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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芙蓉-2006年第2期-第44部分

小说: 芙蓉-2006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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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地方说出自己想说的。我早把他们看透了。 
  朱一鸣到底不是个笨人,他没有透露我们吵架的事,这很好,我可以放心地躺在这里,不用上班了。如果我可以不依赖工资生活,我真的不想上班,我不喜欢那些人,我看得出来,他们也不喜欢我,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喜欢我。有时我想,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我该属于哪个群体,在家里,在单位,无论在哪里,我永远都是那最不合拍的一个。 
  朱一鸣在外面说,李默,你不开门也不要紧,你就听着好了,我要走了,我不想在这里干了,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我有我的理由,你知道吗?有段时间,学校里有意提拔我,不瞒你说,我被诱惑了,读研与提拔,对一个男人来说,两条路都一样,所以我不能在别人想要提拔我的时候,还自己打自己的如意算盘,那很没良心。没想到,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是我自己的命。 
  这次我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我可能去北京,曲靖帮我联系了一个单位;也可能是深圳,那儿有个私立中学,我已经寄过了求职书。 
  家里就拜托你了,对蔓蔓要好一点,这孩子很聪明,如果你觉得你的童年有什么不足,现在就照单补给她吧,不要让她将来像你一样,一边回想从前,一边流泪。 
  离婚的事,先缓一缓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我会给蔓蔓寄生活费回来的,这样你就有了我的地址,哪天你想好了,再跟我联系。 
  李默,别以为我不懂得你,别看你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你心比天高,骨子深处是个特别好强的人。但我天生不是一个能成大器的人,当初你说让我去考研,其实我并不是怕考不上,我相信考试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再拖延不去报考吗?我害怕变动,我患得患失,不敢冒险,研究生毕业了一样要找工作,现在情况不像前几年了,我担心读了三年书以后反而连现有的这份工作都找不到了,你也知道,我们家环境不太好,那种苦日子我从小就过怕了,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我生怕再失去它,哪敢伸手去毁了它呢? 
  以前我就听曲靖说起过,有好多同学都是工作一两年以后,不太满意工作环境,又跑去读书,我非常羡慕他们,却又没有他们的胆量,我总是害怕丢了芝麻,西瓜也没捡着,一边犹豫一边观望,结果眼睁睁看着人家不但捡着了西瓜,甚至还捡着了比西瓜更大的东西,可我呢,我连芝麻都快保不住了。你知道吗?职高也快办不下去了,去年的生源就很糟糕,今年估计更不如去年,这样一来,肯定又要大裁员,说不定就会裁到我头上,因为我毕竟是刚刚调过去的,没什么资历。曲靖说得好,干吗等人家来赶我走,我自己不会很有尊严很有脸面地走吗? 
  也许你是对的,按照你的安排,我现在研究生都快毕业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混成个什么样,说实在的,我的信心并不是很足,我是别无选择,我跟曲靖不一样,他是在按部就班地爬台阶,我却是个在阶梯上弹跳的小乒乓球,我不知道下一个落脚点在哪里。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信心,至少,我会比现在勤奋得多,因为我没有退路了,我只能豁出去了。我不敢说你一定会在家里听到我的好消息,但我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李默,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坐车了,为了蔓蔓,你一定得振作起来,否则,今天晚上蔓蔓就没人管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开始起风了,风把窗帘掀得老高,大风阵阵,扑面而来,像一股清泉,涤荡着这间小屋,还有躺在床上的我。乓的一声,桌上的一只小花瓶被掀起的窗帘带倒了,水流了出来,流到了那本《邓肯自传》上,我猛地坐起来,这书已经旧得不像样了,再一打湿就完了。 
  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我扶着墙,定了一会神,总算站稳了。天哪,我又能站起来了,我还以为我真的瘫痪了,再也起不了床了。看看穿衣镜里的自己,我的脸小了一大圈,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下巴尖尖的像个小锥子。 
   
  上班第一天,人事部门一个电话把我叫过去了。在我休息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上级酝酿了很久的人事改革方案终于出台了,各个单位的裁员任务都已明确下达。他们先让我看层层批转下来的冗长的文件,然后给我讲诸多方案,好像每个人在改革面前都有许多选择似的。我看了一阵,又听了一阵,最后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根据我的实际条件,适合我的最优方案就是买断工龄。他们飞快地计算了一阵,马上得出了结论,我的买断金额是五万多元,拿了这五万多元,我跟单位从此就没有关系了,生老病死都没有关系了。他们还告诉我,已经有几个人报名准备买断了。 
  听到这个消息,刚开始,我不禁一阵轻松,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单位,离开这些人了,但紧接着,我猛地想起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朱一鸣已经走了,至少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如果我再买断,我便从此没了工资,仅仅五万多元,我和蔓蔓能支持多久呢? 
