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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井中男孩-第4部分

小说: 井中男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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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皮心底承认我以后会比他强,他就认输了。最后他嘬起苍白的嘴唇向我吹奏了《乘飞机远去》,以示告别。
            
  我想最大的可能是灵虹自己把一切告诉了老皮。她这么做的目的就像她的思想一样混乱不堪。你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你不知道你应该给她什么。即使上帝也不能给灵虹理出什么思绪,难道老皮这个糊涂蛋能拯救灵虹吗?第二天我在资料室整理卡片的时候,听见走廊上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跑出去一看,看见了一个穿戴极其肮脏不合时宜的家伙对我手舞足蹈地叫喊,虽然他把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老皮。〃李彤,你还活着啊!〃老皮大叫。
            
  〃上帝保佑,我们都没死。活着多好。〃我也大嚷。我把老皮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看见皮毛上积落了好几种颜色的尘土,老皮的身上散发着牛车、马车、汽车和火车上的组合臭味,他的瘦猴脸已经疲惫得发紫双腿却还在蹦啊跳的,这让我很感动。我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托住他的乱蓬蓬的脑袋朝阅览室里走。〃我暂时没有房子住,你就先在书架后面躺一会吧。别着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不睡。我的熬夜纪录是五天五夜。还没到呢。我就想跟你聊。〃〃聊什么?聊你的浪新疆奇遇吗?〃
            
  〃别装傻。灵虹给我写了信,我什么都知道了。〃〃事情结束了。世界上每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有什么可聊的?〃〃水扬他也给我写了信,邀请我上他家去,他想跟我交朋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个嘴脸,他是什么意思?〃〃那你就上他那儿去吧,他是怎么个嘴脸我也不知道。不过,用你的牙齿还咬不死他。他是大名鼎鼎的水扬。〃我把一张草席铺在两排书架之间,又从架子上抽出几本电影画报扔在草席上,我知道老皮的这个羞于启齿的怪癖,他习惯于抱着几个美丽的女明星入眠。〃你别忙了。〃老皮突然摇着头说,〃我想住到水扬那里去。〃〃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不知道人间有客套和虚情假意存在吗?他让你去聆听他的教诲,他又没让你去他家席梦思床上睡觉。〃
            
  〃我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想去。〃
            
  〃好了,我明白了。〃我又卷起草席朝他头顶上扔过去,〃快滚吧,别再跟我提那对狗男女的名字。〃老皮毫无反应地坐着,半晌他掀开草席,露出疲惫而忧伤的脸,他双手撕扯着那张草席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灵虹。〃
            
  〃滚吧。〃我说,〃你这个多愁善感的情种。〃
            
  老皮去小龙山了。我不想送他,他也没要我送他。我看见他拎着一只蓝色马桶包摇摇晃晃走到大街上。那只包还是灵虹当年在北京某个廉价货摊买了给他的。有一种感觉使我黯然伤神,一别数年,惟有老皮没有改变,我想那可能是因为他去了新疆的缘故。我在一种空旷而多思的心境中继续写那篇《井中男孩》,我发现我对安德雷斯的抄袭已经背离了原有的轨道,或者说抄袭已经转移为真正的创作。我为笔下的人物形象深深的迷恋,情绪沉入了那口井的无垠蓝色里。你以后会发现小说从第十章开始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了。第十章里我写到了南方小城那个拒捕的逃犯,写到了真正的我自己。
            
  《井中男孩》的第十章
            
  我听说从北方来了一个逃犯,他的长相就像天使一样漂亮苍白,但他用自制手枪杀害了12个孩子。人们都说那个逃犯来到我们小镇,就是为了寻找第13个孩子。父亲对我说,〃你别调皮。你要是调皮了逃犯就会发现你,他正沿着院墙外面走呢。〃
            
  孩子们都被大人锁在自家院子里,小镇笼罩着沉重而恐怖的气氛。我在院墙里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从早到晚响着大人的脚
            
  步声,但是我不敢出去张望。有一天我走到井边再一次掀开木盖,看见井中男孩幽蓝的眼睛正凝视着我,他的眼神同我一样充满恐惧和好奇。阳光正从深秋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漏进井中。井中的世界因而斑斑驳驳,显得神秘而遥远。在我和井中男孩的互相凝视中,井中突然波动了一下,我看见井中男孩的的脸发生了幻变,他的脸迅疾地长大拉长并生出了浓密的络腮胡须。我抬起头发现井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摹仿我的动作扒着井台往水井深处看。〃你是谁?〃〃我是过路人。我也喜欢水井。〃
            
  〃你有枪,你要杀我吗?〃
            
  〃为什么要杀你?小孩。〃
            
  〃你不是要杀掉13个小孩吗?〃
            
  〃小孩,他们在胡说。我要杀的是坏孩子,我不要他们长大变得坏。而你是好孩子。懂吗?〃那个男人拍了拍我的脑袋,纵身跳上围墙消失了。我惊魂未定地站在水井边,等着父亲回来告诉他我看见了逃犯。逃犯没有杀我,他说我是好孩子。我不知道他根据什么说我是好孩子,也许因为我和他都喜欢伏在
            
  井台上往底下看吧?
            
