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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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小瞧的,爷爷似乎低人一等,整天只知道闷头做事,但常常不如岳父母和其他长辈的意,落埋怨,遭揶揄是常有的事。爷爷心里很苦,作为男子汉,他有自尊。他曾动过携妻带子迁回老家的念头,但念头的火苗刚窜上来就被掐灭了。他想去当“红脑壳”(红军),却被奶奶苦苦留住了。他又想去干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勾当,却被奶奶死死劝住。条条路都走不通,爷爷感到消沉,感到绝望,做事也没有原来那么上心。
一日,爷爷到奶奶的伯父家去玩。伯父家是个殷实人家,伯父除喜欢打牌就是抽鸦片烟。爷爷去的时候,伯父正在竹躺椅上有滋有味地吸着鸦片。伯父见他进来,便把烟枪顺过来,说:“抽一口试试”。爷爷没加思索接过来狠抽了一口,就是这一口,一下子就把爷爷攫住了,那特有的香气穿肺透腑,久久不散。临了,爷爷向伯父要了一点鸦片带回家,背着奶奶偷偷抽。抽过几回,爷爷上了瘾,便悄悄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换鸦片,不久被奶奶发觉了,和爷爷吵了一狠架。此时的爷爷,已掉进陷井难以自拔了,常常以死来威胁奶奶为他去弄鸦片。奶奶知道爷爷心里苦,也就隔三岔五想办法去弄些回来让他抽,不出一年,已是家徒四壁,而爷爷却是破罐破摔,要么躺着不起来,要么趿着鞋闲逛,眼窝深陷,肋骨历历可数。爷爷毒瘾发作的时候,哈欠连天,鼻涕眼泪掺合着往下淌,不成人样。奶奶既心痛,又没有办法,只有暗暗地伤心流泪。我的父亲刚刚三岁,爷爷便抛下他们娘儿俩客死他乡。
我所知道爷爷的故事,这是最有细节的,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爷爷如果不吸食鸦片,他不会离开人世那么快。因此,我痛恨鸦片,不是缘于上了历史课,而是它无情地吞噬了我的爷爷。
有一年腊月,父亲早晨起床,对我们说,晚上他做了一个梦,爷爷捎信说他的屋漏雨,要帮他修补修补。父亲推测:爷爷的坟可能塌了。第二天,我随父亲、哥哥行二十多里山路,一道去为爷爷拢坟。爷爷的坟墓,父亲也记不清了,只好去找他的表哥帮助指认。我们穿过几条田埂和一小片松林,来到一个土湾里,土湾里有一个隆起的土包,父亲的表哥说这就是爷爷的坟。坟前没有墓碑,坟包快认不出来了,旁边被牛等牲畜踩了几个大眼。我看着那几个大眼,心想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梦见爷爷屋漏的缘故吧!
我们动手搬来石头围着土包砌了一个圆圈,然后挖土把圆圈填得高高隆起来。忙乎了大半天总算弄好了,父亲从怀中掏出一小挂鞭炮和几张冥纸燃了,带头在坟前跪下,我和哥哥跪在父亲身后。我跪着时在想:这里面躺着的是我应该称作爷爷的人吗?我六十多年前离开的爷爷真的躺在这土堆下,在接受他的子孙跪拜吗?
不管土堆里是不是躺着爷爷,我们总算尽了一份孝心。
这是我为爷爷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元帅夫人的深情
初秋的北京,阳光灿烂,鲜花盛开,大街小巷洋溢着“迎七运,盼奥运”的热烈气氛。我们一行几人,从桑植千里迢迢赶赴北京汇报灾情,无心观赏这一切。在县委副书记覃章厚,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陈玉梅的带领下,大家匆匆忙忙穿梭于国家有关部委,并抽空看望了桑植籍部分在京老同志。贺龙元帅的夫人薛明同志便是我们看望的老同志之一。
1993年8月28日上午9时,我们来到北新桥三条胡同,轻轻叩开了薛明同志的家门。见我们进来,正在小客厅打电话的薛明同志微笑着颔首与我们打招呼。我们在大客厅刚坐下,薛明同志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她在我们对面坐下,便亲切地说:“你们从抗洪救灾第一线来,辛苦了,咱们是一家人,随便聊聊吧。”听她这么一说,我们轻松了许多,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我们向她介绍了灾后生产自救和赴京汇报的情况,她听得很仔细,并不时插话询问一些问题。她对县委、县政府提出的“不等不靠,不屈不挠,生产自救,战胜洪涝”的号召特别欣赏,连连说:“就是应该这样。”
