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作者:张廷玉-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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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士言,缘边要害,隐铁椎三尺,马蹄践辄穿。又刺客林立,夜度营幕若猿猱。”伴色
动。善曰:“惜哉,今皆置无用矣。”问:“何故?”曰:“和议成,欢好且若兄弟,
安用此?”因以所赍遗之。其人喜,悉以语也先。
明日谒也先,亦大有所遗,也先亦喜。善因诘之曰:“太上皇帝朝,太师遣贡使必
三千人,岁必再赉,金币载途,乃背盟见攻何也?”也先曰:“奈何削我马价,予帛多
剪裂,前后使人往多不归,又减岁赐?”善曰:“非削也,太师马岁增,价难继而不忍
拒,故微损之。太师自度,价比前孰多也?帛剪裂者,通事为之,事露,诛矣。即太师
贡马有劣弱,貂或敝,亦岂太师意耶?且使者多至三四千人,有为盗或犯他法,归恐得
罪,故自亡耳,留若奚为?贡使受宴赐,上名或浮其人数,朝廷核实而予之。所减乃虚
数,有其人者,固不减也。”也先屡称善。善复曰:“太师再攻我,屠戮数十万,太师
部曲死伤亦不少矣。上天好生,太师好杀,故数有雷警。今还上皇,和好如故,中国金
币日至,两国俱乐,不亦美乎?”也先曰:“敕书何以无奉迎语?”善曰:“此欲成太
师令名,使自为之。若载之敕书,是太师迫于朝命,非太师诚心也。”也先大喜,问:
“上皇归将复得为天子乎?”善曰:“天位已定,难再移。”也先曰:“尧、舜如何?”
善曰:“尧让舜,今兄让弟,正相同也。”其平章昂克问善:“何不以重宝来购?”善
曰:“若赍货来,人谓太师图利。今不尔,乃见太师仁义,为好男子,垂史策,颂杨万
世。”也先笑称善。知院伯毅帖木耳劝也先留使臣,而遣使要上皇复位。也先惧失信,
不可,竟许善奉上皇还。
时举朝竞奇善功,而景帝以非初遣旨,薄其赏。迁左都御史,仍莅鸿胪事。二年,
廷臣朝正旦毕,修贺朝房。善又曰:“上皇不受贺,我曹何相贺也?”三年正月加太子
太保。六年以衰老乞致仕,优诏不许。
善状貌魁梧,应对捷给。然无学术,滑稽,对客鲜庄语。家京师,治第郭外。园多
善果,岁时馈公卿戚里中贵,无不得其欢心。王振用事,善媚事之。至是又与石亨、曹
吉祥结。天顺元年正月,亨、吉祥奉上皇复辟。善以预谋,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
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兴济伯,岁禄千二百石,赐世券,掌左军都督府事。尚书胡濙颂
善迎驾功,命兼礼部尚书,寻改守正文臣。善使瓦剌,携子四人行,至是并得官。又为
从子、养子乞恩,得官者复十数人。气势烜赫,招权纳贿。亨辈嫉而间之,以是渐疏外。
二年五月卒。赠兴济侯,谥忠敏。
善负才辨,以巧取功名,而憸忮为士论所弃。其为序班,坐事与庶吉士章朴同系狱,
久之,相狎。时方穷治方孝孺党,朴言家有孝孺集,未及毁。善从借观,密奏之。朴以