十一
            
  老皮一直没上我这儿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水扬家里是死是活,是一副什么孬样。到了第五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纠集了夏雨搭上公共汽车去小龙山。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夏雨陪我去,好像是为了壮胆,好像是为了把本来就乱的五人关系弄得更乱一点。反正夏雨乐于各种场合的亮相,她需要所有人注意她满足各种表现欲。
            
  我们来到了那扇X门前,我们争先恐后地在门上乱敲一气,听见屋里响起了好几种脚步声。门开了,我和夏雨,老皮、灵虹和水扬分别站在门里门外,面面相觑,除了夏雨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其余四人都一声不吭,眼神有点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这种历史性场面真是古怪。〃这是怎么啦?开了门就是要进去的。〃夏雨说着把我拉了进去,她自己一掀裙子就坐到了沙发上。无意中我撞到了灵虹的肩膀,简直是见鬼了,轻轻的一撞竟然使我两眼直冒金星。〃诗人,你们在玩什么?〃夏雨一到男人群中就疯疯癫癫。她自觉地抓起一块果脯往嘴里塞,〃玩什么?〃〃玩纸牌。〃水扬朝地毯上一堆纸牌努努嘴。〃怎么玩法?〃〃算命。求卦者只要翻一翻牌。〃
            
  〃谁给谁算?〃我插上一句。〃我给他们算,也可以给你们算。〃水扬斜睨了我一眼,抖抖肩膀笑了笑,〃你想让我给你算一命吗?〃
            
  〃哪还用算?一生贫寒,朽木不可雕,早年思想阴暗,晚年又痴又呆,结局是暴死异乡。〃
            
  〃看来你还懂点门道。〃水扬不动声色地说。〃他们的命怎么样?〃〃谁?〃〃老皮的。〃〃生于浪漫死于浪漫。是个好小伙子。〃
            
  〃灵虹呢?〃〃她命硬。藏得太多,牌上显示不出来。〃〃给你自己算过吗?〃我又插上一句。
            
  〃预言者不能预言自己,这道理懂吗?〃水扬朝我摊开了双手,一张梅花5正卡在他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中间。〃道理很简单。纸牌在你手里你就是上帝,在我手里我就是上帝,所有的预言都他妈是胡说八道。〃我说。〃你老是追杀我想击败我,所以我有点喜欢你。〃水扬沉默了一会,忽然启开红唇朝我温柔地笑了笑。谈话谈到这份上就没法再谈了。设想你扛着长矛大刀去追一个仇人,仇人突然转过高大伟岸的身躯说〃我有点喜欢你〃,那你还能怎么办呢?就是这样我转移了目光,我看见老皮盘腿坐在地毯上抽莫合烟,直到现在他连屁也不放一个,脸色却比初见时更加憔悴。老皮的眼睛一直半开半闭着,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水扬家过的这几天是什么滋味。灵虹穿着亚麻裙子在房间里毫无内容地走来走去,只是始终不看我一眼,最后她闪进了厨房,我听见她在案板上拚命剁什么东西,一边剁一边发出同样是毫无内容的叹息声。
            
  〃听点音乐吗?〃水扬打开屋角的〃先锋〃组合音响,他拿起一盘胶木唱片凑到窗前照了照,〃拉赫马尼诺夫的交响乐。〃〃听不懂。一听交响乐耳朵就疼。〃我站起来说,〃走了!〃〃怎么走?〃夏雨说,〃诗人,你不留我们吃饭吗?〃〃吃饭问题得听女主人的。我无权决定。〃水扬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他朝厨房喊,〃虹,留他们吃饭吧。〃厨房里传来三声剁板响。灵虹在里面大声说,〃只有三个人的饭,一口也不多,多了明天喂狗喂猫。〃〃嘁。〃夏雨怪叫了一声,〃诗人的妻子怎么这样粗俗?〃〃你他妈快滚吧。〃我几乎是把夏雨强拽出了水扬家。老皮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朝我们扮了个鬼脸,一点也没有同情的表示。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送我们,他就懒洋洋地跟着下了楼。〃怎么样?〃我问。〃什么怎么样?〃老皮反问。
            
  〃他们对你怎么样?〃〃水扬很仗义,他每天请我喝酒,给我朗诵他的诗。〃〃我是问灵虹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老皮突然忧伤地望了我一眼,〃一点也不知道。〃〃你个糊涂虫!〃我朝他头顶上拍了一记,〃到现在还不明白,老皮啊,冲吧!〃
            
