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诱惑 作者:北京玩主-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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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和葛氏兄弟的公司都拖欠银行巨额贷款,暂时被政府所属的国有资产管理公司托管,尚在与各债权、债务方商讨如何处置。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慢慢品啜清澈的山溪水煮泡的酽茶,仿佛在谈论遥远的前朝旧事一般。
“你还记得曾荃有个副手叫余阳刚的吧?被抓进局了。”庄大姐的话还是稍微让我吃了一惊,反问道:“不是听说他投奔捷顿基金加官进爵了吗?”
原来这小子还在华弛时就与竞争对手暗通款曲,在奥驰中心项目上和捷顿基金、葛氏兄弟沆瀣一气,曾荃出来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手里捏着他在广东操作地产项目时行贿受贿的证据,提交给有关部门,结果案涉刑事犯罪已经进入司法程序。
“看来还是鹜蚌相争,渔人得利的老套路呀。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个黄碟事件的女主角呢?”那只名叫多多的猎犬跑过来在人身上蹭来蹭去撒欢儿,我一边抚摸着它那油光水滑的肚皮,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来。
庄姐眼波一闪,随即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个小丫头呀,她不过是这场游戏的配角而已,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初官场的传闻很多,有人说马守节嫖妓,对手花重金买通三陪小姐,在酒店客房偷录下欢爱全过程,以此来要挟对方。也有人说那个女孩本是华弛老板曾荃的手下,为了曲意巴结逢迎马守节而送上的肉弹。反之扑朔迷离,真相外人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向当事人求证了。”
我心知肚明,庄姐至少也有风闻杨泓与我之间的情事纠葛,只是顾全面子没有点破。我也没有必要在此节上面多费口舌,便把话题转到他人身上:“您有王信义的消息吗?我想他在奥驰中心的事情上没少花费心力,怕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果真是拔出萝卜带上泥,庄姐告诉我,王信义因为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新华社内参的权力,在奥驰中心纠葛中有倾向性地偏袒当事人,结果因收受当事人的折价房产而被追究,房产被勒令退回,除了作检讨外,本来要到手的编辑室主任位置也泡了汤,不过饭碗好歹还是保住了。
一个地产项目的归属权之争,有意无意地改变了诸多人的前途命运,这倒真是我始料未及的。而且,我心底一直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疑团:那些个羁押和审讯我的人物始终没有亮明真实身份,最初以为他们是公安系统的,结果似乎有不完全是,如果是监察系统和国安系统又似乎挨不上边儿。但是人家有权控制他人的人身自由,行事间,仿佛在执行更高层人物下达的秘密指令。再加上凭我所了解的影视技术知识,知道那天在小黑屋里所看到的“黄碟”并非一般的摄像设备所能为,那应该是顶尖的军用红外精密光学成像仪器才能达到的高清晰像素。
如果有更为复杂的势力在背后操纵一切,我是不是该就此永远保持缄默,让这些疑惑自己慢慢腐烂在心底呢?即使没有那人对我的严厉警告,我也在考虑搞清楚这一切对自己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庄姐也是谙熟世事的老手,想来对我此次的劫数心中疑惑。我想了想,干脆竹筒倒豆子给她痛快地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完之后,她双眉紧锁,似有隐忧难以言说。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我也听闻葛达裕这人没那么简单,不是猛龙不过江,此人从山东发迹一路闯到京城,而且插手过诸多大的工程,背后的靠山自然很硬。但如果能够调动军方、公检法或者国安系统,那他没有深不可测的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要动首善之区的主要行政官员,一定牵涉到政治势力的角逐,这件事情看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一片枯叶萧然飘落,我看着远处林岚间渐渐升起的薄雾,眼神忽然有些茫然迷离。误入红尘,一路蹉跎。不能再为那些与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耗费光阴,我收敛心神,恳切地对庄姐说道:“大姐,我以前总以为自己聪明,什么事情一过手就能弄明白因果究竟,其实现在想来那全是自欺欺人的小聪明而已,人性的复杂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范畴。一成不变的人性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没有谁灵魂比别人高贵,有权力去拯救别人,除非你像耶稣一样自我牺牲,所以大家在这个酱缸里其实都是在比拼谁更阴狠。”
