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黄河岸边的小镇上品饮-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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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蒙住,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了最大的声音说: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吧,那为什么美国人不欢迎你们?只要用木箱包装的货物,他们就不许进口,理由就是有星天牛,你们的名字上了美国的黑名单了,还有什么话说?
那是美国的绿化也有泡沫……
哈哈,狡辩了,记住,星天牛,我会在书中揭露你们的。我向星天牛挥了挥瑞士军刀。
哼!你揭露吧,告诉你,只要你这么种白杨树,就有我们的同胞吃白杨树,不是我们使坏,这是由我们的基因决定的……我们也是地球公民。
大天牛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像水边的牛蝇,我猜想它这是要向我发起进攻。但是,忽然一辆卡车从远处驶来,两根雪白的灯柱直刺夜空。我知道虫子都有趋光性,灯光逼住的虫子就会弱视,于是拔腿就朝卡车跑去,我跳上卡车,果然卡车驰过的地方,轮子下面压死了大片的星天牛,压得咔嚓咔嚓的,我想这要用油煎了是香喷喷的下酒菜呢。
我逃出了星天牛的重围,回到中卫宾馆,电视剧组的土匪还在喝酒,他们见我回来,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喝。他们说,不喝酒的都是畜牲。我说,时代不同了,人畜都一样,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畜牲也能做到。土匪听了怔了一会,待我开了房间的门,他们悟出来我是在骂他们,就冲了过来,我已经进房去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后,用手捂着胸脯,我发现心还没有完全减速,我想我要认真思考一下星天牛的话,它们说的是真的吗?一物降一物?历史的宿命观?哇,那么多星天牛,没有捕到一些烤了吃,真是可惜。也许,真的应该伐掉白杨树?在一块国土上生满了速生树种的时代,就是我们的时代?
第五部分 芦芽山野山蘑第43节 伐玛曲:那辽远的香巴拉(1)
心绪一样的风柔凉地漫过肩头,四千米的青藏高原上,阳光瀑轰然凌空倾泻,灼热而灿烂地砸在金葵花仰望的脸庞,巴颜喀拉山峰积万年沉寂的冰雪,它们泛着白亮的冷寒,阳光逼射处,风化的山峰顶着圣洁的光芒。大地上铺满灰白的砂砾,以及从砂砾钻出的青草,那些意念般的飞蝶,随风飘舞,像生命的叶子,或是神山的诗句。时间里弥漫橙色的芬芳,七月的高原是生命的季节,斑头雁和黑颈鹤驮来清澈的宁静;藏羚羊、野牦牛、白唇鹿、梅花鹿、棕熊和黄羊各自悠游或奔走;紫色的高山紫苑、黄色的垂头菊、粉色的马先蒿、矜持的点地梅、豪放的报春花、精灵的紫云英,一簇簇地开放在禾本科、莎草科、豆科草类和金露梅、红柳的灌木丛中。隐约的清丽,被水光镀亮。
