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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自然而然 [苏] 谢·阿·巴鲁兹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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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联' 谢·阿·巴鲁兹金

作家和作品简介
 
  谢尔盖·阿列克谢耶维奇·巴鲁兹金是苏联当代作家。1926年生于莫斯科,小时候曾在莫斯科少年宫文学部学习。十七岁时当印刷工,恰逢卫国战争爆发,旋即应召入伍,转战于莫斯科——布拉格——柏林。几年的戎马生涯使他目睹了战争的严酷,国家的危亡,人民的疾苦;亲身体验了失败的悲怅和胜利的喜悦。一九四六年巴鲁兹金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写了许多诗歌和散文。一九五三年他开始创作大型的战争题村作品,如自传体小说《回顾过去》(1964)、四部曲长篇小说《妇女烈传》(1967)等。一九五八年他于高尔基文学院毕业,现任《各族人民友谊》杂志主编、苏联作协理事会书记。他的作品深受苏联人民欢迎,并被译为多种文字,广为流传。

  巴鲁兹金的中篇小说《自然而然》曾获一九八一年度法捷耶夫金质奖。作品以纵横交错、气势浩大的战争场面为背景,运用传记手法,描写一位著名画家阿列克谢·戈尔斯科夫从一个技艺肤浅、自命不凡的美术学院学生,经过战争的磨炼和痛苦的内省,终于成为遐尔闻名的艺术大师的坎坷经历。笼统地讲,这是一部战争题材的作品,作者在刻意再现红军战士与敌人英勇战斗以及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的同时,又浓墨重彩,通过对这些事件的感受和认识的升华来烘托“没有经历的人是不存在的,而艺术家更是如此”的主题,进而深刻而又通俗地揭示出了艺术源于生活、源于对表观物的感受这一哲理。作品中既有跌宕起伏、较为细腻生动的情节描写,读起来引人入胜;又有对庞大战争场面的介绍,具有一定的史料性;更有对艺术现的论述,不乏其探讨价值。作者以意识流和断想的形式,结合传统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使作品结构紧凑,深入浅出,耐人寻味,雅俗共赏。 

第一章
 
  艺术不仅是其实,而且是理想与真其实熔铸而成的合金;或者说:艺术是现实生活的其理与理想的融合。

  每一个人都可以从艺术中啊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

  不道德的艺术是不可能存在的。艺术是道德观念和社会观念的呼唤。

  现实主义不是废除和推倒落后的、快要死亡的东西。仅是推倒不能成为观念。现实主义的真谛在于肯定。

  观念不是电线扦,即不是砍去枝叶的一跟光溜溜的树干。观念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完整的大树。

  任何一个艺术沈派都不是靠发表一个宣言诞生的。它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我从真正的艺术中了解自己,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是人类生存最理想的条件之一。

  旧有的艺术在被新思想更新之前将一直生存下去。

  任什么也不可能使抽象概念生气勃勃。

  人在艺术中表现自己是不受主观意志支配的。在生活中亦然。

  描写太阳的光芒,可以未见过彩虹,但是连太阳都未曾见过就去描绘彩虹,那情况一定很糟。

  艺术作品自身并无任何价值。只有当它接触了人并为人所利用的时候,它才获得价值。如果人们从艺术中得不到任何东西,那么这就不成其为艺术。

  勾画他人,融进“自我”。这两者的结合,便是我的想象。

  果戈理说过这样两句话:

  “这些典型从何而来?”

  “从自己身上。”

  耶稣与彼拉多。两个世界、两种原则相交会。在我身上就是这样。

  [彼拉多——审判耶稣的犹太总督。]

  编《选集》不是为了作品的入选者,而是为一切人。编〈全集〉才是为了作品的作者。

  何谓借艺术抒发自我?

  我有这个权利吗?

  鲍里素夫—穆萨托夫不同于列宾的不是风格,而是世界观。托尔斯泰之不同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情况亦然。

  与邪恶作斗争应从自己开始。

  他十五岁时阅读席勒、勃洛克、普希金……的作品,往往激动得 然泪下。

  二十岁上他一度想去红军中服役,结果却上了美术学院。

  接着便是一九四○和一九四一年……

  在前线是无暇顾及绘画的。

  没有经历的人是不存在的,艺术家更是如此。 

第二章
 
  天哪!他一定极端聪明吧?此话不假但也不尽然。

  他现在似乎已经是公认的艺术家了,以上的那些话系摘自专门写他的一部专著。当然,若是要他本人来写,应该说他是断断乎不肯这样写的。

  一位和悦可爱的女人,文化素养极高,虽已是一位老太大了,但在他看来似乎是太年轻了一点,经常找他交谈而且海阔天空,话题广泛。在交谈过程中,她时而悄悄往小笔记本里记着什么。久而久之,一部专著形成了。书中旁征博引,竟连果戈理、基督与彼拉多都引证了,自不必说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了。此外还引用了席勒、勃洛克……顺便说一句,为什么要把鲍里索夫·穆萨托夫与列宾相提并论?书是为他六十寿辰而出的,似乎质量还不错,但复制的几幅面却极其难看。

