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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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晕了,遂晃着妻子的胳膊说:壮壮他娘,你怎么啦?你说话呀!妻子把苗心刚看了一会儿,好像才记起苗心刚是她的丈夫,她张着嘴啊了两下,就号啕大哭了起来。她先哭亲娘,再哭儿子,接着又哭到自己。她粗着喉咙质问自己,上一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这一辈子才遭到这样的报应。老天爷既然不容她,就该喀吧儿一声要了她的命,还这样煎熬着她干什么!
不管婆婆怎样痛哭,田玉华跟没听见一样,始终待在屋里不出来。小本大概被奶奶的哭吓着了,在里屋也哭起来。田玉华不但没有哄小本,没有给小本喂奶,反而在小本屁股上加了两巴掌,说:哭,哭,使劲哭,哭死你个杂种才好呢!婆婆大概哭累了,止了哭,刚刚躺在床上喘息一会儿,田玉华隔着门,大声对苗心刚说:苗心刚,把我门上的钥匙还给我!早不要,晚不要,偏偏在苗心刚的妻子又来到矿上,田玉华跟他要钥匙,这是故意当着妻子的面给他上眼药啊,这是故意拿刀子往他心窝子里捅啊!他一惊,妻子也一惊。妻子惊得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狐疑而厌恶地盯着苗心刚,仿佛在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苗心刚不能吃哑巴亏,他也大声说:钥匙给你可以,以后你屋里的地还是你自己扫,桌子还是你自己擦,我可不给你扫,不给你擦了。他用这话告诉妻子,他拿了田玉华门上的钥匙,只是为了方便进屋擦桌子扫地,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干。田玉华说:我本来就没让你进来擦桌子扫地,是你自己要进来的。苗心刚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还给田玉华。他没敢拿钥匙直接开门,而是拿钥匙敲着门,让田玉华开门。田玉华把门打开一点,苗心刚没有把钥匙往田玉华手里递,而是往地上一扔,说给你。田玉华怒斥道:扔什么扔,你扔打谁呢?苗心刚小声嘟囔:扔打谁,就扔打你。田玉华说:你说什么?有种你大声说。苗心刚没有表现出有种,没敢再说什么。是呀,苗心刚什么时候变得没种了呢?他的种到哪里去了呢?
苗心刚观察得不错,田玉华确实跟矿上通风科的杨科长搭上了。天都黑下来了,田玉华又抱着小本出了门。她到梁奶奶家坐了一会儿,把小本哄睡着,把小本交给梁奶奶,让梁奶奶替她看一会儿,说她出去办点事儿,就找杨科长去了。梁奶奶问田玉华:你婆婆不是回来了吗?你为啥不把小本交给他奶奶看着呢,他奶奶看见小本,不知有多亲呢!田玉华说:我就不能看见那老婆子,一看见她,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梁奶奶说:这样可不好,婆婆和儿媳到一起,得互相让着点儿,两好?一好,一好瞎搭了。你是晚辈儿,得多体谅你婆婆。你婆婆抛家舍业地到矿上来住着,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小本。田玉华不愿听梁奶奶多劝,说她一会儿就回来,只管走了。
杨科长叫杨海君,一个人住一间宿舍。杨海君把田玉华叫成小华,田玉华一进屋,他就轻轻笑着说:小华来了。小华最知道我的心,我什么时候一想你,你就来了。田玉华很喜欢听杨海君把她叫成小华,一叫小华,她心里就柔软得不行,也感动得不行。那么,她也不像别人那样,把杨海君叫杨科长,而是叫杨哥。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出人意料的快。杨海君虽然只是一个科长,但毕竟是官场中人,他自信得很,办事也果断得很,绝不像胡修良那样,找一个女人,要绕很多弯子。田玉华第一次被邀去他的宿舍,他不由分说就把田玉华抱住了。抱了一会儿,喊了几声小华,就把小华安置到床上去了。这天杨海君见田玉华的情绪不似往日,故作惊讶道:你的气色不太对呀?怎么,谁惹我们小华生气了?这就是杨哥,杨哥就是这么细心,这么善解人意。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田玉华说:我婆婆又来监督我来了,今天我跟她干了一架。杨海君说:你看,我觉得你气色不太对吧,果然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婆媳本来就是一对矛盾嘛!来,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替你消消气。“安慰”过后,杨海君建议田玉华马上买一个手机,他们以后联系起来方便些。