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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辉煌的幻灭-第14部分

小说: 辉煌的幻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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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1959年嵖岈山人民公社电话记录:土山大队副队长焦山根,每天都带着孩子和小姨子去食堂,偷吃稀饭和馍。
  高庄三队队长高秀池、会计高德,一次弄豆子80斤,不让社员知道,两人私分了。生产队留了360棵白菜,他俩偷吃了45棵。
  此时的嵖岈山区,无人不饿,无人不偷,偷盗的不光彩行为已经成为人们的手段。只是,手中有权的干部比社员偷得更明目张胆,更肆无忌惮,社员是暗偷,干部是明偷,而且干部们偷得体面、光彩,偷得理直气壮。
  权力,在中国是个了不起的玩艺儿!
  不打人就是右倾分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条古训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是至理名言,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父母,在教育自己的儿女时,都会告诉他们不要打人骂人,这是不道德的行为。任何一个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为打人凶手和杀人魔王,都希望儿女们有一颗善良的心。
  然而,1959年冬天的嵖岈山区,却打人成风。能不能打人,敢不敢打人,会不会打人,成为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不打人不是好人。”遂平县嵖岈山下的三官庙村教师肖宪云亲眼目睹了1959年干部打人成风的场面。
  “你不打人,别人就会打你。”遂平县老干部李正新说,“那年头,打人是一种勇敢行为,打人打得越狠,就越证明你立场坚定,忠于共产党,不打人,你就是右倾分子,马上就有人打你,和你划清界限。”
  “不打人不中啊!不和坏人坏事作斗争,说明你思想有问题,你就会倒霉,轻则撤了你的职务,重则开除党籍,斗个鼻青脸肿。”1958年曾任公社党委书记的县志办退休干部李丙寅心有余悸地说。
  于是,就打人成风。
  大营大队党支部书记杨田,在旧社会饱受欺辱,当牛做马,解放后在共产党的培养教育下,逐步成长为一个党的基层领导干部。可在1959年却成了打人阎王,群众送他一个绰号“撸劈”。
  他主持辩论会,都是站在方桌上,自己亲自动手打,往往是一耳光就可以把人打得满脸流血,当年曹新志到大营大队蹲点,亲眼看到杨田打人的场面。如今曹新志回忆说:“我在大营大队,天天喝红薯叶汤,胃疼得厉害,老百姓也没啥吃的了,食堂里顿顿红薯叶子汤,清水煮的。可杨田还一个劲儿地要挖粮食,声称无论如何也要把粮食挖出来。夜里开会,杨田站在方桌上,一气打了5个人,都打得躺在地上不会动弹,一脸的血。杨田让人弄凉水把人泼醒,继续批斗,我是公社团委书记,也不敢管,谁管谁是右倾。”
  江河不洗龙种悲
  豆毛子、稻草秆儿、红薯秧、花生皮、玉米心充饥,香哩!
  豫南几百万老百姓永远忘不了1959年冬天那场大雪。几十年不曾有过的大雪一下子把豫南原野埋掉了,棉絮般的雪团往下砸,一下就是几天,人们被堵在屋里,靠着一堆麦糠火苦熬。待到雪停了,人们到屋外一看,恁么大的雪呀!足有膝盖那么深,不少草房子禁不住雪压纷纷倒塌了。
  饥饿的冬天更加难熬。
  地里没有了粮食,家里没有了粮食,公共食堂也没有了粮食,人们恍然大悟。一向被吹得比鳖蛋还光的人民公社什么事也不顶,该饿肚子还是饿肚子。饿肚子对于老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无比残酷的事,没饭吃如同塌了天,那些一向手握大权高高在上大反瞒产的各级领导干部们,似乎也悟到如果老百姓肚子饿急眼了,会有很大麻烦的,水载舟也能覆舟。于是,这些老百姓的父母官们慌忙下发红头文件,安排好农民的生活。
  没有粮食,怎么安排好群众生活呢?