  后来我才知道,人事部门的人把我叫去,并不仅仅是向我宣讲改革方案,而是带有动员的意思,因为裁员任务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完成。我们单位共有三个裁员任务,两个提前内退,如果再有一个人提出买断,他们就算顺利完成任务了。 
  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提出买断,他们只好想出了一个稍稍公平些的办法,他们在会上宣布,凡有过行政处分、业务差错以及顾客投诉的员工,将是这次裁员的优先考虑对象。而这样的裁员,将是没有任何补偿的。领导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会场上霎时一片寂静,我更是心里一震。他们还是要拿我开刀了。 
  我回想了一下,有过不良记录的员工似乎也不止我一个,但那些人显然比我有优势,他们不是已经得到提升,就是有着特别的家庭背景,要不就是后来又得到了一些优良记录,将功补过了,只有我,我的不良记录犹在眼前,每个人都记忆犹新,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家庭背景,我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羊羔。 
  我想跟朱一鸣商量一下对策,却无法联系,他刚走了没几天,别说没有生活费寄回来,连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一个。 
  我试探着对蔓蔓说,妈妈买断工龄怎么样?妈妈不在这里上班了,我们一起去找爸爸。 
  啊?你要下岗了吗?蔓蔓看上去似乎比我还紧张。 
  买断工龄怎么是下岗呢?买断工龄是主动离开单位,下岗是被动的,两码事。 
  一样的,我们班一个同学的妈妈也下岗了,现在天天在街上卖水果,我们同学可伤心了,她放学后都不敢走那条街。 
  为什么?卖水果不好吗?说不定比上班还赚得多呢。 
  多丢人哪,推着板车,晒得黑漆漆的,跟人讨价还价,还吵架。 
  第二天,我有点无法安心工作了。我抱着胳膊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再三盘算。我才三十三岁,如果买断工龄的话,重新开始另一个行当也还来得及,关键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不知道该去干什么,我被迫投入一场没有准备的战斗中。也许我可以用这五万块钱去培训一下自己,比如去学缝纫,我觉得缝纫也许比较适合我,在一个小车间里闷头干活,无暇他顾。另外,学烹调也不错,学成了到大饭店当厨师,人家让炒点啥就炒点啥,不用去交流,去周旋。 
  想来想去,我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因为我不知道开始另一个行当会不会顺利,我的处境决定了,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万一不顺,我还得有一套备用方案。 
  有几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我不想被他们打扰,就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个小阳台。站了一会,觉得这里还不如在办公室隐蔽,人家站在走廊里,一眼就能看见我,而我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今后到底该怎么活下去的问题。我看见阳台外面有一个小平台,是放空调主机用的,后来这个房间换成了柜式空调,小平台就空着了。我觉得这倒是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想也没想,手脚并用翻了过去,果然很舒服,我坐在上面,身体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想,其实缝纫和厨师两个职业都不算太好,因为这两个职业都是全天候的,这样一来,我就无法照顾蔓蔓了,最近,在我的督促之下,蔓蔓的成绩终于有了些起色,如果因为工作的原因,荒废了蔓蔓,那才是得不偿失的蠢事。 
  正想着,突然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我们的头儿,他站在我刚才站过的小阳台上,关切而紧张地看着我,他的身后,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脑袋。 
  李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哪,快上来,来,拉住我的手,快。 
  我没动,我说我在想事情,我在想买断了以后去干什么。 
  想好了吗? 
  我老老实实地说,还没有,太突然,一时间我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那就不要买断呗,谁让你买断了?你自己不提出买断,谁敢强迫你买断? 
  不是在会上说,有不良记录的人是优先考虑对象吗? 
