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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部分

边城·剑神-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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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自己的血。
    他自己的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这柄剑从他的后背刺入,再从他的前胸穿了出来。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半截乌黑发亮的剑尖从自己胸口冒了出来,这种惊悚的感觉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剑不再他手上,剑是怎么到的十一郎手上再从他背上钉进去的?
    不知道。
    金元正不知道。
    别说他不知道,就连白云飞和风愚子都没看清楚。
    金元正惊骇的看着十一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一郎冷冷的看着金元正,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我说过劝你最好不要试。”十一郎冷冷的说道,“因为你不配。”
    金元正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狂吼一声,就像发怒的野兽一样反手拔剑。
    剑拔出,鲜血跟着狂飙。
    这是金元正的最后一剑,这一剑仍指向十一郎的喉咙。
    剑气虽无先前那般恢弘,但剑光仍然精亮,可惜的是十一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因为剑锋在距离他喉咙不到半寸的地方就垂落了下去,他算准了金元正无论怎样挣扎反抗都伤不了他。
    “扑通”一声。
    金元正跌下木桥,尸体和短剑迅速就被瀑布的水流卷走,水流同时也把木桥上的鲜血洗刷得干干净净。
    这地方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谁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有位绝代剑客被击毙于此。
    风愚子看着神情冷漠的十一郎,只觉得呼吸都快停顿了。
    这个人的武功他不怕,他怕的是这个人的气势,这个人内在的一些东西。
    十一郎叹了口气,看着剑池中奔腾的水流,神情很是萧索寂寞。
    这世上,从此又少了一个对手,虽然这对手不配让他出剑,但毕竟又少了一个。
    “关东没有白死,真凶已伏法。”十一郎淡淡的说着。
    白云飞在听,风愚子也在听。
    “真凶虽已伏法,但主谋还未死。”十一郎又道。
    风愚子立即紧张起来,迅速退后几步,从怀中摸出一根小巧的笛子吹起来。
    本是优雅空灵的笛声,但白云飞一听到却立即变了脸色:“这是召唤蝗虫的笛声。”
    “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用的。”十一郎冷冷的看着风愚子。
    风愚子立即停止了吹动。
    十一郎淡淡道:“在我们全部跳下圣殿的时候,长州城的战船已经抵达码头,你们的蝗虫军团早就被几万水军烧为了灰烬。”
    “什么?”风愚子彻底变了脸色,他宁死不相信这句话。
    十一郎又道:“金元正上岸时指挥蝗虫扫平码头本是混淆陆震风的视听,但你万万想不到码头一旦被夷平,海南国的防线就迅速崩毁,为东胜军队开出了一条进攻的阳光大道出来,其实你们的蝗虫毁了你们自己。”
    “你……”风愚子气得脸发乌,这种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禁大怒,“你引来大军占我海南,又毁我蝗虫,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十一郎不再说话,白云飞却哈哈大笑起来:“烧得好,烧得妙,你的蝗虫到头来害了你自己,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风愚子冷笑道:“你就尽情的笑吧,让你多笑一会就去地府作客。”说完,他猛的一挥手,手上就多了一把剑。
    这把剑和金元正那把短剑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风愚子的剑竟然是把断剑。
    没有剑尖,只有剑身,剑身仿佛被某种利器削断,缺口闪亮发光。
    看上去也许没有那种锋利逼人感,但那缺口却显得更诡异更古怪,一股压力迅速从白云飞的心中升腾而起。
    他算是见多了用剑的高手,但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断剑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剑应该是完整的,但剑若不完整那个人却仍能驾驭,那么这人的剑法路子非但不走寻常路,而且必然更为可怕惊人。
    看到这柄断剑,十一郎这才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昔年魔教三大长老,号称魔教三大神剑,风长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风愚子瞪着他:“你千里迢迢跑来海南国,难道就是为了我的剑?”
    “你错了。”十一郎冷冷道,“我为剑术而战,绝非为人和剑而战。”
    风愚子叹道:“江湖传言十一郎乃是当今剑之神,为剑可终其一生,老朽今天信了。”
    十一郎也不答话,只是缓缓的扬手,手上多了一把薄而锋利的软刃剑。
    白云飞失声道:“白日飞云剑。”
    十一郎沉声道:“关东和公子楚死后,此剑被心眉在芳草集找到。”
    他没再说下一句话,因为下一句话就不再是用嘴说。
    那用什么?
    用剑!
