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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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把案卷材料记载的大致情况,向段兴玉叙述了一遍。 “案情倒并不复杂,你现在有什么看法了吗?”回到办
公室,段兴玉第一句话便这样问。 “我?这个……”他苦笑着摊开两手,“一下子接触这么多材料,还有些蒙,至
少现在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段兴玉靠在桌子上,思索了一阵,迟疑地说:“认定杜卫东盗窃的直接证据,好像
弱了些吧?”
16说不出来的朦胧感觉
“直接证据?”他心里豁然一亮,一直潜在肚子里的那个说不出来的朦胧感觉,竟让段兴玉的这句话一下子提纲挈
领地点明了。对了对了,从案卷上看,杜卫东虽然具备作案的时间条件,并且在现场留下了足迹,但这都是证明案件某
一侧面或某一片断的间接证据,并不能像指纹那样可以直接认定他的犯罪,也许他那天从晚上十点半到早上天亮的确是
在值班室老老实实地睡觉呢;也许那可疑鞋印真的是早上他去寻找弹簧尺而留下的呢!这都是不能排除于万一的事。抽
屉上被扁平铲破坏的痕迹,鉴定结论上只说与杜卫东做木匠活儿的那把扁平铲锋口吻合,并没有排除同类的其它工具,
至于说杜卫东利用修管子的机会窥得财物,预先打开窗户插销,则更其属于主观推理了。严格地看,认定杜卫东犯有盗
窃罪的直接证据似乎一样也没有! “对!对!”他不由鼓起掌来,“我就是这个感觉!” 段兴玉还想说什么,
严君进来请他去值班室接长途电话,他临走拍拍志明肩膀,嘱咐说:“这两天你再去刑警队把情况了解详细一些,重点
是看有没有政治性窃密的可能,有什么想法带回来商量,不管你和马三耀多么熟,在兄弟单位也不要指手画脚的,发表
意见千万不要太轻率太任性,人家也是经过了大量查证工作才下的结论,况且这个结论还要经过检察院的审查起诉和法
院的审判活动两道关口的考验,案子究竟是错是对,大家都在负责嘛。” 他点点头,心里明白,段兴玉说了这么多,
主旨还是叫他尊重别人。 段兴玉走后,他正想收拾一下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严君走了过来。 “哎,刚才施肖萌
来了个电话。” “她回来了?什么事?” “叫你下了班到庆丰路第一百货商场门口去,她在那儿等你。”
“到那儿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呢?” “就说这个?” “就说这个。” “你怎么说的?” “我
说呆会儿告诉你。” “咳,我今天晚上还得上刑警队去呢!”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事什么时候也不跟我说…
…” 周志明笑了:“我这一天到晚,脑袋老跟桶糨子似的。哎,对了,你跟小陆的事究竟怎么样了?真的,小陆人
不错。” “和小陆,什么事?”严君很超然地问。 他看出严君的故意装傻,说:“你说我的事从不告诉你,所
以你的事也就不告诉我,对等,是吧?” 严君闷了片刻,“好,告诉你,我的事都可以告诉你,我这一辈子不结婚
了。” 严君动感情了,他赶快用半开玩笑的话把她的情绪隔断,“好嘞!你这话可搁在这儿,我看你能坚持多少年。”
严君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靠在桌边发了半阵儿呆,周志明转开话题,问道:“该下班了,还不回家吗?”
他赶到庆丰路第一百货商场的时候,施肖萌已经等得一脸不耐烦了。 “怎么才来呀?你们单位接电话那个女的什么
时候告诉你的?” “下班前告诉我的,就是严君接的电话,你没听出来?” “严君,噢。” “你什么时候
从自新河回来的?”他从肖萌肩上接过沉甸甸的书包,问道。 “今天中午才回来,走吧,咱们进去吧。”她挽起他
的胳膊向商场的大门走去。 “干什么呀?你想买什么,还非得叫我来?” “嘿,人家别的男的想陪女朋友逛商
场还愁没机会呐,你倒好,请你来还勉为其难的。” “好好好,逛吧逛吧。” “逛吧逛吧,跟应付差事似的。”
施肖萌嗔笑着使劲拽了他一下胳膊。 商场大厅里,灯光亮堂堂的,因为正是晚饭时间,所以顾客不算太多。一楼是
卖食品和日用百货的,他们没有多逗留,爬上了二楼,肖萌拉着他直奔卖电讯器材的柜台来了。 “妈妈好不容易答
应了,让我买一台那种二百块钱的小录音机,我是叫你来帮我挑挑。” “家里不是有一台吗?索尼四个喇叭的,相
当不错了。” “那是我姐姐的呀,我又不能带到学校里去。” 施伯伯和宋阿姨对季虹的格外偏爱,是周志明早
就感觉到的,而萌萌看来对此也十分习惯了,本来嘛,连她都是季虹带大的。 他们在一位把脸板得像块三合板似的
女服务员那里,买了录音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根本不让挑试,志明本想请她多拿几个比比外观,但一看那脸色,话
简直就说不出口了。 他抱着录音机的纸盒子,跟萌萌走出商场,这才想起来问道:“这次上自新河转一圈,怎么样?