介绍完情况以后,薛明同志动情地说:“桑植遭灾,我已从广播电视里知道了一些情况,前天晚上又看了你们送给我的灾情录像带。家乡人民遭了这么大的灾,损失这么重,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我又给中国老区促进会等单位打电话,希望他们对桑植的灾情给予关注。老区人民为中国革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自然灾害对老区人民的摧残太严酷了,他们受的苦太多了。我作为家乡的一员,不能在危难时刻帮助风雨同舟的父老乡亲做点什么,内心真不好受。别人说,痛在心里笑在脸上,我心里痛,脸上又怎么笑得起来呢?”说着说着,薛明同志竟哽住了,我们发现她老花眼镜片后泪光闪闪。室内静悄无声,我们都深深被薛明同志对家乡父老的骨肉亲情所感染。沉默了一会,薛明同志的情绪渐趋平缓。她语重心长地说:“群众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需要我们干部的时候。你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关键时候一定要发挥模范作用,在罕见的灾害面前振作起来,不悲观,不低头,带领全县人民艰苦奋斗,自力更生,重建家园。特别是对重灾民的衣、食、住要全盘考虑,妥善安排,把党和政府的温暖及时送给灾民。现在国家很困难,不能老是指望国家救援。老区人民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我相信他们会用自己的双手在废墟上重建美好的家园。”
薛明同志思路清晰,谈锋甚健。接着,她询问了县内近几年的建设情况,并重点了解了贺龙水库水电站的建设情况。当她得知电站经受住了特大洪涝灾害的考验后,很满意,谆谆叮嘱我们:“贺龙水库水电站是全县人民盼了很久的重点工程,与全县人民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一定要抓紧建设,尽早投产。这既纪念了贺龙同志,又为全县经济高速发展提供了可靠保障。”
当我们把特意从家乡带去的腊肉和饮料交给薛明同志时,没想到和蔼可亲的薛明同志却变得严肃起来,对我们说:“你们来看我,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但礼物绝不能收。和灾区人民相比,我的生活十分安逸,不愁吃不缺穿,应该把这些东西送给最需要的灾民。”我们反复解释,薛明同志就是不松口。我们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再坚持,在场的人无不对这位老共产党员心系人民的博大胸怀肃然起敬。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怕影响她的休息,起身告辞。薛明同志拄着拐杖,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迈着不太灵便的双脚送我们上车,并让我们捎话给父老乡亲:“祝家乡人民取得抗洪救灾的更大胜利,早日过上文明富庶的生活。”
绕不开的是乡情
这天上午,天有些阴。但我们心情特好,因为我们要去看望尊敬的贺龙元帅夫人薛明老人。
来到位于北新桥三条的薛老家门前,我轻轻地按响了门铃,卫士把门打开,我们说明是桑植来的,卫士忙把我们让进院子,引着我们走过水泥甬道。折过树丛,我们惊喜地发现高大的榆树下已摆好一张桌子、两张茶几和几把椅子,薛老坐在桌前早已静候我们的到来。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海军副司令员贺鹏飞中将也正陪坐在薛老的身旁。见我们到来,贺将军微笑着站起来。陈美林县长疾步上前,紧紧拉住薛老的手连声问好。贺将军与我们一一握手。
贺将军征求薛老的意见:“今天天气还行,我们就坐在这儿聊吧”。薛老连连点头:“行!行!”我们围着薛老坐下,仿佛一家人聊天似的。一坐下,薛老就说:“家乡这次遭了大灾,我从电视、报纸上看到了,你们寄给我的材料也收到了,我还复印了好多份,送给了有关部门。发洪灾的那几天,我们全家心里急得不得了,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电话也不通,联系也联系不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现在县长来了就好。”
这时,海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朱烽大校、中国高尔夫球协会的李虹也来到了薛老家。陈县长仔细地介绍了桑植的灾情和生产自救、重建家园情况。薛老凝神听着,她说:桑植是我们的老家,我们和她有着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深厚感情,这次遇到罕见的自然灾害,实在叫人震惊和痛心,那些被洪水洗劫一空,生活困难甚至失去亲人的家庭,更让我们时时挂念,放心不下。说到这儿,八十二岁高龄的薛老哽咽不能语,老花镜片后泪光闪闪。
待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后,薛老继续说:在洪魔面前,在灾后物质条件极度困难的时刻,县委、县政府没有等待,没有伸手,没有抱怨,而是以共产党人的牺牲精神和高度责任感,带领桑植人民积极开展生产自救,千方百计把灾害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在较短的时间里,妥善解决了灾民的穿衣、吃饭和临时住房问题,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防止了灾后疫病的流行,实现了大局稳定和人心安定,令人欣慰,令人钦佩。
