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 [苏] 谢·阿·巴鲁兹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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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收音机。
报纸也收不到。
一连四天听莫洛托夫六月二十二日发表的讲话,由政治指导员谢罗夫向大家宣读。讲话的内容严肃而又冷静:“敌人将被粉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大家心里在问:“斯大林呢?”
自己立刻又得出结论:“斯大林,当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斯大林同志将和我们一道战斗到最后胜利!”
战争肯定根快就会结束的。国内战争时期情况比现在困难得多,我们不是仍然胜利了吗!当时除白匪外,打我们的还有许多外国资产阶级:什么英国人、捷克人、法国人……总之一句话,整个协约国都跑来了!……尔后又有特务、各式各样的日本武士与芬兰白匪。我们依然胜了!那时我们已经记事,许多事情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列宁格勒是我国最前线的城市,“10·25大衔”上运输伤员的马匹络绎不绝,就是今天这个样子……他的父亲便是在“曼内尔海姆防线”阵亡的……
的确,当时的马匹和我们今天的不一样,个头比较小,但耐力好,身上披着霜,流着汗水。
现在的马个大、威武、性情温顺。
萨沙和任尼亚在列宁格勒时就是老朋友了,现在又并肩战斗。经过几个月来的红军部队生活,各自都在自己和对方身上发现了某些新的东西。
令人心情沉重的日日夜夜。
大家都比以前成熟、稳重了。
柯斯佳·彼得罗夫,他的“彼得堡席勒诗社”早巳被人忘了,这时他说:“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发表演讲的不是斯大林,而是莫洛托夫……去柏林的当然是莫洛托夫,而思宾特洛甫来莫斯科,出面迎接的还是莫洛托夫,斯大林不仅未迎接,接见都末接见他……这说明里面有……”
“你说得对,柯斯佳,”萨沙·涅夫佐罗夫说道。“以前你和大家的争论现在看起来毫无价值。这里面当然有奥妙……”
其余的内容更重要。
是啊,这个时候哪有心思闲扯。
在发了十五发子弹之后,现在又给发了一个头盔——钢盔。
库特市内,运送伤员的车辆络绎不绝,一辆接着一辆。多数是大车,偶尔也有几辆汽车。
不分日夜地搜捕空投的德国人。所有不认识的人都受到怀疑:德国空投人员穿的是红军制服。
阿廖沙一直在回想:“那个头上扎着绷带、寻找卫生队的伤员,会不会是空投的德国人?他说的‘得啦,老弟!’好象……”
不远的地方又停来—阵隆隆声。
天上下着雨,刮着风。在森林里不觉得冷,但潮湿。
满耳沙沙的落叶声。树干吱吱呀呀。枫树和榆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曳。雨水大滴大滴地落在脸上、头上。脚边的羊齿草和各类蓬生的杂草,以及铃兰叶和吊钟草不停地随风摆动。
阿廖沙在弹药库值勤。炮弹箱上盖着铁皮。
仓库离营房很远——大约有一公里半左右。
值勤时间每班两小时。
快点换岗吧!
上级提醒要注意空投,特别要防备可能穿着红军制服的德国空投人员。
“站住!干什么的?”
来人报了口令:“忠诚!”
这是他们规定的口令。
戈尔斯科夫应声回了一句:“力量!”
这是弹药库岗哨的口令。
带班人员领着几位军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辆“吉斯—5”牌汽车。
他们走过去拆下仓库的封条。
往汽车上装炮弹箱和子弹箱。
前来的军官中有一位是阿廖沙的熟人,但是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那人先打招呼:“你站岗很负责,戈尔斯科夫!我们是开着车来的……声音很响。”
原来是俱乐部主任库奇金。
戈尔斯科夫很长时间未见到他了,大概有三、四天吧,也许有—个星期了。
“请原谅,我没认出来,”阿廖沙说。
“没关系,认没认出来有啥要紧。你好吗?”
“您也好吧?”阿廖沙的话脱口而出,没有按照部队里说话的规矩。他一向对库奇金怀着最亲敬的感情。
“我们正在作战,戈尔斯科夫。战争!不用说你也知道,”库奇金说。“前线情况不好……我们这不是取炮弹和卡宾枪子弹来啦……”
“俱乐部怎么样?”阿廖沙显然问了一句蠢话。
“什么俱乐部,戈尔斯科夫?团长今天安葬了。我们正在拼命,而你还……掩埋的是团长,你懂吗?……”
担任过驻防军司令员的团长牺牲了。
难怪排炮声那么猛烈,还能看见火光,原来就在身边!
