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 [苏] 谢·阿·巴鲁兹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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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叶戈津首先讲话:“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第五连了。全连四个炮班、一个通讯排和一个侦察班。详细情况将由杜金中尉和瓦列耶夫副连长向你们报告。午饭以后我们将开拔到新的防地,今天的午休就解除了。15点30分下达‘上驮’的口命,八分钟后‘上轮!’。全明白了吗?”
大家忙着上火车:首先是上马匹、技木装备,人最后上车。“上驮”和“上轮”的口令执行过后,车站上又传下了另外的命令:卸牲口。把大炮从马背上卸下来。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去打仗吗?”
开车以后他们才弄清楚:是向国境线靠近,好象去切尔诺夫策。那里从前是外国境地,不过对此大家的感觉已经不象服役初期那样强烈。
他们已经同老兵编在一起,大家不分彼此。指挥员也不再把他们分成什么老兵新兵了。不过到了发生问题的时候,对新兵多少还要袒护一些……
路程很长,途中喂过两次马。平时喂马,一袋燕麦喂两匹,现在改成每匹马喂一袋。
阿廖沙的柯斯特利和利拉现在已经彻底服管了,甚至在这样颠簸的火车上,对他也服服贴贴,只要他一走近,马立即伸着湿漉漉嘴唇来触他的手。马匹很警觉,但挺安静,没有发生一次事故。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个小地方,地名叫库特。
谁都不知道国境线究竞在什么地方,但第140炮兵团的团长当上了驻地警备司令的消息,立刻传播开了。师的另一部分部队去了别的地方,库持只驻扎他们一个团。他们营当然也在这里。
这是一座小城市。木头房屋占多数很少一部分是土坯房。屋顶多数盖草,间或几家用板岩瓦。铁皮屋顶更少,市内几乎看不见人。
此地的树木比多林纳还要多。整个城市可以说是隐没在枫树、榆树、梣树、橡树、栗树,还有本地少见的白桦的绿叶海洋里。白柳树还是幼树,枝干细小,粘手的小嫩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小小的库特市就象座落在大森林或者大公园里。唯一的一条街道横穿全市,其余全是小道,贯穿于树林与灌木从中。有些地方古树老根冲破土层,暴露在地面上,活象一条条奇形怪妆的蟒蛇。
许多人家房前的篱笆围墙上爬满长春藤。圆内栽着花木,种着瓜果。由于天气炎热,菜地几乎变成了褐色。只有白菜是白的,南瓜和留种的老黄瓜是黄色。草棚和附属建筑的四周,是生长茂盛的 麻。
阳光窥窗,在玻璃上折射出许多光点。井台上时而现出几条小小的彩虹,等妇女们提着水桶离开之后又随即消失。
市的中心立着一座玩具似的小钟楼,楼顶上高高地竖着天主教的十字架,下边的圣母像依然保留完好,而且油漆得色彩鲜明。耶酥像的油漆非常粗糙,与早已发黑、布满裂纹的木十字架很不协调。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刷洗过马厩,收拾过板棚作营房,搭过板床(已经不是两层,而是三层了),栽过拴马桩。由于当时天气暖和,因此我们暂时在户外宿营。不过,虽然夜里没脱衣服,但拂晓时分还是盖上了军大衣。
是啊,比起多林纳……
住在多林纳真象活神仙!
现在正是六月的好时光,花园里还鲜花盛开,周围一片绿色的大海。日出匆匆,人们一早便睡不住了。每天睡得迟,而早晨五、六点钟就得起来。只有柯斯佳·彼得罗夫一个人,对早出的太阳毫不受影响,只管蒙头大睡,就象黄鼠钻在洞穴里一样。
已经无人想到列宁格勒来的“院士”了。在这个军事小城的领土上,制做宣传品的是另外的人了。
人们围着马桩嘻戏玩笑。在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中,马匹都很安静,但偶尔也 几下蹄子。
训练照常进行,仍旧要“上驮!”、“上轮!”
