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别传-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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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不惟长孺不忘渊源,亦诸公推轂盛意。词坛文府,或推或挽,鹊巢鸠居,实有厚幸。仆所以不愿厕名者,扪心抚己,引份自安,不欲抑没矜慎注杜之初意,非敢倔强执拗,甘自外于众君子也。来教申言前序九鼎已冠首简。斯言也,殆虑仆懹泻笱裕次收摺H羰牵戏蛞嘤写室印N醇墒橄仁陆毙恚耸а裕缘倍锊浮<捌浼盼セィ嗄ε釉樱涓戳蕉侍嘧杂醒塾锌冢材芎聂湍浚で罢诠巢煌乱蛔忠炕拇逑救眨词泳杉悖恼砦蠓彩酢M乒懵岳统陆⒍诺檬В侄酢1鹱饕恍穑⒚鞅灸@镏幸焉鼻嗌尚矗鸵猿苡诳剐校怪=褚郧靶蛭⑷溃枰约喟虼诵蛘勺麾慊谖模趾文苤诊乐鸪龊酰科蜕匠粘θ妊掠谖耍诔と嬷⒍胖V嘏⑵谄诓豢烧撸加怨乓逑噗妹悖狡渥灾虏恍喽@想;柰醒圆恍牛坏靡讯竺獠廾儆粤校罟滩灰晕唬尤灰葬嘞喙妫钥谘嘣稹Fシ虿豢啥嶂荆秀赡蕴径选I倌晔惫哿踝涌ビ胙钭釉剖榇尤》绞槿牍偣敝毓伲釉拼鹗樵痪挥仓酝⒘柚晕洌蜱怂酪源用K叫那怨制涔薄S山裱灾湃笋嬷刂鳎皇芤龋晌阶釉评喜幌略眨坑嗌薪伲佬牟患幔杂袟柎ィ捌欧ⅰP治彝曛海爰先顺胀纭⑷阄镉轮础4久仔郑ㄒ“福骸懊住蔽饨擞行⒅帧B所刻江左三大家诗钞中之牧斋诗钞,即有孝与吴江赵沄同辑者。)当开堂一笑也。
寅恪案:依上引资料,可知长孺与亭林及徐潘二氏兄弟殊有关系,而诸人与天生尤为密切。长孺本与曹秋岳交好(可参愚庵小集补遗壹“献曹秋岳侍郞三十韵”诗并曹秋岳溶静惕堂诗集叁陸“朱长孺以尚书埤穿见贻,因伤右吉”诗,及同书同卷“李天生以修明史授简讨不拜请养归秦寄怀四首”),若不因曹氏,亦可由诸人间接请天生作序。至其所以不著“李太史”之名者,疑长孺不欲子德牵入注杜之纠纷也。牧斋“复吴江潘力田书”乃其平生所作文中妙品之一,盖钱朱注杜公案错综复杂,牧斋叙述此事首尾曲折,明白晓畅,世之考论此问题者苟取而细绎之,则知钱朱两人及常熟吴江两地文人之派别异同,可不须寅恪于此饶舌矣。故不避繁琐之讥详尽录之,通人君子或不以为可厌可笑也。
总而言之,上列三问题皆为假设,实无确证,姑备一说于此云尔。
复有可附论者,觚剩壹吴觚上“力田遗诗”条云:
潘柽章著述甚富,悉于被系时遗亡,间有留之故人家者,因其罹法甚酷,辄废匿之。如杜诗博议一书,引据考证,纠讹辟舛,可谓少陵功臣,朱长孺笺诗多所采取,竟讳而不著其姓氏矣。
寅恪案:长孺袭用力田之语而不著其名,不知所指何条,但长孺康熙间刻杜诗辑注时牧斋尚非清廷之罪人,故其注中引用牧斋之语可不避忌。至若柽章,则先以御于庄氏史案为清廷所杀害,其引潘说而不著其名,盖有所不得已。玉樵之说未免太苛而不适合当时之情事也。
又亭林余集“与潘次耕札”五通,其第叁通云:
都中书至,言次耕奉母远行,不知所往。中孚即作书相庆。绵山之谷弗获介推,汶上之疆堪容闵子,知必有以处此也。
蒋山佣残稿叁“与次耕”云:
