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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夏季欲望-第60部分

小说: 夏季欲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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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书记,”傅老师赶紧声明。“我们在搞群众文化活动呢。”
    姜副书记宽容地笑了:“难道练中功不是搞群众文化活动?中功是祖国的宝贵
文化遗产呀。”
    “我们的时间很紧呀,姜书记。往常你们都是二、四,与我们错开的呀。”
    “我们的信众热情很高,他们要求临时增加一些课时。再说高音乐会还早嘛,
也不忙着这一时。叫你休息就休息嘛。”
    “姜书记……”傅老师还是不愿动窝让地方。
    姜副书记的信众们都拿眼睛看着她,她就有点出气不匀。
    “我们文化局也有权用用这个院子嘛,”她说,“老傅你说对不对?
    傅老师愣着,右边颈子上的青筋别别地跳,半晌咽回一口气,他觉得姜书记用
文化局来压他了,这就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信号,况且与女领导打交道,哪有与男领
导那么讲道理。
    “老年合唱队的注意了,”傅老师无奈地宣布,“今天到此为止,后天下午大
家请早。”
    老年合唱队的人一半离去,一半留下来观看姜副书记的带功报告。姜副书记指
挥着她的弟子,清扫场地,安置录音机,插上电源,忙得不亦乐乎。
    傅老师想离开,眼不见心不烦,没见过这样的文化局领导,却被正好走来的袁
馆长留住了。
    “老傅,”袁馆长手里拿着两张纸,“唉呀知道你这段时间忙得很,实在不忍
心给你加任务。但现在火烧眉毛了,人家又点名要你这个首席高手谱曲,只好又找
你了。”
    “你袁馆长交的任务,我从没二话。”傅老师接过纸页。
    袁馆长松口大气,“还是你老傅心肠好啊。”
    傅老师读着歌词,突然就脸色大变:“袁馆长,”他说,“这东西我写不了,
你还是另请高明。”
    袁馆长看着有人注意,赶紧把傅老师拉到转角后:“嗨嗨你,吼什么呀,刚才
不是高高兴兴地接了吗?”
    “你看你看,”傅老师拍打着手里的纸,“这一首是唱马胖子的白天鹅,这一
个是唱牙膏厂的绿叶牙膏,这些能叫艺术吗?这叫吹鼓手,烂文人。不怕得罪你老
袁,这两首歌,我是坚决不写的,另外拿两首词来,我没有二话。”
    袁馆长赶紧解释,说这些都是赞助单位,是出了大钱的,马胖虽然没抹过董县
长的面子,拿出了5000元钱,但条件与其他赞助者一样,要在音乐会上宣传他的企
业。
    “我们要以文养文啊,”袁馆长苦口婆心,“要文经结合。这是个全新的时代,
老傅。”
    傅老师还是不干,“我的脑筋太旧,”他犟着脖子,“我说了就不会改变,你
扣我这个且的工资都行,歌曲是不得写的。”
    袁馆长就叹气,就伤心,但最后还是犟不过傅老师,“好好好,”他无奈地接
回那两张纸,“就当我什么话都没给你说,行了吧?”
    两个争论时,姜副书记的带功报告已经开始,录音机里放着天竺仙山来的音乐,
婉啭悠扬,像一曲催人人眠的摇篮曲。听带功报告的人静静伫立台阶下,一个个与
身边的塔柏雪松无二。
    袁馆长拉拉傅老师,“好了不说了,看姜老太表演些什么。”
    两人就把视线转向大殿台阶。
    姜副书记在台上的声音非常特殊,像催眠曲又不是催眠曲,只听她像演川戏一
般念白道,“全身放松,如松柏站立,腰直而不挺,肩松而不懈。微闭双眼,舌抵
上跨,脚底生根,封住三阴。神光回收,凝神敛眉,天目自开,随我前行……”
    “你看是不是装神弄鬼,”傅老师向袁馆长耳语,“一个个像端公巫婆似地,
还宝贵遗产呢,哄鬼都不信。”拍屁股就要走。
    “哎哎哎,”袁馆长拉住他,“你这人怎么没耐性,中功、香功、一步功,是
真是假你我都不清楚,科学家都没有定论。何况是县委黄书记的老婆亲自带功,总
要欣赏一下。”
    台阶上的姜副书记已经入了情景,双目微阖,飘飘欲仙,川戏似的念白在大殿
上空回荡,“乘船出海,朝拜仙境,船刚离岸,风平浪静。飘到海中,风卷浪腾,
人随船摇,船随浪升。金光托出,蓬莱仙境,楼台亭阁,似远似近。唱歌跳舞,飞
霞流云。美酒琼浆,醉倒仙人。哭哇哭哇哭哇,哭出三灾八难百病不生。笑哇笑哇
笑哇,笑来幸福美满洪福天生。摇哇摇哇摇哇,摇上九天揽月去。跳哇跳哇跳哇,
跳出松鹤长命百岁来……”
    以上内容,配合着她抑扬顿挫的声音、手势、和动作,一会儿抒情,一会儿激
烈,煞是好看。一大坝的信众随着她的宣述人了梦靥,有的左右摇晃,有的前仰后
合,有的捶胸顿足,有的舞姿飘逸,还有嚎陶大哭的,也有嘻笑连声的。
    松树下的傅老师半张着嘴出不了声,看得目瞪口呆,袁馆长则听得恍恍忽忽,
似要跟着摇摆起来。
    突然,傅老师苍白着脸一把抓住袁馆长,“袁馆长,老袁!”