他们没有请示领导,自己私下订了一项制度。
主要内容是根据各人的身材高矮分工。
个头小一点的如萨沙、任尼亚、谢辽沙、舒莫夫等几个人,专门负责拆卸大炮——“驮载”。阿廖沙、柯斯佳、万尼亚等,有的个头高些,有的块头大些,负责把拆开了的大炮一件一件架到马背上去。马的个头都比较高大,人矮了根本够不着。
一条无名的小河从城市的一侧流过,河水清凉,想必是从山里流出来的。
洗马在这条河里。
人也在这条河里锻炼、洗澡。
政治学习的时候,人们越来越多地公开发表议论,“德国法西斯……阿道夫·希特勒……扩张政策……幕尼黑勾结……英法联盟……法国战败……贝当的叛卖行径……世界资产阶级的阴谋……波兰……这只是开始……”
全体红军战士和军官都发了颈牌,挂在胸前的制服里,上面写了姓名和父名。
任尼亚·鲍洛京想说几句俏皮话:“这是死刑犯的身分证……”
立刻有人制止了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柯斯佳·彼得罗夫现在再不谈和德国人签订的什么条约了。
训练日夜加紧进行。白天如果举行军事演习或者有战斗警报(现在的警报一律叫战斗警报),那么,政治学习则放在晚上熄灯以后进行。
“大概要发生什么事了,”一向无忧无虑的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说。
“你的水力学不顶用啦?”斯拉瓦·霍洛波夫开了他一句玩笑。
“是啊,水力学现在还有什么用!”普罗利亚生气了。
“眼前纺织技术吃香了,水力学背时了,是吧?”
这话是谢辽沙·舒莫夫说的。
“什么纺织技术不纺织技术,反正形势非常严重是事实。在这里斗嘴不起任何作用……”
说话的是万尼亚.杜尔努索夫。
“高见!”萨沙.涅夫佐罗夫插进来说,“毕竟是副博士、教授。”
不知为什么,这时大家一齐转向阿廖沙讨教:“原来你父亲牺牲在芬兰战争中……”
任尼亚又补充一句:“你那位薇拉的父亲也是那时死的。就在这一带什么地方,在格罗德诺近郊……”
他失掉亲人已经很久了。在战争中失掉亲人,想不到现在也有了作用,或者可以暗示点什么。
连被撤职的原大士霍赫拉乔夫也凑上来问道:“戈尔斯科夫,你认为会打仗吗?”
谈话中当然包含着许多猜测和主观愿望,但绝无丝毫恐惧情绪。相反,大家都尽可能地显得很镇定:万一将来不打呢?
六月二十一日夜,再次宣布战斗警报。大家拆下大炮,架到马背上。后来又卸下来。警报解除后,等把马厩打扫干净,已是深夜一点钟了。
阿廖沙三点钟还有一班岗。三点钟以前反正睡不成,于是阿廖沙坐下来写信。
一共与了两封信,一封给妈妈和奶奶,另一封是给薇拉的。
两封信后落的日期都是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不是这样吗,二十二日已经到了。天亮以后才能投到邮箱里去……
换岗的时间到了。
第十二章
夜,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一动不动。树干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时,让人感觉天快要亮了。然而此地的黎明来得并不那么爽快利落。这儿的黎明,步层是蹒跚的。开始,天空泛起微弱的白色。不久,森林和山丘背后不知不觉现出一抹淡淡的朝霞。这时,森林和周围田野才慢慢开始苏醒过来,鸟儿欢唱,树影憧憧。
夜里三点钟他接了岗。
是营房值勤。
赤着一双脚,皮靴坏了,说好听一点是准备送去修理,其实是丢在床底下不想穿。天气既然这样暖和,何必穿。等天亮以后先把信投到团里的信箱,然后立刻就去修靴子。
他坐在营房门边。小伙子们睡得十分香甜,鼾声阵阵。时而有人尖叫几声,时而有人在床上辗转。
凌晨五点钟,团值勤瓦列耶夫副连长在两名年轻军官陪同下突然来到营房。
“嘘!轻点!……”
阿廖沙想报告。
“不用了,让大家继续睡吧。”副连长接着问道:“怎么样,累吗?”
“小伙子们都很疲劳,”阿廖沙报告说。
“为什么不穿靴子?”瓦列耶夫问。
“送去修了,”阿廖沙答。“现在不是时候,”瓦列耶夫说。
阿廖沙没有再说什么。靴子尽管坏了,勉强穿还是可以的。
“值班员戈尔斯科夫,”瓦列耶夫语气和蔼地说道,“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再见!只是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睡觉……暴风雨象要来了。”
说完他们就走了。
外面已经亮了,天空灰蒙蒙的。
大家起床。
第一次下达“不出操”的命令。
叶戈津命令大家:“到马厩去!到各自拴马的地方去!”
马厩尚未全部造好,马匹不能全部进马厩,还有不少马拴在室外。
大家走后,阿廖沙动手打扫营房。靴子虽然坏了,还必须穿上,打好裹腿。拖把很好使,因此不到十五分钟即可打扫完毕。
一阵阵隐约的隆隆声,象是打着闷雷。大雾弥漫的天空,不时闪现一道道宽大的光带。
不到十五分钟,也许只有十分钟吧。霍赫拉乔夫闯进营房里来:“别扫了,戈尔斯科夫!战争!”