  专著的封面上印有出版机构和年月以及著作者的姓氏,E·M·凯达罗娃。书的最后,作者署的是全名:凯达罗娃·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

  为了表示尊敬,平时人们都称呼她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

  他常常在梦中见到她。她,聪明伶俐,体态轻盈,衣着素雅,具有一种迷人的魅力。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不过五、六次而已。

  现在是一九七七年,是他大寿的一年。和十月革命一样,他快满六十了。活的年辰是否太长?他是十月革命的同龄人,关于这一层他可从未向专著的作者透露过一个字。话又说回来了,不说她也知道。他老了吗?

  他这是怎么啦?

  日子表面过得还袄,但心头却始终惦记着她,一直不能忘怀!……

  是爱情吗?六十岁的爱情?

  无论如何,总该等到他做了寿再走。当然喽,他过了生日立即就躲开他也是绝对必要的。有些人是不会理解这一点的。不过那样做更好些!至于他的个人画展嘛——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吧!尽量往后!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

  要和孩子们商量商量吗?真够糊涂的!卡秋莎已经三十五岁,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今天和人家好,明天和人家吹的。科斯佳也二十岁了,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关键在于不求上进。就连去部队服役他也不……

  当他们的母亲缠绵病榻快要归天时,作子女的并末尽心尽力守候床头……

  要能打听到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的电话号码就好了。他们也见过几次面,但末把她的电话号码记下来。应该结出版社打个电话,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那里必然是知道的。

  她对他艺术思想的叙述大概是正确的。

  岂不是太愚蠢了嘛!

  直到今天他仍然一直梦见她。

  她的目光依旧那样深沉,光彩照人的脸上长着雀斑,一头亚麻色的亮发,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幽香……

  她很理解他。

  她知书识理。

  有知识的人现在仍然不算多!虽然在今天当一个知识分子比以往容易,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这里就有矛盾。在他那个时代,情况似乎不是今天这样。

  他又在埋怨了。

  他的子女,甚至可敬可佩的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也都受到了当时条件的限制!……

  新的情况是什么?

  反映在哪些地方?……

  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不仅仅有知识,她身上还有某种令人神往的东西。

  他以往从未想到事情会象今天这样发展。

  过去他对薇拉或许不是这样吧?

  不,就愿望而言,他希望自己和蔽拉的关系无懈可击。但是实际上却事与愿违。

  他和薇拉之间究竟缺少点什么呢?

  也许在气质上存在着距离吧?

  她性格刚强,坚定。可是他呢?

  甚至听见别人唱那支至今尚未很好实现的“国际歌”,居然也会感动得泪如涌泉。有时在电视屏上看到孩子,他也会哭。在薇拉病势沉重,生命垂危期间,他竟克制不住自己,常常当着病人的面哭哭啼啼。

  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在专著中说他二十岁时曾幻想去当红军,那是确确实实的。但是,一个人没有经历便没有一切,她对这个浅显的道理看来并不真正理解……书的其余方面写得都很好,少数例外也是有的,例如他获得的是斯大林奖金三等奖,专著却说是不分等级的“国家奖”。不过,这没有什么要紧,“国家奖”就级别而言也居于三流的。有一顶桂冠固然好,但重要的是应当继续工作,应当尽量再创作点什么出来。

  这一点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也写到了。是借他本人的话说出来的。

  不过《阿列克谢·戈尔斯科夫》这个书名取得好!听起来很响亮!

  他确实一直在工作着!

  应该这样!一百个应该!比以往更应该…… 

第三章
 
  阿廖沙·戈尔斯科夫于一九一七年出生在彼得格勒。

  一九四○年二十三岁。

  一点不错,他在十五岁时读席勒的作品每每滴下眼泪。不惟读席勒的作品,就是读普希金、勃洛克的作品,也是一样……

  到了二十三岁他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大人。但是仍然傻乎乎的,感情容易激动,其天真幼稚的劲儿,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是否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是这样呢?