你也算是旧地重游了。” “咳,就那么回事吧。上次去看你的时候,只是觉得那儿荒凉、苦,这次去倒是变了不少,
盖了好多新房子,也干净整齐多了。可那种地方,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闭塞,弄得干部一个个的都那么没水平。”
“谁说的,好多干部还是很不错的。” “你跟我说的那个丁队长,我也见到了。” “是吗?”周志明兴奋地抬
高了声音,“他问我什么了吗?你怎么不早说!” “当着那么多同学,我没跟他说你蹲监狱的事,光是随便聊了聊。”
“噢,”他有些失望地降下声音,“你们聊得来吗?” “咳,就那么回事吧,我还好,我们有几个同学差点跟
他辩论起来。” “噢?因为什么?”他有点惊讶。 “那天正好是参观犯人劳动,我们一个男生问他,现在对政
治犯的待遇和刑事犯有没有区别。” “他怎么说呢?” “他呀,他反问了我们一句,‘你们说的政治犯是什么
含义呀?’后来那个男生说,政治犯就是因为政治目的而不是因为刑事目的而坐牢的人,西方国家的监狱对政治犯就是
优待的,比如,要和刑事犯分别关押,免除劳役,不加极刑,提供书报什么的。你猜他说什么?” “嗯?”
“他说你们不是学法律的吗,你们当然知道我们国家的法律是不使用政治犯这个词的。如果硬按你们的分法那么分的话,
我们这儿的犯人倒也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普通刑事犯,一类是反革命犯,他们同样都是触犯了刑律的,都得接受相应
的惩罚和改造,而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其实他这叫瞎绕,反革命犯和政治犯还不是一回事吗,只不过咱们国家不愿
意把这帮人叫得那么好听罢了。” “我看不是一回事,反革命犯和西方国家的政治犯在性质和对象范围上都有不同,
因为国家的性质就不同嘛。难道反对无产阶级国家的人和反对资产阶级国家的人是一回事吗,当然并不是说外国的政治
犯都是进步的。” “你呀,干脆给我念段《共产党宣言》得了。” 周志明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前些年搞阶
级斗争,搞得洪洞县里没有好人,现在呢,成了桃花源中没有坏人了,一说起坏人,反革命,很多人都不觉着如何可恨,
说起好人,先进人物,人们也不觉着多么可爱,人间的规律,真是物极必反。” “那也要具体看,小偷流氓我就恨,
全枪毙大概也不会有人惋惜。现在我们正在讨论刑法草案哪,我就觉得对那些小偷流氓太宽了,他不把你杀了,你就不
能枪毙他,而政治犯呢,又没强奸抢劫,嫖赌溜撬,只是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而坐牢,结果在十九条罪行中,就有十六
条可以判处死刑的。”萌萌争吵般的戗戗着。
17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
他也抬高了声音:“你以为政治犯都是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吗?对那些反对祖国,出卖祖国的反革命干嘛要格外
开恩?你周围的那些同学都怎么回事?净是些非驴非马的观点。” 路边几个行人停下步来看他们。萌萌把声调降下
来: “非驴非马也不错,那是骡子,正经也是一物。” 话不投机,两个人都闭了嘴,默默地在存车处取了车子,
又默默地骑了一段路,志明看了她一眼,不无讨好地把话头又扯了起来。 “哎,萌萌,向你请教个问题成不成?法
律方面的。” “向我请教?可不敢当。” “瞧你,还拿糖。” 施肖萌脸上的不痛快释解了,但还是矜持了
片刻,才说:“什么?你说吧。”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说:“某地发生了一起窃案,某人被控告犯有盗窃罪,但是
原告只能确认被告去过现场,并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他在发案期间正在现场,换句话说,就是直接证据不足,而这个被
告呢,虽然否认发案期间去过现场,但也提不出任何证据来加以证明,像这样的案件法院该怎么处理呢?” “这算
什么?”肖萌好笑地偏过头来,“智力测验还是实际案例?” “你别管是什么,该怎样处理吧?” “你是搞公
安的,连这个也不懂?别故意考我了。” “不是,我不大清楚这类问题在刑法理论上怎样解释。” “这个问题
跟刑法没关系,这是属于诉讼法范畴内的举证责任问题。按照咱们国家的刑事诉讼原则,只有原告才负有举证责任,被
