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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岛6·泽塔-第3部分

小说: 岛6·泽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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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如:
    高二的时候季节看到两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勾肩搭背很神秘地挨着头聊天。
    走近的时候听到几截零散的对话。
    “一个星期四次算多的么,”毕小浪抓了抓头发,“会不会生病呀?”
    “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这么多。”颜徊有点脸红。
    “啊……那你肯定得病了!”
    “去死!”
    “聊什么呢?”季节从他们两个脑袋中间挤进去。
    毕小浪温柔得像春风一样笑眯眯地说:“我们在聊一个星期自慰多少次呢。”
    季节突然觉得脖子像是卡在两个人中间一样抽也抽不回来,整个人肌肉都僵掉了。眼睛瞄过去看到颜徊很冷静地在看物理书,可惜书拿反了,额头上还有一滴汗。
    就好像:
    前几天,季节和颜徊在学校的食堂吃饭的时候,颜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颜徊因为手上有油就按了下免提,然后毕小浪的声音就从里面像鬼一样地钻了出来。听完之后明白了是他要颜徊帮他办一件事情,颜徊也已经要挂电话了,结果他最后一句突然拔高了音调吼了出来:
    “颜徊小外甥你要是办不好你就脱光了在床上躺好等着我……”
    季节觉得饭卡在喉咙里,伸手想要去抓汤勺。
    颜徊一脸惨白,最后做了个放弃的无力表情,眉毛耷拉着,说:“别憋了,你要笑就笑吧。”
    然后他几乎马上就后悔说了这句话,因为季节放声大笑的声音几乎引来了一整个食堂的人的目光,甚至让门口啃着骨头的那只被大家叫做“伏地魔”的狗停了下来回头张望,目光格外忧患。
    颜徊瞬间觉得有点头晕,伸手无力地扶了扶墙,“我这是作了什么孽……”
    季节笑得闭起眼睛,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世界像是悬停在一片银色的光芒里。
    雨水把地理兴趣小组放在池塘里的浮标抬升了三厘米。
    风将风标吹过了每一个方向。
    日光变化着强度照穿整条狭长的走廊。
    三个人像是行走在被游鱼鳞片光芒所照亮的深海峡谷,缓慢而冗长的旅程,青春的触角爬上四壁。一路都不觉得寂寞,或者悲伤。眼中的感知和内心的触摸,都被烙上了“温柔”的标记。
    是这样美好,而又温暖的青春时光。
    嗯。
    只是偶尔,偶尔的。在季节一个人走在学校下山的路上,看到像火焰一样的赤色云朵烧红天空,大雨将下未下,风将停未停,树木的叶子像雨水一样簌簌地落下来,覆盖沿路走过的脚印。在这样的时刻,她被这些柔软而温暖的景色撼动了情绪,才会微微地觉得,自己会不会和他们两个太熟了点?他们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女孩子吧?
    只是这样的情绪也是很微弱的,在青春的弦上像风过般撩拨了一下。并没有激起太多的弦音。
    只是仅仅会让季节怀着这种类似忧伤而又愉悦的心情,缓慢地缓慢地,抱着带回家的参考书和试卷夹,走过学校这一条沿路大树参天的道路。
    飞鸟像游鱼般从头顶飞快地穿越深深的树的海洋。
    四季洒下海潮一样的阴影。覆盖上成长的那份发黄的卷宗。
    我们记得的太少。我们忘记得太多。
    个世界上有几件事情会让季节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突然看到一条恐龙站在斑马线上等着红绿灯过马路。
    比如突然听到日剧里赤西仁说:“嗯,我喜欢的女生,叫做季节,在松山一中念书,她头发黑色,喜欢……”
    再比如,就是毕小浪突然中了魔法一样地喜欢上了隔壁班那个叫做秦钥的女生。
    可是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发生了。
    起初还和颜徊一起嘲笑着他。可是,当她看着毕小浪每天早上很早地等在楼梯转角,只为了和她“偶遇”并相伴走过一段楼梯;当她看着他上课的时候趴在桌上,在草稿本上胡乱地涂着她的名字,弱智一样地无声发笑;当她看着他算着钱包里不多的零花钱,然后从学校福利社买回两罐可乐,上午给她一罐,下午给她一罐,自己也舍不得喝的时候;当她看着他站在篮球馆窗外偷看里面女生上篮球课的时候;当她看到他站在校门口撑着伞,拿着雨衣等待着秦钥放学的时候,季节微微地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就像是黄昏时空荡荡的走廊。水龙头孤单地滴着水。滴着水一般的,怅然若失。
