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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2007[1].7-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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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正文 
   
  一 
  这故事讲的是五个年纪、性格、身份、地位、容貌、思想、意志、情感、生活、名望不一的人,如何在一个斗大的、拥挤的、嘈杂的、光线不足的办公室里头互相害怕、互相猜疑、互相提防、互相牵制的情形。 
  故事的背景是A省B市公安局政治部,该部正式编制为二十一人,目前超编五人,另有聘用工十九人,共计四十五人。他们分布在一幢三层楼的一楼朝西的楼道里,楼道里有九个办公室、一个卫生间和一个仓库。进门右手边是干部科和组织科的办公室,左手边是精神文明办和宣传教育科。左右楼道尽头,各有一道双开门的弹簧门。门长期不开,玻璃上落满灰尘,白茫茫的,像特制的毛玻璃,透光不透明。整个楼道里,总的说有点阴暗,有人将它作为某种象征。象征什么?楼道里的人的内心?还是……不用猜,没结果的。这种不美好的象征是没人会说透的。 
  四十五个人,四十五个萝卜,顶四十五个坑,上至部主任,中至小警员,下至临时工,都肩负繁重或者繁杂的事务,整日里忙碌不停。除了当班时间忙这忙那外,经常还要加班加点,挑灯夜战。至于忙什么,为什么忙,他们有时知道,更多的时候是不大知道的。直到年终总结时,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一年里确实干了不少事情。白纸黑字写着呢。那时候,他们便认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并为此欣慰。 
  作为机关。他们与大部分人差不多,早八晚六,上班下班。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单位,家里,两点一线。到了单位,看见领导笑,遇上好友闹。一般同事间,逢面打招呼,有话好好说。有人为了无话找话,经常说些不可笑的笑话: 
  哦,你亲自来吃饭了; 
  啊,你亲自来轻松了; 
  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 
  诸如此类,俗不可耐。 
  回到家里,有人洗菜,有人烧饭,有人带孩子,有人服侍老人,有人看电视,有人看碟子,有人吵架,有人亲热,有人发呆,有人发牢骚,有人说笑话,有人打电话,有人发短信……总之,他们的日子和社会上的一般人比,并无多少异样。要有不同,就是他们身为公安机关的人,有时难免会遇到亲朋好友的骚扰,被拉去处理一些人情世故。打一些法律上的擦边球。这是没办法的。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人情比天大,比地阔,你不能不近人情。六亲不认。关键是要掌握好分寸,不能违法乱纪,营私舞弊,碰了红线。这个嘛。他们受教育多年,见多识广,自然心中有数。 
  放心好了,没人会干杀鸡取卵的傻事的,是否是? 
  就是。 
  这里真正要展开讲的是宣传科的故事。宣传科有两个办公室,五个正式编制,目前在编者四人,借调一人,他们都是干警,公务员。另有社会招聘人员十四人,都在宣传科下属的两个子部门工作:一个是电视栏目组,一个是俱乐部。招聘人员在这种国家机关里是没地位的,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是五个公务员,他们分别是主管科长、教育干事老王、电视栏目组长李兵、俱乐部主任上官江和新闻报道干事阿今。 
  阿今免贵姓骆。 
  以上是故事的人物,时间是当代。故事几乎没有什么情节,也没有什么好看或难看的女人——这很糟糕是否是?也许。不过,也很难讲。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杀人越货固然好看,儿女情长自然撩人,但是看看几个大男人是怎么的胆小怕事,互相之间是如何的你恐我怕,隔着肚皮打官司,明争暗斗显身手,其实也蛮有意思的,是否是? 
  就是。 
  讲起来,这个宣传科里的人哪,五个人哪,看上去都是堂堂大男人,一身制服。一肚子墨水,情理通达,正气浩然。按说,他们都是公安干警,保护一方平安的人民公仆,是给平民百姓提胆助威的,应该是有胆有识,有才有干,自可以坦坦荡荡地做人,无忧无虑地生活。但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国人的通病吧,他们的胆量照样不大,照样是怕这怕那,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其中报道干事阿今年纪最轻,入行最迟,进机关时光最短。也就是他,胆量最小,害怕的东西最多,程度最深。日子过得最为水深火热。他是故事的主角,理当隆重推介是不是? 