  寻找代食品。无疑这是当时各级领导的发明创造,说是食品吧,不是粮食做的,只有称“代”了,意即代替粮食做的可以吃的东西。
  名噪一时的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查岈山人民公社,并没有因为伟大的荣耀而免受饥饿之苦,人们挖空心思疯了一样寻找代食品,恐怕又创下了全国之最。
  大里王大队寻找代食品走在了前面,饿急了的群众用9种作物替代食品。
  豆子打过以后,扬场时被风吹掉的豆毛子,成了金贵的东西。尽管豆毛子过去喂猪猪都不乐意吃,可现在人不得不吃了。人们把豆毛子用细箩箩过土,把扎人的角皮放入大锅去炒。豆毛子被炒得干脆以后,再放进石磨中磨碎,然后再用细箩箩一遍,兑上30%的红薯干面,用水和到一起,蒸成一个个紫色的窝窝头,窝窝头甜甜的,吃的时候还凑合,吃下去胃扎得人睡都睡不着。
  金黄的稻草秆子一向是喂马的饲料,或者被农民们用做修缮房屋,谁也没有想到稻草秆儿可以吃,敢想敢干的查岈山人民想到了。他们用铡刀把稻草一点点地铡碎,放入大锅里反复炒,炒得干焦以后,放到石碾上碾成碎末,这样还不能吃,就又放入石磨中磨,磨成草面再用箩箩,之后兑上30%的红薯干面,用开水烫一下,搀和到一块儿,做成窝窝头,颜色黑中透黄,吃着味甜,只是涩涩的,屙屎困难。
  玉米心去掉外衣,放入锅里炒干,切成碎条,再用磨磨成碎面,兑上一点红薯干面,做成窝窝头,也很甜。
  红薯秧子被老百姓收获到家后,或搭在树上,或扔在墙头,待风干后喂羊、喂猪。如今,饥饿的人们顾不得猪和羊了,先把红薯秧子用铡刀铡成寸把长,再放锅里炒,用石碾碾碎,用石磨磨成面,用箩一遍遍地箩,不用兑面,可以做成窝窝头,吃的时候,口味有点苦。
  既然豆毛子、稻草秆儿、玉米心都可以吃下肚去,那么花生皮壳、荞麦秆子也可以吃了。康庄生产队的炊事员张丙青脑瓜子灵活,用1580斤豆毛子、2400斤稻草秆儿、812斤红薯秧、310斤玉米心、1652斤荞麦秆、240斤花生皮,做成了470斤窝窝头,社员李玉兰说:“这不中吃呀。”队干部眼一瞪说:“谁说不中吃想当右倾哩,党说中吃,就是中吃,吃!”
  干部带头吃草根
  查岈山大队的老少爷们在寻找替代食品中也不甘示弱,人们说:“旧社会那样苦都熬过来了,如今的苦也难不倒俺们。”大队领导亲自抓,组织18个搜集替代食品专业队,浩浩荡荡地开上了被冰雪覆盖的大山。人们扒开冰雪挖苎麻根、葛麻根、山药蛋根,几天时间,就挖了1456斤,弄到家后,先用井水冲去泥巴,用刀子把眼儿一点点刮去,再放到石碾上把根碾成粉末,放入大缸里过滤,澄清后只剩下白色的粉,用这粉打稀饭,每人打一碗,喝下肚去甜甜的。
  查岈山大队先后挖掘苎麻根3785斤、葛麻根和山药蛋根1672斤,挖山野菜2075斤、野棵子37250斤。我怀疑这里又有吹牛不犯死罪的成分。
  为了活命,人们冒死吃下闻所未闻的东西
  李尧大队地处大山角落里,旧社会就穷得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没裤子穿,他们靠山吃山,终年依靠到山上挖野菜度日。如今,往日的经验又派上了用场,李尧人肩扛镢头上了山,从石头缝里挖出山药根,大的有1斤,小的有半斤,回到家里,放到锅里一蒸,十分好吃。勤劳的李尧人每人每天可以刨10斤山药根、10斤荃菜根,饥饿的人们还把葫叶子、白蒿、山面条、驴噘嘴等弄回家,清水煮一下充饥。
  查岈山里盛产棉枣。这棉枣长着韭菜一样的叶子,下面埋在土里有杏核大的根,群众俗称棉枣。棉枣有毒,不能生吃,需要煮七天七夜才可食用。我小时候,常见货郎担着挑子,摇一柄拨浪鼓,走街串乡卖棉枣。拿一双破鞋子,就可换一小碗棉枣,用山枣刺扎了煮软的棉枣,津津有味地吃。民兵营长杨成金领了217人上山,一天竟挖了3100斤棉枣,窗户台的社员曹中法1人1天刨了40斤棉枣,上鲍队队长赵元德一天刨了38斤,人们把棉枣弄回去,架上大火,煮开了棉枣,没等煮熟就抢着吃起来。
  饥饿使人们疯狂,能吃下肚去的全吃了,不能吃下肚的也吃了,为了活命,人们冒死吃下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
  你家有吃的非整你不中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各级领导干部仍在发动人们报粮、反瞒产。袁庄大队挖了两个月,才挖出粮食524斤。袁庄大队孙庄有个傻瓜叫王毛孩,干部问他:“毛孩,你爹藏粮了没有?”王毛孩傻里傻气地说:“这几天俺爹还在家炒豆子吃哩。”干部大喜过望,把毛孩爹叫到大队部,逼他交出所藏粮食,毛孩爹坚持说没有,王毛孩说:“爹,都拿出来吧,咱不能落个半光荣。”他爹看着傻儿子,两眼直掉泪,只好拿出半斤芝麻、几棒玉米,拍着王毛孩的头,说:“咱都吃不成了。”
  后袁庄社员袁满仓十分积极,夜里看到邻居袁发勤家冒烟,骂道:“我没吃的,你家有吃的,非整你不中。”第二天汇报到大队,说袁发勤藏有粮食。大队干部到袁发勤家去搜,搜出了5斤豆子,袁发勤的小儿子嘴快,说:“床底下的罐子里还有哩。”干部们一拽,又从罐子里拽出10棒玉米,袁发勤拍着儿子的头直骂:“好个鳖儿。”
  浮肿病肆虐如瘟疫
  粮食终于被干部挖光了,真的!