  没那回事,开会你还不知道吗?会上尽管说,会下嘛,能做到多少算多少。 
  我摇头,我不相信领导在会上的义正词严会是应付差事的虚词,他们肯定会拿我开刀的,不是我还会有谁?所以我对头儿说,他们在会上的讲话就是针对我来的,我总是运气不好,我从来没有顺利过。 
  李默,你想多了,这是一次面向全国的改革,绝对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头儿还是向我伸着手,催着我:快点,拉住我的手,先上来再说。 
  说虽这么说,但我感觉他们就想让我买断,快点完成任务。 
  瞎讲,你放心,我保证不让你买断,你在事后监督干得挺好的,你要走我还舍不得放呢,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一把年纪了,能跟你开这个玩笑吗?来,听话,拉住我的手。 
  我只好拉住他的手,他一用劲,就把我带了上去。他推着我来到办公室,关上门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你怎么这么傻呀,为了这么点子虚乌有的事,你就想到轻生,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你就没想想你家人想想你女儿?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我在心里哑然失笑,原来,他以为我想自杀!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但看他严肃的样子,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任凭他说个不休。这可是我来到事后监督部门后,他第一次跟我单独谈话。 
   
  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提买断的事了。但与此同时,大家看我的目光又有了些不同,以前,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昂首挺胸,视我如无物,现在,他们倒是看见我了,但他们看得小心翼翼,就像看一个玻璃器皿,生怕一不小心玻璃会掉到地上,摔个粉碎。这种感觉比以前更令人不舒服,我宁肯他们像以前一样看我。 
  有一天,我去洗手间,在门口跟另一个人撞在一起,她马上摆手,客气地说:你先你先。不等我回话,她就头一缩不见了。我不禁想起以前,同样是跟她,同样是这个场面,明明她在我稍后一点,但她毫不客气地一拧身,抢前一步站在我前面,砰地关上了那扇小门。就连送传票的师傅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不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声大气地跟我说话,而是轻轻地放下,写好张条,放在我面前,临走前还跟我微笑一下。 
  我知道他们做得并不情愿,他们肯定一边这样做,一边在心里鄙视我,嘲笑我:动不动就寻死的人,算你狠,服了你,行了吧? 
  为了避免类似的场面,我只好深深地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一双眼睛,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精神负担。 
  我发现,一旦低下头颅,身体也跟着沉重起来,一大早,我就开始感到疲惫不堪。 
  有一天,等蔓蔓睡下后,我一个人来到了楼顶。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这个有风的地方,当然,只是在晚上,我喜欢迎着风吹,风把一切都吹散了,口里的秽气,零零碎碎的念头。这一次,我在风中解散了头发,抬起向天,长长地吁出了几口气,顿时觉得身体不再那么沉重了。 
  刚刚站定,一束明亮的灯光炮弹似的射了过来,直直地打在我身上,我吓得打了一个趔趄,再一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我这里大放光明。原来楼底下不知什么时候装上了射灯。 
  这种感觉很奇特,我觉得仿佛站在一个舞台上,四周都是黑压压的观众,我被突然一下推到世界的中心位置。 
  害怕似的退出光圈,隐身到黑暗的地方。可还是忍不住要回头去看那炫目的地方。 
  大街上寂寂无人,偶尔有一两个赶路的人,低头匆匆而过,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矮小,我知道他们的习惯,他们永远不会抬头向高处看一眼,他们不会发现我的,我在这里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重又踱进了炫目的光亮中,我伸出手臂,张开五指,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近乎透明起来。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细长有力,手掌薄而匀称。我想起那本书里邓肯的一些造型,不由自主地模仿起她的一个动作。真奇怪,仿佛我的手无意中打开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这个动作令我感到了极大的愉悦,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活动起来,好像是灯光在教它这样做,好像是夜风在命令它这样做,它完全脱离了我,它不再是我的胳膊了。我甚至有跳起来的冲动,我伸展双臂,奋力一跃,天哪,我真的跳起来了,我觉得我简直在玩空中劈叉,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有多少年都没有跳起来过了。 
  小学的时候倒是经常跳舞。那时候,我是校舞蹈队的台柱子,有一次,我们做一场汇报演出,家长们也来了。我还记得那次我们跳一支朝鲜舞,我们穿着淡绿色小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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