  就是。 
  阿今的大体情况如下:今年二十三岁,父母都是中小学老师(准书香门第)。家在离B市比较远的一个县级市。二○○一年参加高考,考入本省警校(大专)。二○○四年如期毕业,提为干警。起先,在底下派出所当户籍警(二级警员),写有一手好字,偶尔还有小短文见报。后来领导正是看上他能写会抄,便调他进机关,负责全市公安宣传报道。 
  阿今的性格比较内向,生人面前有点拘谨,熟人面前也不活泼。总的说,他这个人不大好事,也不大合群,喜欢静,不好动。他业余时间多半是一个人打发的,猫在机关单身寝室楼里,看书,练字,写文章,弹吉他。他的吉他弹得蛮像回事的,指法熟稔自如,叫不听音乐的人看着也舒服。他经常弹《命运》、《黄昏》、《秋思》等等有些淡淡忧郁的曲子,好像他内心很压抑似的。当然喽,他有那么多“最”,怎么可能不压抑?他的字是获过奖的,年前参加省内一个什么硬笔书法比赛,得了三等奖。相比下,他写文章的水平好像还没有侍弄吉他和书法出色。不过,应付写写新闻报道稿子,没问题。绰绰有余。 
  他的问题是,初来乍到引发的“综合症”,症状是人头关系不熟,心里底气不足,可怕的人和事太多。据他自己讲,他怕他们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也就是讲,科里除他自己外的四个人,他都害怕。当然,害怕的内容和程度是因人而异的。 
  四个人中,阿今最害怕的是科长。 
  阿今所以最怕科长,是因为他新到机关,势单力薄,各方面都需要科长关照帮助。关键是,科长的权力直接决定着他许多东西,甚至比如能不能在机关呆下去的紧要问题。谁都明白,在机关做人要扎根不容易,想成“精”更困难。机关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甚至莫名其妙,你置身其中,要是没有一条牵挂自己的“线”,一盘根,孤零独人,单打独干,恐怕是难以处得泰然,活出滋味来的。 
  没根就得快快寻根、扎根,是否是? 
  就是。 
  阿今是个聪明人,别看他平时不吭不哈的,其实他脑筋里的小算盘会拨拉得很。他知道,在机关没有一个能帮助他讲话办事的靠山不行,而科长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是最容易也最能够帮他,或者害他的。俗话说,县官不比现管嘛。所以,阿今下定决心要扎在科长的这条“根”上,做科长的一个“忠诚者”。这种心理决定着阿今不可能不害怕科长。害怕至深哦。求谁怕谁嘛,这也是俗话,没错的。 
  科长姓王,和教育干事老王同姓。本家。当初他俩一块都是干事时,机关的同志,尤其是本科的人,曾经喊他们大老王、小老王。当然,科长是大老王。现在,仍然原先一样喊叫他的人已不多。因为,大老王已经当上科长。科长是领导同志,不能没大没小地喊的,要有规矩,有讲究,要在一称一呼间体现出你的敬意、他的地位。作为领导,科长的官职属于不大偏小,但在本科又是最大。加上又在机关,属于大领导身边的人,下面同级别的领导,其实都是他的“下属”。所以,他的“不大偏小”,实际地位是“偏大”。 
  科里的人都晓得,科长是上海人。大上海城里人。来西部是因为爱情——他爱人是A市人,他是“嫁”过来的。说是上海城里人,其实倒像煞是个吃高粱玉米长大的山东汉, 




 
  
  。08:42
  
身高一米八零,皮肤黝黑,熊腰虎背的,有时骑一部小型凤凰单车去菜市场买菜,看了让人担心车身会给他压垮。科长今年四十岁,但看上去要老一些。不是营养的问题,是仪态的问题。他走路总是耸肩,低头,目不斜视,跟遭受过什么老大的惊吓似的。他能把每个脚步都落得稳重、实在,却无声息,是一种显老的做派。他讲话的声音倒是洪亮有余,粗粗大大的,颇具男人的实力。不过,他一般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偶尔为之往往也是见好就收,不放肆,不夸张。他是庄重的,严肃的,待人接物,讲的是“公”字当头,情理在上,不摆官架子,不拉帮结派。总的说,他是比较检点和注意自身形象的,经常埋在案头,说得少,看得多。起码表现出来是这样。生活中,他给人感觉有些落落寡欢,但也不是不苟言笑,一彼一此,有分有寸,不含糊,不走样。他似乎有意在把自个儿塑造成那种可敬又可畏的人物,有话说一半,有事情三思而行,有情绪含而不露。他在机关已经十余年,科长的位置上也干了足四年,工作自然十分得心应手,写材料,定计划,总结经验,提出理论,都是一把好手。要讲底下人谁能干,谁不能干,谁能干又没好好干,谁不能干却又尽力在干,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干什么,等等问题,他心底相当明亮,纤毫毕现。但他习惯或者欢喜装出一副不明亮的样子,含含糊糊,声色不动,大智若愚。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藏得很深的人,看不透,摸不着。所以,科里人对他之心思总是揣摩不准,捉摸不定,有点“庐山面目”——看不透。 
  作为一个领导,想法子把自己内心藏深一点。和底下人保持一定距离,这似乎无可厚非。某种意义讲,这是一种要求。水平。不过,科长心思一神秘,底下人深浅不知,黑白不明,就越发地怕惧他了。学生怕老师不公,部下怕上司不义。怕他亲别人疏自己。怕他给自己穿小鞋。怕他搞阴谋诡计。怕他该关照自己时不关照。怕他被人收买。怕他听信小人对自己的诬告……这类怕多半跟他们各自的利益得失关联着,调职晋级,评功受奖,走与留,上与下,荣与辱。诸如此类,都是人生大事,科长有权干扰他们得到,也有能力帮助他们得到。这是一种对权力的害怕。撞上王科长这般深邃的领导,底下人恐怕会怕得更深远更复杂是否是? 
