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2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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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我还是那话，是的如何，不是的又如何？
女的说：不是你写的，对不对？
小米：哎哎哎，别搞得那么复杂，我也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没有一点意思。我要困了，你走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相信以后石愚也不敢再来找我了。就是他再来找我，我也不认识他了。你相不相信？你相信你就回去困一个好觉，我也困一个好觉。不相信呢，我照样困得好，你呢，我就不管了。
小米不由分说便将这个像灯草一样轻的女人往门外推。
关门时小米说：记住了，还是要多放一点钱在丈夫身上，他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打牌经常“断腿”，讲起来不好听，还是某某报纸记者呢。
小米关上门，呵欠连天，摸到床倒头便睡。
1998年发大水的时候，小米所在的大厂靠长江，有十来里地长的堤坝，这是二十余年前筑就的泥巴堤坝，经不住老鼠、白蚁、泥鳅、黄鳝终年打洞，早就百孔千疮，眼看快顶不住日渐见涨的大水了，险情不断，防汛任务很重。一旦决堤，这个国有大厂损失不可估量，中央和省里都有领导坐镇指挥加固大堤。
大厂里的卡车队被全部派出防汛，昼夜运送砂石。
十天半月下来，昼夜坐在车上，司机们一个个熬红了眼睛，打开车门，手脚竟不听使唤，下不了车。有的下了车便一头栽倒，扶不上车了。
小米在防汛的第五天便由副班司机升为正班司机，一人开一辆车，再也无人替她。
风烛残年的老乔也上了车。
在这个大厂的生死关头，车队已成为保护神，堆积如山的石块等着卡车去运输、抛丢。因此保证汽车有人开已成为防汛指挥部的头等大事。
小米他们的饭菜和夜宵都是有专人送到驾驶室来吃的，实在困了，也只能在车上眯眯眼，上面要求人不离车。
后来开始送参汤了。有一个浓眉大眼、声音洪亮的首长就给小米送过好几次参汤，旁边还有记者拍照。小米问她的同事：那是不是厂长？同事说你还往上猜猜。
那就是市长。
还猜猜。
我不敢再猜了。
那可是省长。
小米吓了一跳，说你们骗我，晓得我没见过领导。同事说不骗你，你等着看报纸吧。小米不相信她可以上报纸，但相信那是个省长。想想当的这个临时工也值，省长都给她送过参汤呢。
小米的干劲更大了。
果然是上报了。报上果然写的是省长慰问她，送饭的给她送来了这张报道她的事迹的报纸。
小米看看记者的名字，是石愚，那给她和省长拍照的竟是石愚，她怎么就没注意？她收好这张报纸。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她在这大厂里混了好几年，连厂长是长子还是矮子都不知道呢。
她并不感激石愚。因为石愚在文章里写了好些她和省长的对话，写了好多她对省长表的决心。其实她一句话都没和省长说过，只是接过他送上的参汤，没说什么为什么写说了什么呢？记者原来是这么当的哟。小米庆幸自己文化低，当不上这样的记者。
还没有到解决大堤危险警报的时候，卡车队二十多名司机已倒下了一大半，指挥部只好到外地去搜罗司机。
小米是一直坚持没有下车的为数不多的厂里的司机之一。这件事在工地上成为新闻，引起高层注意，据说她的事迹又上了报。
但小米没来得及找着这张报纸看看，便出事了。
这天晚上六点左右，刚吃过晚饭，小米驾车行走时突然觉得车身一震，便见自己的车子往下沉，很快浑浊的长江水就平了驾驶室的窗户。洪水很快便要漫进驾驶室。小米意识到垮堤了。她想她应该马上推开副驾驶的车门，那边靠堤，尚可逃生。但她使尽浑身劲力，也未能指挥动她的手脚，无法推开一张车门，她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不中用了。
小米想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不能让衬衣口袋里的那张报纸浸水。她把它掏出来，但此时她找不到能够让报纸不浸水的地方了，她的整个身子已经泡在水里了。
这个大厂很幸运，洪水撕开了大堤一个口子，恰巧被小米这辆陷下去的车身拦腰截住了未能彻底撕开。经紧急投放石块补救，险情终于排除。
因劳累而在不远处简易救护站里打点滴的老乔听说小米的车沉江了，当即又中风瘫倒了。老乔这一瘫再要站起来恐怕很难，因为小米不能再来服侍他了。
完 美
石钟山
上篇
1
娴静、端庄、貌美的师医院护士李静爱上了师部警通连的警卫排长梁亮，似乎这一切顺理成章。
梁亮是住进师医院之后，才和李静发生爱情的。在这之前，梁亮并不认识李静，但李静却认识梁亮。梁亮差不多是师机关的名人，不仅因为梁亮长了一副挺拔的身板，更重要的是，他是全师学雷锋标兵，还是学习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每年师里都会组织两次演讲比赛，梁亮就是那会儿脱颖而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不论干部还是战士。
