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长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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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现代楼房我住得多了,那古老的西式小洋房早就令我心驰神往。
我和小姐在电话里同时向对方说:谢谢!
我们笑起来。
这一夜我睡得很好。
我大大咧咧地参加了农改会的早餐。一桌的人都看我,我对他们笑了笑,说:早上
好。
这是早上。当清新的太阳射着六号楼侧面的古松的时候,我迫不及待推开了六号楼
的大门。石头的墙壁,苍绿的青苔,老粗老粗的松树,台阶上有只昨夜蜕留的知了壳。
进门便是客厅,客厅里摆着沙发和茶几。客厅过去是一道走廊,走廊里有四间房。一间
房堆满旧桌椅,是仓库,一间房是洗衣房,可水龙头全锈了,因为现在宾馆用洗衣机了。
还有一间是客房,房门上挂了只大大的守卫牌锁。我把那锁调皮地拨弄了一下。能不叫
人高兴?这栋小别墅等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上山时,我替服务员拎着两瓶开水。因为服务员是位大妈。进到屋里,大妈气喘吁
吁,我给她倒了一杯茶。
大妈说:大姐你心真好。
我说:大妈您别客气。
大妈说:大姐我把钥匙给你自己掌握好不好?我实在爬不动山了,我有风湿病。
太好了!谁不乐意宾至如归,像主人一样拥有随意进出的自由!
大妈给了一把挂锁钥匙,交代说:这是你房门的。又给了一把较大的挂锁钥匙,说:
这是大门的。出门把房门大门都锁好。
我接过钥匙。我说:大妈,今天您就别做卫生了。开水也够了。
大妈说:大姐你心真好。那我就领情了。谢谢!
我也说:谢谢!
我真心地感谢这位服务员大妈,就和真心地感谢总台服务员小姐一样。
我在房间安顿好行李。端了一杯自开水喝着。一边喝一边逛来逛去,左瞧右瞧。我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想象有客人来访的情形。我又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几只
硕大的黑蚂蚁从松树上下来,爬上我的脚,弄得人痒痒的,十分有趣。
这小别墅在我眼里怎么看怎么像四室一厅单元房,握着它的钥匙真有宾至如归的温
暖感觉。我怀着温暖,锁好了几重门,下山了。
今天我要在庐山植物园玩一天。
庐山离武汉比较近,我已经来庐山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在医学院读书时利用暑假来
的。背着大书包,一处处景点抄录槛联和收集典故传说。第二次是打着团旗上山,我们
医院共青团委组织优秀团员上庐山搞夏令营。那次迷恋拍照。在所有景点换了不同的衣
裙摆出各种姿势照像。再后来是上山开会。这时对风景已经无所谓,只图个凉爽,呆在
招待所看武侠小说。从前我忽略了植物园,竟把它当作一个单位,就像庐山气象站或者
育种站一样。实际上庐山植物园是一座举世无双的森林花园。它是三十年代初,由几个
留学海外的翩翩才子回国创办的世外桃源。现在我的认识是:身在大自然中不入大自然
是何等地矫情和愚蠢。
我最简单地穿着布衬衣,赤脚凉鞋,戴顶草帽,在绿色的植物园慢慢地走慢慢地看。
我喜欢椽木小道和泥沙便道。它们走上去弹性十足,无比舒服。我偏爱针叶林。它
们的树干挺直刚劲,叶色绿得沉着苍翠,最可喜的是它们还能够无花而香。真是德才兼
备,品貌双全。
吃过快餐午饭后,我选择了一株巨大的葡地龙柏,在它身边的荫凉里躺下小慈。我
躺在厚软如毯的草坪上,胸前盖着草帽,头上是几颗百年松杉铺开的伞一般的叶冠,晶
莹的蓝色的天空在树叶的缝隙里缓缓跳动。我的身我的心在这个时候像被剪断的弹簧,
松开,一点儿不需要带劲地松开。紧张业已消散,四肢软如棉条,心也闭上了眼睛。多
好!没有林立的灰色高楼,没有水泥大街,没有冒着汽油臭味的汽车,没有会议谈话工
作责任,没有抽水马桶坏了,没有房顶漏雨了,没有菜场,没有酒宴没有抱怨和议论,
不平和愤慨。今天什么都没有,多好!我珍惜这正在过去的分分秒秒。
从前的确有这一段跑马看风景的少年时光。现在我很清楚自己今天能够如此舒服地
躺在喜爱的针叶林中,这来之不易。且不说上有老下有小俗事缠身,单说经济力量我也
是无法住星级宾馆,飞机来火车去的。我是一个靠每月两百块钱工资维持生活的国家事
业单位工作人员。如果不是替大企业写点报告文学,人家提供资助,我哪儿敢怀揣星级
宾馆的包房钥匙躺在大自然怀中。我不是富人。我也成不了富人。因为我喜欢上了我的
这份工作。它清贫,可我喜欢。那我只得接受这份清贫。几年前有个学医时候的女同学
来找我,约我和她辞职去开私人医院。医院的专科只设两项:美容和人工流产。她一连
三天住在我家说服我。她先前计划的是让我负责美容,美容包括纹眉毛纹眼线割双眼皮
隆鼻隆乳激光去痣。后来退让到让我负责人工流产。人工流产仅仅就是把三个月之内的
胚胎从子宫里刮出来。利润还是平分。我仍然犹豫不决。她咬牙说:利润四六开!我四
你六!
