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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你的青春偏橙红-第18部分

小说: 你的青春偏橙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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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张弓的下家也浮出水面了。他叫赵壮,本市无业人员,曾被劳教过。此人忽然阔绰了,自称是去日本打工挣的。他确实去日本打过工,可按照他在日本所呆的年限和打工的性质,决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他最近常与张弓吃饭聊天。有一次,一个机灵的侦察员冒充饭店服务生,上去负责点菜,刹那间将一粒纽扣大小的窃听器粘在饭桌反面。于是张弓、赵壮今晚要在世家“最后大吃一顿”的约定给警方掌握了。 

  显然,他俩要交易毒品。 

  于是警方张下了大网,期望人赃俱获,大功告成。 

  领导认为萨野参加此次大行动或许能给大队带来某种好运气,因为案情的突破跟他有关系:他两个多月前一马当先捉来的嫌疑人倪老大当时没供出有价值的情报,因为他其实并不认得大毒枭张弓,只是认得一个自称认得张弓的小毒犯,却又提供不出小毒犯的下落。之后,他被押去戒毒所了,最近他渐渐康复了,忽然在戒毒所里撞见了那个小毒犯,于是就将情况告诉了警方。最终,那个小毒犯提供出了张弓的下落。 

  孟学武对萨野说:“好好干,要对得起自个和大劳!” 

  萨野受到莫大的鼓舞,庄严地点了头。 

  全体参战人员都配备了武器,孟学武发出战斗动员后强调说:“一是尽量等毒品抵达,就近捕捉疑犯,避免开枪造成大量就餐群众无辜伤亡;二是派一些辅助人员呆在食府内外,察看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如果有,提前警示;三是不到万不得已,一律不准互通手机,而且外来电话一律不准接。现在,请大家储存自己人的手机号,要是来电话或来短信,是自家人还是外来人,就一目了然了。” 

  所有刑警都交换了手机号码,一一储存可起来。 

  萨野认为自己给安排的位置很不重要,又感到被领导看不起了。 

  后来的意外证明,他的这个位置其实非常重要,正因为给他忽视了,所以导致整个行动失败了。 

  他给安置在世家候客区。这里进出的人最多,从表面上看,意外发生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整个大队就他一个人在这里,距他最近的同志两个在楼下就餐区,三个在外面停车场。 

  他的秋装既宽又长,足以盖住他腰际别着的五四式手枪。他别着这把手枪一个钟头了,但是仍然觉得它将源源不断的寒冷传到热腾腾的身上。其实,手枪早就被他的身体焐热了。 

  热是一种轻飘飘,冷是一种沉甸甸,因为不冷而冷的手枪,他觉得自己是沉甸甸的,而其他人则是轻飘飘的。他看了看同志,见他们只要在餐馆里面的,就都在吃东西,男的还给配置了女的,脸上热融融的,一点不见大战来临的紧张感。 

  他一个人坐着,大茶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变冷的热茶。 

  他不知道,毒犯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在食府内外布置若干名散兵游勇,一有风吹草动就不让货色进入。 

  他更是不知道,他所处的位置也给安排了一个。这是一个女的,二十一岁光景,频繁看着手表,嘴里说着什么,像是在怪男朋友没准时到来,让她白等了这么久。 

  他同情她了。不怪他没有经验,就是领导亲自守在这里,听见看见她的言行举止,恐怕也会同情的:模样不美,难怪约她的男人至今不来。 

  在这么一个展示各种容貌、表情和打扮的候客区,他听见手机在响。他想了想,就悄悄拿出来看了。他惊喜地发现显示的是姚媛的号码。他当然没有忘记领导的叮嘱,想接而不敢接。然而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该给安排在这么一个顶顶不重要的位置。 

  “没想到是你,可我有重要事情要做,在外头。”他接听了,等于将这句话说给对面的女孩听了。 

  “不论你在哪个路口指挥交通,我都赶过来!” 

  “我……我在饭店!”他轻轻地说,“你不是要去澳洲吗?” 

  “暂时不去了。——你干的到底是交警还是刑警?” 

  他决定告诉她,就站起说:“我去外面答复你!” 

  他出去了,没发觉那个女孩跟在身后。 

  “我是刑警,正在执行任务!”他很自豪,自以为说得很轻。 

  “谢谢你说了真话!我想见你,越快越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那天钉梢我为了什么事,我现在找你就为了什么事。” 

  “找时间专门聊吧,现在实在不方便!” 

  “那好吧!” 