    连季节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感觉莫名其妙。可是,一想到毕小浪终于能正经地喜欢一个女生了,季节心里又会浮起那种温暖的愉悦感。是很奇怪的,没有来由的感觉。
    颜徊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总是看着毕小浪花痴一样地笑着,自己也跟着笑了。
    毕小浪喜欢秦钥是因为她在艺术节上唱了一首歌。毕小浪在台下流了一个下午的口水。
    高三开学的秋天。
    学校很难得地同意了让高三年组参加全校组织的秋游。毕小浪兴奋了整整三天,因为秦钥同意了和毕小浪中午一起吃便当。
    秋天的井阳山很漂亮。无边无际的枫树,风吹过像红色的海。
    颜徊和季节微笑着走在毕小浪和秦钥的身后,中途看着毕小浪好几次想伸出手去牵身边的女生,最后都胆怯地缩回了拳头。颜徊微微地笑了。
    有一片树叶轻轻地掉在他的肩膀上。他低下头,风在那一瞬间穿越过透明的背景。
    天空无限蔚蓝,是寂寞,又美好的,十八岁的蓝天。
    中午的时候学生都在山顶的一个平台休息,所有人拿出便当在人工修出来的仿树墩的椅子桌子上坐下来。
    仔细看就会发现,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打招呼的男生女生,竟然微妙而自然地分了组。这几个人,和那几个人,微妙地在一起。年轻的脸像枫叶一样潮红。风吹过彼此的肩膀,呼吸是带着树叶味的遥远和懵懂。女生不小心粘在嘴角的饭粒,让男生咽了好几下唾沫,也没能拿出勇气伸手帮她抹掉。
    是这样,柔软的,单纯的,微微有些悲伤的青春啊。
    颜徊的便当有点天方夜谭。四个像抽屉一样大的便当盒被装得满满当当。毕小浪和季节瞪圆了眼睛,倒是颜徊自己没怎么当回事,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山下连绵成一片的红枫,感叹着说:“青春就是这样青涩而又甜蜜的旅程呢……”
    季节和毕小浪同时掉了筷子。
    “饶了我吧……”
    吃完饭之后,毕小浪提议玩国王大冒险。颜徊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其实心里早就看破了他那点浅薄的所谓的心计。看毕小浪被自己看得有点脸红,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做了个人情,说:“好啊,抽到一起的人要互相亲一下哦。”
    四人牌局。亲吻游戏。
    第一把季节和秦钥抽到了,女生之间本来就亲昵,于是虽然季节抱着秦钥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大口,可是依然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倒是季节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和秦钥并不是很熟。
    第二把的时候,毕小浪和秦钥抽到了一起。颜徊和季节笑眯眯地看着毕小浪,毕小浪反倒没了勇气。最后是秦钥主动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让游戏得以继续。那一瞬间,毕小浪迅速红起来的棱角分明的脸,在季节的瞳孔里定了格。像有一个隐身的摄影师,在那一瞬间按下了快门,焦距清晰地聚拢光线,在视网膜上凿出了痕迹。
    第三把的时候,是季节和颜徊。毕小浪格外起劲地起哄着,可是季节却变得不好意思了。虽然平时和这两个男生不分性别地打闹已经成了习惯,可是,要真的和他们亲吻,却突然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于是季节想要耍赖地混过去,颜徊也笑着摆着手抵赖。不过毕小浪哪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两人,于是一直叫着闹着,又习惯性地盘着长腿坐到了桌子上,装出一副可爱的神情:“可恶!人家很期待呢!嗯!”
    可是就在季节还在连连摆手企图蒙混的时候,时间突然像是定了格,眼前还是毕小浪装可爱的样子,而脸颊上却是嘴唇柔软的触感。男生锐利的气息骤然靠拢,让季节几乎失去平衡。被一双手环过肩膀,有胡茬微微摩擦着脸。脖子上有来自男生校服的铜扣冰凉的触觉。
    世界像是突然失去了光线。视网膜上突突地跳动着红色的亮点。
    时间突然放慢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一切摇晃成慢镜头,毕小浪看着眼前亲吻着的两人突然哈哈大笑,可是随着两人的亲吻持续,那笑声就慢慢变得断续,继而微弱,然后听不到声音,只剩下那个笑容的轮廓凝固在嘴角。
    其实就连毕小浪自己也不明白,在那样一个瞬间,在秋风从头顶上横扫过互相恋爱着的人的时候,在看到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的季节和闭着眼睛睫毛微微发抖的颜徊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会有那种情绪。
    会有那种,类似将一瓶叫做悲伤的颜料,打翻在另一瓶叫做幸福的颜料里。混合着颜色,微微地发酵着。
    那种情绪,是该叫做悲伤,还是叫做幸福呢?
    还是说,幸福到,甚至微微感觉到悲伤了呢?
