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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圣光 作者:宋安娜-第13部分

小说: 圣光 作者:宋安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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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处。”   
  “得,得,真成了学究了呀,你。人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倒开研讨会了。”   
 这屋里正乱着,宁虹影一脚迈进来。   
  宁虹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发现事态严重并且与自己直接有关时,她已经挤进屋来,站到了韩其祥和马小燕面前。她一边往里挤一边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再驻足或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没有看过那封匿名信,甚至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她只是看见许多人拥挤在韩其祥的办公室,一定出了事,便不假思索地朝里闯。 
  看见宁虹影,韩其祥第一个反应是飞快地从地上捡起那封信。但他一时手足无措。他既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把它揣进衣兜,那样无异于默认;他又不能当众将它撕毁,那样态度太激烈,会引起宁虹影的注意。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隐藏起它来,不要让宁虹影看见,好像这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但宁虹影向他伸出了手。   
  她说:“给我看看。”   
  她很镇定。   
  宁虹影一字一句地读了那封信。她的头“轰”地一下像炸了似的,人也有些站立不稳。   
  她完全没有准备,更无处理这种局面的经验。   
  她看见马小燕一双惊谔的眼睛。   
  她还看见韩其祥复杂的目光,愤怒,轻蔑,负疚,悲悯。他躲闪着她的目光,又不得不面对她的目光,对她的负疚,对她的悲悯,让他的目光粘稠得在她脸上难以挪开。   
  宁虹影微笑了,但她已看不清周围的人,她的眼里噙着泪花。   
  她对大家说:“韩主任是个怎样的人,大家比我清楚。大家到这里来,是关心我,也是关心韩主任两口子,我谢谢大家,也代表他们两口子谢谢大家。大家请回吧。”   
  看热闹的人都不动,谁都没想到宁虹影会在这时候出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宁虹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搀起马小燕。   
  “走吧。”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马小燕呆呆地盯着她的脸看,看了半晌,竟真的住了口,任由宁虹影攥住了手腕朝外走。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目送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许多天之后,这件事的余波仍在《新城日报》大楼中涟漪不息。   
  编辑记者们将3个当事人当场的态度、表现及心理状况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马小燕的行为方式最令人费解,并且从她的种种表现中,经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最后提炼成两个问题:一是马小燕为什么不去找宁虹影吵,而是找到了自己的老公闹?二是宁虹影施了什么魔术,竟让马小燕乖乖地跟随着她走? 
  对于第一个问题,编辑记者们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谁都知道马小燕把韩其祥当宝贝捧着、供着,恨不得一天三拜。一旦这宝贝变成了别人的,在极度失望、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她要找拼命的对象,自然是这偶像本身。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就是这个道理。宁虹影算什么?在马小燕心里,宁虹影哪里比得上韩其祥的分量。纵使有账,也可待将来细算。所以天下女人,凡遇上这类事,先找到另一个女人头上撒泼耍横的,都属于没拿自己的丈夫当宝贝的。 
  对于第二个问题,编辑记者们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有说马小燕怕宁虹影的,就有人反问,马小燕那人除了怕韩其祥还怕谁?有说宁虹影是不是悄悄地对马小燕说了什么,立马好几张嘴反驳,瞎说,你听见啦?在场那么多人,怎么都没听见。 
  连宁虹影也搞不懂马小燕为什么会乖乖地跟着自己走。她只是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怎么走出来,往哪里去,宁虹影都不知道。她只顾走,走出来,朝前走。经过新闻部办公室,她听见里边有电话铃声在响。她觉得自己的心“呼”地热了一下,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下意识地推开门进去,始终还拉着马小燕的手腕。 
  是宁虹影的电话在响。   
  话筒还没有贴住耳朵,就传来对方的声音。   
  “虹影吗?是我。”   
  是那把中提琴,浑厚而圆润,还带一点磁性,充满着渗透力。   
宁虹影再也抑制不住,任由泪水尽情地奔淌。 
  宁虹影泪雨滂沱地与成功通话,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调,不使对方觉察。   
  “很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   
  “我去了美国。你好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在哪儿?”   
  “在北京。我刚回来,在部里。你那边一定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她喉头哽咽。   
  “你在流泪。我听得出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们共同解决。”   
  “没有。真的没有。”   
  “告诉我。   
  “……”   
  “你不让我知道,不是更让我着急。”   
  在与成功通话的整个过程中,宁虹影始终攥着马小燕的手腕,忘记了放开。   
  马小燕痴呆呆地看着宁虹影泪雨滂沱。她自己的眼睛也肿得像两个蜜桃了。后来马小燕跟着宁虹影到了她家。   
  宁虹影接完电话,才松开马小燕的手腕。她问道:“我们去哪儿?”   
