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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夏季欲望-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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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开眼,迷惘里漫上一层深深的羞涩,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般男人不
可能是这样的,一般男人这时都应该如虎似狼。
    “对不起,”她看到米建国真诚的微笑,“我忘了你病还没好……”
    “建国!”
    “不不,等你病好以后。”米建国腼腆地坐回安乐椅。
    他竟有这么大的自制力,梅佳丽惊异地想,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咬住毛巾被的一角,她不敢让哭声响彻云宵。
    她明白这哭声不是别的,只能是一种爱的巨响。
    米建国心里也是轰天震地的剧烈痛快。他控制住自己,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收
益。他比其他商人略胜一筹之处,就在于他的自控能力。
    梅佳丽是个演员,米建国想,她的职业是上台演戏。而人生则是更大的舞台,
在人生的舞台上出演并获得喝彩,这才是真功夫,这需要更娴熟的技艺,而我就有
这种技艺,我就是这种好演员。米建国非常满足地意识到这点,没有人能超过我,
包括躺在床上的大美人,我正在把眼前这幕大戏推向高潮。
    我是不可战胜的,我是生活的主人!



  

                                第十八章

    余长文心力憔悴地回到县城。
    他不认识这个世界了,罗士福的背叛,梅佳丽的无情,使他对人生的真谛模糊
不清。果真输了么,不到文化中心地带去拜码头,不快快乐乐清清醒醒地堕落,不
昧着良心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小丑,一个文化人就注定没有出头之日了么?
    他在县城的小街上无目的地游走,顶着火辣辣的9月烈日。阳光把他的脸庞和露
在袖口外的双手晒得赤红,他麻木的神经却感不到一点被烧灼的刺痛。
    到哪儿去呢,去干什么呢,干什么才有意义呢?
    他不清楚,他对这些问题都无法预测,无法解答。
    他想给赵晶打传呼,只有这个小女人会让他感到一种温凉的舒慰,可他丢失了
她的祖传翡翠,他有何面目面对她纯真的笑脸。
    天晚了,夕阳收去了最后一抹余辉,电线杆上的路灯一盏盏亮了,周围的街沿
上逐渐热闹,小火锅和啤酒摊陆续摆出来,男人们赤膊摇着纸扇,女人们穿戴得花
枝招展,生活不因为一个叫余长文的男人的沮丧而停滞,生活照样日复一日地重复
着,他余长文一人的愤懑与芸芸大众固有的吃喝拉撒睡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余长文游魂一般晃回夫子庙,捅开自己的门锁,忘记了闩门,进屋就往床上一
倒。
    蚊子的嗡嗡声响在耳边,蚊子开始叮他,他懒得动手挥走它们。没有开电扇,
汗水濡湿了床席,他也懒得翻一下身。他对世界失去了喜怒哀乐,躺在这屋里的只
是一付麻木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已是夜里几点,他听到门扣上有人在摸索,他不管,是贼
也好,朋友也好,对他都不存在意义。他双眼瞪着黑暗,一动不动。
    门被一下推开了,一个人影跨进屋,惊喜地喊着:“余哥!”
    他没有答应,他听出是赵晶,可他没脸见她。
    啪地一声,电灯拉亮了,穿着红裙子白短袖的赵晶揩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向他
扑过来。
    “余哥,真是你啊,”她欢快地叫着,抓着他的双手,“我每天下了班都悄悄
来看一下,摸一摸锁。余哥你回来了,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余哥……”
    她感觉不对头,余哥怎么半天不吭声。她凑近他的脸,吓了一大跳,余长文牙
齿紧咬,脸色灰暗,似乎是一具形将就木的尸体。
    “余哥,”赵晶摇动着他,“余哥你是怎么啦?余哥你说话呀,你要不舒服,
我马上扶你去看医生,你坐起来呀……”
    余长文在赵晶惊慌的呼喊下终于缓过一口气:“我没事。”他说,坐起身子,
“把电扇打开。”
    赵晶开了电扇,凉风吹来了,驱除着屋里的闷热。
    余长文垂头坐在床沿,还是无颜与赵晶对视。
    “余哥,”赵晶贴他站着,弯腰看他的脸,“你的事,都办好了?”
    余长文自己都没想到会在一刹那变了个人,他砰地跳下地,一脚向屋中央的靠
背椅踢去,椅子翻倒了,发出吓人的响声。
    “余哥!”赵晶惊呼。
    他一回身瞪住赵晶:“别他妈叫,老子要发火,老子要杀人!哈,”他仰头向
屋顶干笑着,“他妈的什么世道,什么人心!都是一群骗子,株儒,恶狼,男的是
狼,女的也是狼。哈,都他妈去死吧,统统地都去啊!”他转过头,狠狠地看住因
惊吓而抱住双肩的赵晶,“我告诉你,女人也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你们女人就干
净,就纯洁,就他妈心眼儿好得见风流泪、睹物伤情。呸,哄人的呢,女人的心比
钢铁还硬,女人最善于出卖,出卖灵魂,出卖肉体。你们都不是个好东西!”他一
步步向赵晶逼近,赵晶在他威力的压迫下惊恐地一步步后退,“你,”余长文指着
她,手指发着抖,“你不就是来问你那块翡翠的下落吗?我告诉你,哈,那石头不
见了,被风吹散了,被太阳晒化了,哈哈,被人拿走了……你要说是我卖了,独吞
了,也行,行啊!反正没有了,那块破石头没有了,钱也没有了……文化人该死啊,”
他向天怒吼,“小地方的文化人不值钱啊!我他妈不甘心,我们的人不该都是这样
的啊!”
    

