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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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开门,在梅佳丽面前走过。
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关上。
他不可能看到屋里的梅佳丽忽地一下扑在门扉上,嘴里似要喊一声,又没喊出
来。她的一缕头发横在嘴角,她一口咬住发丝,眼里沁出一层水雾,慢慢滑坐到地
上。
余长文重新回到省城的夜的大街上,极目所及的眼里,照样是吃着麻辣烫的人,
喝着啤酒的人,从卡拉OK厅里尽了兴挽着手出来的人。豪华轿车从街上驶过,消声
器很先进,听不到一点发动机声音。霓虹灯星云迷阵一样华丽地闪烁着,将夜晚的
都市装扮成琼楼玉宇的天宫。
可这一切全与他无关,他是一个被这一切抛弃了的孤儿。
第十七章
梅佳丽伏在门框下,眼泪无声地流了许久,余长文已经走了一刻钟,她才走进
卫生间,用冷水擦了脸。她看见睡裙上有撕撸过后的皱痕,先前余长文意欲强行进
入她身体的情景,又清晰地契人她的脑屏。
这就是女人,她想,受男人方方面面的压迫。她仔细地检讨自己,从结婚那时
想起,岁月是一条不尽的河流,水面上漂浮的既有洁白的水鸟,也有破烂的垃圾。
但是平心而论,她从没有对不起余长文的地方,就是今天也是余长文的不对,他们
感情上有裂痕,按照大家爱说的一句话,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么,没有
爱情的性更是不可容忍,余长文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要强迫她与之发生肉体关系,她
当然要拼力拒绝,不管他是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眼泪再一次滑过脸颊。想到女人由于体力上的不支,在身体的直接冲撞中,天
然就不是男人的对手,她更加悲从中来。她对她在省会城市的奋斗永远都不后悔,
后悔的是,她对依傍男人的认识晚了一些。不,也不晚,对米建国的选择是她的觉
悟,也是生活的必然,女人依傍一个有力的男人以强壮自身,这是最合理最自然的
生存手段。
体力上是这样,事业上亦如此。
米建国是值得依傍的男人,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统统是这样。
英华杯电视歌手大奖赛的复赛,安排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礼堂,初赛在半个月前
截止,是以送歌手的录音录像带的方式进行,评委们用十天时间分组逐一审听完后,
立即张榜发出通知,按五比一的人围率,有一百名歌手进入了复赛。
梅佳丽在电视台大门一侧的布告栏里开心地找着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围在布告
栏前的男女歌手们有的哭有的笑的情景,她心情复杂,但胜利的欣悦还是抑制不住
地从心底往上翻,她在骄人的太阳下,第一次没有乘车,信步游缰地步行着,往城
南小区的出租房走。
刚走出电视台所在街区的十字路口,腰上的传呼机呼她了,她在公用电话亭里
回过去,对方张口就是热情的祝贺。她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到有点不能相信,这是
米建国啊,刚才她和所有看榜的歌手是围在电视台的大门口,看着电视台两个工作
人员把通知贴上布告栏的,没发现米建国的豪华轿车啊,他怎么知道榜上有她的?
晚上米建国来接她了,如今她对他的到来不再感到不适,特别是有了昨天受到
余长文的纠缠以后,她反而对绅士般举止文雅的米建国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米建
国把她载到装饰绮丽的蓝带酒吧,选了一个极其舒适幽静的包间,两人坐在里面,
她品着一杯红茶,米建国呷着溢着泡沫的啤酒,两人都感到少有的欢欣。
“哎,”梅佳丽隔桌看着米建国,“我有一个疑问。”
“请讲。”米建国对她总是那么好脾气。
“你没有去电视台,你怎么知道我进入了复赛?”
米建国故作惊奇:“这还需要解释吗,你的素质你的水平,进入前一百名是绰
绰有余。”
“那么说你是猜的?”