曲周接取中之报,颇为惜之。吾弟今日迎养都门,既必不可,茮水之供谁能代之?宜托一亲人照管,无使有尸饔之叹。不记在太原时相与读寅旭书中语乎?(寅恪案:王锡阐字寅旭,江苏吴江人,事迹见清史列传陸捌本船。)又既在京邸,当寻一的信与嫂侄相闻。即延津在系,亦须自往一看。此皆吾辈情事,亦清议所关,不可阙略也。(寅恪案:“嫂侄”二字可参亭林文集伍“山阳王君墓志铭”“余有潘力田死于杭,系累其妻子以北”等语。)
寅恪案:亭林之不欲次耕得中博学鸿词科,观此二札可知。但何以天生之举鸿博,亭林虽托友人代请清廷许其归家养母,并不如其对次耕之痛惜者,盖天生与次耕之情事有所不同。晋书捌捌王裒传略云:“王裒字伟元,元城阳营人也。父仪,高亮雅直,为文帝司马。东关之役,帝问于众曰:近日之事睡任其咎?仪对曰:责在元帅。帝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邪?遂引出斩之。裒少立操尚,行已以礼,痛父非命,未尝西向而坐,示不臣朝廷也。于是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然则潘耒之兄柽章以庄氏史案为清廷杀害,亭林之意次耕亦应如伟元之三征七辟皆不就也。
茲有一事出于牧斋当日与长孺争论注杜时意料之外者,即牧斋不为南浔庄氏史案所牵累事也。牧斋与潘力田柽章吴赤溟炎之撰述明史记极有关系,观牧斋著作中有关此类材料亦不少,今择录一二于下。
牧斋外集捌修史小引云:
谦益白:盖往昔滥尘史局,窃有意昭代编年之事。事多觝牾勿就。中遭废弃,日夕键户,荟蕞所辑事略,颇可观览。天不悔祸,绛云一炬,靡有孑遗。居恒忽忽,念海内甚大,何无一人可属此事者。近得松陵吴子赤溟潘子力田,奋然有明史记之役,所谓本纪书表世家列传,一仿龙门,取材甚富,论断甚严。史家三长,二子盖不多议。数过余,索烬余及询往时见闻。余老矣,耳聩目眊,无以佐二子,然私心幸二子旦夕成书,得一寓目。又惧二子以速成自愉快,与市肆所列诸书无大异也。乃二子不要名,不嗜利,不慕势,不附党,自矢必成,而不求速。曰:终身以之。然则此事舍二子其又谁属?余因思海内藏书家及与余讲世好者不能一一记忆,要之,此书成自关千秋不朽计,使各出所撰著及家藏本授之二子,二子必不肯攘善且忘大德也。敢代二子布告同人,毋以我老髦而懸盼遥疑酰⌒疑酰
有学集叁捌“与吴江潘力田书”略云:
春时枉顾,深慰契阔。老人衰病,头脑冬烘,不遑攀留信宿,扣击绪论,别后思之重以为悔。伏读国史考异,援据周详,辨析详密,不偏主一家,不偏执一见。三复深惟知史事之必有成,且成而必可信可传也。一官史局,半世编摩,头白汗青,迄无所就,不图老眼见此盛事。墙角残书或尚可资长编者,当悉索以备搜采。西洋朝贡典录乞仍简还,偶欲一考西洋故事耳。赤溟同志不复裁书,希道鄙意。
同书叁玖“复吴江潘力田书”(此札关于注杜事者,前已详引,可参阅)略云:
手教盈纸,详论实录辨证,此鄙人未成之书亦国史未了之案。考异刊正,实获我心,何自有操戈入室之嫌?唱此论者似非通人。吹万自己,不必又费分疏也。东事记略东征信史也。人间无别本,幸慎重之。俞本纪录作绛云灰烬。诸候陆续寄上,不能多奉。
有学集补“答吴江吴赤溟书”(近承潘景郑君寄示牧斋“吴江吴母燕喜诗”七律一首,虽是寻常酬应之什,无甚关系,但其中有“野史亭前视膳余”句,亦可推知牧斋此书与此诗同为一时所作,并足见两人交谊之密切也。)略云:
