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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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你一整天到哪里去了。我下朝回来见不著你……”他不顾众人环视奔过来抱住我。
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悦,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他皱著眉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我不避不让。
“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嗯?”
“那六城的印鉴你拿到了吗?”
聿华焦急的神色僵在脸上。而我的心就被那种僵硬瞬间激碎,变成碎沫,连飞也飞不起来。
“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就那麽恨他?”我在问,仿佛又在自问。
……
“我是恨他,恨他教唆那班人叛乱,可我更恨他用尽手段阻止我得到你,他杜子衿让我受的罪,即使再死上一次也不够偿还。”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残忍狠毒。”我很轻地说。
“有时为了得到,就不得不这样。”
“得到什麽?”
“你。”
“我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我不是天天都呆在你身边了吗?我不是已经说爱你了吗?”
“得到你?只要杜子衿还在,他就会费尽心思想要从我手上将你抢走,而以你的软弱,难保哪一天不会受他蛊惑而偷偷从我身边溜走,即使不这样,你也会时时想著他,我也永远不可能完全拥有你。”
“想的真周到。不过,你想得到的不只有我吧。”我悲哀地看著他,“聿华,在你心里,江山永远比我重要。”
“江山和你同样重要。”
“哈哈。”同样重要……我纵声大笑。
我缓缓把剑抽了出来。
“你要杀我吗,悦?”
他缓缓展开双臂朝我迎了过来。
我握住剑死死盯住他心口。为什麽?为什麽到了现在我还不能对他下杀手!!
“啊!!!!”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我这麽对我!我只想让自己狂叫冲破我的胸膛,戳穿我的身体来缓解这无以言状的痛苦。
我目光疯狂。 聿华,好,我不能杀你。可是我杀得了我自己!
剑向自己心口疾刺而下。
“悦!!不要!!!”聿华手到达前,我手中的剑已被旁边飞来的一物击断震落在地。我愣了一愣,就被扑过来的聿华抱住。
“放开我!不要碰我!!”我发狂般拼命脱离了他的钳制。将身後追赶的众人远远甩在身後,朝宫外狂奔而去。
这条路出宫时我曾走过。我记得很清楚。我发足一路往上狂奔。我心中被疯狂的恨意充斥。我恨这样无用的自己。
“聿华,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为什麽不能杀了你!”我站在高高的悬崖边对著追过来的人大声说。闭了闭眼。一声叹息。子衿,对不起。不能替你报仇。就让我来陪你吧。
回转身对著飞奔而来的身影高喊一声。
“聿华!!”
再叫你一声。带给我一生至爱与至痛的人。
百尺高崖。
我纵身跳下。
“悦!!!”
“不要!老师!!”
一声惊呼由远而近。而另一声惊呼却响在咫尺。一双手抓住我的手腕,我猛地一挣,直直坠落!
一切都结束了。爱与不爱、恨与不恨,都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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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隐约有笛声传来。
悠扬、美好,不似人间所有。
我睁开眼奇怪地望著四周的一切。
我没死。
我还活著。
还活著…………
身上有好几处缠了绷带。其实并不是很痛,至少没残废。
寻著笛声我找到了吹笛人。
竟然是旧相识。
我有些吃惊。本以为救下我的一定是什麽世外高人。
“尹公子醒了?”
许然拿开嘴边的横笛,朝我微微笑道。
“很奇怪是我救你?”
我点头。这人有颗玲珑剔透心。
“其实我见你发足狂奔,又是那麽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心里隐约已猜测到你的意图。便抄小道来到崖底。”
“击掉我手中长剑的人是你?”
他点点头:“不错。”
“你究竟是什麽人?”回到崖底临时搭建成的小屋中,我问许然。
“蓼青的师父。也是前任蓼天宫主的义弟。”
我默然半晌,问道:“你为什麽救我?”
许然素素地一笑:“我只是觉得像公子这样的人死了可惜。”
我默然半晌,望著他有些迷惑:“不死又怎样?”
“人只要不死,即使再痛苦的过去,也可以抛弃。既然这样又何必一定得死?”
“你试过吗?”我凝目看著眼前这个神秘却又温和的男人。
“你不信?不信,我和你打个赌,就以十年为期,若十年之後你还没忘还为过去所苦,再死不迟。”
我呆呆望著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发觉,他笑得很灿烂。
我突然想到一事:“小青现在在哪儿?”
许然眼光动了动:“你想见他?”
我摇摇头。当时我往下跳时他也跳下来抓我的手腕,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他没事。”
“那他知道你救我的事吗?”