不管你想我,还是我想你,手机一打,两个人就可以到一块儿。田玉华说,她是想买一个手机,可稍稍像点样儿的手机就得上千块,她哪里买得起呢!杨海君没有给她钱,也没有许诺给她买手机,只是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当务之急是把你的两项应有的权利要回来。一是自由的权利,也是嫁人的权利。这个权利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谁都不得干涉,谁干涉就是违法。第二个权利是抓紧时间把你应得的五万块钱抚恤金要回来,存到你的名下。你大伯有什么权利拿着你的钱不给你,没什么道理嘛,不合法嘛!你要理直气壮地跟他们要,他们若再不给你,你就到法院起诉他们。诉状我替你写。老农民最怕吃官司。我敢打保票,不等我们把诉状递到法院,他们就会乖乖地把五万元钱还给你,小华你信不信?田玉华说:我信。杨哥真会替我着想,杨哥真是个好人。
田玉华抱着小本一出门,妻子就跟苗心刚闹将起来。她认为抓到男人和儿媳睡觉的证据了,钥匙就是证据。她在矿上住了十来个月,田玉华都没有把里屋门上的钥匙给她一把,她一走,田玉华就把钥匙给了她男人。谁不知道,女人给男人钥匙,就是给男人暗号,就等于把屁股瓣子交给了男人。苗心刚既然得到了田玉华的“屁股瓣子”,他半夜里不偷偷进田玉华的门,不掰田玉华的屁股瓣子才怪。同时她听出来,田玉华也不把苗心刚叫爹了,而是直呼苗心刚的名字。这也很不正常。这说明苗心刚被田玉华抓到了短处,连皮带毛抓到了短处,不然的话,田玉华不会这样放肆。妻子还在床上坐着,她说:苗心刚,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苗心刚不过去。妻子玩的这一套他懂,只要他到妻子身边,妻子就会甩开巴掌,抽他的嘴巴,或张开带指甲的五龙爪,抓破他的脸皮。他说:有话你只管说吧,我知道你又误会了。年前她让我帮她打扫里屋的卫生,才把钥匙给我了。除了她不在家的时候我进去打扫一下卫生,她在家的时候,我从来没进去过。妻子说:是的,谁不知道苗心刚是个干净人,干净得像屎壳郎一样。说着从床上跳下去,连鞋都没穿,就向苗心刚扑去。苗心刚赶紧躲到饭桌后面,一边跟妻子转圈儿,一边指着妻子说:冷静点儿,有话好好说,不许胡来!你敢胡来我揍你。妻子说:你这个流氓,你这个老扒灰头,你揍我吧,不把我揍死,你就不是人!苗心刚说:你他*的上田玉华的当了,田玉华故意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让咱们互相掐,目的是把我们撵走。过去我还认为田玉华没多少坏心眼儿呢,现在看来田玉华的心比蝎子还毒。饭桌是矮桌,妻子抓不到苗心刚,就把饭桌掀翻了,还抓起一个矮脚凳子,向苗心刚砸去。苗心刚往旁边一闪,躲过了。结果凳子砸在高桌子上儿子的遗像上,把遗像上的玻璃打碎了。苗心刚说:看看,你砸住儿子了!妻子不管不顾,犹不罢手,还要抄小凳子,还要砸苗心刚。趁她弯腰抄另一个小凳子时,苗心刚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后腰,并把她的两只胳膊也抱住了。苗心刚叫了妻子的名字说: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你不相信我,还相信谁呢?我除了你,还有谁呢?你不能让别人的挑拨,坏了咱夫妻的情分。妻子使劲挣扎,欲摆脱苗心刚的搂抱。挣不脱,她就用脚跺苗心刚的脚,并拐过手,掐拧苗心刚的大腿。苗心刚任她跺,任她拧,说:你要是不解气,我去厨房拿刀,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我死也是睁着眼死,因为我是个冤死鬼。我去找壮壮,我们爷儿俩先团聚,我跟壮壮诉诉我的冤屈。他说了去拿刀,却没去。但他所描绘的被杀的情景仿佛已展现在妻子面前,妻子又哭起她的儿来,挣扎得不那么厉害了。
婆婆没法儿在矿上住,第二天一早就要转回老家去。苗心刚收拾东西,并跟田玉华打了招呼,准备和妻子一块儿回家。田玉华对苗心刚说:你回家正好,我正要对你说呢,你回去后,把我那五万块钱取出来,还给我。你要是觉得现金不好拿,另外存一个五万块钱的折子,户头写我的名字就行了。矿上的领导对我说了,那五万块钱的支配权只能属于我,谁侵占一分一厘都是违法的。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把那五万块钱给我,我就去法院告你,状纸已经有人替我写好了。到时候法院的人传你,你脸上就不好看了。苗心刚问:哪个矿领导说的,是不是杨科长?田玉华说:哪个矿领导你就别问了,反正是矿上管事的懂法律的领导。苗心刚说:咱不是说好的,那笔钱留着以后给小本长大了上学用嘛。田玉华说,就是给小本用,也应该由我掌握着,不能放在别人手里。苗心刚答应回去问问。田玉华说:不是问问,我限你十天时间,你必须把五万块钱交给我,不然咱法庭上见!