    袁馆长醒过来,没听出傅老师声音里的异样。“哎呀我的妈,”他半张着嘴看
着台上的姜副书记说,“老姜婆子厉害呀,你看她把我的脑子都弄晕了。”
    可等他回头看傅老师时,只见傅老师的脸已由苍白转为蜡黄,双眼一闭,慢慢
地向地下倒去。
    袁馆长一下便了,想不透姜书记的中功何以会把一个搞纯音乐的老同志催眠,
随即意识到什么,他的惊呼声就搅乱了姜副书记的练功队伍。

    县医院急救室外,文化馆和文化局的一大拨人在等待,脸上都是焦急得不得了
的神情。余长文是听到袁馆长的呼声后,第一个从偏殿后面的文化馆办公室冲到大
殿台阶前的人,和后来的赶到的大罗等人一起,在庙门外把傅老师抬上一辆双轮平
板车,赛跑一样疾速地拉到县医院。这时他一脑门的汗水,衬衫湿乎乎地贴在背上,
他守在走廊一端的长椅前,看着趴在椅背上低低抽泣的吴庆玉,说不出任何话。
    文化馆的陈大姐、小张等女职工则围着吴庆玉,低声地劝解着什么。
    这算什么啊,余长文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噎得喘气困难,一个个文化人,
生而艰难,业而艰难,身体竟也十分艰难,那乱七八糟的毛病,为什么就不找到那
些脑满肠肥的人,为什么不找到马胖之流的殷实富户,而偏要降临在傅老师这样的
穷艺术家身上。
    余长文还有另一个感觉,似乎这次傅老师的倒下,与他有直接的关系,是他把
傅老师家的生命钱悄悄拿去交给了袁馆长,是他让傅家背一身的债,是他使傅老师
半个月才吃一次肉,生计艰难,营养不良。他是这个阴谋的中坚,阴谋在他的参与
下才得以实现,因此可以说,他是害了傅老师,他是围剿傅老师生命的阴谋集团中
的最大的凶手。
    吴庆玉的哭声一阵阵传入耳膜,余长文忍不住向她俯下身。
    “傅师母,”他强抑悲伤,轻声道,“你就不要老是哭了,安慰病人要紧。这
么多人关心傅老师,这是傅老师的福分。”
    “我不哭,我不哭,”吴庆玉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还是忍不住差点大放悲声:
“我是觉得老傅这人,他、他太不爱惜身体了,我是觉得我、我们的家,太穷了啊。”
    袁馆长背手垂头,在急救室门外踱来踱去,听到吴庆玉的话,赶紧过来抚着她
的肩,“不用担心,傅嫂,”他说,“我们有组织,我们一定尽力为老傅治病。”
    “袁馆长,”吴庆玉抽泣着,“我就指望你们这些好领导了呀……”
    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长文抬眼一看,是文化局的王局长和李书记匆匆
赶来了。
    “袁馆长,”王华鹏老远就招呼,“傅老师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一眼看到人
圈中的吴庆玉,眼里一慌,明白不该把话吼得这么直截了当。
    众人不语,谁都不敢说什么,谁也说不清什么。
    “医生还没确诊。”静默中,袁馆长回答。
    “住院费交了没有?”
    “我交了一千,文化馆再也挤不出钱了。”
    这时,那个一直在主持抢救的吕医生从急救室探出头,向着人群问,“哪位是
病人的领导?”
    “我就是。”袁馆长说,又指着王华鹏,“这位也是。”
    吕医生向他们两位勾勾手指,“那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病人已经醒了。”
带头向另一间挂有值班室牌子的屋子走。
    余长文不要别人邀请,自己跟在两位头儿后面,一起钻进了吕医生办公室。吕
医生看他一眼,不说什么,也不叫他们坐,屋里总共只有两张椅子,即使要坐也不
够。吕医生就站着,向他们讲话。
    “病人已经是胃癌晚期了,”他开诚布公,可能是认为当着病人的上级,无需
隐瞒,“肝区的情况也很严重,”他的语调是职业化的,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这是长期劳累过度,加上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果b”
    余长文听到心里“挡”地一声钝响,心脏被击得剧痛。
    “去年傅老师也住过一次院,”袁馆长回想着,“我也怀疑是癌症,正要他进
一步检查,他又急着出了院,所以没有确疹。”
    “吕医生,”余长文铁青着脸,可还抱着一线侥幸,小心发问,“胃癌不算绝
症吧?”