    喊完这一句,仿佛已用完了全部生命的能量,他的双肩下塌,双手如枯藤一般
下坠,身体慢慢向地下蜷缩,然后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脑袋。
    赵晶从惊吓中醒来,明白余哥遇到了不开心,他的玉石一定是被人骗了,可是
这算不了啥呀,只要余哥还在,安全顺利回来了,就是最好的事啊。
    她走到余长文身边,与他蹲在一起:“余哥,”她轻柔地唤他,“你不要生气,
一块小石头,不算什么的,真的不算。”
    余长文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根本没听到赵晶的话,他只觉得有一个活物在他
身边,他气闷,他见不得任何东西,他有毁坏一切的欲望。
    他挥起右手狠狠一扇,赵晶砰地摔在地下,余长文站起来给她一脚。
    “你滚开!”他狂暴地吼着,“我不要见你们,你们都滚开啊!”喊完又踢一
脚,接着双手也用上了,他无意识地向着赵晶乱挥乱打,“滚啊,让我清静啊,你
们是不是非得要把我剥削成穷光蛋,非得堵死我的生路,你们才住手啊?滚啊,都
滚开!”
    他踢着,打着,他的手击在软软的肉体上,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他的眼里红
光灿烂,任何东西在视网膜上都像着火一样。他看见灯泡在眼里燃烧,墙壁在燃烧
里疯狂旋转。他像行走在云端之颤的侠土,力大无比,削铁如泥,无往而不胜。
    这股疯狂来得快也去得迅速,只一会儿,虚弱代替了狂怒。他眼里的灯泡不再
燃烧,墙壁凝然不动,停止了胡乱的旋转。他累了,没劲了,看着倒在地下的姑娘,
不明白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余长文小心地蹲下身,拉了拉赵晶。
    “是你?”他像大梦初醒,“我刚才对你怎么了,啊?”
    赵晶的头发被余长文撕撸得乱七八糟,眼里水淋淋的,是泪水浸泡着的委屈和
疼痛,可她抬脸向着余长文时,说出的话有如石破天惊。
    “余哥,”她说,“你打我吧,只要你能舒服,能出气,随便你怎样打,我只
是不要看见余哥窝着气受苦啊。”
    “小晶,”余长文抱住她,“我对不起你!”
    赵晶挣开他,抓住他的一只手:“你打呀,我不痛,我看着你打我高兴,打我
呀!”她现在的力气怎么会有这样大,她抓住余长文的拳头,发疯一样往自己头上
脸上和肩膀上乱挥。
    余长文猛地挣出她的手,扑到她的身上。我的好妹妹,他的眼泪哗哗地淌下脸
颊,这么久没哭的他,到现在控制不住想要放声大嚎。这是多么好的姑娘,我他妈
的该死,我说世界上没有好女人,我的小晶不是好女人吗?她是我眼中的仙女,她
的境界在一般人之上,在我之上,我与她相比,她是高山大海,我只是脏水和垃圾。
    “不,”他与她紧紧地搂在一起,热吻像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地淋向她的五官。
    赵晶复活了,她从来就是深深地爱着她的余哥的呀,现在余哥终于从比死亡还
要骇人的颓唐中超拔出来,她是何等的快活!余哥在吻她,余哥的热气炙烤着她的
肌肤,她的爱意也如火山喷发,浓情滚滚,要覆盖余哥的全身。
    两人搂得是那样紧密,胸贴着胸,腿缠着腿,两人的激情在每寸肌肤的接触里
迅速地膨胀至极限。呵,余长文在晕眩一般的快感中想,去他妈的人世的丑恶,去
他妈的私欲和贪婪,爱是容不得所有的物欲的拖累的,是不能有丝毫患得患失的精
神负担的,爱是一种纯粹,尽管它如今已不可能纯粹,但在某些瞬间,它还是能爆
发出纯粹的耀眼火花来的,我们必须珍惜这个瞬间,我们能享受这个不易得来的瞬
间,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赵晶报答着余长文的吻,猛烈地回吻着余长文。他们的嘴唇似乎不是两人的,
而是自有生命以来就连接在一起的整体,他们彼此感到对方的舌头滚烫,他们的眼
泪流在一起,一种新生的感觉攥住两个人的灵魂。
    余长文的心灵宝明澄沏,梅佳丽的阴影彻底赶走了,他在换气的空隙中抑制不
住地向着赵晶喊,“我爱你!你才是我的爱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窒息般的长吻,赵晶的眼泪在长吻中渗进他的嘴巴,他觉得那
液体又成又甜。
    他们翻滚着,激情荡漾地嘶喊着,他们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抛洒满地,他们想
时时压仰着声音,不让宿舍区的另一些人惊异,可一不留神,快乐的呼唤就冲出喉
咙。
    他们的肉体相交了,余长文进入赵晶身体的瞬间,赵晶负痛地叫了一声,余长
文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但赵晶马上紧紧咬住牙齿,反而在他的身体下主动向他迎去。
    “我就要你,”她闭眼喊着,眼泪挂在脸颊上,“余哥你不要管我,你来啊……”
    他们在烈火焚烧般的晕眩中感悟到原始生命的美好。赵晶紧紧地抱住余长文的
腰肢,两排细密的牙齿咬住余长文肩头的肌肉。余长文觉得好痛好舒服,他在剧痛
中享受着巨大的快感。他们的灵魂脱离了现世,盘旋着飞向五彩的蓝天,在长风万
里的宇宙深处自由地翱翔。他们尝到了超拔尘世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从未有过的人
生极致。
    他们打破禁区,第一次做了爱。
    他们两人都感到一种复杂的新生。
    那晚赵晶留在余长文的宿舍里没走,心理上,她已是这个陈旧的小屋的主人。