她曾经是我们班最差的学生。实习的时候做一次人流术就把人家子宫刮穿一次。我
是副班长。后来我负责手把手与她共同做手术。她每上手术台必害怕厌恶地作呕。
最后我决定不干。我知道我如果干很可能赚大钱但我还是不想干。因为我更喜欢文
字工作。
我的这个女同学临走时咬牙切齿踢了我屁股一脚,说:亏你从前还是班长,入党积
极分子,现在改革开放,送给你机遇都不敢要。你现在算什么?弄潮儿是我了!
几年下来,女同学成了富婆。上报纸上电视老和市长省长谈项目。最近武汉市一家
首饰商店进了一挂珍珠项链作为抬高本店档次的门面。是真正的天然东珠,标价五十五
万人民币。人家是不准备卖的。可是我这女同学看了项链后叹口气说:多好的珍珠,应
该是无价之宝嘛。小姐,我想买了它,价格可以动一动吗?
柜台内的小姐说:价格不能动。我们经理没打算卖。
女同学说:商品摆在外面岂有不卖之理?价格嘛,我看八十万好了。图个吉利。可
以吗?
据说当时慌得经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我从电话里听这个故事时开心地大笑。但我并不后悔。我从来没戴过项链,我也不
遗憾。人生最难得的其实就是一个喜欢。
看来,我是到了人生的开始固执和清醒的年纪了。
躺在松林下,我半醒半睡。我想到了那位陌生的朋友。平心而论,我是喜欢他的。
这人似乎与我同在人生某一阶段。既知趣又关心他人。倘若他是个女人,我可能早已与
他形影不离,结伴同游了。可惜他是个男人。男人就麻烦大了。我确实到了一种年纪。
对不起。朋友。
黄昏又将来临。我该回宾馆了。临走之前,我在草帽的掩护下偷采了一束鲜花。几
枝是白底洒红的药百合,几枝是红底洒黑的卷丹。我要在我石头小屋的窗台上装点一束
美丽的花。
12
我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
我闹不清究竟存在不存在上帝或者天主。
但是我逢庙便烧香。让我的心语随着那一缕香烟升入无垠的天空。
现有的人类起源学说说服不了我。现在的任何门类的科学解释不了我们信手拈来的
最普通的现象。例如:昨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了智利复活节岛上的红蟹,它们在交配之后
立即想方设法吃饱喝足,然后忍饥挨饿,长途跋涉到东太平洋海岸去产卵。长征途中它
们要经过山地丛林,要经过公路村庄,它们在公路上被飞驰的大卡车碾得血肉横飞。但
这一切都阻挡不了浩浩荡荡红蟹队伍的前赴后继。是谁告诉它们远方有海岸的?又是谁
告诉它们在海岸产卵最合
适?电视里的讲解员用惊叹的语气向全世界发问:为什么?
我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蒲公英为什么懂得利用风来广泛传播它的种子。
父母为什么对自己所生的孩子有那么深那么浓那么绝对的爱?
最近的《世界科技译报》上说:在美国总统克林顿就职典礼的时候,警犬发现了白
宫上空一团奇怪的云。从此这团云经久不散,而白宫的许多角落藏有一些非人类所有的
类似激光的发射器,电波由白宫直接射向那团云。科学家们认为这是外星人在执行地球
任务。
外星人是什么?
一六六三年八月十五日,俄国的一个叫做别洛谢斯卡娅村的教徒们正在教堂做礼拜,
忽听天空一声响,他们涌出教堂,看见了天空中一只巨大的圆球。圆球在村庄上空来回
移动,将一个湖泊照得通明透亮。
这是我们人类有文字记载的首例报告。后来科学家将这圆球叫做飞碟。
飞碟从此屡屡拜访地球。
一八九二年,我国清朝未年画家吴友如画了一幅“赤焰腾空”图,向后人展示的是
当时南京市民蜂拥在朱雀桥头,争睹空中一团巨卵形火球的情景。画家还留有题记:九
月二十八日晚间八点钟,时金陵城南隅忽见火球一团,自西而东,形如巨卵,色红而无
光,飘荡半空,其行甚缓,约一炊许,渐远渐灭。
飞碟是什么?