梁亮成为师里的名人是有基础的，他刚当新兵不久，中央的8341部队来师里选人，梁亮差点就被选中。8341部队是很著名的，那是中央的警卫部队，专门给国家和军委的领导站岗放哨。不仅要求这些人政治合格，而且还要相貌英俊，个头儿也得一米七六以上，那时候谁要是能进入8341部队，是一种至高的荣耀。
那年8341部队来师里选人，选来选去，最初选了十几个人。那十几个新兵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伙子个个精神、挺拔。后来又选了两轮，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了，这当中仍有梁亮。8341的人已经首肯这三个人了，回去就能给他们发调令了，后来的情况就有了变化。8341部队致函给师里，信中说，警卫任务有变化，部队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最后梁亮他们谁也没有去成8341部队。过了一阵子，有小道消息说，8341部队来选人，是给周恩来总理做贴身警卫，后因周总理住进了医院，警卫不需要了，梁亮他们才没有去成。不管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在师里上上下下着实传说了一阵子。因此，梁亮也跟着出名起来。许多出入师部大院的人，都想找机会一睹梁亮的风采。那时的梁亮已经结束新兵连的生活，在师机关的警通连负责在师部大院站门岗，人们很容易就能看到梁亮站在哨位上的身姿。不论谁看到梁亮都会在心里赞叹：这小伙子不错，有英武之气。
这种认识只是对梁亮表面的一种认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才真正发现，原来梁亮不仅长得英武俊美，还很有才气。能写一手好字，还会画画，出口成章，古典诗词张口就来，尤其是朗读毛泽东的诗词，简直和电台播音员不分高下。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在小小的师机关里，很快就脱颖而出了。梁亮是个勤奋上进的小伙子，当满三年兵时入了党，提了干。那时他年轻，才23岁，人们在梁亮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前途和光明。
梁亮很活跃，只要师里有出人头地的事都会和他有关。比方八一、十一等重大场合的晚会，还有师部院里的各种标语、口号的书写，都有梁亮的参与。师医院许多女孩子都在暗恋着梁亮，她们把梁亮想像成白马王子、梦中情人。有些年轻干部有事没事总爱往师医院跑，为的就是能和师医院那些女兵套套瓷，或者为得到一张笑脸、几句玩笑什么的。而梁亮从来都不，他见到师医院这些女孩子时，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惹得那些女孩子心里痒痒的。
前不久，梁亮在一次越障训练中，不小心把小腿摔骨折了，没有办法，他住进了师医院。骨折的小腿重新接过了，被打上厚厚的石膏。梁亮住院的日子，成了师里那些女孩子的节日，她们整天嘻嘻哈哈，有事没事地就来找梁亮。梁亮住院的确够闷的了，平时陪伴他的就是一只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能有人来陪他说话，他是不会拒绝的。但他和这些护士女兵一直保持着合适的界线和距离。那些日子，他换下来的衣服总有人抢着去洗，包括他的内衣。梁亮觉得这样很不好，就自己拄着拐，挪到水房里自己去洗。
李静是负责梁亮这间病房的护士，每天她都要出入病房几次，给病人分药、打针、测体温什么的。李静似乎对梁亮没有那些女孩子那么热乎，她给梁亮打针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的，没事也从不多说什么。她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梁亮，这是你的药。说过了，盯一眼梁亮就出去了。李静不和他多说什么，也是因为李静的漂亮。李静被称为师里的第一美女，别人都这么说，这一点她心里也清楚，也有陈大虎的追求为证。
陈大虎是师机关训练科的参谋，这些都不能说明陈大虎的身份，要想说明陈大虎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提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仅全军区的人都知道，差不多全国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军区的陈司令员。据说陈司令员和林彪的关系不一般，两人在长征的时候就是好战友，这么多年的硝烟烽火，两人结下了生死友谊。有一段时间曾流传，林彪向毛主席建议要把陈司令员调到军委去工作，只因后来林彪出逃，又被摔了下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陈司令员的位置一直没人能撼动。林彪在时他是司令员，林彪不在了，他仍是司令员，可见他在毛主席心中的分量。