“我并没告诉任何人。”
我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接著,许然引我来到一块峭壁面前。
陡峭的崖壁前,我呆呆站立。
对著崖壁上那几行凿痕深刻的大字。
“那日你跳下後,我知不久定会有皇宫人马下崖来找寻,便预先把你藏到了别处。渚国皇宫的侍卫在这个崖底及附近整整搜寻滞留了四五天才去。而那个渚国皇帝也一直呆在这里。这些字是他攀到崖壁上用剑刻下的。”
我盯著崖壁看了片刻,回头对许然说:“能请先生帮个忙吗?”
“公子但讲无妨。”
“替我交封信给皇宫里的那个人。”
“尹悦,你欠我一辈子、欠我生生世世!莫要忘记!!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来世往生,我绝不放过你!”
站在悬崖下的我,此刻才真正了解到曾经的自己有多愚昧、有多贪心。
太阳和月亮怎麽会有交集的呢?即使有过,那浮光掠影似的轻轻一触,又如何能成为恒久不变的永远?
一心一意做你的皇帝吧。你有你的江山,我有我的生活。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虽然有一阵子没见,但站在眼前的女人仍旧是风华绝代,豔色逼人。我看著她轻飘飘地从山顶跃下,飘然若仙。
“那天宫中的黑衣人是你吗?”
采薇点了下头,神情有些悲伤:“我救不了四殿下,只能尽一点力,让他能跟你见上最後一面。”
“谢谢你。”我深深地看著她。光滑的颊边慢慢滑下一滴晶莹:“这是我唯一能为四殿下做的事了。”
“公子,你要去哪儿?”
“天地这麽广,随便我去哪儿都行。”
“以後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
“公子也不打算来看采薇了吗?”
采薇望著我,眼睛渐渐红了。
我亲昵地抱了她一下,微笑说:“当然会来看你。我还没真正尝过你的独特菜艺呢。”
“公子。”
我走出几步,采薇在身後叫我。
“要好好生活下去啊。四殿下也一定这麽希望的。”采薇美美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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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後好好温习功课。学院今天起放假七天。”
“谢谢夫子。”
“夫子再见。”
时光荏苒。
几千多个日夜。
很长。长到可以让红颜逝去。稚子成|人。
也短。短得不足以忘掉某个身影,淡去一个眼神。
许然当年悬崖下打的赌,谁赢了我不知道。
我没有忘记过去,但痛苦确实已不再有往日的鲜明。
所以,这麽多年也就被我这麽平平淡淡地过掉了。
两年前,我在闻香的协助下,斩下了成炫的头。闻香以国母之尊将五岁的孩子扶上了帝位。
登基那天,闻香以曾过继给前太子为由将五岁的成国天子改姓为杜。
这麽多年了,我依旧孤身一人。
或许不是孤身。因为子衿一直陪著我。我能感觉。有时也能在梦中见到他笑语吟吟地看著我。大多时候都是以前我们聊得开心时大笑的场景。只有一次,他满面忧伤地看著我,却不说话。
梦中惊醒,我泪流满面。
子衿,你永远对我这麽宽容。
如果来世我还能在芸芸众生中与你相遇。
如果来世你还会从芸芸众生中选择爱上我。那麽,
我愿意。
“你是谁?”一身藏青劲服的高大青年冷冷看著我问道。
如果不是在这种特定的场合下,不是有过那千般纠缠,我想我一定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多年前那跟著我围前转後的灵秀少年。
七年的时光,已将他锤炼得更加英姿挺拔超凡出众。年少时柔和温润的线条也已变得瘦削刚毅。
“你来找我老师的?”见我不答话,他表情已有些不耐。
这些年来我已习惯学生们叫我夫子。现在陡听到他这麽顺口地说出“老师”一词,我竟有些陌生。
虽然我早已从许然那里得知他当日和我从崖上一起跳下时头撞在池底的石头上,醒来後便记不起以前的事了。现在突然在许然的住处碰到他我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我自出了会儿神,抬眼就见他正凝目打量著我。我一惊,忙告辞:“哦,既然许先生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我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请等一下!”
我未及停步,他已展动身形站到了我面前。
“你叫什麽名字?”
我迟疑著。一阵惊喜的呼唤声传来:“尹悦,你怎麽来了?” 许然朗笑著走过来推了推我的肩膀,转身时才发现站在暗处的人。
脸色一变,看了看我,然後对陷入沈思中的人说:“宫主,你今天怎麽来了?”
“是关於成国那十几家丝绸商铺收购的事。葛云说要找你商量一下。” 他笑了笑,凌厉的眼光却始终没离我。
“许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急於离开。身形一闪,他又拦到了我面前:“等等,你叫尹悦?”