  他回到了老地方,发现对面的女孩早不见了。他以为她终于等到了男朋友,已与他携手进去就餐了呢。他继续注意四周的情况,不时用短信回复其他同志的询问:“我这里没有情况。顾客一进来就脱下外套,搭在手上,看得见带没带大包东西。” 

第十三章 不该打的电话和值得撒的谎言(3)

  不是没有情况,而是有大情况。 
  无意中发现萨野是便衣的女孩是赵壮某个手下的女朋友,及时打电话将情况告诉了男朋友。于是赵壮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马上又将危险告诉了张弓。 

  张弓大吃一惊,随即镇定自若了,说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唯一要做的是通知各自的人马千万别带货进来,警方没了人赃俱货的胜算,就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为了迷惑警方,他们继续在包房里大吃特吃。 

  辛苦了九个月的警方等待着毒品和毒资双双进入的关键时刻:只要有新来的人带着可疑的箱包进入包间,就可以收网了。然而他们没能等到这一关键时刻,直到里面的张弓、赵壮等人出来都没有等到! 

  张弓、赵壮出来之前联系好了各自的手下,叫他们在市区各个热闹地点备下大小车辆。他们告别了,经过几番疾行与换乘,很快就摆脱了警方的追踪,而且再也不回原来的住处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局领导狠狠批评了孟学武等人,说他们简直是在纵容毒犯,也是在犯罪。 

  孟学武、江河返回大队,召开会议,检查行动方案和实施细节,并未发现有任何疏漏之处,不禁怀疑内部出了问题。 

  “我发现小萨接了个电话。”跟男同志在就餐区吃东西的小蔡说,“他还出去过一趟,身后跟着个女孩。后来他进来了,女孩倒不见了!” 

  “萨野,电话是谁打来的,你非接不可的理由又是什么!”孟学武严厉地问萨野了。 

  “是……是我母亲打来的,”萨野心慌意乱说,“告诉我父亲病了,要我马上回家!” 

  “你就说没空,正在执行任务是不是!” 

  “是。” 

  “问题准出在你的这个电话上头!”孟学武痛苦地说,“我三令五申不准接电话,还督促你好好争气,你为什么还会犯低级错误哪!” 

  “你听见不准接外来电话的命令没有!”江河问。 

  “听见了。” 

  “为什么拒不服从!”江河狠狠摔了用了好多年的保暖杯。 

  “我以为那个地方不重要,就……” 

  “你的位置太重要了,是导致整个行动失败的位置,也是造成毒犯失踪的位置!” 

  于是宣布萨野留队察看一年,在这期间,不得参加任何行动。 

  “上一回对你手下留情,是因为你刚来,还没经验!”江河说,“这次不同了,你来了一年多,大劳又带过你,可你还是不行!” 

  萨野痛苦地垂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适合干刑警,想办法去当小白领吧!”江河挥手让他出去,“暂时不必来上班了,给你白拿基本工资!” 

  萨野走出会议室,看见同事们都在愤慨,有些人索性毫无顾忌,说今后不能再允许百无一能的纨绔子弟开后门进入大队了。 

  “已经进来的还要尽快踢出去!”小蔡看着萨野说,“萨野,你迟早要走,晚走不如早走,被动不如主动!” 

  萨野后悔接姚媛电话了,胡思乱想中,又认定她参与谋杀姐姐的阴谋了。他甚至怀疑她跟张弓等毒犯有牵连,那个电话是她奉张弓的命令打给自己的。 

  他买了点东西去郊外公墓了。 

  劳有慈早下葬了,他当时到场了,跟燕呆到其他人走了之后。时隔不久,他独自前来,将鲜花、水果、白酒和卷烟摆在搭档的坟前。 

  酒酹了,烟点了,泪掉了。 

  “我到底怎么了,你给说说看!”他坐在地上凝视搭档的遗像,“我真像他们说的不适合干刑警吗?真该去当小白领吗?你说吧,我听你的!” 

  死者不可能答复他。 

  他假设他的肉体消亡后,英灵还完整无损,寄伏在别的物质之中。于是,他将大海发出的惊涛拍岸声当作他的回答了:“臭小子,真没用,难怪都说你是孬种!我不许你退出,也不承认你是纨绔子弟!你的问题出在没自信上头,出在急功近利上头,出在放弃对暗杀组织的侦破上头,出在过分迷恋姚媛上头,出在对燕没一点诚意上头!” 

  他望着山下的海和天上的云喃喃说:“海中的浪和天上的云都是你的身影,你咆哮了,你翻滚了,不许我退出!好吧,我决不主动退出,除非他们用卑鄙的手段逼我走!好吧,我答应你继续调查车祸案!是啊,姚媛一向是我的敌人,过去害过我,现在又害了我!好吧,我要对你闺女好,好到不能再好的地步!” 