    游戏在第四把结束。因为抽到的人是毕小浪和颜徊。无论两个女生怎么起哄,毕小浪就是不肯就范,张牙舞爪地挥着手说,不要啊:“两个大男人亲什么亲哪,少恶心啦。”
    颜徊笑了笑,把牌丢回去,摊了摊手,说:“那就不玩啰。”
    黄昏的时候起了比较大的风。每个人在风里都被吹得略微显得模糊。头发张牙舞爪飞来飞去。男生的白衬衣在风里被翻得哗啦哗啦响。
    空气里微微地出现像是旧电影中那些发霉的斑点。
    颜徊轻轻地哼着歌。季节躺在草地上,听得出还是那天晚上在教室里哼的那首歌曲。
    奇怪的是毕小浪也会唱。两个男生哼出了若有若无的和声,在渐渐昏黄的天色里,听起来无限地温柔。是特有的,年轻的男孩子独有的磁性。带着治愈师魔法般的声音。
    风声四下里出没,填满衬衣的缝隙。头顶的天空流云疾走。风把黄昏吹得无限漫长。
    “铅灰色的大海,是我们的大海,连接着暗藏的世界。”
    “那被唤做恋人的时间,嗯” ,“封存在一颗微小的星尘里,嗯,那是什么呢?”
    “嗯,那是什么呢。”
    ——嗯,那是什么呢?

    季节曾经在书上看过一句话,是说,我们曾经的爱情,有一段一定会失败,是我们单薄的青春里,一定需要有这样一段失败的感情,来教会我们更多的事情。
    所以,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毕小浪,季节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脑海中还是圣诞节前他幸福的样子。在他家里的时候,他从书架上抽出厚厚的一沓彩色全铜版纸印刷的杂志。几乎都是他买的游戏攻略。在一起这么久了,季节自然也知道毕小浪是个游戏狂人,这些杂志每出一期他就必买,而且宝贝得像是银行存折一样,几乎碰也不要别人碰。
    季节看着他一本一本地从书架上抽出杂志,于是有点疑惑,“你要干吗?”
    “卖掉呢,”拍了拍杂志上的灰尘,毕小浪回过头来,“这样装帧精美的书,似乎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然后用手比画了一个胜利的表情,“哦也”。
    “上帝。你想干什么?”
    从凳子上跳下来,毕小浪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圣诞节快到了,我想买个……戒指……嗯,买个戒指送给秦钥,顺便也正式向她表白一下哈。可是钱不太够啊,虽然已经从上个月开始存钱了,不过,似乎还差一些呢。”
    毕小浪挠着头发,看着季节,突然问:“你有东西要卖么?要么你也卖点借给我好啦。我一定加利息还给你。”
    眼前的毕小浪笑容是那么的温暖,看得季节有点微微地眼睛发红。很多复杂的情绪在心脏的各个角落出没。以前,季节从来没有觉得毕小浪会是对女孩子这么用心的一个男生,印象里依然是那个在公车上口无遮拦的傻瓜一样的讨厌鬼。
    季节说:“那你向颜徊借啊,他应该有吧。”
    毕小浪敲了敲她的头,说:“别傻啦。哪有为了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买戒指而去找另一个男人的啊。”
    季节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老说我是男人么?”
    毕小浪低下头,眼睛对牢季节的脸,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语重心长地说:“季节,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名字缩写是那个,而真的就以为自己有那个东西哦。”
    季节差点背过气去。
    眼前似乎还是那个抱着一堆杂志在自己身后大笑的毕小浪,可是呢,两条浓浓的眉毛已经皱在了一起。
    已经快要十点了。井池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白天喧闹的街道在晚上恢复了宁静。
    爬山虎在冬天已经全部枯萎了。剩下那些在夏天里蔓延了几乎一整条街的藤蔓依然贴在墙壁上。像是干涸的脉络。干枯的叶子被风不断地吹下来。在街道上被风赶着朝前打着滚。
    晚自习下课之后,季节乘车回家,顺道去颜徊家拿那本刚刚在晚自习的时候聊到的笠井步的画集《恋字宴》。结果刚跨进玄关换了鞋,颜徊的手机就响了,是毕小浪打来的。
    颜徊接起电话就问他:“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你已经消失一天了。”
    电话里的声音嗡嗡得像得了重感冒一样,也听不怎么清楚。
    于是颜徊也没多说,就说“我来找你吧” ,然后挂了电话。
    拿了画集后季节和颜徊出了门,朝着井池街的冰冰乐走过去。
    冬天的傍晚很冷。季节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
    爬山虎的叶子在脚边打滚。路灯照出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
    季节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话。说人生就是一个重复的圆,你一定会重复曾经让你快乐的点,也一定会重复曾经让你悲伤的点。永无止境。
    毕小浪坐在家门口的石头凳子上,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腿朝前面伸着。看到颜徊和季节走过来,就抬了抬手,动了几下手指算是打过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颜徊突然觉得他很孤单。
    三个人并排坐下,路灯萤绿色的光从头顶上洒下来。
    “我今天……”毕小浪吸了下鼻子,像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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