世界成立了专门科研机构,中国成立了UFO研究协
会,然而谁能说清飞碟是什么?
我想要说的只是我的认识。我觉得有一种创造人类及地球上一切的某种智慧和力量。
它已经创造好了现有的一切并赋予了程序。它还在创造新的东西。我们在它手里就如蚂
蚁在我们手里一样。人的命运是由它定好的。我们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创造我们的生活,
但我们头上有个巨大的原则。有些天性聪慧的哲学家告诉了我们一句话,说是:人类一
思考,上帝就发笑。
早有人领悟了自己与自己创造者的关系。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有生有死,相辅相成。都环环相扣,阴阳相对。
一个人出生了,从婴儿到少年与父母紧密相连。成年了,与父母脱离,男女紧密相
连。男女合为一体了,又形成了一个圆满,新的生命便又诞生了。
在男女之间,上天(我们姑且用这么一个代名词)安排了一种程序:男女两性情窦
开启,相互好奇,神秘,新鲜,探索,接着合为一体。它把合为一体之后的熟悉过程安
排为十个月。十个月,男女两性之间得到了充分的了解。这时十月怀胎的新生命便一朝
分娩了。新生命出世,男女成为父母。孩子天生与父母血肉相连,这时,男女便又进入
一种新的阶段,新的好奇,新的神秘,新的探索之中。
上天好像并没有安排爱情。它只安排了两情相悦。是我们贪图那两情相悦的极乐的
一刻天长地久,我们编出了爱情之说。
爱情之说的不合理性给人类带来了很多麻烦和痛苦。最常见的就是为了寻求爱情而
离婚。
错误的婚姻是有的。我们可以离婚再去组合一个和谐相处的家庭。比如有的男人脾
气太坏,他当然需要配一个能包容他脾气的女人。但是如若为了像文学书中描写的所谓
爱情而离婚而再婚,你将肯定会发现自己上错了车,每到一站都不是那么回事,目的地
与你的完全相反。
我认识一个娇美的四川女人。她为爱情结了五次婚。她向我讲叙她的婚姻史时声泪
俱下。我问她:最近这次找到爱情了吗?
她说:没有。
我间:还要找吗?
她说:就为了不辜负天生我这副美貌我这多情善感,我也要一找到底!
最后她离掉了第五任丈夫,在深圳做了暗娼。结果是患了性病,烂掉了一副好皮囊。
我去医院看她,她已经完全变了人形。她说她现在最怀念第二个丈夫。因为第二个
丈夫曾在半夜为她掖被子。他要做什么,一个眼神她就懂。她要做什么,一个眼神他就
懂。只是家庭生活太长了太平淡,两人像兄妹似的。
肮脏丑陋的她含着泪,说:天呀,为什么对我这么残酷,我不过是为了爱情。
她引用了一句诗:
我既然是情海最深处的波涛,
那渺小的池沼怎能制止我的渴望?
我很想对她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不过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劝她忘掉从前,安心养病。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上
天的原则的。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
有一种办法可以保持男女两情相悦的永远。那就是两人永不圆满,永不相聚,永远
彼此牵不着手。即便人面相对也让心在天涯,在天涯永远痛苦地呼唤与思念。
我想唯一只有这种感情才适合叫做爱情。
13
我手捧鲜花兴冲冲上山。
我在薄暮中欣赏了一番这座山林中古松旁的小别墅。我再一次穷快活地想象这要是
我的家可就太美了。
猝不及防地大门开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
他,我那不知姓名的朋友出现在门前。一刹那他流露出万分的惊喜,这惊喜使他脸
庞骤然明亮神采焕发。我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英俊的。
他提着两只开水瓶,穿着鲜艳的足球短裤和白色T恤衫,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洗
过淋浴。他狡黠而得意的目光掠过我手中的鲜花。他说:嗨!
他说:我还是说欢迎光临。
一个女人竟被她躲避的男人误认为主动上门送花,真是令人悲愤之极。
我恼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径直走过他的身边向我房间走去。我把钥匙摇得叮
铃吮当响。我进门后首先找了一只杯子当作花瓶插好花,将花细心地摆好形状装饰
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我对在我的房门口发怔的他说:请进。欢迎光临。
14
这世界上一个不知什么人,哪一天忽然转了一个不知什么念头,要在庐山开一个不
知什么重要会议,不知为什么霸道地一定要住宾馆主楼,更不知为什么不早不晚就在这
个日子。于是,两个包房的零客不知被服务台哪位小姐的笔一勾,就被安排到了一栋古
旧的石头小宅于里。偏在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