我俯下身,手抚黄河源旷世长风刻写的苍凉,在巴颜喀拉山北麓的约西宗列盆地上,卡日曲,有五个清泉,约古宗列曲,有一个清泉,两线细水淙淙涌出了黄河细宛初流,叮叮咚咚金属质地的流响从各姿各雅峰和雅拉达泽峰下升起。天蓝如海,云朵静谧洁白,雄鹰的翅膀切割太阳的金牧草,凝滞或永逝的歌谣,在时间里被拉长,如爱恋的誓言,它响彻心灵,高原空谷,盆地上的河床,浅水漫溢第四纪的砂砾沉积,那些冰川的足迹,草滩上的草,如《格萨尔王》史诗飞越千年的大地苍茫。有一些梦,像站立黄河源神秘的遥想,有一些紫花和短花针茅、藏蒿草、格桑花,藏羚羊、棕熊和野牦牛的风景,穿越亘古荒原,万千沟壑与山冈波迭,清濯的黄河汇聚越来越多的泉流,在东西30公里,南北10公里的约西宗列盆地,那些冰清玉洁的泉,散乱清流无数,又集结千百个状态各异的星宿海,是千百个高原湖泊,它们在约西宗列盆地闪烁,映现金子的光泽。尤在月光下,明亮若碧空星群,如二十八星宿分布广邈的太空,元朝招讨使都实奉旨勘察黄河源,便把黄河源定在星宿海,蒙语称“火敦诺尔”,火敦为星星,诺尔为海子,或湖。沱沱河,是无数散乱泉流经由星宿海穿流东去,一滩原初的自由主义之水,谷宽水薄,浅滩散布,砂砾横陈,弥散之水积成黄河源初始出发的原状,先贤说:“河上通于天,源出星宿”。还有一个记载:“星宿海形如葫芦,腹东口西,南北汇水汪洋,西北乱泉星列,合为一体,状如石榴迸子。每月既望之夕,天开云净,月上东山,光浮水面,就岸观之,大海汪洋涌出一轮冰镜,亿万千百明泉掩映,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少焉,风起波回,银丝散涣,眩目惊心,真塞外奇观也。”——《西宁府新志》。
从约西宗列盆地出发,一些细微的足迹穿过扎凌湖,注入鄂凌湖,通天河一路东流,抵达川甘交界与川西北若尔盖唐克草原上的白河相汇,掉头北进拐入神秘而辽阔的玛曲大草原。若尔盖唐克草原是川西北一片秀丽多姿的草原,草原上有一条白河。故此,这里诞生了一个美丽的传说,流淌在川西北若尔盖唐克草原上的白河是一位身姿绰约闭月羞花的姑娘,她每日迎着东方的太阳梳洗,以月光沐浴,经久地在若尔盖唐克草原上细步徘徊,含情脉脉地等待着心中的王子。生长在青海巴颜喀拉山脚的黄河是一位智勇双全的英俊男儿,他慕名生活在若尔盖唐克的白河姑娘美丽温柔,多情善感,便不远万里奔下高原来迎娶心中的白河公主。经历无数的日月与险途,黄河王子在索克藏寺山下会见了自东南方到此等待的白河公主,是时鲜花盛开,千鸟啼鸣,百兽齐奔,迎接一场草原上的爱情盛事。白河公主与黄河王子一见钟情,难分难舍,遂激情相拥,海誓山盟永不分离,合而为一朝着黄河的故乡青海开始了浪漫的情奔。过了若尔盖草原,黄河两岸地势开阔平缓,河水蜿蜒曲折,将草原切割出无数的河洲与星星点点的小岛。在那一片片的绿洲,一个个的河心小岛,草木丛生,水鸟群集,簇簇红柳如水上栖霞,乳雾氤氲,锦鸡、天鹅、野兔、雪豹、白唇鹿、马鹿、梅花鹿、棕熊、水獭、猞猁、香麝在此栖息或奔走两岸,间或有渔舟划过。水中,游弋着黄河湟鱼,湟鱼是玛曲可以捕捉的珍贵美味,也有称其为“黄河鱼”的,湟鱼分有鳞和无鳞的两种,无鳞湟鱼味道最是鲜美,它像巨大的泥鳅。在河汊、水泽和星宿海,它们饮清泉而生。玛曲小唐克镇和西倾山下的县城皆能品味到湟鱼之鲜,湟鱼悠游生活在无染的黄河仙境,肉质糯软鲜甜,纤质细腻洁白,入口溶化,诸多坝上过来的川厨喜爱用辣味红烧款待游人,实际上湟鱼可以选择多种烹饪,唐克镇人也有把湟鱼杀了晒干的,叫黄河鱼干,是可以装进背包带着远行的。一生中有一次坐在玛曲草原上,丽日当头,和风漫拂,举杯远眺,品饮时尽揽水天之际的秀丽风光,味觉亲历这个“宇宙中庄严幻景”,获取生命中难得的至境,自此还会多少次在梦中深情呼唤:到玛曲去吃湟鱼。