庄姐有些不解低看着我,仿佛此刻我像一个痴人在说妄语。我解释道:“在我不长的生命过程里,以前接受的价值观都是那些无比崇高、英雄、正义什么的,而且有责任和义务牺牲小我成就他人、集体、族群、甚至国家的利益。所看的书、电影等等都是激昂的主旋律,所谓君子拯救小人,领袖拯救众生,其实都是欺世盗名者的障眼法术。人性的本质就是自我和利己,承认这一点并在游戏通则下生活,大家彼此都会心安理得。我以前觉得自己不爱钱财,仗义助人很牛逼,结果却总是坠入他人利益相争的陷阱。儒家传统灌输给我们要么独善其身,要么兼济天下,在一个金钱决定生存价值的社会里,其实这都是扯淡,互相争夺生存资源和机会才是社会的本质。”
庄姐凝神看着我,半晌终于喟然长叹道:“我其实很看重你的资质禀赋,没想到却会在这些虚妄的观念上面撞墙。你仰头看看这棵核桃树,它都已经有二、三百年的树龄,要成就自己的生命就必须根须发达,汲取、争抢自然界的养分,但它的果实却为农人增添了收入。你再看这条山溪,在流动中汇集那些支流,在消耗自己时却也滋润沿途的林木花草、人和牲畜。世间万物都是生存链条上的一环,底层有底层的烦恼,高端有高端的悲凉,但大家都是链条上的一个环节,生态链上的任何一个环节断裂,都会殃及所有相关者。关键是每个人自己要审时度势,找到自己的位置,同时还要调整自己的心态。我最服膺的是像苏东坡那样的大才,朝中做官是不骄不矜,失意放逐时自得其乐,不能立功便去立德、立言,当为万世标炳啊。”
庄姐的丈夫是她的大学同窗,毕业后先是当过中央某政要的秘书,后来外放到某地级市主政,结果跟当地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人珠胎暗结,庄姐知道真相后,低调处理,俩人悄然离婚,她则自己带着女儿生活,并把她送到英国受教育。我一直只见她忙忙碌碌作事情,没想到心里早就修炼出一片澄澈清明、泰然自若的境界。
她的一席话的确让我有些触动,人一生总会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受惠于他人提升自我,只是有些原则我不一定赞成,譬如没有人愿意生活在生态链的最低层,在大家拼命往上挣扎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彼此掠杀,越往高处便面临着约残酷的生存竞争。既然宿命恒定,过程和方法便决定了生活形态的千变万化。
想通此节,如同打通武侠中的练家子,东一榔头西一耙子折腾一阵后,终于窥得入门直径,碰巧打通了七经八脉令人通体舒泰。我哈哈一笑:“原来这一阵闭关清修就为这次聚会,多谢大姐耳提面命,俺明白了最浅显不过的人生至理:其实大家的归属都是八宝山,不过去的时间、方式和路径不一样。混得好的可以慢慢走长安街,有万乘之国宾车队相伴;混得孬的只好一床破毡子裹身,搭驴车或者光脚丫子从五环、六环外赶往人生终点。如果不想凑热闹,就在荒郊野地修炼坐化的本领,练得到位可以烧出舍利子,衣钵传人没准儿给你盖座白塔儿,练得不好就成是行脚僧人,四处漂泊游方最后不知终老何处。不过也有些家伙不喜欢正道而喜欢走邪路,所以就有胡同串子或者混混儿,还有野狐禅,看来我算最后这一类了。”
庄姐听罢,一副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直摇头叹息:“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呀,以前在单位就看出你是个另类,这么些年也算经风历雨,却还是脾性不改。”
我嘿嘿一笑,既然劣性不改,索性我行我素,大隐隐于市,浮萍逐浪飘。于是打起行囊,随庄姐一起启程重返紫禁城。何况,在我心里隐隐觉得,无意间卷入漩涡中心的杨泓,其实跟我一样是身不由己,我们原本都不是拨浪弄潮的爱好者,早晚也会被旋流甩出轨道,那么,我们还应该有再相聚的机缘。
一年一度秋风劲,寥廓江天万里霜。再度来到柿子林里的曾公馆,我放下车窗尽情呼吸原野的气息,高空蓝天白云,远处山峦清晰可见,一派秋日的传奇景象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妈妈,我要摘柿子。”秦秦看见树枝丫间一串串红灯笼般的果实,兴奋得冲着俞悦直嚷。
俞悦的心情似乎受到小家伙的感染,也一改沿途的沉郁,变得轻快起来:“那么高的树, 妈妈够不着,你去求小杨叔叔好了。”
小家伙转过头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杨叔叔,我们俩个爬树摘柿子好不?”
这个小屁孩儿是个机灵鬼,我存心逗他说:“那要是摘到最大的那个,你是给自己,还是给妈妈,还是给我呢?”
他眨巴几下眼睛,看看我又看看俞悦,回答说:“给妈妈和叔叔一人一半,好不好?”