    第二天,余长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医院看望傅老师。玉石虽没卖成,但傅
老师的病还得赶紧治。
    他和赵晶一齐走出屋门,他们立即就看到了程芸在自家屋子那边,她并没有理
由非得站在屋檐下,余长文明白了她是在监视他的房门。这么说,她昨天晚上一定
听到了他屋里的动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动静啊,溢出来的都是幸福的呐喊。
    “来,”他把手搭在赵晶的肩上,故意做给程芸看,经过了省城的变故和昨晚
的激情,他的内心反而变得超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上帝在这边关了门,又在
那边开了窗,人总会找到支撑和平衡,他不会就此垮掉。
    “余哥,你不怕熟人了?”赵晶天真地问。
    回答她的是余长文在她肩头更亲热地一搂,她看着前方屋檐下的程芸,脸一下
红了。
    余长文干脆迎向程芸,大声要找袁馆长,程芸愣着,惊慌的反而成了她。
    袁馆长闻声出来,他肯定也听到了昨天的动静,只是他不像程芸那样以为抓了
多大的把柄,他脸上堆着弥勒佛似的笑,率先向余长文道平安。
    “回来了?”他自问自答,“回来就好,就好。呃,看到梅佳丽了?”
    余长文猜测袁馆长是故意说给赵晶听的,“看到了,”他心一横,冷笑一声,
“我们吃了一顿离婚饭,然后照了离婚纪念照。省城人现在时兴这一套。”
    他大笑着向前走,搂着赵晶的肩头,把惊愕万分的袁馆长和程芸扔在那边的屋
檐下。
    经过王华鹏家时,余长文严肃地想起什么:“你先去厂里上班。”他对赵晶说,
“我要去王局长家说个事。”
    “可我要跟你去看傅老师。”赵晶小声说。
    “下次,啊?下次。”
    赵晶听话地点点头:“你中午要好好吃东西哟,你不好好吃,我要生气。”千
叮万嘱地,行使着一个体贴人的小妻子的职责,然后搜遍衣兜,总共有23。40元钱,
她塞到余长文手上,“这不是给你的,”她腼腆地一笑,“你去看傅老师,不能空
手,要买点水果,香蕉啊,梨子啊,苹果啊。等我休息时,我再专门去看傅老师。”
最后道了拜拜,转过前面的二殿。
    余长文一直目送着赵晶的身影被前面的殿角遮完,才去敲王华鹏的门,刚举手,
门自己开了,他惊了一下,原来脸色不好的王华鹏正要出门上班,两人撞在一起。
    王华鹏一见是他,马上招呼:“小余,有事?”
    余长文开门见山:“傅老师开刀的钱,局里弄到了吗?”
    “唉,”王华鹏叹气,“就是为这事,我都急得要上吊了。等9点钟,我又要去
跑公费医疗办,把去年你们几个馆和文工团的癌症病人的费用报销了,才有钱周转。
唉,难哪。”
    “我跟你一起跑,就是睡在他们办公室不走,也要把钱榨出来。”
    王华鹏苦笑,不停地摇脑袋。
    余长文发现,才几天不见,王华鹏似乎老了5岁,眼角的鱼尾纹突然间就冒出许
多,眼自上布满睡眠不好的血丝,鬓边的黑发里夹杂着早生的白发,组成一道显眼
的风景。
    这就是一个穷县文化局长的中年形像,余长文倏然间对王华鹏充满了同情。大
城市里,男人4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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