陈司令的公子陈大虎有一阵子追求李静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只要一下班，他几乎就泡在师医院里，不停地腆着脸冲李静微笑，千方百计要讨得李静的欢心。师医院里那么多女孩子，他不对别人动心，偏偏对李静动心，这足以说明李静不是一般的人物。李静不仅人漂亮，家庭出身也好，她父亲是省军区的政委。虽然省军区和大军区还差着一大截，但是那也算是高干了。李静的父亲和陈司令的关系也不一般，传说李静的父亲曾给陈司令当过通讯员，那时陈司令还只是名营长。这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谁看了都眼馋。就在人们认为陈大虎和李静这对金童玉女就要走到一起时，人们突然很少见到陈大虎在师医院里出入的身影了。不久就有消息说，陈大虎又爱上了军区文工团的独唱演员马莉莎。所有的人都认识马莉莎，因为他们看过她的演出，她最拿手的曲目是《南泥湾》和《绣红旗》。她用嘹亮的嗓子唱歌时，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兰英。陈大虎爱上马莉莎，人们能够理解，很快人们就不再谈论李静和陈大虎有关系了，但人们心里都清楚，是陈大虎把李静给甩了，人家看上更好的了。
也可能是经历了这样的一次挫折，李静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她用冷漠和尊严把自己遭受挫折的心灵包裹了起来。她不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更不愿意随便把自己的初恋交给男人了。
李静对梁亮是有好感的，在那个审美单一的年代里，谁见了梁亮这么优秀的军官都会动心的。李静在私下里也对梁亮动过心，只不过她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那么表现罢了。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和陈大虎有过那么一段，还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省军区的政委，诸如此类的优越条件，足以让李静卓尔不群起来。
梁亮对李静的看法也是与众不同的。她越是表现得不一样，他越觉得李静和那些热情似火的女兵不能等同。梁亮很少来师医院，因此，他对李静和这些女兵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李静和其他女兵是不一样的，不仅因为李静的冷漠，也不仅因为李静的漂亮，这些都不全是，重要的是李静身上有股劲儿，有股与众不同的劲儿，这种劲儿让梁亮对李静充满了好奇和好感。他每次见到款款走进病房的李静，心里的什么东西就会动一动，然后他的目光就随着李静的身影动来动去的。
李静不和他多说什么，分完药，交待几句服药的注意事项就走了。有时不经意间，两人的目光快速地碰撞在一起，就又很快地躲开了。李静走后，梁亮躺在病床上望着天棚，呆呆地愣一会儿神。
2
处于朦胧恋情中的男女，他们之间有时就隔着纸那么薄的一层东西，一旦捅破了，就会进入一种崭新的天地。
拉近两个人距离的，还是梁亮那种追求完美的精神。因小腿骨折而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梁亮，终于迎来了拆掉腿上石膏的日子，也就是说，他拆掉腿上的石膏，就可以自由地走路了。石膏拆掉了，医生和梁亮都怔住了：梁亮的小腿在接骨时并没有完全复位，也就是说，他此时的大腿和小腿并没有在一条直线上，直接的后果就是，他的伤腿将永远不能像摔伤前那么行走了。梁亮傻了，医生因失误也唉叹不已。豆大的汗珠从梁亮的头上滚落下来，说话都变了腔调。他说：医生，有没有办法让我的腿再重新接一次？
医生下意识地答：除非再断一次。
梁亮盯着自己接错位的腿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医生，然后一拐一拐地向病房里走去。他走进病房后，就用被子蒙住了头，在床上躺了好久。在这期间李静来查了几次病房，看见梁亮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看到他这个样子，想说点什么，但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梁亮这种样子一直持续到中午。这时，正是医生和护士交班的时候，他们听到梁亮的病房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当医生、护士拥进梁亮的病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梁亮把那只伤腿插在床头的栏杆里，床头是铁的，刷了一层白漆。梁亮用铁床头再一次把自己的伤腿弄折了，此时的梁亮已晕在了床上。
梁亮把自己接错位的腿再一次弄折的消息，被演绎成许多版本传开了。不管是哪种说法都让人震惊，他们一律对梁亮追求完美的行为深深地折服。那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就是能够忍受，也不一定有勇气去那么尝试。梁亮这么做了，做得很彻底，他让自己那只不完美的腿，又从伤处齐齐地断裂了。
当李静闯进病房时，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