是诛死,而善得复官。于谦、王文之戮,陈循之窜,善亦有力焉。子宗袭爵,后革“夺
门”功,降金吾指挥使。孙增尚公主。
李实,字孟诚,合州人。正统七年进士。为人恣肆无拘检,有口辨。景泰初,为礼
科给事中。也先令完者脱欢议和,实请行。擢礼部右侍郎以往,少卿罗绮为副。至则见
上皇,颇得也先要领,还言也先请和无他意。及杨善往,上皇果还。是年十月进右都御
史,巡抚湖广。五年召还,掌院事。初,实使谒上皇,请还京引咎自责,失上皇意。后
以居乡暴横,斥为民。
赵荣,字孟仁,其先西域人。元时入中国,家闽县。舅萨琦,官翰林,从入都,以
能书授中书舍人。
正统十四年十月,也先拥上皇至大同,知府霍瑄谒见,恸哭而返。也先遂犯京师,
奉上皇登土城,邀大臣出迓。荣慨然请行。大学士高谷拊其背曰:“子,忠义人也。”
解所佩犀带赠之,即擢大理右少卿,充鸿胪卿。偕右通政王复出城朝见,进羊酒诸物。
也先以非大臣,遣之还,而邀于谦、石亨、王直、胡濙出。景帝不遣。改荣太常少卿,
仍供事内阁。景泰元年七月擢工部右侍郎,偕杨善等往。敕书无奉迎语,善口辩,荣左
右之,竟奉上皇归。进左侍郎。
行人王晏请开沁河通漕运,再下廷议,言不便,遣荣往勘。还,亦言不便。寻奉敕
会山东、河南三司相度河道。众以荣不由科目,慢之。荣怒,多所挞辱,又自摄衣探水
深浅。三司各上章言荣单马驰走,惊骇军民,杖伤县官,鬻廪米多取其直。抚、按薛希
琏、张琛亦以闻。章下治河佥都御史徐有贞核奏。法司言,荣虽失大体,终为急于国事,
鬻米从人所为。诸臣侮大臣,抗敕旨,宜逮治,希琏、琛亦宜罪。帝令按臣责取诸臣供
状,宥之。
天顺元年进尚书。曹钦反,荣策马大呼于市曰:“曹贼作逆,壮士同我讨罪。”果
有至者,即率之往。贼平,英宗与李贤言,叹荣忠,命兼大理寺卿,食其俸。七年以疾
罢。成化十一年卒。赐恤如制。
霍瑄,字廷璧,凤翔人。由乡举入国学,授大同通判。正统十二年,以武进伯硃冕
荐,就擢知府。也先拥英宗至城下,瑄与理饷侍郎沈固等出谒,叩马号泣。众露刃叱之,
不为动。上皇命括城内金帛,瑄悉所有献之,上皇嘉叹。寇数出没大同、浑源,伺军民
樵采,辄驱掠。或幸脱归,率残伤肢体。遗民相率入城,无所栖,又乏食。瑄俱为奏之。
老弱听暂徙,发粟振,而所留城守丁壮除赋役。秩满当迁,镇巡诸臣乞留。诏加山西右
参政,仍治府事。
英宗复位,征拜瑄工部右侍郎,而固亦以石亨荐,起为户部尚书。既而巡抚上瑄治
行,赐诰旌异。初,瑄在大同,巡抚年富被逮,瑄资其家还里,为镇守太监韦力转所恶,
挞之十余。至是瑄以闻,且言力转每宴辄用妓乐,服御僭侈如王者,强取部民女为妾。
力转亦讦瑄违法事。帝两释焉。其年转左,赐二品服。成化初,屡为言官所劾。命致仕。
卒于京师。
瑄初治郡有声,晚节不检。特以艰危时见知天子,遂久列显位。
沈固,丹阳人。永乐中,起家乡举,积官至尚书。石亨败,乞休去。
王越,字世昌,濬人。长身,多力善射。涉书史,有大略。登景泰二年进士。廷试
日,旋风起,扬其卷去,更给卷,乃毕事。授御史,出按陕西。闻父讣,不俟代辄归,
为都御史所劾。帝特原之。天顺初,起掌诸道章奏,超拜山东按察使。七年,大同巡抚
都御史韩雍召还,帝难其代,喟然曰:“安得如雍者而任之。”李贤荐越,召见。越伟
服短袂,进止便利。帝喜,擢右副都御史以行。甫至,遭母忧,夺情视事。越乃缮器甲,