米建国笑笑:“是。”
梅佳丽也笑了,米建国说得好,凭她的音质、她的乐感、她对歌曲的理解,如
果连进入前一百名都有疑问,那她活在世上干什么?她是为获得第一名而参赛的,
而不是仅仅为进入复赛和进入决赛,这是不用猜的,随便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提前向
她祝贺。
她向米建国投去感谢的眼波,米建国眉梢高扬,一点不想隐藏他内心的欣喜。
“佳丽,”米建国的声音富含磁性,格外吸人,“我想请你明天去乡村高尔夫
球场打高尔夫。”
梅佳丽垂下眼睫,柔声道:“等复赛成功后吧。”
“那我预先祝贺你,”米建国举起啤酒杯,“你会迎来又一次成功。”
当天晚上和连续三天,电视台又以滚动播出的形式,用主持人的口播和文字衬
底相结合的方式确认这个结果。梅佳丽对这个通知百看不厌,她看着屏幕上自己的
名字,似乎是看着一轮发光的小太阳。
复赛的一天到了,可是对于梅佳丽来说,这是一个困难的日子。
头一天下午,为保持形体而坚持游泳锻炼的她,冒着酷热的暑天到五站路外的
市游泳池去游了一小时泳,回到家里已是满身大汗,半个钟头后,开足电力的空调
使屋子降温到20℃,这时一个传呼打来,她跑下楼去,屋外是37℃的高温,回完电
话回家,身体立即沐浴在20℃的低温里,当时不觉得什么,只感到舒心畅气的惬意。
到了晚上,她的鼻子塞住了。凌晨,扁桃腺发炎,喉咙肿得咽口水都困难。她
强打精神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试着用嗓子发声,声音枯涩难听,不像一个受过正
规训练的演唱者,只与一个刚治好的哑巴呀呀学语的程度差不多。
梅佳丽恐慌极了,如果是这个样子进入复赛,那她的前程就将毁于一旦。老天
爷,你叫电视台的复赛延期吧,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磕头啊。
她过去从来没有迷信意识,她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克服所有的障碍,可是现在,
巨大的危险向她迫来,她的双膝不由自主地向地下弯去,内心一个声音鄙夷着自己
的作为,而另一个侥幸的声音却大肆鼓励着她,万一我的祈祷生效了呢?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直起腰来时,头更昏了。
事情的发展当然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没有任何迹像表明今日的复赛会延
期。梅佳丽吞了两颗安苄青霉素,忍着头晕,坚持按时乘车赶到复赛地点。所幸的
是电视台为了保证以最精彩的节目供给观众,决定除了决赛以外,复赛也不在电视
台直播,所以复赛的地点,依然选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内的小舞台举行。
文化宫礼堂被省电视台的美工布置一新,三台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把镜头对准
着舞台。在后台宣布比赛顺序时,梅佳丽被排在第50位,也就是说,她的出场基本
上就在下午4点钟以后。
她心惊胆战地向正对舞台下方的评委席看去,看见以白头发老教授方天成为首
的七个人正襟危坐地成一字形坐在铺有白色台布的评判席后。方教授对她好像特别
注意,她刚一进大厅,他就向她扫来一瞥,目光像刀子似地切割着她的五官,仿佛
要掏出她的心。
她只与方教授直接打过一次交道,就是那次小范围的听她一人唱歌。记得那次
一开始,方教授对她也是这样不苟言笑,但她唱完后,老头子的面部却显得格外柔
和。“还可以,”方教授说,“好好准备,认真对待以后的每一场比赛。”可是这
次她要辜负教授的期望了,她猜不出他会怎么瞧不起她。听省歌舞团那几个歌唱家
朋友说,方老头的脾气很大,不认人,不信邪,那么这次,肯定只有栽在以他为首
的评委会的手下了。
她在礼堂里候场时还撞见一个女人,这女人让她既不愉快也不好得罪,她就是
雪娜。两个月前,雪娜曾与她暗中较劲,并依靠与文化厅领导的关系,争得了艺术
节开幕式上独唱的资格。雪娜打扮性感,眉飞眼动,看样子在圈子内左右逢源,混
得很熟,然而上看到梅佳丽,她就马起一张脸,只用眼角斜脱了一下,便高傲地扭
过头。
梅佳丽恨得心底生火,本来是要在实战一般的比赛中把徒有其名的雪娜比个落
花流水的,老天不长眼,偏让她关键时刻患了感冒。
求求你了老天爷,她再一次暗中祈祷,求你帮我度过要命的难关。
上午的比赛气氛激烈,采取七位评委现场亮分制,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
最低分,剩下中间的5个评委的分数相加再除以五,就是每个歌手的比赛得分。赛到
第32位,就出现了好几个歌手比分相同的情况,按规定,整个复赛结束后只能用算
小分的办法分出名次。
整个上午,梅佳丽吃了一袋“金嗓子”,不断地乞求嗓子有所好转。吃午饭时,
她的愿望彻底破灭,她感到头痛欲裂,鼻塞加重,喉咙里仿佛在燃烧。随着午后2点
的复赛重新开始,她的心理防线开始全然崩塌。万般绝望中,她期待着奇迹出现,
然而又明白这种期待完全是一种子虚乌有。她跑向一个办公室,那里只有一个年轻
的男职员,她说想借用一下电话,她病了,病得厉害。男职员面对一个漂亮的有病
的女歌手,怜香惜玉之心油然体现,他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指给她,并关心地移到她
面前。
梅佳丽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认识的熟人不是省歌舞团的演员就是音乐学院的
老师。她拨了一个号,她基本上没有主动拨过这个号,她不清楚她怎么会在危难中
想起它来的,当这个号码的主人要求她经常使用它时,她不过付之一笑。
对方摘机了,一个威严峻的男声响起:“嗯?”