三十余年留心史事,于古人之记事记言、发凡起例者,或可少窥其涯略。倘得布席函丈,明灯促席,相与讨论扬榷,下上其议论,安知无一言半辞可以订史乘之疑误、补掌故之缺略者。言及于此,胸臆奕奕然,牙颊痒痒然,又惟恐会晤之不早,申写之不尽也。门下能无冁然一笑乎?所征书籍可考者仅十之一二,残编啮翰,间出于焦烂之余,他日当悉索以佐网罗,不敢爱也。老病迂诞,放言裁复,并传示力田兄共一捧腹。
亭林文集伍“书吴(赤溟炎)潘(力田柽章)事”略云:
庄名廷鑨,目双盲,不甚晓古今,以史迁有左丘失明乃著国语之说,奋欲著事。其居邻故阁辅朱公国桢家,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钞录,凡数十帙,未成书而卒。廷鑨得之,则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冗杂不足道也。廷鑨死,无子,家赀可万金。其父允遂梓行之。慕吴潘盛名,引以为重,列诸参阅姓名中。书凡百余帙,颇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辞未经删削者。庄氏既巨富,浙人得其书往往持而恐吓之,得所欲以去。归安令吴之荣告诸大吏,大吏右庄氏,不直之荣。之荣入京师,摘忌讳语密奏之。四大臣大怒,遣官至杭,执庄生之父及其兄廷钺及弟侄等并列名于书者十八人,皆论死,其刻书鬻书并知府推官之不发觉者亦坐之。发廷鑨之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所杀七十余人,而吴潘二子与其难。方庄生作书时属客延予一至其家,予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二子所著书若干卷,未脱稿,又假予所蓄书千余卷尽亡。予不忍二子之好学笃行而不传于后也,故书之。且其有实史才,非庄生者流也。
寅恪案:当日风习,文士著作其首多列显著名人“鉴定”“参阅”字样,借作宣传并引为自重,如江左三大家诗钞中之牧斋诗钞,卷目下所载参订姓氏,上卷为谈允谦等,中卷为季振宜等,下卷为张养重等,即是其例。揆以牧斋此时之声望及与力田赤溟之交谊,庄氏明书刻行,当共潘吴列名参阅无疑。然庄书竟不载钱氏之名,必因长孺注杜,牧斋坚不肯挂名简端,至举扬子云故事为比,辞旨激烈,潘吴遂不敢借此老之名字以为庄氏标榜也。
噫!当郑延平率舟师入长江,牧斋实预其事,郑师退后虽得苟免,然不久湥雷骈闶牛字餍铝ⅲ先诵恼鸲是逋⒂诮闱蛱丶诱蜓埂W鲜钒钢饕蚴翟谟诖恕=袢展壑琳氤と嫠湔尬街衅抢橡Э彰耪咧ξ找嘤纱说妹庥谧钢@郏裨蚝佣钟腥缭诨曝轨靼甘贝来铀乐胍印L煜率虑昂笠蚬谐鲇谝饬现庹撸熳⒍殴杆蛊湟恢ひ柯勰琳嗉谐戎匦奘肥拢虿⒏郊爸
第五章
复明运动(附钱氏家难)
(八)
论列朝诗集既竟,请略述钱柳复明之活动。
今就所存材料观之,关于牧斋者不少,若多加考述则非本文之主旨,故择其关于河东君者详言之,其他牧斋活动之主要者亦稍稍涉及,聊见两人同心同志之梗概也。
