》。到了中午,她走到他桌前打招呼,随即两人像上星期那样一起吃饭。“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法国餐馆,不大,干干净净,可以的话,不去一下?”她主动相邀,“这购物街上没有像样的餐馆。”“好的,去吧!”他表示同意。两人用她的车(蓝色标致306,自动换档)去那里吃饭,要了水芹色拉和烤鲈鱼,还要了杯葡萄酒,随后隔着桌子谈狄更斯。
    吃完饭回购物街路上,她把车停在公园停车场,握住他的手,说想和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事情进展之快让他有点儿吃惊。
    “结婚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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