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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夏季欲望-第25部分

小说: 夏季欲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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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貌似正确的观点都是狗皮膏药,没人信你那一套!”
    想不到潘小姐在电话里相当克制,是职业锻炼出来的冷静,“我其实很同意你
的观点,”她的声音一如电视里那样悦耳动听,“但那只是私下里,在公开里我们
是宣传舆论的喉舌,我们要注意新闻的导向。”
    “那你们就不要搞这类假模假式的讨论节目,我们男人看了心痛。”
    “那不行,我们不但要搞,还要继续搞下去。能引起你以及其他男人对这个话
题的强烈反响,不正好证明我们的节目打动了人心,证明了我们某方面的成功吗?
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陈述你的意见,我们非常欢迎。”
    “我不在这儿陈述,”余长文出着粗气说,“我要到你们电视台去陈述,可惜
你不敢让我去。”
    

    然而潘小姐的回答出乎他武断的结论:“我们当然敢,下一轮谈话节目,我们
可以邀请你来当嘉宾,”她不知怎么笑了一下,“可是不知道先生你敢不敢留下你
的真名实姓,和工作单位?”
    余长文突然有点后悔,他意识到刚才只不过是一通胡说八道,其目的是发泄宋
涛和他的纯艺术的失宠遮在心中的不散的阴影。他手心出了一点汗,有点不知所措
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不适,另一种豪情马上占据了心胸,“好,我就是想
到你们电视台去,我叫余长文,在县文化馆领工资。”
    潘小姐在那边尖叫了一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余诗人、余老师?哎呀我大学
时候读过你写的诗。我们请还请不来呢!你一定来呀,我们在这儿说好,一旦定了
新的话题,我首先就给你们文化馆打电话。我们说好了哟,你不要到时候……出差
了哟!”
    余长文对潘小姐的热情报以感动,特别她说她大学时读过他的诗,在现在诗歌
跌价、诗人蒙羞的时代,竟然还有一个貌似天仙的女孩子读过你的诗,并且记得住
你渺小而平凡的名字。这不由得不让你鼻子里霎时间会漫上一股热流。“我不会走
的,”余长文控制住嗓音的一丝颤抖,“刚才,这个……我对你太失礼了,我知道
你在电视上那样说可能也是身不由己。请别介意,我是有感而发,其实你的主持还
是、还是很不错的。”话一落音,他马上就发现自己也满身是脱不掉市侩陋习,人
家一夸你的诗,也不知是真是假,你马上就变了个声调。可是已来不及声明什么了,
因为耳机里传来的是潘小姐悦耳的嗓音。
    “那就谢谢余老师的鼓励了。喂,你到时一定来哟。”
    放下电话前,余长文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且慢,”他叫住潘小姐,“你们
不是搞的现场直播吧?”
    “当然不是,”潘小姐在电话里告诉他,一个县级电视台,技术水平跟不上是
原因之一,另一重大问题是台领导怕现场有人捅漏子,“你想想看,”潘小姐完全
成了老熟人似的向她尊称的大诗人交底,“节目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突然一个
心怀鬼胎的嘉宾扬着脖子叫一声,‘潘小姐我爱你爱得没商量’,或者‘刘先明的
老婆昨晚偷人是我亲眼所见,我就是不满意连老婆都管不住的刘先明,居然还能当
我们三百多人的家具厂的厂长’!这不就麻烦了吗?肯定成为全县全省甚至全国人
民的笑柄不说,单是台领导及县广播局局长的乌纱帽就要为此而摘掉,所以直播是
万万不行的。但又不能不搞,全国各个省会和省级以上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都有直
播节目,团结和吸引了许多年龄层次的听众,我们是县级小台,我们为了增加收看
率,为了把时常讥讽我们县台是‘公社生产队水平’的县里观众拉回来,也必须在
节目的参予性和贴近观众上下功夫,所以啊,在我和我们一帮有同样热情的年轻职
员的强烈要求下,台领导终于同意搞类似中央台的‘实话实说’栏目了,但不能直
播,只搞录播。可这也是我们年轻人的胜利了呀,也是时代的胜利了呀。余老师你
说是不是呀?”