苗心刚回到老家,有人悄悄告诉他,他哥哥苗心金把十万块钱借给了乡里面粉厂的老板,而老板的生意亏了本,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说跑到新疆去了。苗心刚一听,惊得脸都白了,恐怕比面粉都白。他马上找到哥哥,害怕传话被证实似的,没敢问哥哥是不是把钱借给了别人,只说田玉华想把她的五万块钱取走,看看怎么办!哥哥不同意取走,说不能听田玉华的。苗心刚提出把存款单看一看。哥哥说,存款单也就是一张纸条,没什么可看的。在苗心刚坚持要求下,苗心金才把存款单拿了出来。苗心刚一看,这哪里是银行出具的存款单,只是一张又窄又薄还有些皱巴的借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的是:今借到苗心金现金拾万元整,年红利百分之五,借期三年,到期后本利一次还清。苗心刚说:这不是存款单。苗心金说:这跟存款单一样,拿着它能换回十万块钱就行呗。苗心刚说:这跟存款单不一样,哥你还是把它换成存款单吧。苗心金说:想换你自己去换,你们的钱以后你们自己存吧,我也不想费那个心了。一切都证实了,一切都明白了,苗心金果然把十万块钱抚恤金拿去打了水漂儿。苗心刚一把拉住哥哥的胳膊,说:哥,哥,你不能这么干哪,这十万块钱可是我儿子的命换来的呀!
责任编辑 晓 枫
那一刻你不再担保
哈 南
一
你操过吗?你替咱中国的那些姐妹们报仇了吗?
许多人都这样问过。尤其是那么漫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回国的行李都打点了,剩下的也就这么一个似乎不能不去完成的政治任务。
京子说她今晚真的不想回去的时候,欣欣听到他的朋友这样问他。
又是京子打的电话。欣欣没有拒绝。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个约会。他把那个约会辞了。说起来那个约会更加重要,它关系到公司的业务。他找不到自己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他仅仅顺从她。
他们坐在其中的是一家专营北欧料理的饭店。京子说过她的目标是东京所有的欧式菜馆。京子已经有了醉意。她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5”字,然后痴情地笑着。
“你是个……选手……5号……”
是京子的表情帮助欣欣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应该承认他是一个钝感的男人。而且他觉得自己很无聊,那么一个罗曼蒂克的氛围,他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和操靠近了一步。
“我们走吧……”
京子欠起身来,把外衣披上。她夸张的动作使得她的身体比平常更加有了轮廓。那个尽量敞开的领子一定是故意朝欣欣倾斜的,倒出来的那股温存的力量无疑是在向欣欣说明她为什么要把欣欣比喻成一个选手。
那一带虽然繁华却并非纸醉金迷,它的有着紫色光亮的爱情旅馆似乎也比别的地方显得有品位。那天刚好有月亮,拱形的,好像是供人钻进去的门有一半沐浴在银光中。看得出来这种建筑的设计一开始就是要遮人耳目却又要让月亮来窥视的。
二
欣欣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操了,天上的月亮作证。不,他是对他的朋友说的。的确,这一刻他们是那样的近距离,他清晰地闻到了从京子身上发出的和化妆品混合在一起的芬芳的体味。
随后他低声对京子说:“我们回去吧!”
欣欣把一个煮熟的鸡蛋轻轻地在柜台上敲响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引来那么多注目的眼光。厨娘是斜斜地瞥过来的,并排坐在柜台上的是侧视,而大部分的眼光则盯在他身后。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背若芒刺。他那么专心致志地剥着鸡蛋,一个劲地在想的仅仅是先把剥好的鸡蛋咬上一口呢还是把它沉人到那碗冒着热气的拉面中去。
这顿丰盛的午餐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开头他只在公园的凳子上喝牛奶配蛋糕,喝得肚子都凉了。后来他斗胆地推开了这个菜馆的玻璃门,迅速地往挂在柜台上边一串长长的菜谱瞥了一眼。他的目光停在最右边也是最便宜的那一张上面。他看到那个价格并没有超出他的预算。他不等那个胖胖的厨娘把“欢迎光临”给喊完就退了出来。随后他计算了一下,确认匆匆地扒上两口的话并不会耽误上班的时间,只要他在下电车之后小跑一阵。兴奋之余他又灵机一动地想到出门时再带上一个熟鸡蛋的话就不缺营养了。那可真是锦上添花。那一天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很温饱的感觉。
顾客们互相对望着,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个时候的日本人看到一个违法乱纪的中国人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想到什么民族的劣根性。何况欣欣犯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过错。他们惊讶的是欣欣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尤其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一个熟鸡蛋为何会对人产生那么大的诱惑力。一时间店里头竟然鸦雀无声。
这时候听到一个喊声:“给这个中国人倒一杯酒!”
欣欣慌慌张张地掉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样喊着的涉谷。那个时候的他当然不知道这个有着一副沙哑的嗓门的日本人日后会成