告是不负举证责任的。” “……?”周志明费解地把眉头打了个结。 “也就是说,原告必须负责向法庭提出被
告的犯罪事实,并且承担举证证明的责任,如果提不出证据或者证据不完全,就不能认为被告有罪,在这种情况下,被
告是无须向法庭提出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的,没这个义务,就好比我说你杀了人,可又拿不出多少证据来,而你呢,却
完全用不着来解释你没有杀人或者不可能杀人,哪怕你根本解释不清,只要我这个原告提不出确凿的证据来,法院就只
能宣告你无罪,不能判的。” “啊,啊,你的意思我懂了。”周志明又想起徐邦呈脱逃的事了,甘向前他们怀疑是
他放跑的,不但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反倒叫他拿出证明自己没放的证据来,简直不讲理。可他仍然用迷惑的口气问道:
“理论上是这么说吧,可实际上,什么叫证据不全呢?找不到直接证据的案件很常见,有时候几个间接证据加在一起不
也照样判吗?这种事多了。” “这一类案例我们上课的时候也讲过,这就是运用证据的技巧问题了。直接证据找不
出来,间接证据如果充足,也可以连结成一条完整的、互相补充和印证的锁链,比如,有证明作案动机的,有证明作案
结果的,有证明作案条件的,还有其他证明气候、证明光照度的等等。反正这条锁链运用好了,也是可以定案的。”
周志明没有再说什么,一脑袋乱麻麻的头绪似乎开解了些。看来马三耀是对的,有现场勘查到的脚印,有作案工具,
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又有盗窃前科,所有这些间接证据有机地联结在一起,当然,谁能说不可以定案呢?
“哎,”肖萌在身边又开口了,“问你,你觉得严君这人怎么样?” “什么?严君,挺好呀,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他心里有点儿明白,可还是淡淡地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认识她嘛。” “好好的,干吗问起她来了?”
“好好的就不能问啦?我看……我看她对你还挺好的。” 他装作没听懂,“她对谁都挺热心的,我们处里一个
姓陆的小伙子很喜欢她,大伙都想帮着促成这个事呢。” “啊,是吗?”萌萌笑了。 他们回到家,厨房的餐桌
上摆着快要凉的饭菜,萌萌一边洗着手,一边问吴阿姨: “他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都在客厅。”吴阿姨
忙着帮他们点火热菜,又带着几分大惊小怪的神气悄悄补了一句:“你爸爸正跟小虹说话呢。” 果然,他们刚刚吃
上头一口饭,就听见施万云在客厅里提高了声音,语气似乎有点异样。 “怎么能这样比呢,难道这不是‘四人帮’
破坏造成的吗?” “老是‘四人帮’破坏,‘四人帮’打倒多久了,还赖‘四人帮’?”季虹的声音,“我就不服
这个说法。” “那你说,你说!因为什么?”施万云明显忍耐着。 “因为什么?因为咱们自己!哼,你瞧人家
日本,盖一座楼,十几层,一个星期就交工,咱们呢?神农街那座楼盖了多久啦?别说盖大楼了,就连咱们门口修的那
条地下管道,从十一月初,修了半个月,到现在,土还摊在那儿没人管,这还是在太平街,要是在老百姓的小巷里,堆
三年也是它。噢!这也是‘四人帮’破坏造成的?哼,我看纯粹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越穷越懒,没治!” 宋凡的声
音:“对了,这真是个事,万云,你明天想着和市政工程局说一下,这门口老是这样堆得乱七八糟怎么行,叫他们派人
来清理一下。这些人,你不提出来,他就永远不管你。” 施万云又开口了,声音还是冲着季虹的,“我看你们这些
干部子弟,就是生活上和精神上都太优越了,那些真正住小巷子的群众,倒不像你们这样牢骚满腹,怨天尤人的。”
“牢骚满腹?我满腹牢骚还没发呢,你就说我调工作这件事,要是在国外,有什么本事做什么差事,天经地义,理所
当然。可咱们国家,哼,事儿多了,什么工转干啦,什么跨行业啦,什么调户口啦,什么名额分配啦,想要干成点儿事
真是难透了。” “行了!我不想听你再发你那点儿牢骚了,你自己碰过一点儿不顺利,就对什么都看不惯,都有气,
你现在的思想成了什么样子,自己都不清楚!你周围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吹嘘西方资本主义的话你都信,可我跟你讲了
那么多正确的道理一点儿也听不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