  马小燕说:“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宁虹影就把马小燕带回家里来。   
  自从与王大均分居后,宁虹影尽量避免有外人走进这个家。一对夫妻关系如何,只要走进他们共同生活的家,便能一目了然。居室不在于豪华还是简陋,环境不在于整洁还是零乱,只一个小物件,一个小细节,便暴露无遗。 
  宁虹影的家太整洁了。桌面纤尘不染,地面溜光水滑,所有陈设都被反复擦拭过。许多分居夫妻的家脏乱不堪,他们在抛弃往日情感的同时也从感情上抛弃了这情感赖以驻留的居所。而宁虹影与王大均的家却依然整洁,甚至比过去更整洁。 
  难以避免两个人共居一室。再也不能对坐聊天,王大均用更多的时间清洁房间。客厅的地毯每天吸尘,周日还把所有的窗户擦洗了一遍,厨房更是他清洁的主要场所,不锈钢炊具锃光瓦亮,灶台上的瓷砖光可鉴人,他甚至还将碗橱油漆一新——尽管他们夫妇已很少使用这间厨房了。 
  宁虹影努力保持着这分清洁。她小心翼翼地使用家里的器具,使用完毕必定让它整洁如初。感情不在了,尊重还要有的,这时候的尊重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星期天接妮妮回家,小孩子玩了个天翻地覆,周一一早,宁虹影必起个大早,将室内卫生打扫一遍,待送走妮妮,她还要回来收拾自己的寝室。妮妮原来住的小房间,现在由王大均住着,每次妮妮回家,就睡在宁虹影床上。宁虹影已将女儿的玩具物品搬到自己房里。妮妮从小是自己睡的,不习惯,吵着要睡自己的小床。宁虹影只得哄她,说一周不见,妈妈想妮妮啦,妮妮不想妈妈吗?妈妈给妮妮讲个故事吧。妮妮最爱听妈妈讲故事,就不闹了。宁虹影的故事都得现讲现编,什么小红帽、青蛙公主啦,一应中外童话妮妮都快能背下来了,宁虹影只得即兴创作。她们母女共同进行着创作。她们有一个“妈妈的森林”,里边生活着无数可爱的动物,演绎着无穷无尽的故事。红狐狸与小黑熊一起远足去闯荡天下啦,小白兔和小狮子交朋友兔子家族闹翻天啦。妮妮最爱听长脖鹿的脖子被树梢缠住的故事。长脖鹿请啄木鸟来帮忙,啄木鸟就去啄大树的树干,大树一痒痒,哈哈大笑,它缠长脖鹿的手就松开啦。妮妮听得高兴,布绒玩具扔了一地。宁虹影一定回来将它们一个个捡起,放回原处。 
  “妈妈的森林”无止无休,后来出了一件事,让宁虹影后悔不迭。妮妮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女孩,要想哄她入睡,她们母女就得在“森林”里久久地徜徉。她总是说,讲一个,再讲一个。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宁虹影昏昏欲睡,小妮妮还瞪了一双大眼睛听着。 
  宁虹影后来才知道,昏昏欲睡该是一个人最危险的状态。一个人如果睡着,他的嘴和手脚都处于休眠状态,除非梦魇,他不会有只言片语泄露。昏昏欲睡却在欲睡未睡或欲睡不得睡之时,大脑已疲惫不堪,放弃一切戒备,但嘴仍在不停地运动着,仿佛一个飞快奔跑着的人,即使到达终点,也不可能立即停下来,惯力还会把他带出去很远。 
 宁虹影不停地讲着,已不知道自己在讲着什么,就在这种状态下她讲到成功。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犹如水到渠成。   
  妮妮的小手拽拽她的睡袍前襟,“妈妈,谁成功啦?伊拉克是谁呀?”   
  宁虹影立刻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真该庆幸自己能够立刻清醒过来,事后她甚至暗自窃笑,怎么没人发现,严刑拷打得不到的东西,也许在昏昏欲睡中最能得到。   
  王大均越来越亲近妮妮,并更多地与妮妮单独交谈。妮妮问,爸爸为什么睡妮妮的小床?王大均说,爸爸打呼噜,怕吵妈妈,妈妈这阵太累了。妮妮从小便明白做记者的父母赶稿子与不赶稿子的区别,“这阵太累”,便是在赶稿子,大稿子,这时候小孩子就得很乖。然后,王大均又问了妮妮许多话,问的什么,宁虹影不便听,但她对他关于“打呼噜”的说法还是满意的。他遵守着分居协议书的规定,不把妮妮牵扯进来,不让她小小的心灵蒙上阴影。 
 宁虹影让马小燕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这个经过剧烈哭闹的女人,此刻像一摊乱棉花,不堪收拾。宁虹影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洗了手脸,又用热毛巾给她热敷哭肿了的眼睛。   
  宁虹影说:“那信上写的事,你信吗?”   