我模糊地应了声。
他眼中疑惑顿生:“我……和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无名小辈一个,怎麽会与公子相识。”我连声否认,一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老师,‘尹悦’这名字好熟悉。我以前是不是和他认识?”
“呵呵,尹姓的人多著呢。或许以前生意交往中,曾有尹姓之人,所以宫主才会觉得耳熟。”
“……可我觉得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宫主多心了,我这朋友十多年都没出过他的隐居之所。那时宫主还是只会哭的娃娃呢……”
“……可……”
……
……
我不歇步地一口气奔出几里才停下。呆呆地发了会儿愣。
忘了吗?这样应该对他对我来说应该都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再也不会痛苦。而我也会安心。
时间真是种万能的东西。能治愈人的痛苦,能淡掉人心上的创痕。
我无声无息地进到熟悉的宫殿里间。
时隔多年,房内摆设依旧没变,连床的位置都似乎还是我离去时的模样。我远远看著似乎还能忆起它的柔软温馨。
而御床左侧,一人对著墙上一副巨幅画像呆呆站立。
画中人一袭长衫垂地。发髻低挽。手拿书本低眉浅笑,俊眉修目,神情恬淡。
是我看书时的模样。
“悦,最近河东郡那边闹饥荒,朝廷早已发出救济粮,可还是有灾民闹事。有人上奏说运粮官克扣赈灾粮款,所以灾民才会不满。我接连派出了两位钦差才得以平息。哼,居然连朝廷的赈灾物资也敢私吞,那运粮使简直就是太藐视朝廷藐视国法了。”
“……还有啊,前几日我钦点的状元很不错呢,文采风流,人品也不错。我准备给他在众位大臣之女里找个好的赐婚给他呢……”
………
………
“悦,我前天又梦见你搂著我骑马的情景了。呵呵,你那气鼓鼓的模样好好笑…………”他呵呵轻笑了几声伸手缓缓抚上画中人的白玉般的脸颊,接著将他的脸庞贴上轻轻摩娑。
“哦,对了,”突然他哈哈笑了起来,“昨天?对,就是昨天,我夜里批奏折累了,便在案上伏了会儿,梦里你竟然在吻我。我正喜不自胜时,却醒了过来,还是感觉脸上有东西在舔来舔去,睁眼一看,竟然是那只调皮猫在恶作剧。呵呵,你知道那只猫宝宝有什麽地方跟你最像吗?懒起来我叫它十多声它也一声不吭,爱理不理,一副冷淡模样,可是温柔起来,真的很乖……”
我躲在暗处静静看著光影里的面庞。感觉时而生疏时而熟悉。
“谁!”他猛然侧过头来。
我鬼魅一样地飘离房间,急迫间,却掉了脖子间的一样东西。
“悦!你出来,出来见我啊……悦,你在哪儿!在哪儿?!”
我躲在不远处的假山一角,默默地看著寒风里那个身穿皇袍的男人。他惶惑急切地呼唤著、寻找著他的爱人,手里抓著一条柔柔的、软软的狐裘围巾。
那是他替他的爱人亲手围上过的。
曾经,就在那个白雪皑皑的日子里。
一直由於修文未果,而迟迟拖著。最近很多朋友不断催文,我也觉得要再拖下去,飞汀大概就要变成“狼来了”里面那只永远不会来的狼了~~~~~於是飞汀半夜改文~~~~总算是改了;了了件心愿──修文果真是件痛苦的事。
写在前面的话:这篇番外其实早就写好。扔在电脑里都快要发霉了。笑~ 前阵子贴了半篇。但终因与後面情节相联而撤了下来。本不打算再贴,现在完整重贴,是因想到可能有不少朋友对文中某些情节存在些许疑惑。是以,番外=解惑?再笑~
由於与正文关联不大,所以此篇番外贴出几日後就会删掉。
还是那句话,看到了的朋友就看到了,没看到的朋友也就没看到……了~~~~ 嗯 ,好像有些恶劣~~
蓼芷青青──《千秋月》番外
我从蓼天宫出来已经有十多天了。
我不得不离开。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我就忍不住想要一剑杀了她。不过之後我爹也绝不会放过我,或许会杀了我。有次我拿剑指著那女人,我爹鬼使神差地赶来,一言不发铁青著脸色,那眼神好像看著轼父轼母的仇人似的。若不是一干叔叔伯伯们拦住,他恐怕一剑早已刺了过来。
後来我才知道,我爹来得那麽时机恰好,既没在我没出剑时来,也没在我出剑之後来。原来是那女人料到我会去,早已吩咐了丫鬟看准时机,好让我爹抓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