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每一道弯都纪录下黄河的激情倾注。玛曲是黄河第一弯,清澈的黄河环绕阿尼玛卿山携着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款款移步,那世俗永不能企及的地方,是纤尘不染的境域,惟雪线之上,雄险峻峭的雪峰生长虫草、贝母和水母雪莲。第一弯的黄河,也是一样的九曲回环,两岸崎岖,河水飘逸,清清浅浅的一泓,温婉平静地向前缓慢流淌,在鲜花与绿草之间,天水相接,天水交融,静心可听黄河与白河隐约的窃窃私语,在阳光或月光下的温情漫步。走进玛曲,人便容易迷失在不朽的岁月中。玛曲古称玛柯(藏语:河曲),羌区锡支河流域,占据高原三峰藏族六姓氏之一,以白鹿为图腾的党项羌世代生活在这里,春秋战国的时候,党项羌的后裔已发展成许多个部落,唐朝已设行政机构,玛曲是在1955年6月设县启用玛曲,玛曲是藏语“黄河”的音译。绿草连天的草原,山冈或者泽地,青绿而鲜嫩的草,将夏天齐整地铺排,金雕在空中遨翔,花丛中蜂蝶起舞,清风撩过小草的叶尖,被染了淡淡绿汁的阳光,游移在牦牛、羊群、马匹和牧人的白帐篷之间,或者飘移在镜面的黄河上,映现水长河曲中的天云,这时光青嫩多汁。当我风尘仆仆地闯入玛曲草原的时候,我的心灵已经是感觉远离了尘世,清风絮絮叨叨,牦牛沙沙的吃草,旷阔中仿佛听到一支飘过雪域含着花香的圣洁情歌,歌音回荡在湛明的天空,白天鹅羽绒的云朵静默地悬在我的头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把它向往/那里四季长青/那里鸟语花香/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她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哦,香巴拉并不遥远/那就是我们的家乡”。
我站在一个开着金灿灿的金莲花的牧场上,听到一个记者采写的源于玛曲草原的现代爱情故事。1989年,18岁的才智读高中二年级,父亲按照藏族家庭要选一个男孩出家去寺院当喇嘛的传统,让6个男孩中的老三才智去当喇嘛,才智希望读书,渴望去外面的世界,他不愿做喇嘛,便选择了离家出走。才智一路打工一路走,他像一个朝圣者那样从玛曲走到拉萨,来到布达拉宫,他遇到一位印度学者,印度学者将才智带到印度,才智就在异国他乡学习电视节目制作,他很快学会了英语。一天,才智遇上一位来印度旅游的英国女孩凯蒂,她似乎在见到才智的刹那便感到才智就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与才智交谈,才智向她讲述了自己不愿当喇嘛的出走经历以及那无比美丽的家乡玛曲,让凯蒂听得入迷,回到英国不久,凯蒂无法等待,时过月余她就返身来印度看望才智。她确定了,才智就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凯蒂,一位英国著名银行家巴克利银行主席的女儿,她本人毕业于英国名牌大学,在一家杂志社任设计师。凯蒂的父亲得知女儿的爱情,他带着妻子专程去印度会见才智,并将“上帝送给女儿的礼物”带回伦敦。才智和凯蒂结婚了,才智进入英国电视圈,凯蒂根据她和才智的爱情写作出版了《娜玛——一个藏族人的爱情故事》一书,她辞去工作,专门写作玛曲草原的故事。待知道父亲不再要自己去当喇嘛以后,才智带着这一家人全家飞到玛曲,银行家目睹美丽的玛曲草原,感觉这就是他生命中梦想去到的地方,遂出资在县城以北的草原上建起一座英国风格的别墅,四方形,红色的尖顶,四周玻璃明亮,它与玛曲草原也非常和谐。自此,在每年的七月,梦幻般的夏季,才智和凯蒂都要从伦敦飞回,在玛曲草原游玩、摄影、读书和写作。一个配得上玛曲草原的爱情故事,它给玛曲草原添了份传奇。我专程去观赏那幢英式别墅时候,它沉浸在落日的余辉里,被镀上金玫瑰的暖色。
