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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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都是男人的天性,就像爱时装爱首饰是女人的天性一样。”
梅佳丽小声地分辨一句:“我又没有说敬酒不对。”
“对对对,”副总赶紧打圆场,先前的谈话中,梅佳丽已听出,副总是博士生
毕业,学哲学的,后来被米建国招于麾下,当然不是无能之辈,“在我的印像中,”
副总说话时先向黄副省长笑笑,又向他的老总笑笑,“男人应该喝酒应该敬酒。我
斗胆说一句啊,男人如果不喝酒,那么至少应该抽烟,如果他也不抽烟,那么他就
应该爱吃辣椒,如果辣椒他也不爱吃,那么他就应该会搞阴谋;如果以上四者都不
会,那么他的男性生命状态就该打个问号。”
米建国从刚才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拍了一下手:“很有哲理,不愧是哲学系的
高材生。”
“我是从我的父亲身上看出来的,”副总得了表扬,讲得更流畅,“我父亲很
有意思,他爱喝酒,中午、晚上都喝两口,量不大,也不醉,并且每次喝酒都是一
副很舒适、很惬意、很潇洒的样子。后来因为要供我上大学,家里困难,母亲劝他
戒了酒,他就把酒戒了。后来我毕了业,能给家里挣钱,生活也好了,母亲又给他
买酒,父亲却说不胜酒力。原来他已经变得不会喝酒了。但就在不会喝酒的这四年
中,他的整个精神状态都发灰了,再也没有那种舒适、惬意、潇洒的神情了。”
“你说的确实很有意思,”黄副省长同意,一种男人的天然的统一战线在无形
中形成,“男人与酒的密切关系,”他开始大发雄论,“可以从历史事实中得到验
证。比如文学史、文化史、军事史,其中凡是与酒有关的章节,大多与男人有关,
至少到目前为止,在酒与文艺、政治、军事的关系中,唱主角的一直是男人。我想
是不是这样说,男人的命运与酒有不解之缘?”
“那是,”米建国说,“古往今来,有点名气的男人好像都与酒有关系。”
“比较早的如刘邦、屈原等,”黄副省长趁机掉书袋,梅佳丽这才感觉到,一
个副省长,不光会喝酒和劝酒,其实还真是很有学问的,“还有荆轲。”黄副省长
又想起一个,“‘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已而相泣,旁若无人’。你看,
天天喝,喝醉了相对而哭,不忌讳别人怎样看。后来荆轲刺杀秦始皇不遂,名垂青
史。再就是那位被齐王在大锅里煮死的郦食其,更是有名的高阳酒徒。至于魏晋名
士,已经把饮酒作为一种时尚了,竹林七贤,个个都爱喝酒。刘伶还大唱《酒德颂》,
‘天生刘伶,以酒为名。’其实我看,刘伶在文学史上的名气,在很大程度上是得
益于酒的,没有他喝醉酒的故事,纯粹凭他的诗才,他的名字恐怕是传不下来的。”
米建国鼓掌:“黄大哥不愧是儒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黄副省长得了捧场,更是口若悬河:“在明清市井文学中,有句俗语,叫做
‘酒是色媒人’。对于文学家来说,酒是酵母,对文学创作有催化作用,比如李白,
‘斗酒诗百篇’。当然这是在他微醉时,如果大醉,恐怕就写不出诗了,而且那酒
也就是醒糟,度数不高,可以喝一斗。清朝的吴敬梓最有意思,穷得冬天没钱买柴,
就喝了酒跑步,绕着南京城跑一圈,就暖和了。所以我说啊,一部中国文学史特别
是诗歌史,经常可以嗅到酒的芳香,以至于当代台湾诗人余光中有一首《梦李白》,
写得好极了,形像地写出了李白的浪漫、超拔和豪气。有几句是这样写的:‘酒人
愁肠/七分化作了月光/三分化作了酒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另两个男人一齐鼓掌,齐声喊好。
梅佳丽听得目不转睛。这个黄副省长,看不出来,出卖口才方面,与余长文有
一比了。在她与余长文最后生活的一年里,她与余长文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两人都
很累,仿佛什么都说尽了。可一旦碰上余长文的文朋诗友,他讲起书里书外的知识
来,只要不是吃饭和睡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住嘴。假如余长文也在这里,可能
会与黄副省长立刻结为莫逆之交。
哎,梅佳丽突然兀自一惊,我怎么会吃着米建国的饭,想起自己的老公来了,
这种感觉是不是太荒唐?这么久了,除了才到省城的一个月,与余长文互通过两封
信,后来彼此都懒得再写,自己一写就劝他出来闯天下,而他一写就叫自己回北山。
道不同,谋亦不同啊,对话成了一种受罪。
算了,想余长文没意思,不如听这几个男人聊大天,或许还是一种学习。
“我还有个体会,”是米建国在说,“我平时不大喝酒的,但一直觉得,男人
应该偶尔醉一次,但不能经常醉。我给自己定了个标准,每隔十天半月要醉一次,
每醉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就有种新生的感觉,涅槃一般,我不那么激愤了,
对人生艰难的认识多了一些理性的眼光。也就是说,在不同的情境下,酒的作用与
意味完全不同,现在我看各行各业都爱滥用‘文化’这个词,是不是套用一句,我
上面那种对酒的感觉也是很文化?饮酒有时候代表一种尊严、一种智慧,但更多的
时候是代表一种解脱。”
“米老弟说得很精辟,”黄副省长说,“我还觉得,酒在与文艺的关系中,最
多的是一种苦闷的像征。但酒在人际关系中,却是一种优良的润滑剂。有时候,同
事之间,上下级之间有些疙瘩,互相都不说,但在一场酒后,可能就说出来了。这
点我在官场里,体会可能比你们二位都深。比梅小姐可能更深,是不是啊梅小姐?”