河东君在崇祯甲申以前之作品,如陈卧子汪然明及牧斋等所镌刻者,已传播一时,故声名藉甚。至弘光南都小朝廷时,河东君此期应有作品,但以关涉马阮之故,疑为牧斋所删削不存。南都既倾覆,牧斋被黄毓祺案之牵累,赖河东君助力得以脱免,遂于顺治四年丁亥河东君三十生日时特和东坡西台寄弟诗,遍示亲友,广事宣传。是后虽于有学集中间附有其篇什,如和牧斋庚寅人日及赠黄若芷大家等诗外,别无所见。此固由牧斋逝世,河东君即以身殉,赵管夫妇及孙爱等不能收拾遗稿所致,但亦因河东君志在复明,意存韬晦,与前此之情况迥异故也。
牧斋尺牍上与王贻上四通其一云:
乱后撰述,不复编次,缘手散去,存者什一。荊妇近作当家老姥,米盐琐细枕籍,烟熏掌薄,十指如锥,不复料理研削矣。却拜尊命,惭惶无地。
其三略云:
八十老叟,余所几何?既已束身空门,归心胜谛,何暇复沉湎笔墨,与文人才子争目睫之短长哉?秋柳新篇为传诵者攫去,伏生已老,岂能分兔园一席,分韵忘忧?白家老媪,刺促之下,吟红咏絮,邈若隔生。无以仰副高情,思之殊惘惘也。
王士祯感旧集壹“钱谦益”条,卢见曾补传引古夫于亭杂录云:
余初以诗贽于虞山钱先生,时年二十有八。
清史列传玖王士祯传略云:
王士祯山东新城人,顺治十五年进士,十六年授扬州府推官。圣祖仁皇帝康熙三年总督郞廷佐巡抚张尚贤疏荐其品端才敏,奉职最勤。总河朱之锡亦以委盘河库,综覈精详,协助堤工,剔除蠧弊,疏荐。下部叙录,内升礼部主事。(康熙)五十年五月卒于家,年七十有八。
寅恪案:渔洋初以诗贽于牧斋,乃在顺治十八年。故牧斋书有“八十老叟”之语。此时距郑延平率师入长江失败后不久,牧斋实参预大木此举。白门秋柳一题,钱柳俱涉嫌疑,自不欲和韵,否则“秋柳”原诗即使为人攫去,亦可重抄传寄。其答渔洋之言不过推托之辞耳。至河东君是否真如牧斋所谓“当家老姥,十指如锥,吟红咏絮,邈若隔生”,亦殊有疑问。盖此时固不免多少为家务所干扰,但以当日士大夫之生活状况言,绝不致无挥毫作字之余暇。然则所谓“白家老媪刺促下”,仍是婉言辞谢,借以免却外间之招摇而已。呜呼!当河东君赋金明池咏寒柳词时,谢象三目之为“白氏女郞”;当王贻上请其和秋柳诗时,牧斋目之为“白氏老媪”。二十余年间人事之变迁如此。牧斋诗云:“杨柳风流烟草在,杜鹃春恨夕阳知。”(见有学集叁夏五诗集“留题湖舫”二首之二。第肆章已引。)渔洋山人虽非旧朝遗老,然亦生于明季,钱柳不肯和秋柳诗之微意,或能有所感悟欤?
夫明南都倾覆,牧斋随例北迁,据有学集拾红豆诗二集“后秋兴八首。八月初十日小舟夜渡,惜别而作”其五云:“水击风抟山外山,前期语尽一杯间。”(并见遵王注本投笔集。)当时牧斋迫于不得已而往北京,但河东君独留南中,仅逾一岁,即顺治三年秋,牧斋遂返故里,可知钱柳临别时必有预约,两人以后复明之志愿即决定于离筵之际矣。丁亥春黄毓祺之案,牧斋实预其事,距前此白门分手时亦不过一年有半也。黄毓祺案牧斋虽得苟免,然复明之志仍不因此而挫折。今就牧斋作品中所能窥见者,即游说马进宝反清一事。(寅恪案:马氏于顺治十四年九月清廷诏改其名为“逢知”。见清史列传捌拾马逢知传。)关于牧斋本身之活动茲可不详引,但涉及河东君者则备论述之,以明本文宾主轻重之旨也。
今检瞿忠宣公集伍“留守封事”类“奏为天意扶明可必,人心思汉方殷,谨据各路蜡书具述情形,仰慰圣怀,更祈迅示方略,早成中兴伟业事”略云:
臣子壬午举人元锡,因臣孙于去腊离家,未知其到粤消息,遣家僮胡科探视。于(永历三年己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