  老皮站在楼梯上满目浮云,姿势却像断线木偶。我想起几年前在大学足球场的看台上老皮也是这样的尊容。我挽着夏雨潮津津的手走到小龙山汽车站,回头望见山坡上的白房子,心里忽然悲痛得要命。我紧紧地搂住夏雨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头一次对她说了一句真心话:
            
  〃夏雨,永远爱我。〃〃哟,你把我的口红吃掉了。〃夏雨惊呼起来,她甩掉我的手,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女人说,〃你瞧,她像英格丽·褒曼,可惜鼻子是中国鼻子。〃
            
  我松开了手,撂下疯疯癫癫的夏雨,一个人跳上了迎面驶来的空车。夏雨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我狠狠按下了车门的关闭钮。我隔着车窗朝她吼,〃看你的英格丽·褒曼去吧。以后别来找我。〃司机回头看了看,没有管我。我也不知道那辆车要开到哪里去,我抓着车顶的金属扶手随车晃荡着,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的心里真是悲痛得要命。有时候想想这世界糟心透了,人都搭错了半根神经。问题是你内心没了人样但还得过人的日子。这是多数古今中外哲学家教给我们的道理。用夏雨的话来说,就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我跟夏雨绝交了二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我就跑到女生楼里把夏雨叫了出来。夏雨倚着楼梯斜眼看我,脚一抖一抖的。〃你不是跟我绝交了吗?〃
            
  〃别臭摆谱。出去走走。〃
            
  〃我已经有约会了。你自己去吧,一个人出去更深沉。〃〃怎么,换情人跟换裙子一样麻利?〃〃本来就是。跟谁玩都一样。〃
            
  〃跟谁了?说出名字来我一刀捅了你们两个。〃〃别来这一套。你有这胆早就拥了那两个了。〃夏雨噗哧笑了,她三步两步跳下楼来,把手伸给我,〃走吧,假男子汉。〃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学校门,走到街上迅速地挽起胳膊。夏雨说,〃今天上哪儿?〃〃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康乐'吧。〃其实夏雨嘴还没张我就知道她说的肯定是〃康乐〃舞厅。我敢肯定她爱〃康乐〃胜过她的亲生爹娘。对此我无权干涉。我们走到半路上天下起了雷阵雨,街上人群抱头鼠窜,两边高楼里一片乒乒乓乓关窗声夹杂着惊人的尖叫声。城市在雷阵雨前夕充分表现了它的混乱状态。顷刻间大雨倾盆,夏雨脱下她的高跟鞋跑到一个陌生老头的伞底下,自作主张地替老头打伞。她的白色短裙已经让雨湿透了,露出里面的粉红色三角裤。我觉得夏雨这副模样在雨地里跑实在丢人现眼。〃躲躲雨吧!〃我朝她喊。〃躲什么雨?快跑啊,赶第一支舞曲去。〃夏雨回过头大喊大叫,〃你要躲就躲着吧,我先去啦。〃夏雨那臭婊子又把我甩掉了。我站在一家百货公司门前的大遮阳篷下,看着夏雨和那陌生老头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心想不如到百货公司里转转。就这一念之差让我后来失眠了三个夜晚。我心不在焉地从一楼爬到三楼,看见楼梯拐角处有扇安全门。安全门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有点好奇。我把门推开一看,门里猛地跳起一对男女,原来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弹开了。等我看清他们的脸想蒙上眼睛已经晚了。安全门已经自动闭合,我的脑袋像爆米花一样涨大,拔腿跑下了楼梯。我不知道灵虹和老皮有没有看见我,反正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们。这种巧合是上帝安排的恶作剧。我想那两个混蛋为什么要跑到百货公司的安全门里去偷情?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撞见?这倒霉的季节里人都疯了。我苦思冥想的主要是灵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从我身边逃到水扬那里又从水扬那里跑到老皮怀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走出百货公司看看雨下得小了,去追夏雨追到〃康乐〃又折回学院把门关上想那些事。一直想到第二天早晨老皮来了。
            
  老皮走到我的图书馆里,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我对面的折叠椅上轻轻地喘气。〃安全门里不安全。〃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知道吗?世界上就没有个安全的地方。〃
            
  老皮的眼皮跳了跳,一句话也不说。
            
  〃我父亲说,'如今的纯洁少年们都在学习做一条现实恶棍。'这话可以作语录向全国发布。〃
            
  〃你别教训我。〃老皮突然抬起头,〃你就是一条现实恶棍。〃〃是啊,我就是。〃我叹口气说,〃说吧,你今天想跟我聊什么?〃〃什么也不想聊,我来要回灵虹的裙子。〃〃裙子?你想要回灵虹的裙子?〃
            
  〃你一定得给我。你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给你会捅我刀子吗?〃〃会的。〃〃那就给你吧。〃我跑到小屋里打开箱子,看见那条藕色裙子叠得好好的散发着灵虹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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