    “看怎么说,”吕医生沉吟着,“如果是初期呢,还可以开刀治疗,但他的肝
如果也——不管怎么说,手术是一定要动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们尽快把手术费
交了吧,先预交五千。”
    袁馆长拿眼睛看王华鹏,王华鹏向吕医生陪笑脸。
    “吕医生,”王华鹏说,“我们都很熟,你爱人和我爱人都在县建行,我爱人
经常回家都提着你爱人,说你爱人脾气爽快,爱帮助人——”
    “先说手术费,”吕医生似乎早就看穿了王华鹏的诡计,照样是职业性的声音,
“最少预交五千。”
    王华鹏语塞,余长文立刻在后面戳他的手臂。王华鹏回头看一眼,余长文的脸
色黑得吓人。
    “哎哎,吕医生,”王华鹏也不甘心如此结局:“你看是不是这样,由我们文
化局的名义先打个欠条,先动手术后交钱?我爱人和你爱人她们——”
    “那不行,”此类事日医生经得多,曾经沧海难为水,不会为王华鹏的人情进
攻所打倒。他冷静拒绝,“我也知道你爱人与我爱人在一个单位,但是,人熟理不
熟,医院有规定,如果我违反,就将扣我的所有工资和奖金去充账。王局长,我也
没办法,我们先让傅老师住在这里观察着,你们赶紧去忙筹款,到时候一手交钱,
一手动刀。”
    王局长没辙了,“好吧,”他严肃地应道,“我们一定尽快弄钱。”
    出门时,余长文突然返身向吕医生大吼:“吕医生,傅老师是我们县上有名的
音乐家,省音协会员,文化战线的老黄牛,请你一定多多费心!”
    吕医生似乎永远是职业性的冷静:“就说到这里吧。”

    从医院出来,余长文就变了个人,平日拉赞助的那种懒散不见了,代之以气冲
斗牛的急排。他拉着袁馆长在文化馆办公室里商讨给傅老师交手术费的事,袁馆长
胖胖的圆脸上不断流着汗,他摇着一把脱了胶的老式黑纸扇,皱着眉头给余长文一
笔笔算账,为筹备北山之秋音乐会,馆里的所有的资金都动用上去了,退一步说,
即使不搞北山之秋音乐会,馆里也拿不出多余的一分钱,每月百分之七十的人头工
资,谁当这个馆长谁焦头烂额。
    “只有文化局,”袁馆长说,而且一旦能给王华鹏增加负担,袁馆长牙痛似的
腮边仿佛还露出一丝喜色,“他给吕医生拍了胸脯的,他不能当口头革命派。”
    余长文根本没有吃晚饭的心思,时钟已在打响6点半,他却没有听见,从办公室
出来,脑袋一埋,直接就冲向王华鹏的家。
    王华鹏也没吃饭,肖霄和读小学五年级的孩子各端着一碗面条吸得呼啦啦山响,
王华鹏却捧着脑袋坐在门内的小板凳上。
    “王局长!”余长文也不管肖霄的招呼,一把将王华鹏拉到门外,“走。”他
把他引到一长排平房的拐角处,为的是不让肖霄和小孩听到他们的谈话。
    王华鹏心情不好,动作有点粗,一把拂开他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
华鹏说,“我还不是在想办法?”
    “那你得马上办。”
    “今晚,”王华鹏很坚决,“由我们局里起草一个专项要款报告,然后明天一
早,你跟我一起到财政局,我们两家,局和馆,直接找范局长。”
    余长文把王华鹏的眼睛凝视了起码两分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离开王华鹏,余长文转身跑出夫子庙,目标一个,就是县邮电局长话营业室。
    我得有两手准备,他在跨进邮局的玻璃门时想,罗士福那里如果卖玉成功了,
这笔钱正好给傅老师的手术和以后的住院费解急。
    他拨通了罗全福的电话,听筒里是罗士福老婆的声音。从前天开始,他就没再
听到罗士福的声音了,那妇人总是说罗士福在外面忙。
    “我是北山的余长文,”他开门见山,“请叫一声罗士福。”
    一听是余长文的声音,妇人就热情喧天,但听到请罗士福听电话,她马上顿了
一下,然后说罗士福不在。
    “不在?”余长文尖着耳朵,似乎听到有一屋子人在打麻将,里面隐约就有罗
士福,“我好像听到他了?”
    妇人大笑,笑声在电话里格外刺耳:“余先生莫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仅能看
见我们家士福,而且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告诉你,是我们单位里几个朋友在我家玩。”
    “那他在哪儿?”
    “去广东了。”
    去广东?前两天说在城里忙,今天就到广东?余长文不知为啥额上冒出了汗:
“去广东干什么?”
    “做生意呀,现在不挣钱谁来养活自己,现在都说一不靠国家,二不靠单位,
只有自己救自己。”
    “那那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没有说。”
    “那请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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