简卒伍,修堡寨,减课劝商,为经久计。
成化三年,抚宁侯硃永征毛里孩,以越赞理军务。其秋,兼巡抚宣府。
五年冬,寇入河套,延绥巡抚王锐请济师,诏越帅师赴之。河套者,周朔方、秦河
南地,土沃,丰水草。东距山西偏头关,西距宁夏,可二千里。三面阻河,北拊榆林之
背。唐三受降城在河外,故内地。明初,阻河为守,延绥亦无事。自天顺间,毛里孩等
三部始入为寇,然时出没,不敢久驻。至是始屯牧其中,屡为边患。越至榆林,遣游击
将军许宁出西路龙州、镇靖诸堡,范瑾出东路神木、镇羌诸堡,而自与中官秦刚按榆林
城为声援。宁战黎家涧,瑾战崖窑川,皆捷;右参将神英又破敌于镇羌,寇乃退。
明年正月以捷闻,越引还。抵偏头关,延绥告警。兵部劾越擅还。诏弗罪,而令越
屯延绥近地为援。寇万余骑五路入掠,越令宁等击退之。进右副都御史。是年三月,朝
廷以阿罗出等扰边不止,拜抚宁侯硃永为将军,与越共图之。破敌开荒川,诸将追奔至
牛家寨,阿罗出中流矢走。论功,进右都御史。
又明年,越以方西征,辞大同巡抚。诏听之,加总督军务,专办西事。然是时寇数
万,而官军堪战者仅万人,又分散防守,势不敌。永、越乃条上战、守二策。尚书白圭
亦难之,请敕诸将守。其年,寇复连入怀远诸堡,永、越御却之。圭复请大举搜套。
明年遣侍郎叶盛至军议。时永已召还,越以士卒衣装尽坏,马死过半,请且休兵,
与盛偕还。而廷议以套不灭,三边终无宁岁;先所调诸军已逾八万,将权不一,迄无成
功。宜专遣大将调度。乃拜武靖侯赵辅为平虏将军,敕陕西、宁夏、延绥三镇兵皆受节
制,越总督军务。比至,寇方深入环庆、固原饱掠,军竟无功。
越、辅以满都鲁、孛罗忽、加思兰方强盛,势未可破,乃奏言:“欲穷搜河套,
非调精兵十五万不可。今馈饷烦劳,公私困竭,重加科敛,内衅可虞。宜姑事退守,散
遣士马,量留精锐,就粮鄜、延,沿边军民悉令内徙。其寇所出没之所,多置烽燧,凿
堑筑墙,以为保障。”奏上,廷议不决。越等又奏:“寇知我军大集,移营近河,潜谋
北渡,殆不战自屈。但山、陕荒旱,刍粮缺供,边地早寒,冻馁相继。以时度之,攻取
实难,请从防守之策,臣等亦暂还朝。”于是部科诸臣劾越、辅欺谩。会辅有疾,召还,
以宁晋伯刘聚代。
明年,越与聚败寇温天岭,进左都御史。是时三遣大将,皆以越总督军务。寇每入,
小击辄去,军罢即复来,率一岁数入。将士益玩寇,而寇势转炽。其年九月,满都鲁及
孛罗忽、加思兰留妻子老弱于红盐池,大举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诸州县。越策寇
尽锐西,不备东偏,乃率延绥总兵官许宁、游击将军周玉各将五千骑为左右哨,出榆林,
逾红儿山,涉白盐滩,两昼夜行八百里。将至,暴风起,尘翳目。一老卒前曰:“天赞
我也。去而风,使敌不觉。还军,遇归寇,处下风。乘风击之,蔑不胜矣。”越遽下马
拜之,擢为千户。分兵千为十覆,而身率宁、玉张两翼,薄其营,大破之。擒斩三百五
十,获驼马器械无算,焚其庐帐而还。及满都鲁等饱掠归,则妻子畜产已荡尽,相顾痛
哭。自是远徙北去,不敢复居河套,西陲息肩者数年。初,文臣视师者,率从大军后,
出号令行赏罚而已。越始多选跳荡士为腹心将,亲与寇搏。又以间觇敌累重邀劫之,或
剪其零骑,用是数有功。