三辆“吉斯—5”都装满了。仓库重新上了封条。
“得啦!”库奇金说了一声。
他们开着汽车走了。
风在林中呼啸,摇憾着树木和野草。雨一阵大过一阵。雨水从树上大滴大滴地往下坠,有时简直是在流。
离换岗的时间大约只行半个小时或者二十分钟了——阿廖沙没有表。
战争就在身边打,在他至今尚未见到的国境线上打,所有的地方都在打。他们第140炮兵团的团长已经牺牲。牺牲的当然不只团长一个。
可是他们难道就这样一直呆在库特吗?为什么不到打仗的地方去?为什么?
他未听说许多州已经进行了总动员,也不知道全国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国土,其中包括列宁格勒和莫斯科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
红军统帅部的第一号公报说: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黎明,德国正规军攻击了我国从波罗的海到黑海一线的边防部队,当日上午即遭我边防军的阻击……”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的炮兵营与曾经驻守在国境线上的部队汇合,同他们师、他们团里已经投入战斗的同志们汇合。
战士们拆卸大炮,忙着“上驮”。
炮兵营长走过来,边走边问道:“姓什么?……啊,想起来了,姓戈尔斯科夫!”
营长说着继续奔往别的地方。
他们整个炮兵营出发了。老战土穿的是厚油布高筒靴。他们则穿普通的靴子,必须打裹腿。
阿廖沙换上一双靴子。靴子小得挤脚。
穿这样的靴子哪行!要去打仗啊!……
—连换了三双。
倒霉的脚,45码!
“没有你能穿的,懂吗,戈尔斯科夫……”
哪能不明白,的的确确没有他能穿的。但现在穿上别人的靴子,大小倒也勉强凑合,遗憾的是要打裹腿。打裹腿就得费功夫!穿油布高筒靴就方便多啦!
库特市上络绎不绝地过着伤兵和逃难的群众。已经看不见汽车了,伤兵全是步行。负伤的红军战士身上扎着绷带;逃难的群众扶老携幼,拖儿带女。—些阿廖沙从未见过的手推小车,载着什物和老人小孩往后方撤退,撤往东方……躲避德国人。
回想他们刚到库特的那些日子,什么俱乐部呀, 舞会呀,宣传圆心,多么并井有条!传眶之间,一切都变了。
原来行人稀少的小巷、花园、菜圃,以及他们以往洗刷马匹和洗澡的小河边上,现在热闹起来了。
他们的队伍——五辆汽在、驮大炮和炮弹的马匹和人员经过库特市时,发现有一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人,正在把国旗扯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阿廖沙不安地想道。“我们解放了他们……”
萨沙·涅夫佐罗夫狠狠地骂着。
其他人骂得更粗鲁。
当他们的部队到了郊外的时候,一向无忧无虑的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突然问大家:
“朋友们,你们看见标语了吗?库特街上的那些标语?”
“什么标语?”
其他东西倒看得不少,唯独没看见标语,连过去他们给群众写的那些标语也不见了。
“唉,太可怕了,”普罗利亚说道。
“为什么可怕?”大家不解地问。
“上面写的是什么‘盖奇布尔什维克,打到莫斯科去!”。
大伙一听非常吃惊。
“‘盖奇’是什么意思?”
“这是乌克兰语,是‘打倒’的意思。”
“看到白旗了吗?是用被单做的,全白的?”
大家都末看见。
看见白旗的只有普罗利亚一个人。
这时有人向他们射击。什么人?
根据判断,射击来自他们刚才经过的库特方向。
部队在一个高地上占领了环形阵地。
卸下马背上的大炮,安装起来……挖炮位。挖马的掩体。
土是干的。沙土中夹杂着去年的草根和极薄的黑土层,用工兵锹挖非常容易,毫不费劲。
库特方向的确有人在射击。
夜间,德国飞机一批接着一批从他们阵地上空飞往东方。目标不在这里,因此没有轰炸他们的阵地。
天快亮的时候炮兵营长苏霍夫来到土壕里,问道:“红军战士克里维茨基在这里吗?”
普罗利亚·克里维茨基不在这儿。
“昨天担任侦察的是哪些人?”