    风愚子的身形已经掠起,掠出凉亭、掠过瀑布、掠上吊桥、掠向十一郎面门。
    十一郎没有动。
    但白云飞的脑门上又开始出汗。
    风愚子却不像金元正那样一出手就是漫天剑影,石破天惊。
    他虽也是贴桥飞行,但剑式普通,看上去毫无劲力,毫无花样。
    正是这简单朴实的一“刺”,十一郎反而不敢怠慢。
    “呛”的一声,断剑缺口杵在白日飞云剑软绵绵的剑身上,十一郎退后了几步。
    风愚子剑式一变,整支断剑开始旋转,就像个螺旋桨一样正旋十一郎面门,十一郎一挥手,软绵绵的白日飞云剑立即变得又坚又硬,像支利箭一样直冲旋转着的剑影中央。
    又是“呛”的一声,瀑布中央的木桥上空“嘭嘭嘭”的发出闷响,也不知那是剑式劲力的撞击声还是空气的爆裂声。
    而那一声“呛”响竟似许多声,只是间隔时间太短,听来就如同一声。
    白云飞惊讶道:“也就是说,这一招其实是很多招。”
    他话未完,风愚子和十一郎各自倒退了好几步。
    “好剑法。”风愚子忍不住赞叹道。
    “好剑法。”十一郎也脱口而出。
    白云飞脸上也露出了尊敬的神色,两人无声无息之间居然用了这么多招,这份速度让人望尘莫及,但最关键的是旁人看去就只有一招。
    这等高明的剑法难怪让十一郎不把金元正看在眼里。
    “好小子,果然有本事。”风愚子大喝一声,再度凌空掠出。
    这一次,断剑终于不再温柔,迅猛的招数和劲气向十一郎排山倒海似的涌了过去。
    十一郎同样一声清啸,人与剑几乎合为一体,白色剑光纸片般满桥乱飞迎上风愚子的剑气。
    “叮叮叮叮叮叮……”兵刃撞击声密得根本听不清楚,让纳兰真不禁都捂住了耳朵,白云飞也是感觉耳朵一阵又一阵刺痛。
    直到这时,白云飞才用天开眼勉强看清楚,十一郎这一年来不是剑法精进了,而是身法速度大大的提高,甚至比他白云飞都还要高。
    木桥上无数人影幻影,虚虚实实的剑影中,十一郎明明在木桥上滑行着一剑直刺风愚子面门,眼看着剑就送到了他眼睛前面,但随着瀑布飘下的水雾猛然间一浓,人就影变了,十一郎的人和剑居然突然出现在风愚子的背后,以相同的姿势和剑式刺向风愚子后脑勺。
    白云飞清清楚楚的看见剑已经刺入风愚子大脑,但风愚子的身影又莫名其妙的在十一郎上空出现,而木桥上的残像和幻影依然存在。
    “残像剑?”白云飞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背脊在发凉,残像剑没有什么特别高明之处,就是速度奇快无比,人移动到了别处,但幻想还残留在原地。
    如果按照《剑光》数值的计算方法,这两人的身法至少在1500点以上,这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身法,但白云飞此刻终于见到。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天开眼此刻的等级只能勉强看清楚不断消失又乍现的人形的剑影,而在纳兰真的视野里,她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兵刃撞击之声,以及感觉到炽热的气浪一股又一股的涌来。
    速度都如此之快,剑式和招数的运用更加难以想象。
    风愚子是断剑,十一郎是软剑。
    白云飞看不清也实在想不出两人的诡异交手那是一种怎么惊险和可怕的场面。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感激的是自己拥有十一郎这种朋友,今天如果没有十一郎在场,让他来对付风愚子,他的胜算实在不大。
第二百零二章 剑神的代价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一声,木桥经受不起如此强大的剑气摧残,忽然断裂开来。
    风愚子和十一郎双双坠入洗剑池中。
    人虽坠落,但剑气却一直在纵横交错。
    在两位绝顶剑客的眼中,仿佛人已不再,只有剑的存在。
    日月、山川、河流、瀑布、剑池、浮萍……世上一切事物都不能阻止绚丽剑光的盛开,他们的精神已融入冰冷的剑中,他们的生命已跟随永恒的剑光绽放。
    那一瞬间的光辉闪烁,却足够永恒。
    本是平静的池水,忽然涌起了汹涌的浪涛,仿佛池中游动着两条上古洪荒时代的猛龙,正在作生死相搏。
    两人在水底一战,受到了水流的压力,动作就慢了许多,白云飞也终于能看清楚不少。
    风愚子的断剑剑走偏锋、剑招怪异、一停一发、一快一慢,令人难以琢磨、难以想象;但十一郎的剑却像水蛇一样,时而坚固、时而柔韧、弯弯曲曲、虚虚实实、飘忽不定但却无处不在。
    看上去更像是无数水蛇缠上了一片片的浮萍。
    白云飞这才有些惊悟,十一郎剑法钻研之深、剑道修为之博,实是常人不可比拟的。
    池水忽然壁立而起,阳光下就宛如一道碧绿的水晶墙,灿烂生光,不可方物。
    很快,这水晶墙忽又消失,水面上接着泛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和旋涡,旋涡越旋越大,越旋越快,劲力激起的水雾也在山涧旋转,形成一片片轻烟水云,好象地底下的神魔在向天空释放妖术,万物都为之震撼,这景象壮丽奇幻,而且带着一种不可形容的妖气,令人见了不但目眩神夺,而且毛骨悚然。