  就是。 
  前头讲过,阿今求着科长许多东西。确实如此。他来机关尽管已近半年,但正式编制暂时还挂吊在派出所。能不能彻底调上来,调上来能不能趁机调一职,类似问题,科长太有权力左右了。阿今借调来机关工作时间已不短,要是不能把“借”字去掉,最后仍然回归原单位,等于是两头落空。再说,他在二级警员的位置上已干足年头,借调上来之机调一级,直接任命为一级警员,本是应该之事。应该的事,终究能不能实现,只看科长一句话,是讲好话,还是沉默,还是风凉话?有时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呢。 
  就是说,科长决定着阿今走与留、升和降的前程大事。之外,还有诸多小事,阿今同样需求着科长关爱。譬如讲,阿今写通讯报道,常跟报刊社打交道,有时免不住要出去参加个联谊活动,以会文的名义游山玩水,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能不能去,去了回来给不给报销旅差费,这自然是科长一句话的事。再譬如讲,阿今家在外地,一年难得回去一趟,一回去总想多呆些日子,能多不能多,也是科长批不批的事。再譬如讲,阿今负责搞新闻报道,如今的形势讲究请客送礼,他阿今难免要给一些报纸编辑、主任烧香敬酒,这笔费用是公费开支还是本人承担,这也是科长看着办的事。 
  诸如此类。 
  求他事情越多,阿今就越觉得怕他。为此,他经常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不祥感觉,认为科长已经讨厌他了,或者哪天他做了件叫科长反感的事,于是决定不再留用自己。即使他自信并没有太叫科长讨厌,也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但他同样忧心忡忡,担心自己没准马上会做一件糟糕的事,然后被科长发现,然后就前功尽弃,一次性地被处理掉。至于他到底会做哪样的糟糕事,他前后左右反复思量还是不晓得。可他怕出事的感觉总是存在着的,所以也始终没法消除对科长的恐怕心理。 
  其实,科长对阿今印象一直良好,他觉得阿今知理达情,有知识,办事稳当不冒失,人做得安分规矩,工作能干又肯干。他已经打算一有机会就把他正式调上来。另外,像阿今这样的老实人,科长认为不能见软就欺,相反他经常有意无意袒护他一点儿。这些当然是阿今不知道的,有时即便有一点看出来,却往往怀疑科长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事情因此就显得越发复杂而可疑可怕了。 
  讲一件具体的事。科长爱喝茶,每日上班。总是先泡好一杯茶水。他不吃烟,茶水却吃得多又考究。他欢喜吃绿茶,不欢喜花茶。他讲花茶性热,伤人,催老。阿今家在某名山脚下,这些年名山推出了一种茶:青山绿水,好看又好喝,一下名震省内外。开春时,阿今回家给科长带回来两斤上好的茶叶,科长收下了,却硬要付钱。阿今推辞不肯要,说茶叶是自家做的,只是请科长尝尝鲜,不要钱的。说着把钱丢下,夺路而逃。过后,科长却把钱装进信封,塞在阿今抽屉里,信封上写着:我瞎估计了一个价格,少了你倒霉,多了存着明年买。阿今发现,科长给的价要比实际价钱高出三十块左右,有点辛苦费的意思。这一下,可叫阿今担心煞!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情的问题一给你辛苦费,说明科长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私事公了,一干二净,无情无义。既无情义,又谈何关照? 
  还有一回,阿今中午在外面会同学,喝了点酒,乱了时间,上班迟到了一个钟头。那时他新到机关,心想科长这下准会责怪他几句。惴惴不安地回去,正好在走廊上跟科长劈面相逢,科长熟视无睹,连头都没抬,好像他刚蹲厕所方便回来似的。本来,这很正常,科长一般不轻易指责人,平时往往对底下人显得宽容、随便、客气。所谓令人敬畏,敬的一方面某种程度上讲就是通过这些友好的态度和风格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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