的确,玛曲是一个放牧心灵的地方。走在黄昏的草原上,归程的奔马四蹄沾香,散落的帐篷升起了炊烟,成群的欧拉羊涌向帐篷,远处有挤奶的藏女亮起清纯的嗓音唱歌。在这个时候,登上坡顶去看黄河,黄河一忽儿如细银闪亮,一忽儿如熔金成箔,一忽儿是静默的橙红色泽,弯弯曲曲,河水共霞天一色,黄河之水天上来呵。玛曲是香巴拉,也是人类活动历史悠久的地方,它在版图上是中国的最中心,从新石器时代起便有人类活动。新石器时代的仰韶人、马家窑人,青铜器时代的齐家人、辛店人、卡约人和寺洼人,他们都在这里狩猎、放牧和耕种,到公元前400年左右,生息在这一片土地上的先民开始被称之为“羌”和“西羌”,中国的甲骨文中就有了“羌”字,它被刻在甲骨片上。羌的本意就是牧羊人,称他们为西羌,那是因为这块土地处在中原以西,也就是在生活在西方牧羊的人。而“西戎”,则是羌语系中从事农耕生产的部族。“氐”似乎与羌有些差异,这个古代民族选择在森林茂密的崇山峻岭之中生活,他们以农耕和狩猎为生,与外界绝少往来,信仰一种原始宗教——笃笨。他们崇尚黑色,也就被称之为青氐。
相比较而言,羌人部族众多,活动领域宽广,生活在玛曲和周边的有先零羌、烧当羌、钟存羌、鸟吾羌及党项羌、参狼羌等诸多羌部,在历史中坚守或四处迁徙。远古羌人的迁徙路线图是沿渭水东入中原,另外有部族西移康藏(唐牦、发羌),还有进入新疆南部的。进入中原的羌部与黄帝部族融合,进入康藏的羌部与康藏蕃族融合。史载羌人对中华原始文化贡献极大,羌人姓氏中的齐、许、申、吕等都与姜姓相关,姜是羌字的转用,周代把与华夏人发生关系的羌人称为姜姓。有以上姓氏的羌部,都是最先进入中原的羌人。在周代,羌人有两次大的内迁,分别迁居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地。汉代以后,羌人内迁趋于频繁。在王莽治下,才将汉人迁居羌中,羌汉民族杂处,逐渐融合。隋唐时代,青海湖以东的大部分羌人已与汉人无异,成为汉民族构成的重要部分。据称大禹是羌人,他带领部落治水,从积石山沿河而下。如果是这样,姜子牙姜太公也是羌人,他曾垂钓渭水,渭水从陕西东南进入黄河中游,在西岳华山下的潼关与黄河交汇。羌人中的党项羌,写下过辉煌的历史,他们兴盛的时期,以迭部为中心跨越甘青两大地区从事生产和军事活动,到公元7世纪归入唐朝,唐朝诗人王之涣写过著名诗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由于在唐朝时受吐蕃的强大军事威胁,时任大唐帝国西戎州都督的党项首领拓跋赤辞要求向内迁徙,唐朝批准了他们这个请求,党项羌于是迁徙灵、庆、银、夏(今陇东和宁夏)诸州。此后,经过唐朝和五代的发展,党项羌部落越来越强大,到北宋时期,他们终于在徙居地建立起了势力强大的西夏王朝。西夏王朝的遗址,贺兰山下的银川城郊,号称东方金字塔的夏王陵陵墓群保持至今,气势恢宏,布局广泛,荒原之上一座座王陵泛着橙黄的光泽,它们是那个消失了的西夏王朝的物理记忆。当代作家张贤亮在此边上辟有一个西部影视城,以出售荒凉著称。这里,仍是黄河之滨,但已经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