  姚媛不知道他新下定的决心,偏偏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了:“萨野,怎么样,跟我见……” 

  他哭了,控诉似地说:“王媛,你行行好,别再害我了!算我倒霉,任何善良的女孩都不认得,偏认得你!小时候我哪对不起你了?那时我对你有多好,好吃的留给你吃,好看的跟你一块看!可你是怎么对我的?那么关键的比赛,你居然用凶狠的眼睛瞪我,瞪得我比赛失常了!这事过去了,就算了,可你昨晚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为什么要逼我承认是刑警!我上你大当了!你一定是我正要抓的毒犯的人,故意打听我在做什么,好让你们的人停止交易,逃之夭夭!” 

  “我怎么可能是毒犯呢,你疯了吗!我……我是想帮你才找你的啊!” 

  “你起码帮了毒犯的忙:我接了你的电话,造成行动惨败了!我活不下去了,你要见我,就来见我的坟墓吧!我喜欢当刑警,只有当了刑警,我当年学会的射击本领还能用一用!可你偏偏不让我继续打枪,用枪打坏人!我哪得罪你了,叫你这么恨我!” 

  “你在哪,我过来解释!” 

  “你敢来,就抓你!”他狠狠地说,狠狠地关了机。 

  他坐在枯草地上持续哭着,直到发现远处走来一个人。他以为是姚媛来了,很愤怒,可站起仔细一看,原来却是燕。 

  燕捧着一束鲜花,是这个季节最后的白菊花,跟他带来的一模一样。 

  “正巧啊。”他装得一点没事,相信脸上的泪水已给风吹干了。 

  “知道你在这里,我就请假过来了。” 

  “孟队通知你的!”这下,他知道她啥都知道了。 

  “是的。”燕站停了,看着父亲的遗像。 

  “我的事你听说了?” 

  “我只是一个老警察的闺女,孟队没必要什么都告诉我。” 

  “可你猜到了?” 

  “我没猜。破案的事我一点不懂,也没兴趣,就知道你迟早会有所作为的。” 

  “只怕没机会了!” 

  “你还能做别的事,比如那个漂亮女人的车祸案。”

第十三章 不该打的电话和值得撒的谎言(4)

  冬天的傍晚,菜市场的摊贩们点起一盏盏红灯,温馨如春。叫卖声此起彼伏,形成多声部,是人间最最动听的音乐之一。人来人往,散发出热融融的气息。 
  燕挽着萨野买了菜,包括两只猪蹄。她不让他掏钱,说他既然去看过爸了,她就应该代他招待他。 

  萨野觉得她将跟自己的关系限定在“代爸招待你”这一新的范围内,有点不动听。他心想墙倒众人推,看来就连她现在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到了劳家,他要帮着做,可她不让他做,无意中说:“算了,你越帮越乱,还是去休息吧。” 

  于是他喃喃说:“越帮越乱,越帮越乱。我大概就是这么个尴尬角色:越帮越乱!” 

  燕见他如此反应,刚要解释,忽然说:“既然你这么多心,我就没办法解释了。” 

  “没关系,我是随便说说的。累了。躺哪合适?” 

  “爸的小床,我的大床,都行。” 

  他去了燕的卧室,看见大床对面贴着墙搁着那张小行军床,给劳有慈买药那天晚上的格局还保持着。他倒在小床上,没盖劳有慈的旧大衣。旧大衣是二十来年前的警察冬衣,不论款式还是色调,都与现今的警察冬衣有着本质的区别。 

  醒来时,他闻到猪蹄香了,身体也感到了份量——警察旧冬衣已在身上盖着了。 

  两个钟头过去了,燕还在厨房忙碌,菜下油锅的乐音不绝于耳。 

  稍后,他听见燕蹑手蹑脚走来了:“哦,醒了。开吃吧。” 

  就在厨房吃,劳有慈若有似无地陪着这对年轻人吃:桌上摆着一副没人动用的碗筷。 

  “骨头都能嚼了呢!”他边吃边说。 

  “慢工出细活。” 

  “可惜我是冥顽不化的骨头,熬不烂。”他引伸开来说。 

  “火候不到吧?”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概是的,谢谢。这里真温暖,是我可以歇一歇乏的港弯。” 

  燕沉默着,不接茬,有点难过。 

  吃完,等到收拾干净,他其实该走了。他却不想走,结果告诉她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万一父亲已经晓得他犯了错误,回去准会给他骂得狗血喷头的,因为父亲最近也不怎么得志。 

  “留下吧。” 

  “我睡小屋。” 

  “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去大屋搬行军床。 

  她跟去了,却又提议说:“要不就睡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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