他转过头笑咪咪地问梅佳丽。
梅佳丽礼貌地点头,黄副省长此论不错,她的点头不纯粹是出于应付。比如今
天,现在,酒难道不是两种不同身分、不同行业之间的男人之间的润滑剂吗?如果
是在严肃的官方场合,他们能这样称兄道弟、口无遮拦吗?可见酒是润滑剂的定义
绝对有科学性。
米建国的副总向两位首长略一示意,又卖弄他的思考:“在一定意义上说,男
人喝酒是一种生命主体意识的高扬。正如电磁会产生电磁场一样,酒也会产生一种
‘场’,或者说一种氛围。比如,好友二三人,小菜三四碟,往那儿一坐,三杯酒
下肚之后,剥去了理性世界的外衣,袒露出来的,就是一个本真的男性世界。我觉
得《红高粱》中有两句歌词很经典,‘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喝了咱的酒,
一人敢走青杀口。’酒中最美的境界是似醉非醉,用尼采的话说,那是一种艺术的、
美的境界。”
“我觉得,”黄副省长说,“在我们现在的国情下,喝酒最大的作用是为了交
际。我这不是专指你们啊,我们朋友之间,不在此例。”
“真理真理,”米建国做出由衷佩服的表情,“你是我们的大哥,你说得完全
对。比如我,刚开始喝酒时,也是交际的需要,先是尝试着喝,喝得很难受,这样
说吧,喝一次难受三天,也曾发誓要戒,但又戒不掉,交际场上需要啊。我觉得,
喝酒,是中国人体验中国生活的一种方式。这是黄大哥的话给我的启发。”
梅佳丽觉得皮肤发痒,米建国这种说话太有讨好之嫌了。
“米总,”黄副省长倒乐呵呵地很受用,他叫着米建国的“官衔”说,“你经
常请人,也经常被人请,你经常在酒桌上观察别人,也经常被别人观察,也就是说,
你喝酒是为了达到一定的商业目标,有人说有很多商业合同是在酒桌上签订的,依
你的经验看是这样吗?”
“完全不是。”米建国毫不犹豫地否定,“都是圈外人士的无稽之谈。”
“既然在酒桌上谈不成生意,那么你们在谈生意时为什么还要喝酒?”
“为了增进彼此的感情。”
黄副省长大笑:“酒是两张脸,如果把握得好,确实能起到活跃气氛、缓和关
系甚至促成交易的作用,有时还能提高家庭地位。一进家门你就喊,‘我喝多了!
我喝多了!’老婆肯定避着你,让着你。”
三个男人又笑了,笑得心照不宣。
“可惜我没有老婆,”米建国不知为什么要看梅佳丽一眼:“我以后有了,一
定照着黄大哥教的办法,去向老婆表演一次。”
梅佳丽听米建国如此说,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专门说给
我听的?