    余长文说了“是”,然后轻轻放下了电话,那一小会儿,他心里是舒坦的,为
潘小姐敢于与他推心置腹,为她不把他当作外人而将台里的底细都讲给他听。

    从后来余长文得到的反应来看,县电视台第一次的录播算是相当成功,县上的
老百姓感到新鲜,那次聊的关于什么才是女人的美,播出后成了多少家庭茶余饭后
不断议论的焦点,身材美是不是美?脸蛋美是不是美?或者一定要加上心灵美才算
美?而她的心灵对你美了就不一定对他美,你觉得她只美人家不美你就不承认她美,
这道算式怎么才计算得平衡……
    余长文星期一上午去馆里开每周一次的例会,开头见面,大家以互相询问为北
山之秋音乐会弄到多少钱为主,特别是袁馆长,挨个检查,逐一落实,但大伙儿语
调悲枪,神色黯然。
    “唉,”美术干部大罗摇着脑袋做杨白老状,“拉赞助,好比叫化子上街——
永远遇不着好脸色。”
    余长文补充:“文化文化,一文难化,找钱最难,挨打最怕。”他这两星期根
本就把拉钱之事放到了后脑勺,一是放不下文人这张说宝贵已不宝贵、说不宝贵却
还宝贵的脸,二是赵晶轻捷的身影总是在脑海里晃动,他有空就约她去河滩边散步
闲谈,占据了大部分业余时间。
    然后是会计陈大姐的一句问话扭转了房间里的气氛。
    “喂喂各位大师,”陈大姐眨动着她的并不可爱的绿豆小眼睛,向左右的文化
人们放射着友好的光芒,“你们看没看前天晚上电视台播出的谈话节目?”
    殊不知先前还垂头丧气的人们立刻兴致勃勃起来,陈大姐于是高声向余长文和
大罗等几个年轻人发难,“你们心目中的美女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胸脯大腿屁
股合于大罗画家的黄金分割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美女第一?”陈大姐的三国
不敢恭维,远看像皮球,近看似东瓜,仗着姐夫是工商局的副局长,5年前才得以从
境况更惨的金星煤矿调进文化馆,她知道自己的身材有点对不起县上这所独一无二
的文化单位,所以她总对其他女人的三围天然犯忌。
    “黄金分割当然重要,”大罗有意为难陈大姐,知道陈大姐的胸怀与她的身材
一样宽广,从来不轻易生气,因而专门与她顶牛,“大姐哎,三围是美女的基础嘛,
胸脯像飞机场上的跑道平坦无遗,大腿是地里的细麻杆,风一吹就倒,那是万万人
不了美女的行例啊。”
    陈大姐立即与大罗打开了嘴仗,双方嬉笑调侃,唇枪舌剑,拉赞助带来的阴霭
一扫而光
    哈,余长文心里好笑,可见潘小姐主持的那台节目深入人心。又一转念,赵晶
算不算美女?没看过她脱光衣服的胭体,不知符不符合大罗的黄金分割,但单从脾
气秉性来说,乖乖女一样的赵晶是天下最令人称道的美女,任何男人与她接触,大
概都会这样认为。
    不不,他心里一惊,为什么是任何男人?她只做我一个人的朋友就行,我不要
其他男人碰她。
    我这是自私,他又笑了,可感情就是自私的,没有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特
别是心爱的人——专门要贡献出来成为社会的财产,没有!这就是人类。
    玩笑开完了是领工资,县上财政年年困难,弄得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都是吃了上
顿没下顿,余长文所在的文化馆,以及文化局下属的图书馆、博物馆、再加上没被
撤销的文工团,除了没有奖金不说,每月的正工资也只能拿到百分之七十。
    拿着300来块钱走出文化馆办公室时,袁馆长又追着他的后脑勺喊了一嗓子,叫
他下星期一定要跑来几个钱的赞助。平常听到这声音他会心烦,但现在却不觉得有
什么煞风景,心里却是少有的开朗。
    有点意思,他在走回偏殿的宿舍时想,看来去电视台漏一下脸不是白去,至少
可以让人们听到一点新鲜活泼的声音。

    又过了一星期,潘小姐正式到文化馆来给余长文选参加第二次录播的邀请书,
他猛然间有一丝紧张。哈,此事越弄越真,看来是得有所准备了。
    其时,他在等赵晶正等得百无聊赖,刚去大罗的画室里打听了一下拉赞助的情
况。大罗近一年钱包看涨,已买了一部12000元的进口本田摩托车。余长文私下问其
秘诀,大罗说是画一些俗里巴几的西洋人体油画,县里那些结婚的小青年装饰新房
爱用,300元一张,大罗一天可以画两张,匠人的活儿,难不倒美术学院油画系正规
毕业的大罗。余长文问他认不认识一些厂子的头头,大罗更加来劲,说那几个厂子
呀,几年前就都请他帮忙画过五讲四美两个建设等等等等的宣传广告,他跟那些厂
子呀,铁哥们儿,叫他们今晚把裤子脱下来给他穿,他们不敢拖到明天。又向余长
文夸口,说是袁馆长分给他的几千元赞助款已经落实,后天就去一个厂子落实。
    “再多拉几千又如何,”吹到精采处,大罗越发得意,“还不是我一句话的小
事。”
    余长文眼睛闪亮:“好哥们儿,”他大叫,“那就拜托你了。”
    大罗不笑了,脸色变得警惕:“等等,什么事?”
    “你从你的黑名单里分一个殷实大户给我,让我也完成我的赞助任务啊!”