  马小燕用热毛巾捂着眼睛,刚哭过,说话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开始信,后来,你来了,那样看着我,我就有点儿不信了。”   
  宁虹影说:“小燕,我今天给你一句塌天陷地也改不了的话,你放在肚子里,一辈子别忘。这句话就是:我让你一百个放心。”   
  马小燕一把攥住了宁虹影的手说:“傻死我了,我真是个大傻瓜!”   
  几天来,马小燕也有类似宁虹影的感觉,感觉后背总被人指指戳戳。马小燕心眼浅,装不住事,就有些疑神疑鬼。后来就在许多信件中发现了这封信。   
  那天,马小燕像往常一样心不在焉地拆看寄给新闻部的信件。完全是机械式的动作:剪开信封,抽出信来,用大头针别好,登记来信者的通讯地址,然后分送有关记者。这是一封没有寄信人地址的信,出于好奇,她多看了两眼,于是就引发了后边的情节。 
  马小燕对宁虹影说:“那时候火顶着脑门儿,哪还顾得多想。后来你来了,那样看着我,说走吧,我就想起上回你说的给我们老韩找病的话。我算让人给涮啦。我真傻呀,让人卖了还蒙在鼓里,不知这卖家是谁呢。虹姐,你帮我分析分析,是电视台的大徐、电台李当家的,还是晚报的刘刘儿,这几个人为有线台的事,跑得正欢呢。” 
  宁虹影对分析这些人没兴趣,她想跟马小燕谈谈韩其祥,她与马小燕,早就该好好聊聊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那样的聊聊。   
  宁虹影留马小燕吃了饭,沏一壶茶,电视也不开,整套房间只亮一盏地灯,两个人坐在双人沙发一角,地灯将她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两条,斜到天花板上去。   
  宁虹影刚开始讲述她与韩其祥之间的状态时,曾经一度闪烁其辞。她拿不准马小燕能否理解,也拿不准自己是否表述得准确。不要说对马小燕,对任何人她都没讲述过这种状态,其中包括她自己。她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在做一件没有把握甚或危险的事情,脚下是万丈深渊,一不留心,便会失足跌落。而一旦她失足跌落,马小燕必定反目成仇,这还是次要的,她将置韩其祥于何地呢? 
  想到这里,宁虹影后悔不迭,她应该与韩其祥商量,征得了他的同意,再与马小燕谈,毕竟,那是她和韩其祥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它属于他们两个人。宁虹影总是在关键时刻忽略韩其祥,她明白这一点时,为时已晚。她必须讲下去。 
  渐渐地,宁虹影的话语变得流畅。她想起了那连天扯地的绿色世界,轻风徐来,蔓生蔓,叶连叶,她循着叶蔓的柔茎去寻那当初的瓜种,却看见圆圆的瓜叶下,鹅黄色的花蕾正含苞欲放。她开始如实地向马小燕描述她与韩其祥之间那些散淡而令人愉悦的长谈。 
  路在脚下若有若无,但他们仍能确认自己正穿行在树林中。哗啦哗啦,杨树肥大的手在鼓掌;榆树柔嫩的唇在呢喃。耳边忽然一股气浪腾空,那是画眉鸟掠过肩膀,只一瞬,它的啼啭已跃上枝头。对谈如林中溪水,叮咚叮咚,那些默契,那些会心的微笑,仿佛溅玉漱珠。他们仰起脸来,空中早已撑满树林的手臂,手臂摇啊摇啊,将阳光筛落在脸上,温暖的阳光在脸庞上跳跃。 
  不知不觉中,宁虹影被自己的描述所感动。那些曾经模糊的状态越来越清晰;那些曾经被她毫不在意,被她无意识地保持并依赖着的,原来如此珍贵。   
  两性之间真的能有毫无介蒂的坦诚、一无索取的关爱吗?做女记者,职业使她接触各个阶层、各种各样的人,宁虹影看惯了别人的风流韵事。她曾经认定两性之间不可能建立起纯粹的友情。她把两性之间非性情感划分为三种状态:友好、友谊、友情。远距离交往,互有好感却互不相关,在对方需要帮助时乐于助一臂之力,这只能称之为友好;近距离交往,精神世界在一定层面上达到契合,却小心翼翼地关闭着更深层面,这样的关系最易于保持长远,但也只能称之为友谊;当男女两人在心灵上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精神世界互相交融并互相依赖,友朋的状态中掺入更多的情感因素,友生情,情促友,是为友情。这种状态虽然最佳,却也最不易保持。因为三种状态虽然统称非性情感,但每一种状态又都与性情感有关,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唯第三种状态与性情感距离最近,稍不留意,即会越轨,而一旦掺入强烈的性情感,状态便也突破,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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