十年春,廷议设总制府于固原,举定西侯蒋琬为总兵官,越提督军务,控制延绥、
宁夏、甘肃三边。总兵、巡抚而下,并听节制。诏罢琬,即以越任之,三边设总制自此
始。论功,加太子少保,增俸一级。纪功郎中张谨、兵科给事中郭镗等论刘聚等滥杀冒
功,并劾越妄奏。越方自以功大赏薄,遂怏怏,称疾还朝。
明年与左都御史李宾同掌院事,兼督十二团营。越素以才自喜,不修小节,为朝议
所齮。至是乃破名检,与群小关通。奸人韦英者,以官奴从征延绥,冒功得百户。汪直
掌西厂用事,英为爪牙,赵因英自结于直。内阁论罢西厂,越遇大学士刘吉、刘珝于朝,
显谓之曰:“汪直行事亦甚公。如黄赐专权纳赂,非直不能去。商、万在事久,是非多
有所忌惮。二公入阁几日,何亦为此?”珝曰:“吾辈所言,非为身谋。使值行事皆公,
朝廷置公卿大夫何为?”越不能对。
兵部尚书项忠罢,越当迁,而朝命予陕西巡抚余子俊。越弥不平,请解营务,优诏
不许。因自陈捣巢功,为故尚书白圭所抑,从征将士多未录,乞移所加官酬之。子俊亦
言越赏不酬功,乃进兵部尚书,仍掌院事。寻加太子太保。
越急功名。汪直初东征,越望督师,为陈钺所沮。钺骤宠,心益艳之。十六年春,
延绥守臣奏寇潜渡河入靖虏,越乃说直出师。诏拜保国公硃永为平虏将军,直监军,而
越提督军务。越说直令永率大军由南路,己与直将轻骑循塞垣而西,俱会榆林。越至大
同,闻敌帐在威宁海子,则尽选宣、大两镇兵二万,出孤店,潜行至猫儿庄,分数道。
值大风雨雪晦冥,进至威宁,寇犹不觉,掩击大破之。斩首四百三十余级,获马驼牛羊
六千,师不至榆林而还。永所出道迂,不见敌,无功。由是封越威宁伯,世袭,岁禄千
二百石。越受封,不当复领都察院,而越不欲就西班。御史许进等颂其功,引王骥、杨
善例,请仍领院事,提督团营。从之。明年复与直、永帅师出大同。适寇入掠,追击至
黑石崖,擒斩百二十余人,获马七百匹。进太子太傅,增岁禄四百石。明制,文臣不得
封公侯。越从勋臣例,改掌前军都督府,总五军营兵,督团营如故。自是真为武人,且
望侯矣。其年五月,宣府告警,命佩平胡将军印,充总兵官。复以直监督军务,率京军
万人赴之。比至,寇已去,因留屯其地。至冬,而直为其侪所间,宠衰。越等再请班师,
不许。陈钺居兵部,亦代直请。帝切责之,两人始惧。已,大同总兵官孙钺卒,即命越
代之,而以直总镇大同、宣府,悉召京营将士还。
明年,寇犯延绥。越等调兵援之,颇有斩获,益禄五十石。帝是时益知越、直交结
状。大学士万安等以越有智计,恐诱直复进,乃请调越延绥以离之。两人势益衰。明年,
直得罪,言官并劾越。诏夺爵除名,谪居安陆,三子以功廕得官者,皆削籍,且使使赍
敕谕之。越闻使至,欲自裁,见敕有从轻语,乃稍自安。越既为礼法士所疾,自负豪杰,
骜然自如。饮食供奉拟王者,射猎声乐自恣,虽谪徙不少衰。故其得罪,时议颇谓太过,
而竟无白之者。孝宗立,赦还。
弘治七年,越屡疏讼冤。诏复左都御史,致仕。越年七十,耄矣,复结中官李广,
以中旨召掌都察院事。给事中季源、御史王一言等交章论,乃寝。
十年冬寇犯甘肃。廷议复设总制官,先后会举七人,不称旨。吏部尚书屠滽以越名
上,乃诏起原官,加太子太保,总制甘、凉边务兼巡抚。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