米建国回看她一眼,“主要是借酒壮胆,享受一次她让着我的幸福。”
梅佳丽心里说,我如今已经够让你的了,我让出了歌厅的演唱,顺从你的交际,
来这里听你们男人没有一句离得开酒的酒活。
“好好好。”黄副省长笑了,“用酒讨夫人的关怀,偶尔为之尚可,多了,夫
人就不让了,连门都不让进。”
三个人又会意地笑起来。
“我还听过一个酒里面的故事,”黄副省长又说,“是80年代中期吧,有一段
时间某个加工厂缺钢材,厂长就带了一帮人到某钢厂去买钢材。酒桌上,加工厂的
厂长不会喝酒,钢厂厂长就说,你喝一杯,我给你十吨钢材。加工厂厂长一听,端
起杯子,对方不说停,他就连喝了十八杯,脸色白里透青很是吓人,还要喝,说是
就是死,也要拿到厂里急需的钢材。钢厂厂长被感动了,说别喝了,你要多少我给
多少。”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确实多了,”米建国补充,“我多年前经历过一件事,跟
黄大哥说的情况相似。那时我小本生意,到工行找贷款,我们千方百计才把工行的
人给请来,但人家不喝酒,架子很大。我就去劝酒。人家说,你先喝吧。我当时才
学会喝酒,一喝就醉,但我得喝。我笑着问对方,‘喝酒可以,啥代价?喝完之后
是不是贷款能放松些?’人家说,‘喝一杯给你100万。’我端起杯子就不当数地往
嘴里灌,人家还没叫停,我就溜下桌子底,昏了过去。结果当然不会真的一杯酒给
100万,但我的豪爽把局面缓和了,后来工行贷给我15万元资金,而我的代价是被手
下两个马仔送进医院洗胃抢救,五天后才完全清醒过来。”
梅佳丽轻声“啊”了一下,三个男人一齐转脸看着她。她埋下头,又没声音了。
“哎,”黄副省长专门引她说话,“我们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听听梅小姐对酒
和喝酒的男人有什么看法?我们抛砖,是想引你这块玉出来嘛。”
一时很静,人们屏息敛气,要听她的最高指示,似乎她不发表意见,他们前面
的卖弄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梅佳丽感到男人们半天没动静,大概不说就太不懂事,先前将了黄副省长一军,
米建国似有不高兴之意,现在为他的面子,就给他帮补一下吧。
“我呢,对酒桌上的场面,”梅佳丽说,仍不抬头,好像她的听众是桌子和腕
筷,“也经历过几次,酒桌上的气氛挺好,喝了酒的男人们都比平时可爱,都很豪
爽。平时的一些恩恩怨怨,在酒桌上都化解了。”
“好。”黄副省长喊一声,“酒对于男人,不分高低贵贱都具有普遍意义,就
好像女红对于女人一样,上推几十年,再尊贵的女人都要织毛衣,她在织毛衣时可
以织进去许多东西。女人在织毛衣时感觉很女人,就像男人在喝酒时感觉很男人一
样。”
“真理真理,”米建国又在阿谀黄副省长,“酒常常是和男人味、男子汉连在
一起的。”
“但是,”黄副省长强调,“好色不淫,爱洒不醉,什么事都要有个度。爱洒
不醉是一种境界,古人就说过‘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要达到这种境界却并不容
易。”
“对对对,”那个副总也赶紧捧场,“以前曾有个朋友对我说,我们男同胞到
大排档弄几碟花生米、海带丝之类的小菜,然后再喝几杯啤酒或者辣酒,那种舒服
劲,你真的体会不到,正如梅小姐所说,男人喝完酒之后那种样子确实挺可爱的,
那种人的本性的东西很自然就流露出来了。”
米建国说:“我有一个朋友,喝了酒之后就哭,哭得很伤心,每次都重复一句
话:‘很惭愧,40来岁了,却从来打不过酒精!’”
“这其实就是酒中的个性。”黄副省长总结道,“酒是最见个性的,张飞的豪
气,陶渊明的超脱,李白的浪漫,杜甫的稳健,曹操的雄才大略,刘备的机巧忍让,
都可以在酒中见出。但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好色不淫,爱洒不醉,谁要达到这个境
界,在政界,他能青史留名;在商界,他能干得惊天动地。好好记住我这个格言吧。”
这顿饭,就在黄副省长的这句格言下吃完。
女侍们像一群仙女无声地飘进,撤走精致的碗盘,捧上用精致的茶具盛着的上
品的香茗。米建国向黄副省长建议卡拉OK一把。米建国好像是有意说给梅佳丽听的,
说黄副省长是个通才,他的歌喉名动全省官场,黄副省长若不展示一曲那是对才华
最大的浪费。
黄副省长谦虚说一人唱太孤寡,米建国立即就请梅佳丽陪唱。
梅佳丽很清楚她在这儿该起什么作用,既已与他们一起,拂人的面子是不礼貌
的,尽管她感到内裤里湿漉漉的,吗叮宁好像起的作用也不大,腰肢越来越酸痛,
但她还是站起身,与黄副省长并肩而立,等着副总用遥控器选曲子。
音箱响了,放出的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前奏,梅佳丽是第一次在米建国的
安排下陪人卡拉OK。在内裤事件之前,她与米建国一起时根本不替人陪唱,米建国
也从来不提。现在不同了,仿佛有了那个事件,米建国的权利就获得多了一些。
梅佳丽与黄副省长结伴而唱,平心而论,她觉得黄副省长的嗓子真还不错,乐
感在他这一级干部中也应属上乘。可她是专业演员,在这种很业余的环境里与一个
业余歌手搭对配唱,仍然觉得非常提不起精神,更何况是在经期的第一天,每次的
第一天她都特别疲乏。但是她只能敷衍,她十分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