  浮肿病像瘟疫一样肆虐开了,先是大人肿,大人把吃的都让给小孩子吃了,所以先肿。后是小孩子肿。人们先是肿了双脚,接着是腿,渐渐往上肿,直肿得头如柳斗,两眼合缝,皮肤发亮,再肿下去,不消一天,就呜呼哀哉了
  毛泽东说过:“人固有一死。”人有各种各样的死法,饿死的,吊死的,淹死的,打死的,累死的,痛死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然则,以饿死最令人发怵,你想呀,淹死的到死也想到自己会淹死,累死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这残酷的饿死,令人毛骨悚然,一个生机蓬勃、血肉丰满、情欲旺盛的人,在饥饿的剪刀下一点点地剪去肌肉,不几日便空了一副皮囊,消蚀身上的脂肪,最后在明明白白中死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想去死呢?没有一个是自觉自愿的,不愿意去死,而又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去,这对人不仅从肉体而且到精神是一种怎样残忍的煎熬?!
  1959年冬天的豫南老百姓都受过这种煎熬。38年后,我在采访中走进查岈山每一个村落、每一户农家,每一位40岁以上的人都会向我诉说那可怕的一幕,诉说自己亲眼目睹的人一个接一个饿死的凄惨情景。可以说,每个家庭都有一本挨饿的血泪史,人人永远忘不了刻骨铭心的悲哀,不少人一提起大饥饿都会咬牙切齿,痛哭流涕。以至于到了现在,逢年过节人们都会带了猪肉、白馍去到先人的坟上祭奠,给饿死的人们送去一顿饱饭!
  公元1960年,全国净减人口1000万
  这是1960年2月份某一日(农历1959年十二月)查岈山人民公社对浮肿病的统计表与后来“三反五反”揭发出的情况出入很大,暂且照抄如下:槐树大队浮肿病人28人,土山大队浮肿病人28人,农场浮肿病人51人,霍庄浮肿病人68人,大里王浮肿病人31人,查岈山浮肿病人50人,包庄浮庄浮肿病人78人,小陈庄浮肿病人75人……这一天统计全查岈山公社浮肿病人共计786人。也就是说,这一天时间查岈山区共有786人的生命正一步步无望地走向死亡。
  这786人中没有一个生产队长、大队干部、公社干部,清一色的老百姓!我从小就会唱:一天吃一两,饿不住生产队长;一天吃一钱,饿不死炊事员。队长见队长,比比蓝大氅;干部见干部,比比毛呢裤。群众有句形象的俗话,说:“大小是个官,强似卖水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老百姓,顾名思义,就是世上有一百个人都行(姓),你也不能行(姓),你行(姓)也是个白行(姓),农民哲学家如是说。
  所以,豫南几百万老百姓也就别无选择了。
  此时,全国性的粮食极度缺乏开始了。各粮食调出省所调的粮食,只完成了调出计划的一半,100亿斤的出口收购计划也只完成了30亿斤。据国务院财贸办公室向中央的反映,北京、天津、上海、辽宁等大城市和工业区的粮食周转库存非常薄弱,北京只能销7天,天津只能销10天,上海几乎没有大米库存,辽宁的10个城市也只能销八九天,如再不紧急调运粮食,上述城市就有脱销的危险。
  农村缺粮问题更是严重,由于粮食减产和征购量较大,1960年农村留粮比1957年减少70.1%,人均粮食消费量比1957年减少35.3%,以至于山东、河南、山西、安徽、江苏等省的一些地方,在夏收刚过就出现了偷青吃青和人口外流等情况。
  民兵封锁村庄不许百姓逃荒
  1960年夏天,中国河南省信阳地区的公共食堂普遍断炊,最严重的村子80天没有一粒粮食,浮肿病大面积蔓延,农民大量外逃或饿死。然而,中共信阳地委书记路宪文还在吆喝:“不是没有粮食,而是粮食很多,90%的人是思想问题。”1959年11月间,路宪文从潢川县驱车返回地委,沿途亲眼见到倒毙在公路旁的死人、拦车要粮的群众、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他却视而不见,扬长而去。他还下令要公安部门“限期消灭外流人员”,指示社队干部民兵封锁村庄,不许群众外出逃荒;指示城镇机关、工厂、企业一律不准收留农村来人;要求各县委做到“街头、交通要道没有一个流浪汉”,这位路宪文书记大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骄横霸道,乃是因为他拥有的最为得意也最具资本的功劳:他统治下的遂平县查岈山卫星人民公社,是全中国人民公社运动的先声,是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曾经受到中央的高度赞扬。有这样一块金字招牌,他路宪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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