还没等我搭腔,俞悦开心地摸着秦秦毛茸茸的小脑瓜,乐呵呵地赞许道:“乖孩子,答对了,给你加十分。”说罢在他粉嫩的脸蛋上“叭”地亲了一下。
“哈哈,看来秦秦是要给妈妈和杨叔叔一起过家家呀,这样子的话,最大个儿的柿子一定归你啦。”我逮住机会讨了俞悦一个便宜,她狠狠白了我一眼,却没有言语。
靠着院墙把车停下,我选择一棵枝杈低矮的柿子树,手脚并用攀爬上去,不留神晃动树身,便有几个熟透的柿子噼啪噼啪往下掉,惹得秦秦兴奋得满地乱跑。
我在书杈上站直身,一眼却望见院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一辆越野车前忙活着,往车顶行李架上捆绑物资。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曾荃,另一个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正在发愣间,树下俞悦嚷嚷说要我摆个POSE,拿出数码相机要给我拍张照片。我当天恰好穿着一身纯白色户外套衫,自我感觉在金黄饱满的秋色间颇有反差,于是牛哄哄的一边伸手够远处的柿子,一边正跟俞悦耍贫说:“看俺也有玉树临风的时候吧……”冷不防右手抓着的树杈“咔嚓”一声折断,身子顿时失去平衡,从树上跌落下来。
俞悦一声惊呼,立马赶过来扶我起来,好在树不高,而且地上已经落满厚厚一层黄叶,恰似掉在一个软垫上,除了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和压烂的柿子浆汁,脚腕旧伤处又崴了一下,有些疼痛难忍。如此一副狼狈样子,在俞悦搀扶下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只好自我解嘲说:“猢狲上树,功夫不济,一不小心就让美女受精(惊)了!”说罢忍疼咧嘴冲俞悦怪笑着。
她呆了半晌,明白了我话里有话,狠狠宰我胳膊上掐了一下:“都快残废了,还不忘讨人便宜。”
这番动静便惊动了院里人,曾荃和那个小伙子闻声赶出来,察看出了什么状况,那个小伙子见着我便招呼说:“杨兄,我们又见面了,忘了五台山的文熙行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此人正是去年自驾车去五台山拜佛时落脚的华驰旗下酒店“文熙行院”的总经理耿虎。
我坚持要自己行走,一瘸一拐跟在大家后面进了院子,秦秦跟在我身后模仿我的动作,惹得俞悦又好气又好笑,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忍俊不禁,我也被小毛孩滑稽可爱弄得脚疼减轻了许多。
瞿彦在餐厅里张罗着饭菜酒肴,厨师、佣人被她呼来唤去连轴儿转,连王信义这厮也被她当做小二在卖力开酒瓶塞儿。俞悦一到当即被征用作为跑堂倌人,我作为残疾人士享受了部分优待,暂时充当秦秦的监护人,照看小毛头儿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秦秦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拉着我要去前院玩汽车。我便依着他凑到曾荃的陆虎越野旗舰“览胜”前,拉开车门抱着秦秦坐了上去。这家伙的简洁硬朗的外观颇得我心,传说中行驶中电控空气悬挂系统会根据速度自动升降车身高度,如果不是另有事情要办,我真想跟他们一起远征西域。
这年头登山已经不是是运动员的专利,大大小小的雪山顶上,留下了商人、美女们的身影。生活在大国的好处之一就是你随时可以逃离现实,把自己放逐到蛮荒之地,体会天降大任之前的艰难困苦。当年一个IT老板濒临破产时就带着二、三铁杆随从跑到珠峰大本营朝圣,卧薪尝胆后在小县城卖保健品再度咸鱼翻身,如今在市场营销上以出手凶狠著称,窜进网游行业闹得风生水起,再度成为商界巨人。
耿虎将一个硕大无比的双肩包扔到车里,顺便问我是不是还得带上个备用油桶。我说等你们到了格尔木再弄也不迟,现而今黄毛丫头独自开着小奥拓都敢去拉萨,你们有最牛逼的欧式装备还怕个锤子。
“别的倒不怕,我是怕老板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你说在格尔木能备上氧气瓶么?”这小子看来是忠心耿耿,千里晋京,勤王护主,看来接替了余阳刚先前的位置。
我说你们选这个季节进藏,最关键的是要带上防滑链,此行必遇风雪天,只要不急不慢,倒也没太大的风险。
俞悦过来招呼我们吃饭,秦秦在座位上正转动方向盘模拟驾驶玩得高兴,老大不情愿地被她抱下驾驶席。
大家围聚在长方形餐桌前,曾荃做在主席位置端起酒杯邀众人为团聚先干一杯。接着还专门斟满一杯酒走到我面前,说:“今天这次聚会其实有几层意思,除了大家伙儿团圆,还有为明天我和耿虎启程饯行外,更是为你压惊,人能平安就是福份。只是我要给你道个歉,一为你为华弛贡献许多,二来我没有保护好杨泓,华弛和我对你都有亏欠,这杯酒我就先干了!”
我瞅着眼前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板,如今历经跌宕鬓发染霜,倒是恩怨分明豪气不减,假以时日卷土重来也未可知。“曾总言重了,我能有机会经历这番江湖风云,也算是缘分造化。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年河东,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