    终于,随着水底一声剧烈的闷响声扬起,剑池“轰隆”一声掀起了一股高达十余丈的浪花。
    烟波浩渺,浪花散尽。
    十一郎和风愚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对面山涧的一块岩石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再也不动了。
    “咔嚓”一声,十一郎剑已入鞘。
    风愚子的断剑还拿在手中,一脸惊骇的表情看着十一郎:“不是,不是人,你不是个人。”
    十一郎却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那神情像是在惋惜,但更像是落寞,他喃喃道:“心诚之人忠于剑,那是因为心境到了一种极至,是以剑法也可发挥极至,故而有形之剑亦能化为无形。”
    风愚子在听着。
    白云飞和纳兰真也在听着。
    这些话是十一郎剑法中的精粹。
    十一郎接着道:“心邪、心正、心悲、心苦、心欢都是心境中的极至,剑法的修行亦是性情的陶冶,你一心想复兴魔教,灭绝东胜,野心勃勃而又意志坚定,算无遗策而又阴险狠毒,是以心邪到了极至,故而剑法也能大成。”
    说完这番话,十一郎做了一件任何人也想不到的事情出来,他躬身向风愚子微微一揖。
    风愚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表情,像是感激、像是尊敬、像是激动,那是一种永远不会为其他人所了解的表情。
    他似乎也懂了,纵然有一天他能复兴魔教,君临天下,他永远躲不过一件事,那就是寂寞,没有知己朋友的寂寞。
    寂寞之无形,远比利剑取人性命更加可怕。
    十一郎忽又道:“你剑法虽至邪,却不通诚、正、悲、欢、苦、乐,故而一旦遇上其他极至之剑,永无牵制之法,我能胜你,就在于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白云飞和纳兰真这才知道这一战,十一郎才是真正的胜者。
    风愚子自己铸的白日飞云剑最终杀了他自己。
    “多,多谢相告。”风愚子好象已力竭,他惶恐道,“我,我终,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情人了,你不是人,不是,绝对不是。”
    十一郎没有再说话,只是表情很萧索很寂寞,他悠悠的注视着天空的一朵白云,神情像是在回忆那段快乐的时光,回忆与苏长灵在一起时的一点一滴。
    那是剑神成长的代价。
    许久,风愚子才纵声大笑起来:“你,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永远没人知道,你,你是多么的寂寞……”
    大笑声忽然断绝变为惨笑,风愚子全身抽搐着,额头、肩膀、胸口、手腕、大腿、脚踝,全身上下起码不下十多处突然飙出鲜血来。
    十一郎的快剑挑断了他全身经脉。
    血流尽,风愚子人也站立不住,连人带剑一下子跌下山涧,跌入剑池,尸体迅速被汹涌的水流卷走。
    天下闻名的海南洗剑池,从此又埋葬了一个剑客的名剑和尸骨。
    十一郎怔怔的注视着激荡的浪花,随手一扔,白日飞云剑也坠落池中。
    “你怎么把剑也……”白云飞惊讶道。
    十一郎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也是一个寂寞的人。”说完,他纵身一跃,人就消失不见。
    他来的时候突然,走的时候更突然。
    就像天上的白云,山涧的清风,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更不懂他的内心。
    “十一郎大哥,十一郎大哥……”纳兰真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回答她的是她自己的回音。
    “别喊了,他走了。”白云飞叹息着道。
    纳兰真不解的看着白云飞:“十一郎大哥就这么走了?”
    白云飞的目光带着忧郁,但更像是同情:“这里已经没有了值得他出手的对手,所以他走了。”
    纳兰真睁着一双大眼睛,她不懂这种话。
    她不懂有的人一生是为理想而活着,为了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有的人可以忍受一切的不幸和寂寞。
    白云飞没有说,十一郎是为了关东才追杀到这里,十一郎的心中也有友情。
    他没有说,也不必说。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用剑来表达。
    白云飞注视着洗剑池,猛然想起了心眉大师的话:倘若有一天,你和十一郎一争高下,谁又才是真正的剑中之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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