贺鹏飞将军我见过几次,都是一身戎装,严峻威武,气宇轩昂。今天他身着便装,显得十分随和,不时招呼大家吃西瓜,递餐巾纸。他听说家乡人民在洪灾面前特别顾大局、特别能忍耐、特别敢拼搏的动人事迹后,连声说,桑植人在关键时刻骨头是最硬的。并反复问,家乡人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陈县长表示,将军军务繁忙,不必为家乡的事操心。贺将军连忙打断陈县长的话,说关键时刻还是要管的。陈县长告诉他,受灾群众的过冬棉被还缺。贺将军忙对身边的朱大校说,你问问我们库里还有没有棉被。朱大校马上进屋去联系,回来说库里已没有。贺将军又说,我想办法给你们弄5000床棉被,够不够。陈县长忙说:够了!够了!这时将军才告诉我们,今年中国高尔夫球协会等单位将在9月下旬举办第六届“贺龙杯”高尔夫球邀请赛,薛明等老同志倡议进行赈灾义赛,将收入捐给贺龙元帅生活和战斗过的桑植、洪湖两地,购买一些急需的生活用品,支援当地人民抗灾自救。后来,谈到运输问题,贺将军沉吟了一会说,我给石云生司令员报告一下,争取用海军运输飞机送到张家界机场。
当天下午,我们接到贺将军夫人冯璐同志的电话,说筹集的棉被是6000床,还有1000套棉衣棉裤和1000条褥子。
看到薛老全家这么关心家乡受灾群众,贺将军又考虑得这么仔细,原来薛老一家早就在为家乡募捐奔波,我们既感意外,更觉欣喜,气氛顿时无比活跃。
后来,当陈县长说出尽快把被洪水冲坏的贺龙桥修复起来的想法时,薛老和贺将军都摆手摇头,说:现在重要的是人民,需用钱的地方很多,修桥的事暂不要考虑,以后有条件再说。
薛老最后动情地说:“桑植人民是英雄的人民,是在艰难困苦面前不屈不挠的勇士,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是值得骄傲的。我相信,今天在建设美好、繁荣、文明的新桑植进程中,新一代桑植人一定能接过前辈手中的旗帜,以他们的坚强果敢,聪明才智续写新的篇章”。
时间眨眼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我们怕影响薛老休息,耽误贺将军的时间,起身告辞。薛老几次想站起来送我们,因腿不好都没有如愿。我们走过一段路回身向薛老挥手告别时,只见薛老扶着桌沿站在那儿,对我们说:“盼望早一天听到家乡传来的好消息!”贺将军把我们一直送到大门外。
这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于是我记住了这一天:1998年9月5日。
附记:9月9日晚,我接到北京的长途电话,薛老一家还为家乡募集了价值约100万元的服装。
京城,有群特殊的同事
一下火车,匆匆安顿好住处,我便抄起电话,拨打国家专利局机关记熟的几个电话。一连几次,都是忙音。我有些失望,最后拨打化工审查部,终于通了,正巧是赵洪接的。我请他约杜军、毛金生一道,第二天下午1时到我的住处相聚。
杜军、毛金生、赵洪是国家专利局派往对口扶贫县湖南桑植县的首批和第二批工作队员,与我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一年的特殊同事。第二天下午,杜军放弃与新婚妻子逛商场的计划,毛金生动员爱人陪小孩去练钢琴,赵洪放下出国的准备工作,如约来到我的住所。
出得住所,便是一个茶馆,我们围桌而坐,一边品茶一边侃了起来。侃得最多的还是在桑植开展一年扶贫工作的见闻和感受。他们谈论着第一次坐车去桑植,在弯弯的山道上如何的惊险刺激和担惊受怕。他们学着第一次吃辣菜时伸着舌头,用手朝嘴里扇风的滑稽样。他们愉快地回忆着深入土家苗寨调查时,跟山民们学讲土著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情景。他们询问在桑植扶持的种种项目的效益状况杜军呷一口茶水,略显激动地讲述着他的感受:一到桑植,那灵山秀水,那淳厚朴实的山民,一下就感染了他。尤其是他和王小京、毛金生一道,翻山越岭,步行四个多小时,来到桑植最边远的西坪村调查,当村民得知他们是北京来的客人时,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是一片欢呼雀跃,村民们没有想到,一个连本地干部都难得见上几回的穷山村,北京来的工作组却没有忘记。村民们把他们当作最尊贵的客人,家家户户抢着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家里去作客。杜军被人生头次遇到的这种隆重场面激动着,他也清醒地看到,这里的山民虽然淳朴好客,但生活依然贫困艰难。他觉得,他就是大山的儿子,应该为这些山民作点什么的责任感愈来愈强烈。于是,他全身心地投入扶贫工作,帮助建学校、修公路、上项目,开展技术培训。
杜军双手捧着茶杯,氤氲之气缓缓上升,蒸腾着他发红的脸膛。他说,在桑植生活一年,厚重而实在。他面对我,说:“我在桑植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这块滚烫的土地叫我终身难忘。”杜军还没有说完,毛金生推推眼镜,操着不太流利的桑植话讲了起来。为了帮助桑植化肥厂引进微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