阿廖沙丢下拖把。
“一直等着,瞧,今天终于开始了,”霍赫拉乔夫不慌不忙地说。
政治指导员谢罗夫也跑了进来:
“战斗警报!”接着语气比较缓和地补充了一句:“做好准备!”
大家把东西收拾到一起。
“下一步干什么?”
不久,瓦列耶夫副连长(团值勤的红袖章尚未取下)、叶戈津连长、杜金班长等,也都陆续来过。来的还有其他人。
命令都是一样的:“一级战斗准备,原地待命!”
任尼亚·鲍洛京含含混混地问瓦列耶夫:“那边怎么样?”
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国境线方向。
他问得很随便,而瓦列耶夫却回答得很认真:“师已经投入战斗,正在拼死抵抗。我们炮兵团也有—部分已经投入。上级要我们营做好充分战斗准备……暂时原地待命!”
一阵罕见的寂静。
大家从窗中望着天空:蔚蓝、静谧、明亮。
和往常一样,仿佛能听见森林轻轻的呼吸声。太阳照在林间空地和林边树木稀疏的地方,蜘蛛网在阳光下闪着光。间或飞来几只蝴蝶和蜻蜓。蚂蚁忙碌着,奔走着。
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和大车的辘辘声过后,又是寂静。远处传来了排炮声。
大家不觉一怔:“雷?”
“大概……是雷吧。”
又是一阵难熬的宁静。
“不对,不象雷……”
“可能不是雷……”
领导上不时有人来看看。他们暂时继续留在营房,按照领导的要求不时去查看马匹。马厩里和拴在室外马桩上的马越来越少了,旁边操场上停放的大炮——76毫米大炮,也渐渐地少了……
斯诺普、巴鲁沙和费贾特卡等几匹马已经从马群中消失。
阿廖沙的柯斯特利和利拉,万尼亚·杜尔努索夫的米龙和索尼耶还在。
马匹表现出不安的神情。它们警惕地竖起耳朵,间或抖抖身子,斜吊着的眼睛露出惊惧的光,透出野性。
“战争!”
显然,马也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阿廖沙在紧张和慌乱中没有忘记要把写好的两封信投到邮政信箱去,因此必须到库特走一趟。他已经穿上了新大士的靴子,裹腿也换了;是在待命过程中新大士主动提出来的:“喏,拿去,还有这个,也拿去!听说你是画家!姓什么?”
他报了自己的姓氏。
“戈尔斯科夫?哦,听说过,听说过……”
他已经知道了这位新大士的姓。姓确实有点怪,是什么“捷依—涅任科”……但看样子人倒不错。
他穿着新靴子,打着新裹腿急忙往库特市的邮政局奔去。两公里!未遇见一个闲杂的人!只有几起部队匆匆向西开去,向国境线方向开。有步兵,有骑兵,有装甲兵。
街上见不到群众的影子。市里的人似乎全部消失了,也许躲在家里。偶尔出观几只老母鸡。鹅鸭在他们以往刷洗马匹和洗澡的小河边上转悠。邮政局的屋顶上飘着一面色彩鲜艳的红旗,仿佛是昨天才挂上去的。和别处一样,这里也出奇地冷清。
阿寥沙在回营房的路上快步如飞,因为只给了他“两秒钟”的假。在快要回到驻地的路上遇见一位红军战士,制服破旧,满身泥土,头上扎着绷带。
“老弟,请问你们的卫生队离这里远吗?”
“不知道,”阿寥沙淬不及防。“你?您是哪个部队的?”
“得啦,”那位红军战士说:“我自己能找到。老弟,我的衣服里面还藏着红旗。所有的人——全部报销了。 你——还未见过阵仗。我肯定能找到卫生队。好吧,老弟,再见!”
回到营房后发给他了十五发卡宾枪子弹。大家都发了十五发。
第96山地步兵师已经投入战斗,第140炮兵团也进入了战斗。他们营、连暂时仍留驻库特。
正如人们传说的那样,原先的军需主任成了驻防军的司令员。
既是他们营驻在这里,为什么不让苏霍夫营长当司令员呢?
以前的驻防军司令员不是团长担任吗?……
周围的隆隆声仿佛弱下来。天空的闪光也少了。
外面有了群众。市军事委员部正在召开动员大会。妇女和孩子们含着眼泪送亲人入伍。应征入伍的人头发已经理光,头皮青亮,一个个觉得很不自然。
白天夜里都有警报。人们一般躲在家里不轻易外出。市里到处在搜捕空降的德国人。据传,德国空投了许多人。库特市里挨家挨户,逐个菜园地搜……经常听到射击声。
他们没有收音机。
报纸也收不到。
一连四天听莫洛托夫六月二十二日发表的讲话,由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