大家报告说有戈尔斯科夫、鲍洛京、霍洛波夫、克里维茨基……
“克里维茨基?知道了,”炮兵营长截住大家的话,说。“谢谢大家!尤其要感谢克里维茨基。他在库特发现了被我们忽略的情况。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说不定正在你呼我、我唤你呢……”
早晨,对射停止了。
只有啊德国的飞机仍然一队接着—队继续往东飞。不久又飞回头。
杜金班长派普罗利亚、萨沙和阿廖沙三个人去库特侦察。
开始匍匐而行,以后胆子大了一点,站直身子比较从容地向麦田方向运动,从麦田里接近市郊比较隐蔽。
没有敌人射击。
麦苗齐胸,行走十分吃力。
麦田尽头处已经接近市区了。三人突然发现一具尸体,紧接着又有一具,第三、第四、第五具。三男两女,血肉模糊。每人胸口上放一块牌子,上面用回纹针别了一张纸片,写的是“积极分子”几个字。
“又是用乌克兰文写的?”
“估计几个死者也是乌克兰人。”
三人十分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萨沙说道:“应该把这些尸体埋起来,你们看怎样?”
“法律你们懂吗?”普罗利亚问。“要知道,这是凶杀案,是犯法的……我们给埋了,将来叫谁负责?……公安机关追究起来,你我都脱不了手!”
再说,怎么个埋法?五具尸体。他们身边连把锹都没带。防毒面具倒是带着的,但拿什么东西挖坑?不埋吧,烈日当空,天气这样炎热,尸体胸口的牌子上明明写着“积极分子”,如何忍心把他们弃下不管?
最后决定的办法是:“回来时再说……暂且先进城……”
这是萨沙·涅夫佐罗夫的意见。
他们出了麦田,进入市区。市里静悄悄的,和以往—样非常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战争。可是那几名积极分子究竟被什么人打死的呢?
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往日屋前屋后的母鸡不见了,鹅鸭消失了,哞哞的牛叫声听不见了。
炮兵营离开库特时,跟在后边射击的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后来射击的又是什么人?
大概此地有德国人,有德国的空投人员吧。
但此时市里毕竟很平静,因此他们不慌不忙地向那条主要街道走去。邮政局、兵役局以及一切苏维埃机关。房子上的旗帜统统不见了……
大车载着伤员潮水般地涌。一幅可怕的景象!
在那条主要街道上,间或有几匹瘦弱的老马走过,汽车已经很少了,满街是扎着绷带的伤兵……
又看见了白旗。这些旗子有正规的,也有的用毛巾、床单等系在棍子上,从窗子里,从篱笆上挑出来。
“盖奇布尔什维克,打到莫斯科去!”的标语也看到了一张,就贴在邮政局旁边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大概是苏维埃机关,不是区委会便是区执行委员会……
“普罗利亚,你昨天说的一点不错!”阿廖沙说。
走了几条街道,到处都很平静,他们的胆子更大了。
“我和你们不—样,朋友们,我戴眼睛,”普罗利亚开玩笑说。“当然看得比别人清楚!”
“营长都表扬过了,谁还不知道!”萨沙说。“还是想想我们下—步该干些什么是正经……”
侦察市里的情况——这是杜金的命令。
这一点阿廖沙也想到了,尽管他们对执行这样的任务毫无经验。
“德国的空投人员知道穿红军衣服,我们真傻,仍旧穿原来的衣服,”萨沙支持普罗利亚的说法。“还是回去报告我们看到的情况。别忘了路上弄把铁锹!……”
究克萨沙头脑顶用。不是萨沙提醒,他和普罗利亚险些把揪的事情结忘了。
回去的路上要掩理积极分子的尸体,没有锹怎么行。
“你不是说公安机关……”
“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人躺在那儿……天气又这么热!你们俩过去埋过死人吗?”
阿廖沙从未经验过这样的事。
在卡累利阿地峡阵亡的父亲也不是他埋的。
“那么你呢?理过吗?”在从库特往回走的时时候,普罗利亚问萨沙。
“那也是不得已。”涅夫佐罗夫接着说,“最好别遇到这种事。”
进一步弄清细节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们一路往回走。
市里空荡荡的。
我们的旗帜见不到一面。挂出来的尽是白布床单、毛巾甚至破布之类。为什么挂这些玩艺?“投降”这个词他们当时还不理解。这个词的合法使用是后来的事,是一九四五年……
他们来到这里,是自己人嘛……
谁向谁投降?
天空又出现了德国飞机。并未轰炸,是飞往内地的俄罗斯,向东飞……飞得很慢,嗡嗡声令人厌恶。
未见到我们的空军。我们的飞机一架也没有。真叫人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