  现在是快六十的人了。

  经历过战争的坎坷。

  建立过家庭。他的薇拉已经不在人世。

  举办六十寿辰的个人画展,已经为期不远了,他真不情愿这样做。

  阿列克谢·米哈依洛维奇·戈尔斯科夫是科学院正式院士,得过奖金,是一位人民艺术家……

  至于那本写他的专著,他认为“不值什么”。那么专著的作者呢?确实是个极聪明的人!一定要找到她——愈快愈好!这样想未免大蠢了吧?何况已经到了这样一大把年纪!自从薇拉去世以来……他大概会找到叶夫根尼娅·米哈依洛夫娜吧!……这岂不觉得不够礼貌吗?哎,庸俗总还谈不上吧? 

第四章
 
  阿廖沙念诗给妈妈听。

  那荒唐的岁月,逝去的欢乐,

  有如酒醒后的头痛折磨着我……

  妈妈和爸爸的关系叫阿廖沙不可思议。他总觉得他们仿佛象没有翅膀的鸟,落到一起之后再不飞走。常言道异性相吸。他们一经结合便永不分离,在一块儿度日,生儿育女,如此而已,再无更多的东西。

  妈妈喜欢诗,但她对诗却一窍不通。

  她欢喜的只是铿锵有力的诗的韵律而已。

  “这,你写的吧?”妈妈问。

  妈妈记忆诗句的能力极差。

  “妈妈,是普希金写的。”他回答说。

  “这我知道,我是觉得……艺术我是不懂,可是我欢喜诗。你父亲也欢喜诗。诗押韵,有节奏。我觉得这首诗写的就是薇罗奇卡……”

  阿廖沙非常乐意读回忆录给妈妈听,例如读克恩写的那本《回忆涅克拉索夫》,此外还有热姆楚日尼科夫、梅谢尔斯基、费特等人写的回亿录;孔德拉季耶夫写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托尔斯泰伯爵的书,佩平娜的著作《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中的爱情》。

  妈妈最喜欢安娜·彼得罗芙娜·克恩

  列宁格勒。

  一九四0年。

  街上到处贴着广告画,从窗子里面就能看见。多数是美术学院的学生画的。

  所有老房子的墙上都有巨幅的广告画:

  清汤千万种,

  炖的味最鲜。

  这是阿廖沙和几位同学一起瞎编的。

  无论早、中、晚,

  牛排少不了。

  腌腊与熏烤,

  味美营养好。

  肉联加工厂,

  愿为您效劳!

  他给这张广告配的画也很精彩!

  还得了一笔线呢!数目挺可观——每人一百卢布!算起来还嫌少了一点,这也是事实。但毕竟上了百,还算凑合。

  任尼亚·鲍洛京常给广告画配诗。大家经常议论,说他在莫斯科时就给人家写广告诗了。什么果子酱、小汤锅、茶叶、香槟酒、蟹、鱼子之类,他写了不少广告诗。

  妈妈一点儿不了解阿廖沙捞外快的情况,然而对他的朋友和同学却极熟悉,连薇拉,即薇罗奇卡,是美术学院半固定的图书管理员这一情况,她都摸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感觉到薇拉可能和阿廖沙“配对成双”……。

  唯一的宝贝儿子出乎意料地进了美术学院,作妈妈的那分欣喜之情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是进了著名的俄罗斯美术学院,跨进了沿河的学府大街17号。伊万诺夫、布留洛夫、苏里科夫、列宾、谢洛夫、列维茨基、波罗维科夫斯基、季普林斯基……这许多著名的人都是从那里培养出来的。

  他确实进了这所学院。这里全是优秀人物,同学们个个都很出色。例如萨什卡·涅夫佐罗夫和任尼亚·鲍洛京。至于薇拉,当然,那还用说。只是眼下她父亲去世不久,他不愿意向妈妈提薇拉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妈妈!我亲爱的玛丽雅·伊拉里奥诺夫娜!你最好能少说几句!”这是阿廖沙心里想说而口里未能说出来的话。

  “薇罗奇卡呢?”妈妈问。

  他默然不答。

  “你喜欢她吗?”

  “想喜欢,”他的脸上竭力表现出疲倦、否认的微笑。

  “你这是什么话?”

  “没有啥……”

  “大概是从你老子那里学来的吧,啊?”妈妈大吼一声,但立刻又忍住了,然后歉意地说:“提到他,我想顺便说—句,他是喜欢你的薇拉的……薇罗奇卡她也……”

  此时此刻阿廖沙很难有什么话好说。

  “我看你在学院里一定有什么不安分守己的事吧?”她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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