梅佳丽的心此时脆弱万分,她听到这个声音,鼻子里酸酸的,像是落在大海中
的船员见到了一根稻草那样亲切。
“是我……”她几乎就要流泪了,她可是从来不轻易哭的呀。
里面的男人马上变得异常激动:“佳丽,是你?你在哪儿,你遇到了什么吗?”
是啊,我在哪,我遇到了什么?可这个“什么”是一个局外人能解决的吗?他
即使有天大的本事,那只是在商界,而在艺术王国森严的城门外,他只是无足轻重
的一个看客。
但那个男人似乎立即明白了:“你今天复赛,你在文化宫?”
她没有通知过他今天复赛呀,他是怎么知道的?其实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这
是病笃乱投医。
梅佳丽绝望地放下了电话。
她一路踽踽走回比赛大厅,40号歌手刚被叫到名字。
然后是41号,42号,43号……
当主持人宣布到48号歌手上台时,梅佳丽的心揪紧了,她控制不住地要逃离这
里,命运捉弄着她,这里将是纪录她失败的墓地。
她埋头急步走出大厅,她知道她这幅嗓子上台将会倒了全体评委的味口,并给
省里这些尖子歌手留下一个永远的笑资。
走在门口的台阶上,她听到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的尖利刹车声,她垂死般地抬
起眼皮,汽车怎么会刹在离她一尺远的脚前。
车门砰地打开,钻出的男人向她跑来,她傻傻地盯着他,这个男人——他不是
叫作米建国吗?
米建国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抛弃了过去的沉着,逼视着她苍白的脸急迫地问道:
“你不好?”
“我,”梅佳丽忽然有笑的欲望,想大笑,“我感冒了,在这个时候……”她
的声音如此嘶哑,她的眼睛的余光瞥见米建国的眉头刷地聚拢成一堆。
“你是第几个演唱?”米建国问。
梅佳丽更觉得这问题可笑,第几号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注定了失败。
“我问你话!”米建国陡然提高声音,很威严,甚至很厉害,”“你是第几号?!”
“第50%……”她不知如何就说了。
好像事先演练好了一样,大厅里传出了主持人呆板的召唤,“下一个演唱者,
第50号歌手梅佳丽。请梅佳丽小姐上台。”
没有时间讲别的了,米建国拉着她快步走进大厅,一边在她耳边严厉地吩咐,
“你马上上台,唱出你的最高水平,一切有我。”
梅佳丽稀里糊涂上台,将选中的LD激光伴奏盘交给台侧的音响师。她看见米建
国走到了评委身边,与满头白发的评委中的权威泰斗方天成握手,然后俯身向他耳
语他们的秘密。
音乐响了,节拍到了,梅佳丽启唇歌唱,这是什么声音啊,她自己都浑身起鸡
皮疙瘩,她强忍着没跑下台,刚才米建国的命令把她钉在台上,他说“一切有我”,
这意思不可理解,但是既然她已经上来了,为了她的面子,为了她的尊严,她得把
所定的两首参赛歌曲唱完,人们一听就会明白她是患了感冒,期望人们善心大发,
期望奇迹出现。
她一边拼着全力唱着,一边不时瞟着评委席,米建国退到了众多的歌手站立的
圈子外,白头发的方教授在向身边两个评委耳语了几句话,那两个评委听后做出同
样的姿态,向他们身边的评委照样耳语,如此泡制下去,所有的评委都传达到了。
他们议论什么?梅佳丽想,与我有关吗?
她的演唱结束了,她感到偌大的演唱厅也死了,听不到一声呼吸,感受不到一
个活的生命。在这死寂里,评委们慢慢地举起了打分牌,随着主持人一声声的念读,
梅佳丽听到死去的大厅在复活,惊讶的议论嗡嗡地弥漫于场子上空。
出乎所有在场的人的意外,主持人宣布最后得分时,她居然是一个并不太低的
中等分。
她呆了,双脚不属于她了,她失去了走下舞台的感觉。
议论声越来越大,汇成不满的波涛。她特别看到了挥手甩头的雪娜,那姑娘似
乎在煽风点火,向着台上的她起哄。这时只见方教授站了起来,他的白发就是压倒
骚动的最有力的盾牌,他用洪大的嗓音向所有考生解释,他说第50号歌手梅佳丽乐
感一流,乐句处理合理,她的嗓音只是感冒引起的沙哑,评委会不想因为一个歌手
的偶然喉疾而埋没她应该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