    “我?”
    “不要保守,事情完成,我一顿好酒感谢,全县好饭馆由你点,我皱一下眉头
不姓余。”
    殊料大罗马上就变得小气,强调他其实也无把握,那些厂子,是好话说尽,坏
事做绝,到时有无银子还不敢打保票。余长文由此明白大罗是在吹牛,遂从他的画
室退出。
    走到大殿前沿,迎面就撞见了潘莉高挑的情影,余长文从电视屏幕上早就认识
她,而潘莉一张口也喊出了“余老师”三个字。
    “你就不怕叫错了吗?”余长文问,“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余长文?”
    潘莉很活泼,笑声在大殿的挑角上缠绕,“那还用说吗,你气质非凡,一看就
是大诗人呀。”
    这句话说到余长文心里去,对潘莉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两人都做出欣喜状,互相握手。潘小姐看来是刻意打扮过的,紧身卡腰的浅色
时装,西式短裙,裙沿下的小腿修长,肥瘦正好,丰满的胸脯不像是假的,脸庞很
白,不是抹了过多的粉底霜的那种白,而是天然的健康的白色。这一点比赵晶强,
赵晶脸上的皮肤不如潘小姐细腻,余长文不用为赵晶护短。
    可潘小姐身材再好皮肤再白与他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的赵晶!
    想到这,他嗤地笑了一下。
    潘小姐笑咪咪地审视他,也不问他笑什么。
    此时距下班时间只差半个钟头,为了避嫌,不让馆里馆外的长舌妇觉得他经常
把稍微长得可人一点的女孩子都往自己的小屋里拉,余长文把潘小姐带到二殿后面
的长廊旁边去闲聊,那里有一阵阵凉风吹来,比进自己的旧宿舍里闷着舒服得多。
    他们的谈话很轻松,微风吹着也让人惬意。潘小姐礼节性地再次赞美了一番余
长文过去的诗作,余长文报以对她那天主持的谈话节目谨慎的夸奖,潘小姐一看话
题到了自己的事情上,立刻说,十多天里,有好些男女打电话到电视台值班室和台
领导家中,要求再接着一个一个题目地聊下去。所以第二次谈话节目决定在这个星
期六搞起来。她到文化馆来,就是亲自向余老师下邀请书。
    “这一次是什么题目呢?”余长文问。
    潘小姐谦虚地说自己脑子不灵,但她给台里的哥们姐们儿说,至少要坚持一点,
那就是:要搞就搞热门的,不痛不痒的不要。
    “比如说第一次的谈话题目吧,”她告诉余长文,“我本来想出来的是‘什么
样的女人才风流’,这题目肯定更有号召力,可台长一看吓了一跳,说你这不是存
心让我解甲归田嘛。”
    余长文立刻发表意见:“好个官僚台长卜风流’只是一个中性词,看你怎么用,
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我知道过世的毛泽东主席有一句诗里写着‘数风流人物,还看
今朝’。毛主席当时是赞颂千千万万个人民群众的,他都居然敢用‘风流’这个词,
我们是谁?我们是毛主席创建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的中国人民,我们为什
么不能用毛主席都能用来赞颂人民群众的词儿?”
    潘小姐拊掌大乐,为余长文的机敏和睿智,她接着叹了一口气:“我也搬了许
多道理,只是没余老师那么尖锐,可是台长不为我的巧舌如簧所动,坚决否定了我
那个过于暖昧的‘风流’词汇,录播时话题就变成了‘什么样的女人才美丽’。而
这次,我向台领导汇报,我们一帮年轻编导创议出的新一轮的话题是‘男人是否活
得累’,这也是直接受到你那晚那个不客气的电话的启发。我预计这个话题会创造
一个新的收视纪录,也算得上是上一个话题的姊妹篇。余老师,据我所观察到的周
围,县城的大部分男人在年轻妻子拧着耳朵的指挥下都活得很累,可他们不是没有
大男子主义理想,他们连做梦都在幻想着复辟,期望有朝一日太阳从西边出来,过
去男人当家的大好时光重复再现。包括余老师可能也有这种潜意识。”
    余长文笑了:“何以见得?”
    “那晚那个电话还不说明问题吗?”她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眼睛。
    余长文挠着脑袋非常惬意:“假如是直播就好了,我的无遮无拦的阐述会为你
们多拉回五千个观众。”
    潘小姐摊手耸肩,不经意间就带出一点影视里舶来的欧美女人的风范:“哦,
那是不可能的,为了保持新闻传媒的纯洁性,我们总要在录下来以后动一点修枝嫁
果的手脚。可即使剪去一半,播出时你还有一半的观点可以出笼呀。”
    余长文想想,只能如此,而且能有一半的意思通过电波和画面传达进观众的耳
朵和眼睛,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潘小姐的表情一下很正经了:“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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